------------ 全部章节 ------------ 第1章 放她鸽子 18岁的许忆梵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一头微卷的头发被染成了淡淡的亚麻色,随意慵懒地披在肩头。 她的眼睛长而媚,双眼皮深,直飞入鬃角里去。 一件粉色的露肩雪纺短裙包裹着她较好的身材,右肩的吊带乖张地滑到胳膊上去,露出月牙状好看的锁骨。 今天是高考后的散伙饭,大家聚在凯撒一起喝酒唱歌。 许忆梵酒量不太好,喝了几杯就开始上头,脸颊上浮现起好看的红霞,娇媚动人。 跟旁边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就踉踉跄跄地走出包厢。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眨巴眨巴了眼睛,觉得自己清醒了些,才准备回到同学们的怀抱。 她刚准备转身,一个影子骤然撞到她身上,刹那间胳膊像被千金巨石撞击。 许忆梵吃痛地惊呼:“你看着点啊!急着去投胎啊!” “闭嘴!”撞上她的人恶狠狠地捂住她的嘴,声音压在喉咙里,生怕被人发现。 许忆梵狭长的双眼猛然瞪大,眼前的人此时鼻青脸肿,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血渍,被扯得乱七八糟皱起来的白衬衣上面还浸着像蜘蛛网一样触目惊心的血条。 除了性别是男,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忽然远处走廊响起急匆匆地脚步声,许忆梵听到两个沙哑粗暴的声音: “靠,这死小子逃到哪儿去了?” “抓不到他,回去怎么给老大交差?就怪你,妈的,精虫上脑。” “人都跑了,你怪我有什么用。说得你好像没参与进来一样。” “呸,今天就是把这破地方翻个底朝天,老子也要逮住他。” 危机时刻下,人的求生潜能总是最强的。许忆梵脑子飞速运转着,再看看眼前满脸鲜血的男人,脑子里白光一闪,一把拉过他闪进隔壁的空包厢。 却忘了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们是什么人?” 许忆梵蹲在他身边,悄悄咪咪地问。 男人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在一起。 许忆梵环顾包厢,看见点歌台旁放着一包抽纸,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扯了几张,又倒了一些矿泉水打湿,然后是试图擦拭男人脸上的血迹。 费了好一会儿劲,男人脸上的血迹终于消散了些,大致能够看清楚五官。 男人骨相很好,菱角分明。两道很浓的眉毛,投下了两层阴影,他的眼窝陷落得很深,眼睛充血涨得红红的,两眼下得黑眼圈像烟熏出来的,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阴郁。 正在许忆梵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他时,包厢门猝不及防地被撞开了,紧接着许忆梵头上套上来一个黑色的袋子,突然眼前一黑。 ------ “臭小子,跑,看你往哪儿跑!” “嘻嘻,这短短时间又勾搭上一个臭娘们,肤白貌美的,往后几天我们兄弟伙怕不是要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啊!哈哈。” 许忆梵睁开眼,后脑勺传来的疼痛让她不舒服地拧了拧眉毛,手腕和脚腕上被绳索捆绑着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陈旧的仓库,四角的窗户布满了蜘蛛网。受伤的男人此刻趴在地上,好像已经不醒人事。 两个吃呀咧嘴的男人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里是明目张胆的邪恶。 “你们要干什么?”许忆梵心里无比恐惧,但此刻她尽量稳住声线,让自己可以冷静思考。 “干什么?哈哈,你说呢?”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从他眼睛到嘴角爬过一条狰狞的疤痕。 他凑近了些,一根手指挑起许忆梵的下巴。 “呸!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是动我一根指头,我爸绝不会放过你!”许忆梵朝他吐了一把口水,偏过头。 “呵!看样子还是个千金小姐啊!大头,今天咱俩赚了呀!又鸟咱是见识多了,这细皮嫩肉的千金大小姐还是第一次!” 那个叫大头的男人笑开了花,眉毛都在跳舞,说:“赵三,别废话,直接上。” 许忆梵的心都漏了一个拍,她的心一下子怦怦地猛跳起来,额上渗出了冷汗。 她大喊道:“你们要多少钱我都有!只要你把我们放了,多少钱我都给,绝不报警!” 大头一听,犹豫了一下,:“赵三……这……” “这钱你敢要?天南地北,啊K一定会找到咱们。”赵三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大头。 大头一听到啊K这两字便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候赵三没给许忆梵喘息的机会,整个人猛地扑了上来。 许忆梵顿时扯破嗓子尖叫起来,她拼命地蹬脚。 她看向旁边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赵三被女人的尖叫搞得心烦意乱,掐住许忆梵的脖子,龇牙咧嘴地说:“你给老子闭嘴!再叫,老子灭了你。” 许忆梵因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她渐渐失去了力气,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堕入黑暗之前,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沈诺文,你他妈不要命了!” 再次醒来是在清水区中心医院。 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爸爸许英达,妈妈何梦,还有家里从小带她的周妈。 ------ 这是许忆梵第一次遇见沈诺文的记忆。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差点就是生离死别。谁还能有这么狗血的初遇,你说我跟他是不是注定要纠缠一辈子。”许忆梵盯着桌上的酒杯,面无表情地说。 她的对面,本该还有一个人。 但是今天这个人放了她的鸽子。 还是第一次放她鸽子。 许忆梵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肖言。 肖言是许忆梵的助理,从她大四进入许氏实习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 “我跟沈诺文结婚多久了?”许忆梵问。 “今天正好两年,小姐。”肖言说。 许忆梵抬起手腕看着表盘,挑了一下眉,“现在是23点59分59秒,走吧。” 许忆梵知道沈诺文去了哪里。 她看着手机里的夏知发来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沈诺文,穿了一身黑,在陆清溪墓前放了一束向日葵。 陆清溪最喜欢的花便是向日葵。 两年了,他仍然忘不掉她。 许忆梵按下锁屏键,揉了揉脑袋,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 从许家老宅回到清水湾的别墅,这是她和沈诺文的婚房,位于蓉城最贵的地段,自从结婚就搬过来了。 周妈接过许忆梵脱下来的外套,然后从厨房端出一杯热牛奶说:“夫人,您可终于回来了,外面风大,喝口热牛奶暖暖胃。” “谢谢周妈。”许忆梵喝了一口牛奶,冷冰冰的心上有点暖意,本来是打算问沈诺文今天有没有回来过,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回到房间许忆梵给自己放了热水,在浴缸里泡了足足一个小时,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了才起来。 她擦着头发走到梳妆台,看见上面摆放了一个天蓝色的礼盒,心里有点小窃喜,但很快一股苦涩慢慢从心底蔓延开来。 礼盒里是一条钻石项链,新季限量款,之前和沈诺文去B市出差正好看见,当时就很喜欢,因为太赶时间,没来得及买。 结婚两年来,沈诺文一直是个三好丈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那种。 外人眼里,他是把她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在哪儿都会想到自己媳妇,逢年过节,除了清明,许忆梵一定有礼物收,而且还准合她的喜好。 但她知道沈诺文不爱她。 A大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沈诺文和陆清溪是令人羡煞的一对鸳鸯,实打实的金童玉女,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和她许忆梵走进了婚姻殿堂,而关于陆清溪的消息一个都没有了。 许忆梵想,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本应该是陆清溪。 她把项链收进抽屉,正好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是沈诺文发过来的。 项链还喜欢吗?今天有个合约要签下来,实在抽不开身,抱歉。 许忆梵盯着合约两个字,脑子里闪过那张夏知发过的来的照片,轻嗤一声,想了又想才在键盘上打出:一如既往的好,谢谢。 回过信息之后,便把手机扔在一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窗户外面,一宿没睡。 ------ 沈诺文站在墓园门口把许忆梵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总觉得话中有刺,轻轻笑了。 “沈总,车已经备好了”一旁的刘助理不敢打断沈诺文的好心情,小心翼翼地说。 “嗯,回清水……”沈诺文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挂断电话,他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如澎湃的大海,暗涌流动,“去三林苑。” ------------ 第2章 貌合神离 一宿没睡,许忆梵的状态很糟糕,顶着两个黑眼圈,肤色蜡黄,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实在躺不住了,就穿好衣服,游魂一样往楼下走去,除了周妈,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心也空荡荡的。 “太太,您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呀?少爷已经帮您请好假了,今天不用去公司,要不多睡会吧。”周妈正在打扫卫生,看见许忆梵从楼上下来,连忙笑盈盈地说。 许忆梵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是知道了怎么回事,心里有些不愉快。 沈诺文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好,连周妈都被收买了。 “周妈,您来许家有20年了吧,怎么感觉您打小看着长大的人是他沈诺文而不是我呢?”许忆梵不满地撅着嘴,“以后我的事,少给他说。” 周妈仍然是笑盈盈,“少爷平时对您是真不错,闹了矛盾呀,好好说,我相信少爷应是不会为难太太的。” 许忆梵转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丈夫当得可真是无懈可击,要不是昨天看到夏知发过来的照片,许忆梵还真就不知不觉被淹没在爱情的糖衣炮弹里。 “周妈,我有点饿了,您给我煮一碗馄饨嘛。”许忆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挽着周妈的胳膊,用脸在她肩膀上蹭着撒娇着说。 许忆梵撒起娇来的时候,声音暖暖的跟棉花糖一样,让人打心里想摸一摸她的脑袋。 昨天一天没吃饭,许忆梵是真的快成了个饿死鬼,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碗混沌,吃饱喝足后蜷在沙发上看起电视,眼皮渐渐沉下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把自己包围住,滚烫的热感传来,让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渴……” “水就来。”声音在耳侧响起。 这个声音低沉,淡泊,响起来的时候如羽毛般轻扫你的耳朵,让人欲罢不能。虽然有点迷糊,许忆梵依然能第一时间感觉出身后的人是沈诺文。 她慢慢睁开眼,睫毛颤了颤,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哑声道:“我不舒服,你放开我。” “小梵,把水喝了。”沈诺文一只手接过周妈递过来的水,放在许忆梵嘴边,一只手仍圈住她的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许忆梵捧起杯子,温和地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和哪家公司的合约?我怎么不知道。” “和南嘉传媒,最近谈的业务。”沈诺文不慌不忙,每个字吐的清清楚楚。 “南嘉传媒……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女明星刘也可的东家?” “嗯。” “听说南嘉创始人很神秘,还没露过面,昨天见着了吗?” “没有,昨天来的是对外业务部的程经理。” 许忆梵点点头,脸色看起来很平静,想开口问点什么,但是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扭了扭身子,试图挣开沈诺文的怀抱。不想沈诺文双手一收,果断一把抱起她,直接朝楼上走去。 “沈沈沈……沈诺文,你干什么?别想对我图谋不轨!”许忆梵神色一慌,摆动四肢挣扎起来,本来蜡黄苍白的脸因怒意而涨得通红。 “小梵,我是在履行作为丈夫的职责。”沈诺文眼里含着薄薄一层笑,神色温柔。 结婚两年,也不是没有同过房,但是一想起那张照片,许忆梵心里便涌起一丝恶心。 “如果我不同意,你这是犯强奸!”她怒瞪。 沈诺文还是浅浅地笑,一脚踢开房门,把她放在床上,从背后拥住她,压住她不安分的脚。 “别闹,我有点累,陪我睡会儿。” 许忆梵愣住,不敢动。 身后的人呼吸渐渐沉重,脖子后传来延绵不绝滚烫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烟草香,让人眼皮愈来愈重,意志也渐渐沉沦。 ------ 许忆梵醒来的时候,沈诺文正从浴室出来,下半身裹着浴巾,露出挺拔结实的身材,半湿的头发上滴下来一滴水珠,沿着挺直的鼻梁往地板上坠去。 就是这张脸,总是能让她意乱情迷。 许忆梵眨巴两下眼睛,又拍了两下脸,抓开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被子,走到阳台,吸了口气,再缓慢吐出来。 “刚才妈打电话来说晚上回家吃个饭。”等她再转过头来时,沈诺文已经穿好衬衫,正有条不紊地系好领带,摆正手腕上的手表。 许忆梵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妈。 沈诺文是沈家的养子,一直被掩藏得很好,直到他20岁那一年,失踪了半个月,沈家才放出消息寻人。许忆梵醒来的第二天,看见电视上滚动播出的寻人启事,才知道原来那受伤的男人是沈家的半个少爷。 电视上的沈诺文非常好看,脸部线条凌厉,眉眼清冷,是她万年不变的口味。 许忆梵再次看到他便是在学校的迎新会上,而那时,全学校都知道沈诺文名草有主。 许忆梵就想接近他,刚开始只是因为那天的患难真情。 但是沈诺文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 沈诺文越是高冷,许忆梵的心就痒痒的,就想得到他。 后来想着想着,就把自己赔进去了。 沈诺文不在乎她,陆清溪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把许忆梵放在眼里,有时还笑着用指尖点点她的脑袋说:“小梵啊,什么时候你也叫我一声清溪姐姐。” “清溪……阿姨,哈哈哈!”这个时候,许忆梵心里一定是把白眼都翻到天上了,但是脸上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许忆梵拉回思绪,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似乎从来没有不修边幅的时候,总能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打理得很好,连睫毛都是精致的一根一根排列在眼睑上。 “你再睡会儿,我要去公司了,晚点来接你。”见她不说话,沈诺文走过来,说着,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碰。 许忆梵摆摆手,转身又缩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等沈诺文走开,才露出两只漂亮狭长的眼睛看着他关上门,关门声噔地一声落在许忆梵心里。 沈诺文走后,许忆梵翻来覆去睡不着,给夏知播了个电话。 “小梵,怎么样,有没有去现场捉奸!”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夏知高昂的声音。 夏知是夏氏集团的二小姐,顶头上还有一个哥哥夏歌。夏家和许家是世交,两人从小便在一起长大。许忆梵的朋友不少,能和她一起下苍蝇馆子的只有夏知一个。 最好的狐朋狗友。这是许忆梵给她的备注。 “跟死人怎么捉奸?” “不过这沈诺文表面谦谦君子,这两年怎么看,也觉得他应该是放下那个女人了,没想到……” 没想到是藏得太深。 “不过这人都死了,还记挂什么呢?你说你哪点比不上陆清溪,堂堂许家大千金为他沈诺文吃了多少苦,我都记得大三那年冬天,沈诺文被人下了药,如果不是你……”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这一纸婚约我也得来的并不光彩,这自己挖的坑还是得自己跳。” 许忆梵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赶紧打断了夏知。 爱一个人,扑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使做了些什么,也是没必要拿来挂在嘴边的,她可不想做一个怨妇。 “我可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啊小梵!要不咱去藤野会所喝一杯?你许忆梵不是贪图美色吗,要什么样的,我让那边先准备。” 许忆梵觉得夏知说得有理,人不能永远吊死在一棵树上。 正准备回答,突然想起晚上还要一趟许宅。 “方才家里打电话给沈诺文说今晚要回娘家吃饭。” “让他自己回去,没必要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这个时候,不需给他面子。”夏知是一直被哥哥宠大的,说什么便是做什么,若是做错了什么,夏歌一定会在后面给她擦屁股。 许忆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 挂了电话,匆匆洗了个澡,挑了个最艳的口红,许忆梵站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还是把本来挽起来的亚麻色长发散下来。 这个发色她保持了很多年,从18岁第一次看见沈诺文的那天起。 再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两眼,许忆梵满意地笑起来,突然想起周妈是个麻烦事,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从楼上忘下去,没看见周妈的影子。又到阳台上去张望着,直到看见正在花园里忙活着的周妈,才偷偷抿起嘴咯咯笑,一溜烟地跑出了清水湾。 ------------ 第3章 有人报警了 到藤野入了场,便是震耳欲聋的电音,许忆梵越过男男女女群魔乱舞的舞池,到夏知定好的卡座上坐下。 夏知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身边正坐着一个妖艳绝伦的男人。 “姐,今个我一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男人又是给她倒酒喂水果,又是给她捶肩捏背,扯着一个谄媚的笑容,露出一排大白牙。 姐?夏知一听不高兴了。 “怎么,是我看着太老了吗?” “您这说的,是我慧眼不是珠,小姐您是貌若西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男人见夏知皱眉,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 “许忆梵,你看我手里喝的是酒吗?”夏知把酒杯拿到许忆梵面前去晃了晃,说。 “我看是油,还是猪油。”许忆梵说。 两人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友情,岂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夏知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笑着,被伺候的人高兴了,他自然也就高兴。 “夏小姐今天给我安排了什么项目呀?”许忆梵在夏知身边坐下说。 “今天我准备让你体验一把皇上的快乐——后宫选妃。” 话音落下,夏知向一个扎个小辫子的男人招了招手,不一会,他便带过来四个不同风格的男人。 最左边那个赤裸着上身,一身腱子肉在会所光怪陆离的灯光下,让人忍不住血脉喷张。 第二个穿着一身干净的运动服,笑得很灿烂,应该符合学生妹的胃口。 第三个顶着一头板寸,脖子上明晃晃的金项链倒很是扎眼。 最后一个站得笔直,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西装,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很规整。整个人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忆梵目光停在他身上,半眯起眼睛,轻轻抿了一口酒,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许小姐,您还满意吗?要不挑一个。”扎着辫子的男人是这里的经理,看许忆梵良久没有说话,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 许忆梵站起来,走到最后一个的面前,才发现这人很高,她一米六七才到他的下巴。 这男人迎上许忆梵的目光,眼睛里干脆,没有一丝欲念,真是跟他像得很。 “那就你了,你留下来。”许忆梵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男人胸口上戳了一下。 “澎湃,好好表现。” 经理在男人耳边叮嘱后才带着其他人离开。 ------ 几个人坐着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澎湃话不多,一直在旁边正襟危坐,像个打坐的和尚。 到特别表演时间时,舞池中间慢慢升起一个舞台,整个场子立马人声鼎沸,欢呼尖叫声一浪接一浪。 许忆梵喝了几杯,有点上头,胃里火烧火燎的,被这声音震得有些头疼,不舒服得紧,于是辞身就去上厕所。 走廊上的镜子反射出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深灰色身影,许忆梵轻笑,突然转头,“我记得你家经理说要你好好表现来着,刚才像个和尚,现在对我穷追不舍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属于闷骚型?” “你喝醉了,不安全。”澎湃面无表情,就像只是在履行一个职责。 许忆梵走过去,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澎湃的皮鞋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连澎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够安全吗?”许忆梵说着把手放在他的腰间,“抱我”。 许忆梵本身就生得很漂亮,这种时候,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仍旧云淡风轻。但澎湃闻言,只是垂下眼帘瞥了她一眼,没有其他动作,他不理她,就像她是个透明人。 从小到大,许忆梵只吃过沈诺文的闭门羹,不爽地皱起眉头,正准备坚持不懈的时候,背后蓦然想起一声尖叫。 “你们在做什么!” 好事被打断,许忆梵眉头拢了拢,转过头,正对上声音主人那张因为气愤而扭曲的脸。 “许忆梵,你个贱人!” 这个人不是甘萌萌吗,陆清溪生前的好友,听说她父亲还就职于沈氏的律师团。 关于她曾经情敌的一切,就是喝得不省人事,许忆梵也一定记得。 待两人还没回神,甘萌萌便冲过来,一把将许忆梵从澎湃身上扯下来,力气太大,抓伤了她的胳膊。 许忆梵吃痛地吸了一口气。 “萌萌,你误会了,是我……” “澎湃,你闭嘴!” 甘萌萌打断身边的男人,咬牙切齿地指着许忆梵说:“当年你抢了沈诺文还不够吗?陆清溪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别以为你许家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封锁了消息,我告诉你,我记得可是清清楚楚!怎么,难道沈诺文还满足不了你?” 陆清溪,为什么又是你? 许忆梵心里波澜四起,但面上仍不慌不忙地穿好鞋,说:“你跟他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今晚他是我花钱包下来的人,如果你要找他,可以明天再来。” “什么关系,澎湃是我男朋友!是不是是个男人你都来者不拒啊?许忆梵,你的脸是地上捡来的吗?”甘萌萌火气更旺,指着许忆梵的手不停颤抖。 “那麻烦你平日一定要看好自己的男人,不要给大家造成误会才好。”许忆梵笑弯了眼。 “我今天非要替陆清溪教训你这个贱人不可!” 甘萌萌被许忆梵满不在乎的样子刺激到气红了眼,说着一巴掌就往她脸上扇过去。 随着啪一声脆响落下,许忆梵脸上就多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萌萌!” 眼看第二个巴掌就要下来,澎湃欲上前拉住甘萌萌,然而这一幕正好被出来寻找许忆梵的夏知撞见,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一向对于自己人非常护犊的她,上去便往甘萌萌肚子上踹了一脚。 这你来我往,两个人不知道怎地就扭打在了一起。酒吧里一旦有人打架,旁人在酒精的怂恿下,两个人的事最后总会变成一群人的混战,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有人报警了!” 众人一听,拳头停在空中,反应过来的人开始四下逃散。 许忆梵在混战中扭了脚,本来柔顺的头发此刻像张牙舞爪向四周散乱的树枝,额头上也挂了彩,样子十分狼狈。 夏知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相似一笑。 而此刻的清水湾别墅内,沈诺文闭目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 一旁的周妈急促不安地来回踱步,看了又看钟表,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正在沈诺文准备打给刘助理时,手机响了。 “您好沈先生,这里是清水区巡捕局,麻烦您来一趟……” ------ 留下来的人都被带到巡捕局进行盘问,被通知了家属,又被取了毛发样本送去检测。 这场混战的四个中心人物好巧不巧地被关在了一个拘留室,大眼瞪小眼,都被折腾的没有力气说话。 许忆梵在心里数绵羊,当她数到1000只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应了一声,然后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警员面无表情地说:“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还有叫夏知的。” 末了又补上一句。 甘萌萌着急了,问:“那我们呢?” “你俩继续在这儿等着。”警员说。 甘萌萌恶狠狠地盯着许忆梵,朝她唾弃地吐了一口口水。 许忆梵反应极快,往旁一躲,说:“枪法还不太行。” 甘萌萌气得眉毛拧在一起,正要说什么,被警员关门的声音打断,只听见她在里面大喊大叫。 出了拘留室,便看见沈诺文正在一张单子上签字,而夏歌正和一旁的警长含笑说着什么。 夏知第一个跑过去,挽住夏歌的胳膊就撒起娇来:“哥哥,怎么才来,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受了什么罪。” 夏歌是出了名的宠妹狂魔,本来马着一张脸,想给夏知一点教训,但瞅见自家妹妹的狼狈样,心里顿时软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叹气说:“什么时候你才能让我省点心。” 沈诺文签完字,才抬起头,面色有些不好看。 夏歌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古怪,跟沈诺文说了几句,知趣地拉着夏知先离开。 看到沈诺文的那一刻,许忆梵就清醒了。她被他看得心里毛耸耸的,也没有了之前理直气壮的样子,娉娉婷婷走到他身边,乖觉地低着头。 沈诺文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许忆梵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幻觉。 “咳咳……今天真是虚惊一场,沈太太没事就好。沈总这么宠夫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既然结了婚,就要好好过日子。清清白白的姑娘,以后就不要去那种地方了。”还是警长出来打破了僵局。 “您说的对,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许忆梵偷偷瞄了一眼沈诺文,乖巧地说。 警长笑眯眯地点点头。 “李队,今天我们就先走一步,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言罢,沈诺文拉起许忆梵就要准备往出走,不料许忆梵往后挣了一下。 “里面还有两个人,今天是场误会。” 许忆梵本不想多此一举,但想起陆清溪,心里有一丝愧疚,她始终是欠她的。 “李队秉公行事,如果没事,他自会放人。”沈诺文深深看她一眼,不等她再倔下去,抓着她走出大门。 他的力道很大,正好拽在许忆梵先前受伤的胳膊上,许忆梵吃痛地叫出声:“你先放开,我手疼!” 沈诺文当没听到,打开车门,把她推了进去,屈身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座,点燃一根烟。 ------------ 第4章 强夺强嫁 车里死气沉沉,许忆梵盯着从沈诺文嘴里飘出来的烟雾渐渐弥漫开来,然后飘出窗外。 “我做得有什么不对,你说出来,我改。”沈诺文抽完一根烟,修长好看的指尖夹着烟头,垂在在窗槛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敲在许忆梵的心里,敲得她绷紧了身子。 “那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是甘萌萌,你还记得吧?”许忆梵的声音轻得像刚才他嘴里吐出来的烟。 敲击声蓦地顿住。 “记得,她找你麻烦了?” “你说巧不巧,今晚我包了一个男人,还是她男朋友。她骂我贱,跟当年一样,手段不光彩。”许忆梵笑着说,嘴角像小丑一样裂开,故意扯出的笑容看起来很狰狞。 “下次我不想再听到你说那个字。”沈诺文瞄了她一眼。 “什么字?” “贵贱的贱。” “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沈诺文,是我破坏了你的良缘,是我强夺强嫁,也是我害死了陆清溪!你恨我,却一直扮演一个完美丈夫,你不爱我,却跟我做尽恋人之间最亲密的事。这是你羞辱我的方式!时刻提醒我,许忆梵,瞧,你用尽手段,可以得到我的人,但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许忆梵越说越激动,脖子上青色的血管浮起,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最后一层约束。但突然这些血管又乖乖地缩了回去,红色潮水般从脖子处往上涌,直到吞噬掉她的整张脸。 嘴唇上传来冰凉的气息。 沈诺文近乎是在啃咬她的嘴唇,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克制不住的情绪要发了狂的狮子,疯了一般。 嘴上刺痛,但身体却很诚实,许忆梵慢慢不再反抗,不再挣扎。 沈诺文的吻从她的嘴唇移到圆润的下巴,纤长的脖颈,再到月牙状的锁骨,直到头上传来小声的呜咽,他才抬起波光涌动的眼眸,用手温柔地抚摸着许忆梵脸上的伤,说:“疼吗?” 许忆梵小声地嗯了一下,娇羞地点点头。 但她心里此刻无比唾弃自己。沈诺文是她的毒药,明知是万劫不复,还是一次一次地沉溺其中。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陆清溪?”许忆梵问。 沈诺文轻啄她的唇,“不是。” 听到他亲口否定,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突然就不想继续追究了。沈诺文是不会跟她争论,也不会跟她解释的,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既然要做梦,就做得更长久一点。 “你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爸和妈知道这件事吗?”许忆梵突然想起今晚的饭局,有些忐忑。 “今晚帮你找了个借口,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沈诺文发动了车,轻轻笑着说。 “谢谢。”许忆梵长吐一口气,心里轻松不少。 虽然她是从小被散养大的,许英达也一直遵从她的天性,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她已为人妻,这次犯的是七上,说出去是丢面子的事情。若是被家里知道了,指不定便是家规伺候。 许忆梵从小没少挨过打,想起家里的戒尺就忍不住抖了抖。 ------ 回到清水湾,沈诺文抱着许忆梵一路直到浴室,温柔仔细地把她从头到脚清洗干净,然后给她穿好睡衣,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转头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一个50多岁的男人提着药箱出现在了房间里。 “许太太,我姓傅。” 男人边说边放好药箱,检查了一下许忆梵的伤口,然后从里面拿出了药和纱布。 “傅医生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许忆梵打量着他,笑着说。 “许太太,可别这么说,这口饭我还得吃呢!” 傅医生朝她使了个眼色,许忆梵歪头看过去,沈诺文站在后面,板着一张脸,脸上写着两个大字:不爽。 许忆梵乖乖躺回床上,抿嘴偷乐。 “傅医生,你工作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沈诺文盯着他在许忆梵脚踝上的手,语气低沉地说道。 话里都是要赶人的意思。 傅乐言一听,赶紧加快了手上的进度,又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药箱,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就赶紧走了。 傅乐言走后,沈诺文洗了个澡,在许忆梵身边躺下,把玩着她的发丝。 “小梵,这两天你在家养伤。沈氏那边落雁港的项目要收尾了,沈齐星心思不在公司,我得看着点。明天开始,会忙几天”。 沈氏两个执行总裁之一,一个是沈家二少爷沈齐星,另一个便是沈诺文。众人皆知,当初沈父沈云帆让沈诺文进入沈氏不过是让其辅佐自己那不成气候,顽劣不堪,整天游走于女人之间的二儿子,但沈诺文年纪轻轻便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进入沈氏短短几年,拿下许多个大项目,一跃成为商界新星。 “恩。” “忙完这几天,会空一点,到时候我们出去散散心。”沈诺文说着,俯身吻了上来,“你想去什么地方?” 许忆梵今天也算经历了大起大落,身心疲惫,想要推开他,“再说吧。” 沈诺文将许忆梵双手扣在腰侧,鼻尖碰着她的鼻尖,“冲绳怎么样?我们可以去冲浪。” “比起冲浪,我更喜欢购物。” “那就去巴黎。听说那是你们女人的天堂。” “我觉得行,但是得刷你的卡。” “你可以刷爆我的卡。” 许忆梵被逗乐了,窝在沈诺文怀里笑得合不拢嘴。她还想调侃两句,但是沈诺文很快用行动堵住了她的嘴,撬开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恩……我现在是伤患。” “放心,我会很轻的。”沈诺文浅笑。 许忆梵身子渐渐软下来,回拥住身上的男人。 屋子里一片旖旎。 ------------ 第5章 缘分是一个轮回 后面几天日子倒是平平稳稳,许忆梵在家养伤,找了一部美剧追起来。第三天的时候,脚伤便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走路。 夏知那天回去之后就被夏歌关了禁闭,也安分了几天。 沈诺文去了落雁港,每天晚上的时候会给她打一个电话,问问身上的伤如何了,今天做了什么,然后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在家躺尸第八天许忆梵算是彻底恢复了,起了个大早,往身上套了一件大红色的小西服,又把头发挽了起来,别上一个透明的鲨鱼夹,然后往脸上左右扑了两下腮红,看起来气色不错,才满意地往楼下走。 一下楼就看见沈诺文和周妈站在厨房外面说话。 他似乎是有感应,转过头神色温柔地看着许忆梵,说:“今天很漂亮。” “谢谢,你也很帅气,沈先生。”许忆梵一本正经地说。 沈诺文宠溺一笑,走到餐桌前,拉出一张凳子,又有条不紊地摆好刀叉,问:“要去公司?” 许忆梵闲不住,也不想在家做个养尊处优的花瓶千金,从大四起便去许氏,现在在行政部做个挂头主管,混得不温不火。 “再请假我爸该要生疑了。”许忆梵自然而然地坐下。 沈诺文做事很周到,从细节上看,他好像真为她花了不少心思。 “吃完我送你去公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忆梵懒懒地咬了两口吐司说。 “今天早上。” “落雁港那边可还顺利?” 沈诺文又给她倒了一杯牛奶,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还不错,做得度假村,过两个月就可以开业了,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许忆梵点点头,然后安安静静地喝着牛奶,一口一口。 喝完,沈诺文又耐心地擦干净她嘴边的奶渍。 ------ 车开到许氏楼下,沈诺文替许忆梵解了安全带,随后再她脸颊上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说:“下班给我电话。” 虽然这种事情沈诺文不是第一次对她做,但是许忆梵还是老脸一红,呢喃般嗯一声,然后慌手慌脚下了车。 真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许忆梵在大门口深呼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整理好仪态后,便走进了电梯,正好碰见肖言。 “许小姐,欢迎回来,身体好些了么?” 许忆梵对肖言印象非常好,肖助理话不多,但是做事很靠谱。许忆梵手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在代劳。 用夏知的话来说,肖言就是专门为她擦屁股的。 “好着呢,看!”许忆梵活力十足地在原地蹦了蹦,手舞足蹈地说。 “是好事。”肖言笑眯眯地说。 “对了,之前行政部辞职的那个人,手续都办完了么?” 电梯达到18楼行政部,两人一块走了出去,进了办公室。 “都办妥当了,补缺的人之前也一直在面试,有两个过了一面,今天9点正好第二面。”肖言说着,从手里的文件夹里拿出两张简历递给许忆梵。 许忆梵接过简历,随便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张,然后抬起手看时间,已经8点50了。 “你去叫人准备一下吧。” 肖言出去后,许忆梵把简历放在办公桌上,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没一会儿便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 来人一开门,许忆梵便愣住了。 “是你。” 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澎湃。 澎湃看见许忆梵后,脸色一黑,一张嘴抿成直线,转身就要走。 “能进入许氏是多少人的梦想,机会得来不易,就这样放弃了吗?”许忆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澎湃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像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过了一分钟才转过头走进来,朝许忆梵鞠了一躬。 “您好,我叫澎湃,是来面试的。” 以前老听夏知说,世界这么小,缘分就是一个轮回,许忆梵现在倒是相信了。 面试流程还是要走的,好在澎湃确实苗子不错,逻辑清晰,态度端正。 许忆梵问了几个问题后,心里就有了答案。她抬头又仔细瞅了瞅面前的男人,那天会所里看不清他的脸,今天又一细瞅,发现他面相生得很是好看,跟沈诺文一样,属于清冷挂的,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是桃花眼,眼角微微往上扬,如果生在古代,定是万千深闺秀女追捧的贵公子。 澎湃是好看,但是比起沈诺文还是差了点,许忆梵的心永远是偏向沈诺文的。 许忆梵的目光像在澎湃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觉得他很是面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以前见过吗?”许忆梵问。 澎湃顿了一下,说:“一个星期前,在藤野……” “也是……说起来你们那晚什么时候被放走的?”许忆梵知道他要说什么,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澎湃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你走后没多久他们就放我们离开了,说是有人给我们保释。” 许忆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用脚趾尖想,也知道这保释金是谁出的。不过既然是她的丈夫,都是一家人,那这人情应是也可以算在自己头上的。 “你看我都救了你,是不是应该奉献一点什么呀?”许忆梵眼睛一亮,贼贼地笑。 澎湃顿时红了脸,“许小姐请自重。” 许忆梵自知戏耍得逞,满意地哈哈大笑,然后说:“既然如此,就呆在这里,好好工作,也算是回报我。” 反转太突然,澎湃一时语塞,又羞愧又恼怒,涨红了脸,话就要脱口而出,但想起医院里的哥哥,硬是将怒气憋了回去,拿许忆梵无可奈何。 许忆梵好久心情没这么舒坦了,招呼肖言带着澎湃去办手续后,就挪了一把椅子到落地窗旁,躺下,懒洋洋地数着下面来来回回的小人,数着数着不知不觉眼皮就耷拉下来。 不一会,办公室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 第6章 陈年旧事 “你看新闻了吗?许主管上微博热搜了,还是头一个!” “害!这次撒的又是什么狗粮啊?我记得去年她过生日,沈诺文给她送了一辆兰博基尼的事也上热搜了。” “这次可不是什么恩爱新闻,你赶紧打开手机看,绝对劲爆!” “骗我晚上要请我吃饭啊……” 许忆梵醒来后一整天都在处理之前一周的遗留工作,下班前准备要去上个厕所,正要推门而入,耳边传来里面的对话,手放在门把手上一下顿住了,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恐慌。 “许主管,你怎么不进去呀!” 厕所门口有人说。 许忆梵回过神,下意识往衣兜里掏去,没有手机,急冲冲地奔向办公室。 “许小姐,你怎么……”快要下班了,肖言正在帮她收拾桌面,刚好碰到她手机。 许忆梵一把夺过手机,颤抖着手点开微博。手机却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卡了一下,点了几下也没反应。 她不耐烦地骂了句脏话,狠狠戳着微博的图标,只听见屏幕上咚咚咚响,好不容易点进去,一行字立刻跳进她眼里。 许氏千金夜宿会所打架斗殴,知情人事爆出婚姻背后的秘密。 一行字亮得扎眼。 热搜点进去第一条是一个被人处理过的视频,里面许忆梵和夏知的脸扭曲狰狞,而和她们扭打在一起的人却被打上了马赛克。 第二条是一篇大V长文,以第三人口述的形式说了一件陈年旧事: 现沈氏集团沈副总沈诺文在两年前曾有一个相恋多年的女友陆清溪,两人恩爱如胶似漆,但许氏集团许英达独女许忆梵倾心于沈诺文,不知礼义廉耻,对沈诺文穷追不舍。 后来许忆梵仗势欺人,陷害陆清溪偷盗,并以陆清溪清白为筹码,要求沈诺文许诺一纸婚约。沈诺文痴情于陆清溪,舍生相救。 两人结婚当天,陆清溪悲痛欲绝,割腕自杀。许家砸重金封锁消息后,将陆清溪父母移送国外,从此音信全无。 文末还添油加醋地编了一段沈诺文一个养子在沈家举步维艰,婚后无奈屈身于许忆梵淫威,扮演一个好好丈夫,以此来求得夹缝中的生存的悲情故事。 沈诺文一夜之间从人人口里的负心汉变成痴情潘又安,而许忆梵倒成了耍尽心机的王熙凤。 许忆梵看完,气得发抖,脸色煞白。 十有八九,这个知情人士就是甘萌萌! 她只恨那天自己下手太轻。 两年了,她一直很逃避提起当年的事情。 许氏和沈氏曾经有一个项目合作,两家一起召开了发布会。甘萌萌和陆清溪依着甘父甘源和沈诺文的关系,也出席了那次发布会。 那天许忆梵丢了自己的手镯,限量款,她喜欢得打紧,着急间报了警。警方盘问了在场跟许忆梵有过接触的人,并调出监控录像,却发现偷走手镯的人是陆清溪,陆清溪当场便被带走。 陆清溪曾经哀求过她,但她有私心。 没有了陆清溪,就可以得到沈诺文。 “陆清溪,做了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她说。 最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两年来,她一想起陆清溪曾经绝望的眼睛,就会觉得自己没有人性。 她是过于自私了,但是她绝对没有陷害陆清溪。 许忆梵现在心如杂草,她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好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给沈诺文打电话……” ------ 过了一个小时,沈诺文出现在许忆梵办公室。 “是甘萌萌……甘萌萌,她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陷害陆清溪!沈诺文,你要相信我!当年监控录像不会说谎的,你相信我!” 许忆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两只紧握住沈诺文的手腕,眼里泛着点点泪花,长长的睫毛因为害怕而颤抖着,整个人像一头迷茫的小鹿。 沈诺文把她拥进怀里,给肖言使了个眼色。 肖言在许家呆了几年,自是会察言观色,临走时担忧地看了许忆梵一眼,眼底也说不清的潮涌,而后轻轻把门带上。 “小梵,我相信你。” 沈诺文的唇轻轻擦过许忆梵的额头,一只手在她身后轻拍着,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把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捧在了手心里。 许忆梵无力地缩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情绪慢慢舒缓过来。 一个杯子,你刚开始爱不释手,天天放在咫尺可见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打碎了它,你一定会难过很久。 这就像许忆梵对沈诺文,从有兴趣,到喜欢,然后费劲心思得到,最后依赖于他。 这一生,她都注定要栽到沈诺文手里。 “你会放弃我吗?”许忆梵轻声问。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沈诺文擦拭她眼角的泪珠,大拇指指腹细细抚摸她脸颊,非常坚定地说。 许忆梵悬着的心放下来,安安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然后沈诺文将她抱起,从公司私人电梯一路抱到车库,上了车也没放手。 许忆梵像只小猫般蜷缩在沈诺文的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沈诺文身上清淡的古檀香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感觉到怀里里的小女人呼吸平稳下来,身子有些薄凉,沈诺文示意李叔调暖空调。 他拿出手机,点开刘助理的微信,果断地发过去一条消息:查查甘源最近的动向。 合上手机,他轻轻抬起许忆梵紧紧攥着他衣领的手,眷念缠绵地吻着,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戾气。 ------------ 第7章 继承人的责任 回到清水湾,门一打开,就看见许英达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眉毛拧在一起,双手杵在拐杖上,盛气凌人,连他周边的空气都沉闷下来。 “爸……”许忆梵看他架势,顿在门口,不敢继续往前一步。 “许忆梵,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纵容了?”许英达直直盯着自己的女儿,犀利的目光像要穿透到她心里去,将她所有想法都剖丝抽茧。 换作是以前,许忆梵早就一下子扑上去,趴在许英达的膝盖上,假装挤出几滴眼泪,再绘声绘色地编一个自己的凄惨记,激起一个父亲心里天生对女儿的宠溺,什么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这还是许忆梵头次见他如此严肃,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的。 “爸,作为小梵的丈夫,是我没管教好她,这件事情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沈诺文拉住许忆梵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阿文,你给她打掩护的事情我暂不追究,但此事你无须多说,我自知分寸,许忆梵,你过来跪下。”许英达面色铁青地说。 其实许忆梵自知理亏,但耐着还是一个倔性子,本来这件事也不是她的处心积虑,自然不肯轻易低头。 “是你听不见还是我老了说什么都不中用了?!”许英达拐杖一处,提高了声调。 何梦在一旁看得干着急,赶紧走上来,俯身在许忆梵耳边说道:“小梵呀,不管咋样,先给你爸认个绕,啊?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一会儿消气就好了。” “妈,你根本不懂是怎么回事儿……” “孩子她妈,今天她可以酒吧打架斗殴,明天她就可以聚众吸毒!你再纵容,这个女儿迟早被你毁掉!” 何梦被许英达一训斥,也不好多说,拍拍许忆梵的肩膀,回到沙发上坐下。 许忆梵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脑子还算灵光,自知如果再坚持下去,这个台阶谁也下不了。 于是她挣开沈诺文的手,走到许英达面前,憋着嘴一下子跪到地上。 嘭! 许英达一拐杖打在许忆梵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疼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小梵!”沈诺文和何梦同时惊呼一声,就要上前。 许英达摆手做了一个制作的动作,接着说:“痛吗?” “有点。” “委屈吗?” “不委屈。” 腿上火辣辣的疼像藤蔓般往上攀爬,抓紧许忆梵的心脏。她要紧双唇,眼里包着泪,轻轻摇头。 “以往我遵从你的天性,任你自由发展,好在你也没有惹出过什么大麻烦。但现今不可同日而语,你已为人妻,伦理道德原则性的问题是你的底线,不可触碰。我许英达的女儿,岂能被他人闲言碎语?今日许氏股价下跌,几小时便蒸发上亿,小梵啊,它是你爸爸奋斗大半辈子唯一的心血啊。” 许英达说着,心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许氏背后有上千员工,一个孩子的母亲父亲靠着它,一个母亲父亲的孩子靠着它,它是我许英达的责任,也是你的责任!大学的时候,你还没进公司,只是我许英达的女儿,你可以任性妄为。但是从你进入许氏的第一天起,你就该明白,你的身份是未来许氏的继承人!你的身上背负着的是上千个家庭,你的责任是保护许氏!纵然有千般理由,也应该谨慎行事。” 从小到大,许忆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想要的东西,只在乎能不能得到。这是她第一次见许英达如此苦口婆心,他的一番话让许忆梵内心十分震撼。 许英达后来又拉着沈诺文嘱咐了几句,才在秘书的催促下急匆匆赶回公司公司处理这件事。 许忆梵忘了是怎么被沈诺文抱回房间的,满脑子想的都是许英达关于责任的话,她忽然觉得内心无比沉重。 ------------ 第8章 拖垮她 许忆梵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洞地盯着天花板,任由沈诺文蹲在床边给她上药。许英达的话像苍蝇一般来来回回在她脑子里打转。 她想了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四年。 前18年,她是在许英达的呵护下长大的。她只知道数不尽的芭比娃娃,戴不完的钻石珠宝。后来,沈诺文出现了,他是她的太阳,她是一颗围绕太阳运转的行星。她每天关心的是沈诺文的衣食住行,沈诺文今天过得怎么样。 许忆梵18岁之后的青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对沈诺文死缠烂打。 现在呢? 沈诺文总是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公司的事大部分也是肖言在帮她处理。 想着想着,嘲讽地勾起嘴角。 她一直不想做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现实却是,她好像并没有那么了不起,反而像个被养坏的废物。 “今天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问题。”沈诺文给许忆梵上完药,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腿上的淤青,许忆梵觉得冰冰凉凉的,有些舒服。 “沈诺文,我是不是一直都很任性?” “是性子直爽。” 沈诺文反驳,上床背靠床头躺下,安安静静地把许忆梵拥进怀里。 “那就是任性。” “你什么都不需要改变,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可以帮你承担责任。”沈诺文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 如果是平时,许忆梵准会被这一番话感动得稀里哗啦,谁不想做羽翼下面的小鸟,而且还是被自己倾心的男人宠着,护着。 好的爱情是两个人一起进步,但现在往前走的是沈诺文,她还是原地打转的那只愚昧的孔雀。 许忆梵心里有火,觉得沈诺文目的不纯。 陆清溪是沈诺文心头的白月光,许忆梵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沈诺文疼惜她,从来舍不得碰她。 当年,是他从赵三手里救了她,她知恩不报,间接害死了陆清溪。 他应该是恨他的。 但是沈诺文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沈诺文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许忆梵心里突然弹出一个问题。 女人想问题的时候,通常是直接跳过理性和逻辑这两个槛的。 她联想着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背脊猛然一缩。 这个男人想要拖垮她吗?难道这是他的报复? 许忆梵的心寡凉寡凉的,她的眼眸渐渐沉下去。 “你在想什么?”沈诺文见她不说话,掰住她的下巴,让她可以直视他的眼眸。 “我好像有些困了。”许忆梵收起自己的心绪,看着他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像不谙世事的孩子。 沈诺文点点头,又抱了她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她去浴室洗澡。 他伺候得很好,将起泡后绵密的沐浴露均匀地涂在许忆梵的身上,然后轻轻地从肩膀开始按摩,力道把控得几乎完美。 许忆梵懒懒地躺在浴缸里,睁眼看着沈诺文的侧脸。他的位置正对着墙上的壁灯,光晕在他脸部周围散开,白日里凌厉的五官,现在竟说不清的柔和。 这一张脸,看一辈子,也看不腻。 “沈诺文,我想到四个字来形容你。”许忆梵狡黠一笑。 “什么?”沈诺文继续着他的工作,平平淡淡地回答。 “妖、颜、惑、众。”许忆梵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眯眯的,“容颜的颜。” “没有众,只有你。” 沈诺文打开花洒,冲干她身上的泡沫,抬了眼,与她四目相对。 这样看着,他眼里都是情愫。 许忆梵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才笑着说:“这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 他面色很平静,仿佛说的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诺文,我真不明白你。”许忆梵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你慢慢会明白的。” 许忆梵心里现在很杂乱,不想再去揣度他说的话,头靠在浴缸边缘,闭目养神。 洗完澡,夜已经深了,沈诺文又给她擦干了身子,抱着她走到阳台的躺椅旁,正准备躺下,一声奇怪的咕噜声从怀里的人身上发出来。 沈诺文笑出了声,“我让周妈煮一碗面上来?” 许忆梵的脸红透了,没有说话,而是把脸在他的胸口上蹭了两下。 他几乎一秒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这是许忆梵撒娇的标志性动作。 她想吃他做的。 “那你等我一会儿。”沈诺文轻轻地把她放在躺椅上,拿了凉被给她盖上,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向楼下厨房走去。 在他身后,许忆梵直勾勾盯着他关上的房门,心底盘算着,眼底波涛四起。 沈诺文,你到底想要什么? ------------ 第9章 给你一颗糖,又给你一把刀 不一会儿,沈诺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上来了。 许忆梵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吃面她就爱吃西红柿鸡蛋面,尤其是沈诺文做的,远远地就可以闻到沁人心脾的香气。 沈诺文把面条端到她面前,半蹲着,挑了几根喂到她嘴里。 许忆梵呲溜一下吸进去,鼓着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咀嚼,她在心里数着,直到数到第20下,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要是你以后破产了,就开家面馆养我吧。”许忆梵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冲沈诺文竖起大拇指。 “好,我负责辛苦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沈诺文继续往她嘴里喂着面条,宠溺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 “那……那多没意思,跟个花瓶一样。”许忆梵轻嗤。 “我倒是有个好的想法。” “什么?” “相夫教子。” 许忆梵愣了愣,撇开脑袋不看他,说:“想得倒是美……” “你现在也可以考虑考虑。” 沈诺文端着面挪了几步,让自己可以正对着她,好脾气地给她挑面。 “算了,相夫教子的事情现在我可做不好,往后再说吧。”她摇摇头,吃了一口面。 沈诺文只笑笑,没再多说。 吃完面,沈诺文让周妈上来端走碗筷,关上房门。 他绕到许忆梵身后,从背后圈住她的脖子,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轻轻厮磨。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抬眼就可以看见满天密密麻麻的小星星,落在镜子似的夜空上,像珍珠玛瑙,闪闪发光。 不知道为什么,许忆梵想起大一那年,沈诺文大三,陆清野比沈诺文还大一岁,甘萌萌和陆清野同届同系同班,那时候她俩已经快毕业了。 有一天许忆梵从线报,没错,为了能时刻得知沈诺文的一举一动,她可是斥巨资买通了沈诺文身边几乎所有的相关人士。 她从线报那里得知陆清溪他们班要组织户外露营,可以携带亲眷家属。于是她绞尽了脑汁想出一个办法。 她想到陆清溪班上有一个书呆子,长得膘肥体壮,痴书如命。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搞定。 于是某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许忆梵拖着一个装满了书的20寸行李箱,半路拦截了从图书馆往宿舍走的书呆子。 她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你们班的户外露营,你,带着我去。” 行李箱摔在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荡起了地上的灰尘。 书呆子哪见过这种架势,当时就傻了眼,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今天你答应,这箱书我就送给你。你不答应,我就用它砸死你。”许忆梵双手叉腰,抬着下巴,抑扬顿挫地说,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 气势不能输。许忆梵想。 “答……答……答应。” 后来许忆梵蹭着书呆子女朋友的身份如愿以偿参加了那次户外露营。 沈诺文和陆清溪那一整天都形影不离,许忆梵心里很不爽,一个人跑开了去散心,在山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后来沈诺文找到缩在一棵树后抱头痛哭的她,将她牵了回去。 她始终不明白沈诺文是怎么找到她的,但是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沈诺文的手心很暖,那天晚上的天空跟今天一样干净,也是漫天密密麻麻的星星。 她还记得快回到人群的时候,沈诺文甩开她的手,说:“那个书呆子不适合你。” 沈诺文总是这样,当你坠入深渊的时候给你一颗糖,当你乐在云端的时候又给你一把刀。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沈诺文的手机铃声响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走得匆忙。许忆梵腿隐隐作痛,索性就躺在躺椅上睡了一晚。 ------ 沈诺文风尘仆仆地赶到三林苑,偌大的别墅里好几个穿着大白褂的医生来来回回,楼上的卧室里不断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而后很快又归于平静。 傅医生将才用过的注射器扔进垃圾桶,摘下手套放在一边,从楼上走下来,正看见沈诺文推门而入。 “她怎么样了?”沈诺文问。 “刚才不稳定,注射了一些镇定剂,现在睡过去了。”傅医生往楼上看了一眼,又转过来说。 “嗯,辛苦了。”沈诺文向他点了点头。 “你不上去看看?” “不了。” “傅予怀今天生日,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傅予怀是傅医生的儿子,今年还在读大四,学习成绩非常好。 “让刘越送你。” 沈诺文朝刘助理挥挥手,刘助理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踱步到傅医生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医生拍拍沈诺文的肩膀,往别墅外走去。 沈诺文又招呼走了剩下的几个医生,让佣人关了灯,才坐到沙发上,他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看了一宿。 他看到屏幕里的自己,身上全是蜘蛛网状的鞭痕,血从他的头顶往下,一直冒,一直冒。 ------------ 第10章 被打傻了? 许忆梵早上是被冷醒的。 她从躺椅上下来,舒展四肢,活动活动了会儿筋骨。 昨天上过药,药效很好,腿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淤青还在,像一条青蛇,攀爬在她白皙的小腿上。 拿起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沈诺文发的,言简意赅,表达了他这两天会住公司和沈云帆让下周四回沈宅吃饭两件事情。 许忆梵看了下日子,正好是月中。 结婚后,沈诺文每个月的月中都会在公司呆上一两天。一开始,她怀疑沈诺文在外面养了人,也不是没找过私家侦探,但是每次都一无所获,后来就把这件事情当作习以为常了。 而沈云帆是沈诺文的养父,沈氏集团的一把手,也是她的老丈人。 许忆梵回了个好,然后点开微博。 经过许家的公关,昨天的热搜已经被撤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某一线已婚男明星出轨十八线网红的事情。 这可比许忆梵的事情劲爆,群众的口风很快就倒向新的热搜。 许忆梵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周末,吃过早饭后,夏知来了电话,约她来chaochao咖啡喝一杯。 她过去的时候,夏知已经点好了两杯榛果拿铁,正拿着粉饼,像小鸡啄米一般往鼻翼两边扑着粉。 “一周多没你消息,还以为你出家了。”许忆梵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揶揄道。 夏知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地说:“这次是被关得久了点。” “连累你跟我上热搜,改天请你吃大餐。”许忆梵有点同情她。 “不说我了,许伯伯没为难你吧?”夏知抿了一口咖啡,转移了话题。 “喏,被打了一棍。”许忆梵撩起裤脚,把腿上的淤青展示给夏知看。 夏知啧啧两声,说:“是有点狠。你爸不是一直很宠你吗?怎么舍得下手的?” “宠爱归宠爱,规矩还是要有的。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意气用事了。我认。” “那知情人士知道是谁吗?” “甘萌萌呗,以前她跟陆……这么铁,又碰巧撞上我正对他男朋友图谋不轨,心里估计已经把我千刀万剐了。” “这女的心机可真重,还给自己打了码。”夏知轻嗤道。 “不过从她的角度来说,也能理解。”许忆梵眉头轻佻说。 夏知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豁然起身,一张脸凑到许忆梵的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两人的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一起。 她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咕噜转,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说:“你知道你现在特像谁吗?” “谁?”许忆梵下意识往后一仰。 “陆清溪。” 许忆梵一愣,嘴角溢出丝丝苦涩。 这两年,她努力地把自己变成自以为沈诺文喜欢的样子。 陆清溪夏天喜欢穿碎花裙,于是夏天她的衣柜里都是清一排的小碎花;陆清溪的眉毛弯弯似柳月,于是她刮掉了自己野蛮生长的直眉;陆清溪善良爱打抱不平,于是她学会了见义勇为,每年都要塞大把的钱给各种慈善机构…… 许忆梵一直爱憎分明,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若是他人欺到她头上了,那必是是睚眦必报。 但这是还没遇见沈诺文的许忆梵。 曾经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许家千金变成了现在不娇不燥,以安流年的沈太太。 “你这么说话我可不爱听。”许忆梵拾起一根手指用力戳在夏知的脑门上,以示不满。 夏知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好好好,我现在装哑行了吧。” 言罢,她就真没再说一句话,许忆梵又讲了好几个笑话,做了好几个鬼脸,夏知就是不为所动,憋死不说话。 许忆梵觉得有些奇怪,她左看右看,夏知今天虽然看起来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眉间始终有一股阴郁。 夏知是那种有什么便会说什么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说,你就是拿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别说是屈服。 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买买买,一整天许忆梵都拉着夏知穿梭在各大商场,还买了所有的单,直到两人实在逛不动了,每走一步,脚板心都像踩在指压板上一般钻心的疼,才决定各自打道回府。 ------ 今天带伤血拼了一天,腿上淤青的地方开始若隐若现的疼,许忆梵坐在车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想以此转移注意力。 正巧,她就在清水大道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拉拉扯扯。 示意李叔靠近把车停在路边,她把车窗摇下了一半,虽然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但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马路对面的两人正是澎湃和甘萌萌。 真是冤家路窄,许忆梵冷哼。 她把车窗摇到底,像看好戏一般,下巴搁在窗槛上,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 甘萌萌好像很生气,急得直跺脚,而她对面的澎湃低垂着头,两手垂在身侧,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猝不及防地,甘萌萌突然给了澎湃一个巴掌,转身就跑开了。 小学生吵架? 许忆梵扁了扁嘴,她突然对澎湃升起了怜悯之情。 澎湃脚尖动了一下,似乎想追上去,但最后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在他身边停下,响起一个甘甜清脆的声音:“上车。” 这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是这么说话的。 “怎么,被打傻啦?” 许忆梵笑眯眯地看着他。 ------------ 第11章 您是已婚人士 车里出奇的安静,许忆梵、澎湃,还有李叔,三人的呼吸声听得清清楚楚。 “去哪里?报个地址。”许忆梵问。 澎湃的侧脸埋在黑暗中,余光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管我?” 因为看你可怜? 许忆梵本来是要这么脱口而出,但转眼想了想刚才的情景,这样说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想起有一次刘助理骨折受伤,沈诺文是这么说的: “你现在是我的下属,这件事既然被我碰见了,我作为你的领导,理应有关怀。” 现在这段话被她原封不动地照搬下来,很合时宜。 “如果可以,请送我到清水区中心医院。”澎湃轻飘飘地说。 许家在这家医院有大股。 许忆梵颔首,从后面拍了拍驾驶座椅,“李叔,走起。” ------ 大约十分钟后,车在医院地下停车场停下,许忆梵正要迈出一只脚跟着澎湃下车,没想到他一只手横在她面前。 “许小姐,之前去藤野兼职是我一时脑热,现在自知不妥。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而您也是已婚人士,以许小姐的身份,如果被拍到和陌生男子独处,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对许小姐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很感谢许小姐能够出手相助,他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鼎力相助。今天还请您就此止步吧。” 澎湃知道许忆梵今天定会管到底,在车上的时候就组织好了这段话,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想来澎湃定是看过微博了。 许忆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的眼神非常坚定。 她试图推开他的胳膊,她用力推,他便更使上一些劲。 这是许忆梵在澎湃这里第二次吃闭门羹。 “你是要阻止一个伤患及时就医吗?”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许忆梵撩起裤脚,故意露出小腿上的淤青,又怕澎湃看不见似的,抬高了些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白皙细腻而且光滑,像琥珀一般晶莹剔透,表面泛着柔柔的光泽。所以即使淤青已经消散很多,但在肤色鲜明的对比下,仍然扎眼。 澎湃眼底的坚定一下子就被击溃,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缓缓放下挡在许忆梵面前的胳膊,手指向她小腿上挪去,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那淤青的时候,他脑海里骤然一道白光闪过,触电般地,他嗖一下收回手,背到身后。 他心跳得极快,赶紧侧过身往旁退了一步,又恢复了同往常一般平平板板的神情。 许忆梵见他终于妥协,笑盈盈地踏出车门,优雅从容地自他身边踱步而去。 身后留下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澎湃的鼻尖。 他狠狠握紧了拳头,手指掐着掌心,垂眸往住院部走去。 ------ 虽然也没什么大事,但做戏还是要做足,所以许忆梵直接去了手足外科。 值班的医生长得人模人样,甚至可以说比普通人好看上那么两分,浓眉大眼,但没想到却是个碎嘴子,给许忆梵开药的时候,两片唇就没有合拢过。 她抬眸瞥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名牌。 华崂。 倒是人如其名。 “太太。”李叔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嗯,他是怎么回事?” 刚才澎湃往住院部去的时候,许忆梵就叫李叔跟过去打探情况。 “那位先生的亲哥哥正在接受白血病化疗,半年前被查出来的。”李叔说,“最近住院费用已经拖欠了两个月了。” 许忆梵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然后走出外科室,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电话。 “院长,是我,许忆梵,您休息了吗……” ------------ 第12章 先声夺人 周四是个大晴天,一直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太阳还依依不舍地挂在天边。 许忆梵今天的心情跟外面的天气一样,阳光灿烂。 晚上7点要去沈宅吃饭,前段时间,自己的事情丢了面子,这次去沈家,为挽回形象,说什么也不能空手而去。 于是她下午四点的时候,就把工作交接给肖言,约了沈齐媛出来给沈家长辈挑礼物。 沈齐媛是沈云帆二老婆李芳茹的女儿,比沈诺文小上那么一岁。 沈齐星也是李芳茹生的,跟沈诺文差不多大。 沈云帆还有一个大老婆,叫袁雪。听说沈氏创立初期,便是得了袁雪娘家开元集团的帮助才在蓉城站稳了脚跟子。不过后来,开元被人举报偷税漏税,元气大伤,逐渐没落。 袁雪跟沈云帆有一个儿子,大导演沈齐光。 沈齐光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在娱乐圈大放异彩。经他手的片子都能成为票房爆款。 许忆梵去过沈家几次,那宅子里的人没几个善茬。 除了沈齐媛,沈家的一股清流,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放假回来了。 沈齐媛没什么心机,是个报诚守真的小女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追星,靠着沈齐光活生生追成了饭圈王者。 许忆梵倒是蛮喜欢她的。 两人在商场给袁雪和李芳茹各挑了一条新季项链,袁雪那条要是全镶钻,价格上要贵些。 李芳茹那条虽然样式没那么光彩夺人,但确是独一无二的限量款,全城仅有一条。 袁雪和李芳茹两人明争暗斗了很多年,每次送礼的时候许忆梵都很头疼,她一个都不想得罪。 沈云帆虽然是她的老丈人,但是她对他却知之甚少,沈诺文从不跟她讲沈云帆的事儿。 “阿媛,你爸爸最近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许忆梵问。 “嗯……我想想……”沈齐媛抿起小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看最近倒是挺多人给爸爸送茶叶。” 茶叶? 好像之前听沈诺文说刘越平时也爱喝茶。 许忆梵当机立断,直接给刘越弹了一条微信。 【刘助理,听说你平时爱喝茶,现在手里有好货么?】 【有,刚得了一批大红袍,上等。】 对方几乎是秒回。 【现在忙不忙,可以给我送过来吗?】 【可以】 【我在阜成路这边的荣基大厦,6点之前可否送到?】 【没问题。】 ------ 此刻,沈诺文坐在办公室,长腿交叠搁在桌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双眸紧闭。 刘越倾身,将许忆梵发过来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念给他听,然后再将沈诺文的话一字不漏地打过去。 念完“没问题”三个字,刘越试探着问:“沈总,真要……” 没人知道沈诺文此刻在想些什么,他眉头拧成了川字,一只脚后跟有节奏地敲打这桌子。 他沉吟不定,过了好久,才道:“去吧。别让她久等了。” ------ 在等茶贩子的间隙段,许忆梵和沈齐媛找了一家奢侈女装店逛起来。 “哇,嫂子,你穿这件裙子可真好看!我也中意的很,但是我没你高,穿不出来。”许忆梵从试衣间刚出来,沈齐媛羡慕地说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嘛,扬长避短,你就适合走可爱路线!现在的小男生们不是都很喜欢长得乖乖巧巧的小萝莉吗!”许忆梵笑盈盈地说。 她对着镜子打量着。 这是一件明黄色的天鹅绒齐膝群,明媚鲜艳的黄,像初春开在田野那一片沉甸甸的油菜花。浓烈芳香的颜色一眼望去,便望进了心底。仿佛心如暖阳,自可拥抱那一方净土。裙摆像瀑布一般往四周散开,中间腰线收得恰到好处,圆领正好可以露出女人精致的锁骨。 许忆梵本身就白,在黄色的衬托下,白得又嫩又娇羞。 “就这条了,给我包下吧。” “许小姐……这……”导购突然支支吾吾地说。 许忆梵觉得有些搞笑,“怎么,我有这么可怕么?” 导购连忙摆摆手,“不是的,许小姐!你很平易近人的!只是这件裙子店里只有一件,已经被其他顾客先订下了。” 那还挺可惜的。 “许小姐要是实在很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为您调货的!” “调货要多久?” “这条裙子是纯手工的,调货大概要2个月左右。” 许忆梵还没说话,沈乔媛就张大了嘴,“2个月,太久了吧!这条裙子我们加价,加2倍,那顾客的定金我们也照给。” “这……”导购有点心动了,谁不想多赚钱呢? “既然这位小姐喜欢,我岂能夺人所爱?”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时,店门口突然想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 第13章 超级明星 众人往门口看过去。 只见一名身材高挑,身穿桃红色包臀连衣裙的女人迎面而来。 是一种比红更妖,比紫更艳的桃红。混合了性感、高贵、妩媚、活力,令人无限着迷。 许忆梵什么大世面没见过? 但此时也有些看呆了。 “天哪!是刘也可,刘也可耶!”待女人走近了,沈齐媛瞬间激动得手舞足蹈,两眼发光。 许忆梵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 但刘也可现在火得如日中天,商场大街上都是她的代言广告,就连瓦塔山上通往瓦塔寺的路上都有她代言的户外运动品牌的宣传照。 就是许忆梵今个剃发为尼,也逃不过她的“魔爪”。 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见一面的高岭之花,今天居然被她遇见了。 一会儿得去买个彩票。 这么想着,许忆梵就仿佛看到漫天而下的500万现金哗啦啦在她眼前飘过。 许忆梵不缺钱,但她不介意有更多的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刘也可冲沈齐媛抬起嘴角,笑得优雅,又转头对许忆梵说。 回顾百万,一笑千金也不过如此了。 果然是上天赏这口饭吃的。 “谢谢,我再喜欢也得讲究先来后道不是。”许忆梵把赶紧把自己拉回了现实。 自身成长环境摆在那里,这种时候她一向得体。 她回以一笑,准备去试衣间把裙子换下。 “且慢。”刘也可踱步上前,“我之前的确是相中了这条裙子,但是我现在认为它穿在这位小姐身上,更能够体现本身的设计感。我非常开心它能够找到更合适的主人。” 许忆梵也不是矫情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了,加上刘越已经到大厦楼下,也不好再承让,道过谢后买了单,便上了电梯。 刘也可这波操作在沈齐媛面前可是刷足了好感,光是嘴上表扬还不行,还连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夸奖她真人月貌花容,还恢廓大度。 ------ 许忆梵取到大红袍后,刘越还有公事便先行离开,他前脚刚走,沈诺文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进来。 “小梵,我现在来接你。” 不到20分钟便看到沈诺文黑色的路虎越野往这边开过来。 “哥,你猜我们今天遇到谁了?是刘也可!她……” 沈齐媛一上车就开始喋喋不休,沈诺文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偶尔配合着点个头。 许忆梵则什么都没听进去,头靠着座椅,眯了一会儿,直到沈诺文低沉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让人着迷,很有磁性,显得很稳重,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很踏实。 许忆梵缓缓抬眸,有点迷糊,“到了?” “嗯,阿媛已经先进去了,我看你睡得挺香,没舍得叫醒你。”沈诺文替她解了安全带,轻哄说。 许忆梵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看了下时间,18点50,还好,倒是没有迟到。 “待会儿进去之后,如果沈家人为难你,你不用说话,我来说就行。” 瞧,你能说他不好嘛,许忆梵跟白捡了个爹似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许忆梵轻哼。 “有点心理准备总是好的。”沈诺文淡淡一笑,说。 “有你在我可不怕,沈先生!”许忆梵冁然而笑。 “行,那我们进去吧!” 沈诺文话音一落,许忆梵就像只小兔子一样灵动,噔一下跳下车,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懒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硬仗了。 ------------ 第14章 白雪公主的后妈 沈云帆喜欢古色古香的玩意儿。 沈宅坐落于蓉城的北郊,也是按照他的喜好修建而成。 传统的中式院宅设计,大门口竖着一对大石狮子,左雄右雌,雕刻精美,威武雄健,栩栩如生得仿佛就要跳起来朝人扑过来似的。宅子里以庭院建筑为骨架,以曲径通幽水为血脉,以筑山地形为皮肉,以置石花木为毛发修建了些许小园林,颇有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意。 跟古代一品官员的府邸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忆梵和沈诺文进去的时候,沈家一家人差不多已经围着餐桌坐齐了,看起来其乐融融。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背地里早就风起云涌。 两人呈了礼,到座位上落座后,许忆梵悄悄地环顾了一圈,沈齐光也回来了,但是袁雪却不在。 许忆梵只去年春节见过沈齐光一次,行事像个二愣子,简直让人无法信服此人能在电影圈声名鹊起。 不过听说搞艺术都比较天马行空,非常人所能理解。 许忆梵伸手在桌子下面拉拉沈诺文的衣角,压低着嗓音问:“袁雪阿姨呢?怎么没见她?” “袁雪阿姨最近入了佛门,过午不食。这会儿应该在楼上。”沈诺文说。 “得,李芳茹赢了。”许忆梵挑挑眉,瘪了瘪嘴。 “小梵,不可直呼长辈姓名。”沈诺文轻轻在她腿上拍了一下。 “她也没个长辈的样子。”许忆梵轻哼。 “阿文,你和小梵说什么好事呢?说出来给大伙也乐一乐。”说曹操曹操就到,许忆梵话音刚落,李芳茹的声音就响起,还指名道姓。 “妈,说着小梵和阿媛白天在荣基碰见一当红明星的事情。”沈诺文温温雅雅地回。 “对,妈,是大明星刘也可。刘也可您知道吧,前两天您还看过她的剧呢!” 这会儿追星达人沈齐媛来劲了,拼命点头。 “什么大明星,不过是个戏子。”李芳茹轻嗤,转头又对沈齐媛进行说教,“你也该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学学你哥,少干点不务正业的事情。” 许忆梵差点没忍住就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齐星是不是学霸她不知道,但是现在圈子里都知道,这个沈家二少爷蝶乱蜂狂,臭名远扬。 “听到没,往后跟我多学着点。”沈齐星没有自知之明,听到李芳茹的话,好不得意。 沈齐媛不服气,嘁了一声,“妈,你不知道哥……” 沈云帆对沈齐星的风流史本身就已经十分厌恶,不提还好,一提出来,触碰到沈云帆的这个心头疙瘩了,沈齐星的日子往后几天都不会风平浪静。 沈齐星眼瞅局势不利,赶紧打断她:“够了啊,吃饭就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 而此刻在饭桌的另一头,沈诺文专心致志地往许忆梵碗里夹菜,一筷接一筷,都是她喜欢的。 许忆梵不仅看得乐呵呵,一口一口也吃得津津有味。 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被李芳茹尽收眼底。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养子,李芳茹本就对沈诺文深恶痛绝,总是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如今沈诺文事业蒸蒸日上,在沈氏广获人心。虽然两人现如今在职位上平起平坐,但懂的人都懂,沈诺文当下娶了许忆梵,便是有了许家这个靠山,加上沈云帆对沈诺文渐渐也器重起来,等沈云帆退居幕后的那天,他取代沈齐星是迟早的事。 他沈诺文是个哑豹子,惹不得。 但女人之间的事儿可不就那么好说了。 李芳茹心底怒火中烧,面上还是含着浅笑,对许忆梵说:“小梵呀,现在还是在家里公司帮忙吗?前阵子新闻上的事,没什么影响吧?” 瞧~这话里可不止一个意思。 “沈诺文头上差点就要绿了哦!”沈齐星阴阳怪气地补充道。 他一向视沈诺文为眼中钉,岂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沈诺文难堪的机会。 “新闻上的事不可尽信。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尤其是小梵的。论年纪,你比我小一个月,她既然是我的妻子,那便是你的嫂嫂。往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沈诺文仍旧是和和气气的,但是音色却比之前冷了下来。 沈齐星不屑一哼。 许忆梵本不想计较,但瞅着这沈齐星都要骑到她老公头上了,她自然是要争。 许忆梵停下筷子,微笑保持得体姿态,甜甜地笑:“谢谢妈关心,倒是没有什么大影响,已经解释清楚了,是个误会。咱们子女的小事儿呀,妈您就不用操心啦!每天打打牌,约小姐妹逛逛街,您就开开心心的,我们做子女的,图的不就是个父母能够颐养天年嘛。” 许忆梵的小心思,沈诺文岂会不知道。他没有制止,只是宠溺地瞧着她。 “妈,嫂子说得在理。子女的事儿您就少操心,难道我们还会违法乱纪不成。”许忆梵的话引起了沈齐媛的共鸣,她附和着说。 李芳茹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穷追不舍:“难得小梵你有这份孝心,何梦有个好女儿啊,倒是让我羡慕得紧。不过,身为女人家,还是要多多注意生活习性才是。沈家许家在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不要叫人落了口舌。我说这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也是为了你好。” 许忆梵乖乖地点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妈说的对,我下来会多多注意的。” 李茹芳笑得灿烂:“我就说嘛,小梵是个乖孩子,只需稍加提点。” “妈,您对我是真好!处处为我着想,要是我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但您还是一定要注意雨露均沾,阿星是您的亲儿子,为我好也要为阿星好才是,这样才公平嘛。” 言下之意:一,许英达的面子你总要卖;二,有空不如先管管自己的儿子。 李芳茹是聪明人,怎会悟不了这话里的意思。待她还未发话,沈云帆沉重地咳嗽了两声:“既然都说清楚了是误会,就不肖再提,赶紧吃饭!” 李芳茹闭上了嘴,笑得春风拂面,但眼底笑里藏刀。 ------------ 第15章 我总算找到你了 吃过饭后,沈云帆叫下人把许忆梵送来的大红袍泡了些送去书房,然后把沈齐光和沈诺文也叫去了过去。 许忆梵不想与李芳茹独处一室,便找了个理由出去逛一圈。 沈云帆坐在书房里,鹰目剑眉,不苟言笑。 沈诺文和沈齐光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沈云帆不开口,他们也不敢抢戏。 沈云帆端起茶杯,微眯着眼在鼻端一嗅,嘴角露出微笑,甚是满意。他转过杯口,微抿一口。 “不错,你和小梵有心了。” 沈诺文颔首而笑,说:“爸您喜欢就好。” 沈云帆神色如常,取了两盏茶杯,往两人面前各推了一杯,说:“坐吧。” 两人应了便在他对面坐下。 “尝一口。”沈云帆一只手提起茶壶,一只手扶住壶盖,向沈诺文的茶杯里慢慢倾倒茶水。 随着他倒茶的动作,沈诺文单手握拳着,五指相扣,在桌上叩击了三下,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如何?”沈云帆笑,眼角扯出一些褶子。 “香气馥郁,入口甘爽顺滑,上品。” 沈云帆点点表示赞同,转手也给沈齐星添上一杯。 沈齐星赶紧起身,唯唯诺诺地接过茶杯,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 沈云帆脸色一沉。 沈诺文连忙暗暗踢了踢沈齐星脚踝,他才憨憨一笑,说:“不好意思啊爸,刚才光顾着吃肉了,现在有点渴。哈哈。” “赶紧坐下,成何体统!”沈云帆面露愠色,声音不禁严肃了几分。 沈齐星慌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受了训的小孩子。 沈云帆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在沈诺文身上,眼底深沉,看不出背后的思绪。 只听他说:“这人生就跟茶一样,你越是深深地喝下去,你便越快要看到那杯底的栅子的了。” 这句话是说给沈诺文听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爸说的是。”沈诺文附以处事不惊的一笑,优雅从容,仿若画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落雁港的项目做得不错,等开业后,更要抓紧,不可懈怠。还有沈齐星在外面你也要多看着点。” “您放心。” “跟南嘉传媒接洽的如何了?” “会在广告代言和电影电视剧方面进行一些合作,已经洽谈了一部电影,就等选角了。” 沈云帆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嗯,娱乐产业这个香饽饽我们沈氏是时候插一脚了。” “我设想如果公司能成立专门的部门来做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好了,往后倒是可以再发展一家子公司”沈诺文趁机说出自己的蓝图。 “这倒是和我先前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这个部门要交给谁?”沈云帆是直直盯着沈诺文的眼睛抛出这个问题的,目光如炬,直击人心。 沈诺文是个老狐狸,心思盘算得深。沈诺文表面上看像沈家的一条狗,可谁料得准哪天狗疯了会不会反咬一口。 沈诺文不动神色,面上依旧温润如玉,“我看大哥就是不二人选!大哥是个大导演,对这方面应该是颇有见解的。” 沈云帆听后,眼神一松,笑得眼开眉展,“齐光,这些年,你拍电影也拍够了吧。就回家里,帮衬帮衬。” 沈齐光一心扑在电影上,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沈氏大展宏图。 他立刻着急得脸跟猴屁股似的,正要反驳,被沈诺文一脚踩在皮鞋上,顿时吃痛得倒吸一口气。 他恶狠狠地瞪了沈诺文一眼。 趁沈齐光还没跳起来反抗,沈云帆遂当即把这件事情定了下来,让沈诺文安排沈齐光下周一去公司报道。 ------------------------------------- 许忆梵双手叉在裤兜里,悠然自得地在院子里穿梭着。 院落里条条小石子路如树枝般向远处叉开,零零碎碎的地灯点缀在道路两旁,仿若从天而降的天灯,氤氲着微黄的光晕。万物众灵,隐匿之中,亦真亦幻,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沈云帆是有些品味,足不出户即可享受苏州园林的闲情逸致。 许忆梵走累了,找了个小湖边的亭子坐下,亭子里围了一圈可落座的板子,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围护。 她就着近湖的一个板子坐下,东张西望,双手摁在上面,两条大白腿随意地在空中明晃晃地摇曳。 亭子旁边的石榴树开了花,许忆梵来了兴致,也想摘一朵。她爬上板子,攀着亭柱,倾身往枝丫上够。 没想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喝:“我总算找到你了!” ------------ 第16章 我想……你 许忆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大跳,一个脚步没踩住,眼看就要滚到湖里去。 成了落汤鸡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她根本不会游泳!倒不是小时候没有学,跟着许英达学了几次,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遂不如做只旱鸭子。 爸妈,女儿不孝,先走一步! 沈诺文,我在下面还等你,我们再做鬼夫妻! 她下意识闭紧双眼,却没等到意料中的冰凉,反而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落眼的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五官端正,笑容却痞里痞气。 “沈齐星?怎么是你。”许忆梵一把推开他,理了理被拉扯的力道弄皱的衣袖,嫌弃地瞄了他一眼。 沈齐星抱着双臂,一脸不满的样子,说:“这是我家,难道我还不能随意进出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刚才可是老子救了你一命。” 他说起话来,像炮筒子一样冲,全是火药味儿。 许忆梵挪了挪脚,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冷笑一声:“不是你鬼鬼祟祟,我能差点掉进湖里去么?” “伶牙俐齿。”沈齐星玩味一笑,说。 “沈二少爷,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好兴致。”许忆梵说罢,侧身就要走。 沈齐星忽然胳膊一横,借力把她困在亭柱上,垂眸凝视着臂中恼羞成怒的女人,嬉皮笑脸地说:“我找你这么久,怎么能轻易让你走。” 许忆梵怒视着他,大声说:“沈齐星!你想干什么?” “嗯?我想……干……”沈齐星邪魅一笑,凑到许忆梵耳边,朝她耳蜗里吹了一口热气。 滚烫的气息充满了暧昧,爬进她耳蜗里,又酥又麻。 许忆梵不禁身子一愣,然后轻轻楚楚地听到最后一个字吐出来。 “干……你。” 啪! 许忆梵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抬手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沈齐星,你真龌龊!” 沈齐星倒是没有恼怒,摸了摸脸上通红的掌印,火辣辣的,有点疼。 “力气倒是不小。你要是想被人发现的话,还可以再大声点。” 许忆梵冷哼,“清者自清。” “那些下人的嘴巴怎么说,我可管不了。”沈齐星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我是你嫂子!你觉得沈诺文会放过你吗?”许忆梵漂亮的眼睛在朦胧的灯火下闪着轻蔑和恼怒。 “不过是个下……”沈齐星顿了一下,然后又嘲讽道,“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养子,而我是沈云帆堂堂正正的亲儿子!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得罪沈家?” 许忆梵一怔。 “沈诺文是头狼。你还不如跟了我,我一定……” 沈齐星正说着,她朦胧间看见他身后有个影子晃了一下。 许忆梵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手上发散着一种糯糯的奶香,跟她小时候一样。沈齐星眼眸沉了下去,心脏扑通扑通七上八下地跳,他贪心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个味道刻入骨髓。 他想起十岁那年,自己和沈诺文打架,沈诺文被关进了小黑屋,他没有打过他,被揍惨了,一个人跑到一处花园角角里埋头大哭,哭着哭着感觉到一个软软的小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他泪眼朦胧地抬头,鼻尖正好碰到那指尖,瞬间一股淡淡的奶香涌入鼻腔。 是一个穿着淡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太阳在她身上晕染出一圈光晕,就像沈齐星在童话故事里看到的小天使。 那天许忆梵来沈家做客,穿了一件粉粉糯糯的公主裙。 ------------ 第17章 你是不是之前就喜欢我 许忆梵捂着沈齐星的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猛地推开他,冷若冰霜地扔下一句话:“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你自己好自为之。” 沈齐星望着她急冲冲的背影,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睛黑得像发光的漆,那里面贮藏着的情愫深不可量。 许忆梵觉得今天晚上像吃了狗屎,心生烦躁,不由得脚下生风,盯着脚尖一股脑儿的往前走。 突然撞上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她停住脚,不由地皱起眉头,抬头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这一双眼睛像是苍山顶上的晨星,又明又亮,眼底淌着无限的深情,好似看着的是心上挚爱之人。 “哦,沈诺文。你忙完了?” “嗯,在所有屋子里都没找见你,便出来看看。” 沈诺文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地朝她额头上呵气,好笑地说:“怎么这么着急?” “风大嘛,就想快点回去了。”许忆梵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说道。 然而彼时四周却是万籁俱寂,一丝风声也没有。 许忆梵说完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诺文闷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他拥住她,头埋进她的脖颈,声音轻得像软绵绵的云朵。 “我好想你。” 他的怀抱很暖,暖得使人头脑迷倦。 许忆梵回拥住他结实的腰身,面上云娇雨怯,却又故作镇定,“也才没分开多久。” “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开。”沈诺文难得撒娇。 许忆梵缩在他怀里咯咯笑,“矫情。” 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跟吃了蜜饯一样甜。 沈诺文牵着她到一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捧出由一团纸巾包住的东西,递到许忆梵面前说:“路过厨房看见他们难得做了些绿豆糕,我想你喜欢吃,便给你捎了些。” 四五个绿豆糕有条有序地叠放在干净的纸巾上,绿色的外皮在一旁暖光地灯的烘托下,泛着微微的蓝,明明是一道普通的糕点,此时看着却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许忆梵看得有些出神。 “不喜欢吗?”沈诺文试探着问。 许忆梵回神,冲他灿烂一笑,“喜欢!” 她取了一块,咬了一小口,一股清甜融夹着淡淡的豆香一下子在嘴里化开。 嘴上甜着,心里却是苦涩的。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呐,沈诺文,这是我亲自做的。我最喜欢吃绿豆糕了,你喜欢吗?嘿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哎呀,我的意思是说真的很好吃,你吃了准会喜欢的!” 这是21岁的自己。 那天,她缠着周妈学做绿豆糕,做了一整天,失败了多少次她也记不清楚。等出了满意的成品时,天却悄悄地黑了。 她兴高采烈地抱着食盒,跑到沈家。 她知道,沈诺文不喜欢她跑到沈家招摇。于是她就蹲在大门口给沈诺文打电话,管家好劝歹劝她也执拗地不进去。 打一个电话没人接,她就接着打,等打到第99个,沈诺文出现了。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面无表情,声音像是从北极的深海里飘出来的冰冷,“你来干什么?” 许忆梵口齿不清地说完那番话,两只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那双闪着纯真的热情的眼睛,就像一对能使金石为开的钻石。 但沈诺文却比金石还硬。 “抱歉,我不喜欢。” 下一秒,他便进了大门,扔下身后抱着食盒不知所措的许忆梵。 她低下了头,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到肉里去,她那小小的,尖下颏的脸发青而且微颤像风中的杏叶。 终于,门外的那双眼睛,像充盈的湖水似的,慢慢地波动着,闪着光,一股泪水簌簌地溢了出来。 许忆梵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抱着那一盒绿豆糕跑到阳台上,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眼泪混着糕点,她已经分不清嘴里是甜还是咸。 她难过。难过自己的自尊心被无情的践踏,难过自己不争气的还是那么喜欢他。 从那以后,她就发了疯似的讨厌绿豆糕。 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绿豆糕。 唯一一次,她对沈诺文说:“我最喜欢吃绿豆糕了。” 然而沈诺文却记到了今天。 许忆梵浑身都绷紧了,她心底有个疑问。 半晌,等她咽完最后一口,鼓起了毕生的勇气,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之前就喜欢我?” ------------ 第18章 那个小傻瓜 沈诺文对上许忆梵的眼睛,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 他迎视着这对目光,也不动,也不说话,只觉得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血液的运行在加快。 两人四目相对,许忆梵的一颗心扑腾扑腾扣击着胸膛,像要跳出来似的,她甚至有些不敢呼吸,想要得到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一时之间,她后悔极了,后悔自己为何要把话摆在明面上来讲。 虽然有时候闹闹脾气,即使就是现在,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我……”沈诺文薄唇翕动,刚吐出一个字,还是无关紧要的那种,两人身后便传来沈齐媛俏皮灵动的声音。 “阿文哥!大哥叫你呐!” 许忆梵偷偷吐了一口气,她有点无语,但是又如释重负。 “你赶紧去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我自己再逛逛。”许忆梵推了推他,说。 沈诺文嗯了一声,把绿豆糕轻轻放在她的腿上,接着脱下自己的衬衣,像照顾小孩子一样,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给她穿上,然后俯身在她头顶落下温柔一吻,说:“我一会儿来找你,很快。” 许忆梵乖乖点头。 沈诺文走过去跟沈齐媛说了几句,才朝沈齐星的屋子走去。 沈齐媛走过来,在许忆梵旁边坐下,看见她手中的绿豆糕,眼睛一亮,“嫂子,你也喜欢吃这个啊!我也想吃!” 许忆梵大大方方地递给她,“全部拿去吧。” 沈齐媛倒不会客气,拿起一块就吃起来,边吃边说:“阿文哥以前还在沈家的时候,我经常看他吃呢!” “他……也喜欢吃绿豆糕?”她怔怔地盯住沈齐媛,半天不错眼珠,她的眼珠仿佛是铆死的,不会转动。 沈齐媛被看懵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嫂子,你没事吧?” “啊,没事,他也喜欢吃绿豆糕吗?”许忆梵尴尬一笑。 “应该是喜欢的吧。我以前想一个大男人哪儿会喜欢吃这种甜食呢,所以还专门跑去问他呢。”沈齐媛想了想,说。 “他怎么说呢?”许忆梵追问。 “那个小傻瓜喜欢吃这点心,我尝着的时候,总是想自己也尝到了她的快乐。”沈齐媛说。“阿文哥当时是这么说的,我记不太确切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许忆梵一时有些语塞,呆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绿豆糕。 这可能吗? “我当时还纳闷‘小傻瓜’是指谁呢?我想会不会是清溪姐呢,但阿文哥就是不肯说,让我别胡乱瞎猜。” 这不可能。 许忆梵眸子暗了下去。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沈齐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嘴说,“嫂子,你别想多了啊,阿文哥现在对你这么好,一定是爱你的。” 许忆梵无力地扯扯嘴角,“也许吧。” “咱们去走一圈吧!嫂子,你还没去过阿文哥的屋子吧?走,我带你瞅瞅去!”沈齐媛脑子转得快,立马转移了话题,热情地挽住许忆梵的胳膊。 许忆梵确实没有去过沈诺文的屋子。结婚之后,她和沈诺文来沈宅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吃完饭就回家了,也没有时间像今天这样逗留过。 她应了一声,被沈齐媛拖着往一条小路走去。 ------------ 第19章 保险箱 沈诺文的屋子只有十来平方,在偌大的沈宅毫不起眼。 白。 通一色的白。从吊灯到墙壁到家具再到地面,白得空荡荡。 白得像一座灵堂。 许忆梵不禁打了个寒颤。 幸好清水湾的房子装修没有让沈诺文参与意见。 “他的房间一直都是这样吗?”许忆梵在屋子里踱步四下打量着。 “以前……反正有一段时间阿文哥就爱这风格!年少嘛,谁没个奇思异想的时候!”沈齐媛笑嘻嘻地说。 “那行吧,阿媛,你有事儿就去忙着吧。我自己在这儿等他。”许忆梵这是想自己探索一下沈诺文的房间,有外人在场,她总是不好施展手脚。 沈齐媛脑子简单,听不出许忆梵是要赶人的意思,她连忙摇摇头,“嫂子,我闲得很,阿文哥让我陪陪你呢!” 许忆梵额头上划过三道黑线,她苦恼地扶住额头,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哎呀,我头怎么突然这么疼呀,阿媛,你快去帮我叫叫沈诺文。” “可是,阿文哥说让我一定要跟着你……” 沈齐媛没有料到这种突发状况,站在原地干跺脚,两手握在一起交替拍打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妞就是被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吧! 许忆梵只得豁出去了,她心一狠,用力在自己肚皮上掐了一下,疼痛感立马沿着神经传递到大脑。 这下是真疼。 眼睛里冒出一些泪花子,她捂住肚子蹲下来,仿佛正忍受着上刀山下火海的痛苦,龇牙咧嘴地呻吟:“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这下肚子也好疼……你,你快去叫沈诺文!快去……” 沈齐媛哪见过这种阵势,生怕沈诺文责怪自己看护不周,一溜烟地就跑出去找他了。 见人走了,许忆梵狡黠一下,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嘴上嘀咕着,“还真是疼,今年奥斯卡不给我座小金人都对不起我刚受的罪。” 她坐着床头柜上打算先歇一会儿。 这人闲着,眼睛可没闲着。 她的视线如狙击枪一般,精准地扫描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太干净了! 倒不是说眼前这屋子有多干净,因为长期没有住人的缘故,家具上面都蒙着一层灰。 常人的屋子,就算久未居住,也是会留下一些曾经用过的物品。也许是一个杯子,也许是一本书,也许是一支笔,也许可能是任何东西。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烟火味。 许忆梵瞬间兴致全无,她嘟起小嘴抱怨:“真是无趣!” 这时,一阵尖细的声音在她耳朵旁飘来飘起。 许忆梵警觉地一偏头。 原来是只苍蝇。 她有些烦躁,伸手往空中一拍,没得手。 这只苍蝇才刚逃出生天,又转回来在她耳朵旁边扑闪着翅膀,更加用力,得意洋洋。 许忆梵怒了,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今天我就不信,我还逮不住你了!” 原本安安静静的房间出现了一幅滑稽的景象:人模狗样的妙龄少女,羊癫疯发作似的追着一只小苍蝇七上八下到处乱跳。 苍蝇被追得烦了,瞅着眼前的衣柜有个小缝,逃也似的钻了进去。 许忆梵不甘落后,把衣柜门一推,视线正落在趴在衣柜内壁的苍蝇上。她屏息凝视,抬起巴掌蓄势待发,等了2秒看苍蝇并没有要挪位置的意思,一巴掌呼一下地就拍了下去。 这一拍苍蝇没拍到,倒是把那一小块地方给拍凹陷了! 许忆梵刹那间脸色一垮,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 完蛋,闯祸了! 不至于吧……这衣柜豆腐做的? 正当她一脸懵逼时,从衣柜下方忽然弹出一个小柜子。 难道是保险箱? 许忆梵在好奇心强烈地驱使下,拉开了抽屉。 ------------ 第20章 我认识一位私家侦探 “许主管?” 许忆梵猛地一颤,抬起头,正对上一桌子人疑惑的目光。肖言站在最前方的投影幕布旁,手里拿着翻页笔,似乎在等许忆梵的回应。 “不好意思,肖助理,刚才的问题请你再讲一遍。”许忆梵抱歉地笑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 先前脑子里一直想着昨天晚上在沈诺文房间暗格里看到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肖言说了什么。 “今年年底蓉城的实业投资交流会就要如期举行,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许氏集团在今年年初,发布了视高国际酒店品牌,一直以来都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实业投资交流会的来宾都是银行、信托、基金等金融机构的领导以及多位投资意向在千万级以上的高净值客户,他们都是我们的重要客户目标群体,所以此次能否借这次机会打造良好的口碑对视高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肖言说到这里停住,按了一下翻页笔,屏幕上跳出了“投标计划”四个大字。 “我们的投标计划是……” 接着许忆梵只看见他嘴巴一直张合,乱七八糟的字符相继从他嘴里飘出来,就像许忆梵现在的思绪,早就不在这场会议上。 她的脑海里,是一枚戒指的图像。 一枚普通至极的戒指,纯银的戒圈,上面没有点缀任何钻石珠宝。外圈分布着许多细小的划痕,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内圈刻着品牌Logo的刻字以及大写字母YH。 仅仅是一枚如此普通的戒指,沈诺文为什么要藏起来? YH代表什么?是个名字的缩写吗? 昨晚从沈宅回来,许忆梵就一直在琢磨这两个问题,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任何跟YH有关的线索。 直接问沈诺文吗?这是不可能的,既然他把那枚戒指藏得如此隐秘,就说明他不想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沈齐媛说话声音大,当时许忆梵远远地就听见沈诺文跟着她往屋子这边走来,才得以能及时关上衣柜。 现在这个秘密像根针扎在她心上,让她坐立不安。 会议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许忆梵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左手旋转着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射出浓浓的阴影,两条柳叶眉紧紧地挤在一块,看起来心事重重。 肖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然后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大伙便安安静静地出了会议室。 他关上电脑和投影仪,走到许忆梵身边,指关节轻轻扣在桌子上,提高了音量说,“许小姐,您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许忆梵回过神来,才发现会议室已经人走茶凉。 “要不您先回家休息,这里交给我。”肖言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说。 “没事,刚才讲的东西肖助理一会儿给我再说下吧。”许忆梵接过纸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哦,对了。一枚戒指,有具体品牌,上面还有私人订制的刻字,看起来有些年生,有没有办法在品牌方查到购买这枚戒指的顾客?” 肖言对于许忆梵突然抛出来的问题有些不知所以然,但作为助理,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品牌方一般都会对顾客信息进行保密,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许忆梵脱口而出。 “我倒是认识一位私家侦探。”肖言淡淡一笑。 许忆梵眼神一亮,醍醐灌顶地一笑,说:“还是你有办法。一会儿把联系方式推给我。” ------------ 第21章 我想你作为沈太太跟我一起去 周天晚上吃饭,沈诺文主动提起了一件事,“再下一个周一晚上沈氏和南嘉传媒的新电影发布会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出席。” 听起来彬彬有礼,但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许忆梵心里还想着戒指的事情,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沈诺文的话她好像并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往嘴里夹菜。 “下周五晚上沈氏和南嘉传媒的新电影发布会,你能否跟我一起出席呢?”沈诺文以为她是故意充耳不闻的,又调整了语气重新说了一遍。 许忆梵这次是听到了,但结婚后,她就不太爱出席那种抛头露面的场合,便耸耸肩说道:“你们沈氏和南嘉的好事儿,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吧。” 沈诺文夹了一块鱼肉,翻了翻,仔仔细细地把藏在肉身里的小刺挑干净了,才放到她的碗里,“这次去,对你有好处。” “什么好处?”许忆梵扬起嘴角,笑眯眯地盯着他。 “你去了就知道了。”沈诺文说。 “那我不想知道。”许忆梵挑挑眉,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鱼肉。 她在等,等她想听的答案。她一点也不着急。 “第一,上次的事情,外面还是会有些流言蜚语,我们夫妻一起出席,谣言自会不攻而破。第二,我想你作为沈太太跟我一起去。”沈诺文眼里含着流水般温柔的笑,耐心地说着。 沈诺文说到第二点的时候,许忆梵的耳朵动了动。她乐开了花,喜悦涌进了她的心中,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她喜欢听别人称呼她为沈太太,尤其是沈诺文。一直以来,她心里有芥蒂,觉得自己这个身份来得不光彩,在心底深处,她渴望得到承认。 许忆梵这下满意了,她如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般偷偷抿着嘴角笑,很快又坐得端端正正的,下巴微扬,一本正经地说:“行呗,那我就去沾沾你的喜气。” 许忆梵这顿饭心情不错,又跟沈诺文聊了些家常琐事,暂时把戒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不知不觉,她就吃得有些撑了,本来平坦的小肚子鼓起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包,沈诺文见状,便拉着她出去走一圈。 清水湾别墅坐落在蓉城绕城河边上,出去就是一个湿地公园,两人围着河边走了一会,许忆梵瞅见一个秋千,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坐在上面两脚一蹬,整个人就跟着秋千飞了出去。 她亚麻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裙角随风飘扬,露出白皙的小腿,小腿上绑着一个红线铃铛,随着秋千的起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与她的笑声融合在一起,成为这黑夜里的天真无邪。 沈诺文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袋里,他凝视着她,他的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最近是多事之秋,许忆梵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她来了劲,再一蹬,没想到用力过猛,手上一滑,刹那间,她的屁股离开了秋千凳,整个人往外飞了出去。 “小心!”沈诺文脸色煞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 第22章 这个男人好看到要了她的命 千钧一发之间,沈诺文抓住了许忆梵的胳膊,但是惯性作用下,两人还是往地上倒下去。 一声闷响,沈诺文的背脊砸在地上,他吃痛,倒吸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紧紧的把许忆梵抱在怀里。 许忆梵乖乖地趴在他胸口上,糯糯地问了一句:“痛吗?” “不痛。” 心里脆弱的时候,对男人的保护完全没有抵抗力。 更何况是沈诺文,这个她跟在屁股后面追了4年的男人,她一直渴望得到的高岭之花。 此刻,她的心像小鹿乱撞,一头野兽在她心里叫嚣着,嘶吼着,下一刻就要冲撞出来,突破她心里最后的防线。 她往上拱了拱,让自己可以与他四目相对,她直直地盯着他,盯着他沉静的琥珀色眼眸,喉头微动,她看见那眸子里自己的欲。 这个男人好看到要了她的命。 她情不自禁地捧起沈诺文的脸,动情地凑了上去。 沈诺文望着她缓缓靠近的脸,那张涨红的脸多么饱满,像一撞会破的薄皮柿子,透明、鲜艳。 娇艳欲滴,姣好的脸庞更加明艳动人。 沈诺文往常自制力极好,但今天有些不能自己,本能地反手扣住她的腰。 难得得到沈诺文的回应,许忆梵各加肆无忌惮,野蛮却又像是不顾一切的飞蛾扑向了熊熊烈火。 “汪汪……汪汪……” 猝不及防地,许忆梵脚边突然响起了“汪汪”两声奶里奶气的小狗叫。 她骤然清醒过来,指尖传来男人肌肤滚烫的触感,宛如烈火烧灼。 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公众场合做了什么,慌忙起身。 “你的背怎么样?”许忆梵起身去搀扶他,声音小小的,有些羞韧。 沈诺文压制着心中的念想,轻轻摇头,“不碍事。” 许忆梵有些担心,刚才的撞击力度她是心里有数的,“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之前就听说有人被车撞了,当时起来还活蹦乱跳的,回去就不行了。” “这不是一回事,高速行驶中的车,撞击力量强,我只是因为惯性摔倒,无碍,不用担心。”沈诺文摆摆手,宽慰她说道。 “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叫傅医生过来看看?”许忆梵不依。 “我没问题,你相信我。”沈诺文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那边有一个凳子,你扶我过去坐一会儿。” 许忆梵嗯了一声,慢慢将他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刚才那条撞破好事的小狗是一只灰色的泰迪,它摇着短短的尾巴走到许忆梵脚边,用小小的脑袋在她脚边蹭着,似乎在撒娇。 这只小泰迪浑身的毛又长又卷,脏兮兮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修理过了。 许忆梵很喜欢小动物,特别是这种软软的小小的动物。 她一点也不嫌弃,就要弯腰去将这只小泰迪抱起来。 沈诺文拉住她的手,对她摆头,说:“似乎是流浪狗,它身上有细菌,注意点好。” 许忆梵扒开沈诺文的手,不置可否:“哪儿有这么夸张,别把我说得那么娇气。” 沈诺文不想破坏她的兴致,没继续说,他把裤兜里的手帕纸拿出来,抽出几张,将许忆梵的手包起来,才放心地任她去作为。 许忆梵出门的时候,经常会忘记带手帕纸,沈诺文便替她带上。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习惯。 许忆梵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用被卫生纸包得像粽子的手去抱起小泰迪。她欣喜地把小狗抱在半空中左看右看,甚是喜爱。 “咦,脖子上有名牌。”许忆梵眼前一亮,伸手去翻开泰迪脖子上的卷毛。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小泰迪叫娇娇。 许忆梵不禁噗嗤笑出声,说:“娇娇,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跟上世纪村儿里村花的名字呀。” 沈诺文其实也很赞同这个观点,不过他笑点高,只是附和着点点头。 许忆梵出来忘记了带手机,于是就让沈诺文给名牌上的电话打过去。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 第23章 小心哦,梦很快就碎了 许忆梵把脑袋凑到沈诺文手机旁,是个男人的声音。咋呼一听,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语速很快,似乎极不耐烦,她听不太清楚。 很快那边就掐断了电话。 “怎么说?是娇娇的主人?”许忆梵探头问。 “这家人搬到其他省去了,没法将它带走。”沈诺文叹了口气。 许忆梵一听,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愤恨地跺跺脚,说:“好歹也是一条生命,爱的时候巴不得捧在手心上,不需要了,就当垃圾一般遗弃。人性真令人心寒!” “人终归是自私的。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沈诺文作为沈家的养子,他是生活在刀尖上的人,对这些人性寡凉的事情早已见惯不惯。 “那你呢?”许忆梵望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 沈诺文对上她的眼睛,眸色很深,看不清里面的思绪。他很快转过头看向前方,转移了话题:“你喜欢它的话,要不就带回去吧。” 许忆梵知道沈诺文对这些小猫小狗的向来就不亲近。听他这么一说,乐呵呵地笑着问:“你确定?我带回去,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不反悔。”沈诺文说,“但你知道把它带回去意味着什么吗?” “责任呗。放心,我知道我做事老爱半途而废,这次不一样,我带它回去,肯定是要养它一辈子了。”许忆梵坚定地说。 “嗯,我相信你。”沈诺文嘴角浮起笑意。 许忆梵心里乐呵呵的,她捧着娇娇的两只小腿儿,往半空中一抛,说:“得嘞,小家伙,你今天走运了,咱们要去过富贵日子啦!” 时间还不晚,于是沈诺文给李叔拨了个电话,李叔很快便将车开过来,载着两人去了一家附近的宠物医院。 医生给娇娇剃了毛,做了全面的检查。小狗身体很健康,大毛病没有,倒是有皮肤病,还有耳螨比较严重。 沈诺文拿着单子去一楼取药,许忆梵则守着娇娇在二楼走廊上等着。她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给娇娇拍照,半跪在地上,围着它转来转去地找角度。 折腾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角度,是正对楼梯口的,于是便快意地按下快门键。 手机上成像了,娇娇圆嘟嘟的小眼睛正好对上镜头,效果不错,看得人心痒痒,想马上抱起它狠狠亲一口。但是比较糟心的是,镜头里乱入了两个人,这两人许忆梵还认识。 “许忆梵?”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让许忆梵差点名声扫地的罪魁祸首,甘萌萌。 许忆梵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说:“好巧,又碰见了。” “这是捡了只狗啊,没想到许大小姐的心也不是全黑的嘛。”甘萌萌瞅见了趴在地上带着伊丽莎白圈的娇娇,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冷嘲热讽地说道。 “是不是黑的,有机会我掏出来给你看看。”许忆梵保持着脸上优雅的笑容,嘴上却说着令人发指的话。 “疯子。”甘萌萌翻了个大白眼。 许忆梵不以为然,“听说你父亲是沈氏的大律师吧,我想律师家庭怎么着也算半个书香世家,这家里的后辈也应是知书达理的才是。怎么每次见你,都跟碰见了一条疯狗似的,甘萌萌……你不会是后面捡来的吧?” 甘萌萌从小就被甘源宠着,依着一些姿色,以前在学校也是被大把富家子弟追着跑的主,哪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一个人嘲讽过,瞬间气红了眼,咬牙切齿地说:“许忆梵,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这个甘萌萌,许忆梵以前并没有跟她有过什么过多的交集,顶多因着陆清溪的关系,有过点头之交,更别说什么深仇大恨,但自从和沈诺文结婚后,每次一碰见她,她都像条疯狗一般,咬着她不放。如果只是因为她替陆清溪出气的话,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朋友。 许忆梵其实一向欣赏这样的人。 再者,现在沈诺文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从楼上下来,自己这两年为迎合他的口味,一直云淡风轻地活着,跟人斗气儿的事情两年前自己倒是没少做。 这一次,她也没打算跟甘萌萌计较。倘若真要计较起来,她是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的。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要告谁诽谤?” 是沈诺文。他取好药上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呀,沈诺文呀!你是听错了吧,我们说着玩儿呢。”甘萌萌笑眯眯地说。 刚才还理直气壮,指手画脚,怎么瞬间就歇菜了。 许忆梵没好气地轻嗤。 沈诺文走到许忆梵旁边,默默牵起她的手,仿佛在宣誓主权一般。他冷冷地扫了甘萌萌和澎湃一眼,说:“两位今天如果比较有空的话,我不介意把上次在巡捕局的事情翻出来重新谈一谈。” 甘萌萌不会察言观色,但是澎湃会。 澎湃说:“沈先生,沈太太。我女朋友年轻气盛,不会说话,我替她给你们赔个不是。我们还要去接果冻,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偷偷瞄了许忆梵一眼,拉着甘萌萌就要走。 “懦夫。”甘萌萌瞪了澎湃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着往前走。 与许忆梵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好似故意笑了,笑得花枝招展的,许忆梵隐约间听见她说:“他给你的梦美吧?小心哦,很快就碎了。” ------------ 第24章 你什么样都喜欢 沈诺文见许忆梵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也有些凉意,便将她的手拿到嘴边,捂着呼了呼热气,说:“他们已经走了。” 甘萌萌说话向来狂悖无道,许忆梵一般左耳进右耳出,但刚才甘萌萌的小动作着实让她心里一凉,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 沈诺文拍了拍她的背脊,她才缓过来,呆呆木木地被沈诺文牵着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门口,只听见天空一阵咆哮声,雨像箭一样骤然射下来!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来了暴风雨! 李叔适时撑着伞从远处小跑过来,沈诺文把狗绳交给他,接过他手上的雨伞,把许忆梵楼在怀里大步走到车前,拉开后座,待许忆梵坐好后,才收了伞坐到她旁边。 车外的雨越来越疯狂,李叔把娇娇放在副驾驶的踏脚处,然后赶紧钻入车内,发动了车子。 许忆梵坐下后,不知不觉往车窗旁挪了挪身子,僵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雨水瀑布般冲刷着车窗,外头所有的一切都隐匿在这一场疯狂中。 沈诺文望着她的后脑勺,握住她的手还没有放开,她的手依旧冰冰凉凉的,捂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捂热。 良久,沈诺文吩咐李叔打开前座和后座的隔层,然后才轻声说:“过去的事,我希望你可以放下。” 过去的事大抵指的是陆清溪的事。 这件事是许忆梵心上的一根刺,对沈诺文来说,也应是如此。 听他这么说,许忆梵有些诧异。 她转过来,视线落在沈诺文的脸上,扫过他的下颌,他的唇,他的鼻,最后停在他深似海的眼眸上。她紧紧地盯着这对眸子,她很想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思绪,然而她却什么也看不出。 “那你可以放下吗?”许忆梵问。 沈诺文沉默了。 外面的大雨咆哮,车内却一片静谧。 “你对我好,是真好还是假好?”许忆梵问。 “你看不出来?” “你一直做得挺好的。” 许忆梵淡然一笑,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坐在一旁便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车子一路悄然无声开到别墅,娇娇交给了周妈,沈诺文牵着许忆梵上了楼,如往常一样,给她洗了澡,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便去了隔壁书房处理白天遗留的工作。 雨下了一整晚,这一整晚,沈诺文都在隔壁,许忆梵也基本没睡,一直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暴风雨已经悄悄来了。 ------------- 第二天清晨,许忆梵被手机闹铃叫醒,今天周一,得去公司。她迷迷糊糊用冷水洗了把脸,描了眉毛,涂了个豆沙色的口红,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沈诺文在吃早饭。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着报纸,似乎很专注,偶尔眉头一皱。 周妈看见许忆梵下来,笑着问:“太太,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有烤面包,也有包子。” “烤面包吧。娇娇呢?”许忆梵问。 “小狗好着呢,先生昨晚连夜让刘助理送了个狗屋,挺大的。我后半夜给它在一楼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早上就已经喂过它了,活蹦乱跳的。”周妈也很喜欢家里的新成员,眉飞色舞地说着。 许忆梵对周妈点点头,接着走到沈诺文对面坐下,看见他眼皮底下一片青灰,便问:“昨晚忙了一晚上?” “我还是要更努力些。”沈诺文合上报纸,眉头舒展。 “不知不觉,你已经这么优秀了。”许忆梵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漫不经心地说。 她想了想自己的情况,心里一直压抑的一个想法,此刻逐渐清晰。 “没有你,我做不到。”沈诺文说,“我有想法打算出去自己干。” 这个“你”,其实是指许家的支持,沈诺文很聪明,说得非常隐晦,许忆梵知道,不过她心甘情愿。 许忆梵听到他这个想法一点也不吃惊,她一直觉得沈诺文有这个实力,在沈氏,他有顾忌,不可能安心落意地施展拳脚,现在手里资源不错,还有许家这个靠山,离开那个囚笼,指不定会更好,但是她担心的是沈云帆。 “老狐狸放你走吗?”许忆梵拢了拢眉头。 “最近在找机会。今天沈齐光要来公司报道,和南嘉传媒合作的电影,那边也定了他为导演。” “你现在势头正猛,老狐狸忌惮你。沈齐光倒好,白捡了个便宜,不过他行吗?” 沈齐光在许忆梵印象里一直是楞头磕脑的样子,沈云帆这步棋她不是很理解。 “他比谁都聪明着。”沈诺文意味深长地说。 许忆梵正打算追问,沈诺文的电话铃声响了。 他拿着手机走到花园,许忆梵随便吃了几口便让周妈带她去看娇娇。 狗屋是挺大的,上下两层,娇娇在第一层玩着一个玩具骨头,不亦乐乎。 许忆梵打开狗屋门栓,拾了个飞碟,抓了一把狗粮将娇娇诱惑出来,然后将飞碟往空中一抛,娇娇立刻后脚一蹬,像个皮球般弹出去,精准地含住飞碟,飘飘然摇着尾巴带着战果来向许忆梵讨奖励。 小家伙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是许忆梵始料未及的。 她只是随手一扔,并未期望娇娇可以跟电视上的小狗一样作出回应。 从前,它也应当是受过训练,是主人无比风光的骄傲吧。 许忆梵心生怜悯,干脆一把狗粮都给它吃了。 又逗了一会儿小狗,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将手上的玩具递给周妈,去到花园门口找沈诺文。 沈诺文背着门,还在通话中。 许忆梵没打扰他,自己拎了个托特包,拿着他的西装外套,站在玄关处等,俨然一副小娇妻的模样。 沈诺文大概十分钟后才结束通话,冲她抱歉一笑,接过她手上的西装,穿在身上,说:“今天是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 “喜欢吗?”许忆梵笑得灿烂。 沈诺文回:“你什么样都喜欢。” ------------ 第25章 辞职 早上耽误了些时候,沈诺文将许忆梵送到许氏楼下,她刚好打上最后一秒的卡。 马上月底了,每个部门在月底都会开总结大会,会上有一项流程是对当月迟到的人进行通报批评。许英达在公司不讲情理,一向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许忆梵之前就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痛下针砭的经历,她身份特殊,不想再丢这个脸。 到达行政楼层时,行政部的员工都已经投入到工作当中,没有人拉闲散闷。大家靠着许家吃饭,都是识时务的人,即使前段时间出了丑闻,见着了许忆梵,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许主管”。 这都是肖言的功劳。 许忆梵进办公室打开电脑,翻了一下邮箱,有一封当月优秀员工的邮件,她点进去,一目十行地浏览,居然看到澎湃名列在榜。 行政部优秀员工的评选一直是肖言在做。 “澎湃的名字是你报上去的?”许忆梵侧头问一旁正在帮她倒咖啡的肖言。 “他有实力,无可厚非。”肖言答。 澎湃的工作状态许忆梵是看在眼里的,确实非常积极,交给他的任务也总是能提前完成,但是毕竟是新人,此举一定会引起大干物议。 “你这是要明目张胆捧新人,不怕给人惹火上身?”许忆梵斜视他一眼,说。 肖言倒好咖啡,端起杯子,检查杯口,擦干杯口溢出的咖啡渍,放在许忆梵手边,说:“有些人需要危机感,部门也需要有活力的新鲜血液。” 许忆梵刚吃过饭不久,胃里还胀鼓胀气的,没有心思喝别的,不作声色地把咖啡杯往一旁推开,手指放回鼠标上,“行,那你多留意一些。” 肖言目光停留被她推到一边的咖啡,语气淡然地说了一句:“澎湃的哥哥最近状态好像不错。”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医院给的什么理由让他接受资助的?”许忆梵似乎在思忖着什么,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敲击,没有抬头。 “以您经常捐赠的一家基金会的名义。”肖言说。 “这件事,你注意处理好,别把我捅出去了,我不想沈诺文误会。”许忆梵嘱咐道。 肖言识趣,没有多问,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 许忆梵目不转视地盯着电脑屏幕,最终敲下“辞职申请书”这几个字。 她拿着打印出来的辞职申请书敲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许英达正坐在红实木的办公桌前喝茶,桌上有一盘未下完的五子棋。 “爸,您先看这个。”许忆梵走过去,把辞职申请书摊在许英达面前,眼神非常坚定。 许忆梵想做的事,十万头牛也拉不住。 许英达花了一分钟看完,并没有太大反应,“想好了?” 许忆梵点头,笃定地说:“想好了。我想试试自己创业。” “来来来,先陪我这个老头子把这盘棋下完,刚才老杨跟我下一半儿,来了电话,说他闺女要生了,急匆匆就赶回去了。这给我留一盘残局,我正愁没人呢!”许英达挥手招呼她来棋盘旁坐下,拿着棋字儿,两眼发光。 许忆梵有些头疼,与许英达棋盘交锋,她赢得次数屈指可数。 “行,我就陪您乐一会儿。”她笑眯眯的说。 许英达拿的是黑子,许忆梵是白子。 这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足足三小时,她一盘也没赢过。 “不下了不下了,没劲儿。”许忆梵将手中的棋子儿一放,嘟着嘴说。 许英达赢了棋,心情甚好,笑开了眼,“怎么好好地,就不打算在公司呆了?想通了要回家做个好太太,给你爸生个大胖孙子呀。说起来啊……老杨都要抱大胖孙子咯!” “爸,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沈诺文他……”许忆梵打断他,后面的话没说,感情的事,她向来不喜欢拿出来在长辈面前谈论。 “沈家不简单啊,阿爸当年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既然你喜欢,我许英达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我女子撑着,你就别再东想西想,喜欢就好好过,不喜欢咱就撤。”许英达说这话时,中气十足,让听的人也跟着非常有底气。 许英达和何梦年轻的时候,就是爱的轰轰烈烈的一对,何梦是个孤儿,许家原本不同意,两人私奔出去,后来生下许忆梵,熬到许忆梵爷爷奶奶快不行了,三口之家才被许家接回来。 即使许英达已经银发矍铄,此刻他在许忆梵的眼中却无比高大伟岸。 许忆梵有些感动,眼角泛着泪花:说“我得有点出息呀,不能老被您护在身后,今早沈诺文说他要离开沈家单独干,我在车上就想了一路,我想说我也不能落后呀,光靠一张脸怎么行,女人还是要有点才华。” “我这乖女子最近成长不少呀,看来上次我这一棍没白挨,也不枉我心疼一阵子。”许英达甚是欣慰地一笑。 “爸您跟老狐狸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啊,我记得我小时候您带我去过沈家一次,后来两家合作过一次,再就是结婚那天你们见过一次,平时都很难打照面。瞧着一点儿都不像亲家公。”许忆梵喝了一口茶,想起来便随口问。 “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许英达提到沈云帆,冷笑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问:“乖女子,想创业的打算跟阿文说了吗?” “嘿嘿,但是我不打算告诉沈诺文,等作出成绩了,让他刮目相看!”许忆梵光是想着自己的计划,嘴边的笑意就停不下来。 “行,你每天照常来公司,我给你打掩护。” 自己的亲骨肉,想什么,许英达岂会不懂。 父女俩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一会儿。 许忆梵暂时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规划,许英达就给她出谋划策,分析各行各业的利弊。许忆梵听得很认真,甚至随手拿了一本新的本子做起笔记。 这一次,她是要铁心铁意发愤自雄。 ------------ 第26章 我没得选 许忆梵从许英达办公室出来,立马就去找了肖言,把自己决定辞职创业的事情告知他,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走。 肖言默了一会儿,才说: “您要创业,总是需要人手的,我可以帮您。” 其实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相貌端端正正的。因为家道中落流浪街头,许英达看上了他的狠劲,把他带回许家。以前肖言一直跟着许英达做事,后来许忆梵进了公司,肖言便被派来协助她。 肖言没有拒绝,她心里总归踏实一些,便让他这几天在公司处理好后面的交接事情,等她通知。 -------------- 许忆梵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敲定了两个行业,她在娱乐和酒店之间摇摆不定。娱乐业,有前景,好捞钱,她很看好。酒店,是因为她大学时候读的旅游管理,算属于自己的专业知识区。她有些纠结,纠结到饭点忘了点餐,就打算去员工食堂将就一顿。 食堂的大妈认识她,很热情,给她打了满满两大勺宫保鸡丁。 她端着餐盘,在食堂寻找空位。几乎所有的餐桌都坐满了,旁边没人的,看到她过来,也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自己的包或者是身边有的物品放在空位上。 不知道接近会带来好处还是坏处,那就敬而远之。 许忆梵看到澎湃一个人坐,便走了过去。 “许主管……”澎湃有些诧异。 “最近工作上很上进,继续保持啊。”许忆梵不避嫌地坐在他对面,笑盈盈地说。 “嗯,谢谢。”澎湃垂着眸,说。 “你跟甘萌萌好多久了?”许忆梵吃了一口鸡块,问。 “半年。”澎湃如实说。 半年?许忆梵有点佩服,甘萌萌那性子,他是真能忍。 “你挺厉害的。”许忆梵挑眉。 “凑合着过日子。”澎湃说。 “甘萌萌,没跟你说过什么?”许忆梵试探着问。 澎湃不傻,上次微博热搜,他看了,清楚她指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许忆梵暗自笑了,甘萌萌真是撞了狗屎运,找了个好对象。 两人一会儿没有说话,各自吃着各自的。 许忆梵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临走前对澎湃说:“好好谈吧,遇见个人也不容易。” 吃过饭后,她拿着举棋不定的决定去找许英达。对待自己的亲闺女,许英达很耐心,巴不得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两个行业当下的状况,前景,以及她自身的能力,都给她分析了一遍。 许英达说话罕譬而喻,许忆梵理解能力不差,综合了自身因素,最后敲定在酒店上。 ------------- 下午快下班时,下起了小雨。 许忆梵收拾好东西,收到沈诺文的消息。 【公司晚上要开会,让肖助理送你回家,早点休息,勿等。】 许忆梵回了个好,没有找肖言,自己打了个车先行回家。 吃过晚饭,许忆梵和娇娇在一楼大厅里逗玩儿了一会儿,等周妈把它带去上药,才打开电视,她调到平时爱看的综艺节目,看了几分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着挺没劲,又随意调着台,调到一个不知名的财经节目时,节目嘉宾是居然是沈诺文。 她放下遥控,认真看起来。 外面响了一声雷,雨越下越大。 主持人问:沈先生,外界都知道您和沈太太十分恩爱,节目的最后,有没有什么想对您太太说的呢? 沈诺文说:“我太太她不看财经平台。” 这种情况,老道的主持人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他知道如何处理,甚至心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备选方案,所以他脸上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 可沈诺文突然转过头,直面镜头。 这时,雷声、雨声、风声搅和在一起,真是可怕,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似的。 许忆梵调大了音量,等着沈诺文的下文。 他对着镜头,目光很虔诚,他说:“我很抱歉,我没得选。” 演播厅陷入了沉静,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得一头懵。 没人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忆梵也不知道。 --------- 窗外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窗户上。 黑暗之中,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高楼的一间屋子落地窗边,双手插在裤兜里,深邃的眼眸凝望着窗外的雨帘。 他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塑。 身后的门开了,走进来另一个男人,“人来了。” “让她进来。”落地窗边的男人回,声音冰冷。 门口的男人出去,紧接着进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噔噔声。 她走到男人身边,双手攀附在男人的肩上,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她的气息朝着男人的脖颈越来越近。 “不要得寸进尺,东西呢?”男人打断她说。 女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痴痴地笑,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递到男人眼皮子底下。 男人僵硬着脸瞄了她一眼,用两根手指夹着U盘的一头,朝里屋走进。 过了两分钟,里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男人很快从里面出来,交叉着腿坐在沙发上,指尖敲击着膝盖,背对着窗户,脸色极度难看。 女人走到他身边,半倚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娇羞地呢喃着,“还满意吗?” “想要什么?”男人克制着内心的野兽,冷冰冰地说。 “想要什么?”女人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只手指勾起男人的下巴,眼波楚楚动人,“我想要的,从小到大,不就是……唯独,你一个吗?” 男人双唇紧抿,冷笑了一声。 天空骤然劈下一道闪电,煞白的光刹那间照亮了男人的整个后背,他脖子下方本不起眼的一颗小志,在这道闪电中被显现的清清楚楚。 暴雨漫长,持续了整整一夜。 ------------ 第27章 要不咱们要个孩子吧 这一周,都断断续续地下着雨。 许忆梵选定方向后,便马不停蹄地忙起来。她在许氏隔壁大楼租了一层,作为自己未来的工作室。 许英达百分之百支持她,决定把视高的投标交给她练练手。考虑到许忆梵没有经验,大学所学的知识差不多也都交还给老师了,所以许英达还卖了张老脸,请了业界几个专业人士来单独给许忆梵先上一段时间的理论课。 这一周,许忆梵还是如往常一样,早上跟着沈诺文的车来公司,在他的注视下走进大楼,等肖言来消息说车走了,便去自己租下的工作室上课。 沈诺文也没有其他动静,按部就班上下班,只是下班得比往常要早些,会提前在许氏楼下等着许忆梵下楼,每天晚上都变着花样带她去找好吃的,晚上回家也没有再工作,而是陪着她逗逗狗,看看电视,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带她上楼洗澡,睡觉。 一周的舟车劳顿,到周六早上,可以睡个懒觉,日上三竿的时候,许忆梵还在被窝里,她正做着一个美梦。 梦到沈诺文嫁了个六十多岁老婆子,老婆子特别疼他!遗憾的是当梦里老婆子喊他第二十多声宝贝儿的时候,许忆梵笑醒了! 沈诺文正从浴室里面出来,望着被窝里笑得浑身打滚的许女人,不知所以然地问:“是什么好事?” 许忆梵转过来,贼贼地笑:“我做了一个梦。” 沈诺文走到床边,拉过她搂进怀里,宠溺地附和她:“跟我有关吗?” 许忆梵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说:“真聪明。” “那你得说说。” “我梦见你嫁了个六旬老婆子……” 才说了个开头,许忆梵明显感觉到沈诺文圈在她腰上的手一僵。 她笑得更开心了,“老婆子疼你,一直叫你宝贝儿。” “叫我什么?”沈诺文一侧身,把她压在身下,勾起一侧嘴角,笑得邪魅。 许忆梵怔怔地盯着他,条件反射下说:“宝贝儿。” 沈诺文点头:“嗯,老婆子。” 许忆梵当下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对着沈诺文的膝盖就去了一脚。 她下手不轻,沈诺文揉揉膝盖,翻过身呈大字躺在床上,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 “要不咱们要个孩子吧。”许忆梵突发奇想,拱过去,趴在沈诺文身上,轻声细语地说。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合适。” “你最近是不是对我已经没兴趣了?” 距离上一次两人同房已经好几个星期了。 沈诺文是个男人,当然知道许忆梵指的什么。 许忆梵见他没说话,爬起来就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沈诺文一把抓住她,说:“下午不是还要去寺庙?” 许忆梵拧了拧眉毛。 她想起来了,昨天何梦说今天想去瓦塔寺求个签,最近她也时常心神不宁,便应了一起去。 “借口。” 许忆梵翻身下床,马着脸去了浴室,很快洗漱完,把头发绕起来扎了个丸子头,素面朝天,出来瞧着沈诺文在门口等她,也没有出声,绕过他直接往楼下走。 周妈正在厨房做饭,做了许忆梵最爱的剁椒鱼头,还没下楼就能闻见香味。 许忆梵兀自进到娇娇的房间,拿着玩具骨头逗它。 沈诺文叫她,她也不答应。 饭点的时候,周妈热情地过来叫两人吃饭。 许忆梵头也没回,一边给娇娇吃着牛肉粒,一边说:“没胃口。” “太太,今儿做了您最喜欢的剁椒鱼头,您不是打小就喜欢吗?”周妈在门口扯着嗓子说,生怕她听不见今天的菜是她中意的。 “就是不想吃。” 周妈不解地看了看沈诺文。 “没事,您先吃吧。这跟我斗气呢。”沈诺文礼貌地笑着说。 周妈一点就懂,乐呵呵地走开了。 “真的不吃?周妈今天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鱼。”沈诺文斜靠在门口,说。 许忆梵跟他僵持着,又拿了飞碟逗娇娇,不作声。 “天还没亮就去了。”沈诺文补充说。 许忆梵本想放下飞碟,去拾旁边的玩具球,听到沈诺文的话,顿了一下,扔下飞碟,喂了娇娇一颗牛肉粒,然后倏然起身,径直走到餐厅,对着厨房里喊: “周妈,帮我盛碗米饭。” ------------ 第28章 拜佛 下午,许忆梵和沈诺文去许宅接何梦。 许宅在城北郊,清水湾在城南,开车要1个半小时。 许忆梵还在置气,沈诺文跟她搭话,她也不理,把车跟手机连上蓝牙就开始放歌,沈诺文一说话,她就故意把声音调大,假装自己听不见。 沈诺文不生气,由着她来,路过奶茶店,还停车给她买了一杯奥利奥奶盖。 两人到许宅后,何梦已经收拾好了,直接就上了车。 何梦一上车,就察觉前头两人气氛不对,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就笑呵呵地对沈诺文说:“阿文啊,我家小梵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有时候是任性了些,你多担待担待。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哄哄就过去了。” 沈诺文笑:“妈,我知道。” “她爸打小就宠着她,小时候这孩子就说长大要嫁一个爸爸一样的老公,不让她吃半点苦头。” 这话是故意说给沈诺文听的,无非就是要提醒他。 “妈,他做得好着呢。媒体不都说嘛,新时代完美丈夫。”许忆梵故意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 沈诺文笑着瞄她一眼,“妈您放心,小梵一天是沈太太,我一天都不会让她吃苦头。” 许忆梵面上不屑,心里偷乐着。 瓦塔寺在瓦塔山山顶上头,就在北郊边儿上,离许宅不远,说话间功夫就到了山脚下。 周末这种景区一般都是人千万千,停车是个问题。许忆梵和何梦在大门口先下了,沈诺文开车去找停车位。 许忆梵站在山底下,仰头往山上望,一阶一阶的阶梯往天上延长去,漫漫看不见尽头。 “妈,咱们不会是要一步一步爬上去吧?”许忆梵看着这一望无尽的阶梯,欲哭无泪地说。 “怕啦?平时要多锻炼。”何梦拍拍她的肩膀,说。 “又不是坐不起缆车!妈,咱是不是快破产了呀?”许忆梵指着正从上面下来的缆车,转过头瞪大了眼说道。 “你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呢!这拜佛求签得虔诚,讲的就是诚心,这心要是不诚,就不灵啦!”何梦说。 “行!我也没拜过,您是专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忆梵言罢就抬起腿儿开始往上爬,面上笑盈盈的,心里早就哭爹喊娘了。 何梦跟上,喊了一声:“你不等阿文啦?” “人家爱锻炼,身体好,用不着您操心!” 这说完没多久,果然沈诺文就跟了上来。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往上爬着,累了就靠着栏杆休息一会儿,欣赏沿途的大好河山,然后接着往上爬。 一小时过去,总算是能瞅着寺庙的轮廓了。 许忆梵彼时已经精疲力竭,额前的碎发湿透了,乱七八糟地贴在皮肤上。 “妈……看不出来……你真行!最近……是不是……偷偷泡健身房啦?”许忆梵双手杵在膝盖上,半弯着身子直喘气,看着年芳五十却脸不红气不喘的何梦说。 “叫你平时多锻炼,你不听!” “妈,回头我会多多督促小梵的。”沈诺文站在上面的台阶上,笑得如沐春风,好像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场电影。 许忆梵没好气地笑了一声,深深呼了一大口气,赌命似的就往上冲。 这一口气就冲到了寺庙前头,她感觉头晕乎乎的,差点就要往后载过去。 “小心。”沈诺文从后面抱住她。 沈诺文身材不错,腹肌没有8块,6块倒是一个不差。许忆梵情急中一只手正好抓在他的腹部上。 “嗯……不错。”许忆梵小心脏扑通扑通叩击着胸腔,但仍面不改色地说。 “什么不错?”沈诺文轻声笑。 “佛教五戒,三不邪淫,瞎说要遭报应。”许忆梵推开他,说。 沈诺文看着她怒瞪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咧嘴笑开了。 这时何梦也上来了,许忆梵没理他,跟着何梦往瓦塔寺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发现沈诺文在原地没跟上。 “你不去?”许忆梵退回去问。 “我在这儿等你们。”沈诺文没动。 “你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直面佛祖吧。”许忆梵挑眉说。 沈诺文摇摇头,盯着许忆梵无奈地笑。 “不信佛?”许忆梵不依不饶。 沈诺文的视线往瓦塔寺顶上望去,瓦塔寺不大,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山雕刻了好多仙人,栩栩如生。 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把人往海绵里挤,挤得透不过气。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佛不能渡我。” “那谁能渡你?”许忆梵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意思,便接着问。 “你信佛?”沈诺文转过来反问她。 “以前不信,现在试试。” 许忆梵说完,沈诺文还是说要在外面等,她便不坚持,跟着何梦去烧了香,拜了佛,原路返回,沈诺文拿着两瓶水靠着一根柱子在外面等。 许忆梵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大喝了一口。 “求了什么?”沈诺文怕她呛着,拍着她的后背,问。 “怕你死我前头,求了你长生不老。”许忆梵咧着嘴,乐呵呵地说。 “那我岂不是要成妖怪。” “你现在就是,白骨精。” “那你给我三棍,我去给你找个棍子。” “我才不是孙猴子,我是唐僧!” “白骨精可是要吃唐僧的?” “流氓……” 许忆梵见沈诺文一直耐心地讨好她,也不再置气,开始跟他开着玩笑,给自己台阶下。 下去的时候,还是选择坐了缆车,十来分钟就到了山脚下。 上车后,何梦和许忆梵都精疲力竭,各自倒在靠背上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养神。 没眯一小会儿,就到许家了。 “走吧,白骨精。” 许忆梵把何梦送到屋里头,返回车上,系好安全带,对着沈诺文抛了个媚眼说。 不会以后自己都会被唤作白骨精了吧,沈诺文想着就冷汗直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发动了车子。 “等一下。”许忆梵说,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拽下来一只。 沈诺文疑惑地看着她。 “单车法拉利,帅气!霸道总裁都这样。”许忆梵挑挑眉。 沈诺文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改明儿提一辆法拉利。” ------------ 第29章 Mr.x 周一许忆梵刚送走许英达请来的导师,沈诺文便来了电话,说在楼下停车场等她,一起去吃饭。 许忆梵下楼从后门绕到许氏,又从许氏下到地下停车场,按着沈诺文说的方向四处张望着,搜寻他黑色的揽胜。 许忆梵晃悠了一圈,黑色揽胜倒是有,但是没看见挂着沈诺文车牌的。 她正掏出手机打算给沈诺文拨个电话,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喇叭声。许忆梵吓了一跳,尖叫着转过头,正对上沈诺文的目光,他坐在一辆法拉利驾驶座上,温文尔雅地对她笑。 “新买的?”许忆梵站在原地,眼里带着疑问,抱着双臂看着沈诺文说。 “提车没这么快,夏歌的,借来开开。”沈诺文下车,给许忆梵拉开车门。 他永远都想得这么周到。 许忆梵喜滋滋地在他脸上啵一口,稳稳地坐下。 沈诺文系好安全带,两只手掌着方向盘,故意叫许忆梵看她。 “单手法拉利。” “嗯……” 许忆梵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越来越搞不懂沈诺文,有时候觉得他沉稳冷漠,有时候觉得他深不可测,有时候又觉得他天真无邪,就像现在。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嫁了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 晚上的发布会7点就开始,要穿礼服,许忆梵中午不敢多吃,在江南菊随意吃了几口,就直杀自己常去的造型工作室。 许忆梵给自己挑了一件大红色的露背无袖长裙,鱼尾摆的,把她白皙无暇的皮肤和前凸后翘的身材优势衬托得淋漓尽致。 沈诺文换了一身西装从试衣间出来。 许忆梵上前替他拢了拢衬衫袖口,上下打量着他。 沈诺文本来就生得宽肩窄腰,是个行走的衣服架子。今天一身定做的灰色西装裁剪得体,更能很好地突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 许忆梵一直觉得自己审美优秀,今天更甚。 “今天你真长脸。”许忆梵忍不住伸手捏捏沈诺文白净的脸蛋。 沈诺文握住她的手,笑得很好看,转头让造型师拿了一件白色镂空的披肩,搭在许忆梵肩膀上。 “晚上可能风大。” “假正经。” 许忆梵点破不说破,扬起一边嘴角。 选好礼服后,许忆梵又做了个头发,大波浪,长发拢在一边,异域风味十足。 沈诺文坐着等她,叫刘越把法拉利给夏歌开回去,然后随意地翻看着财经杂志。两个小时后,焕然一新的许忆梵才重新站在他跟前。 “好看吗?”许忆梵提着裙子,问。 “好看。”沈诺文站起来,笑着点头。 许忆梵自然而然地挽着他的胳膊,上了车。 上的是李叔开来的轿车,黑得蹭亮,很适合今晚的场合。 -------------------------- 发布会定在蓉城本市最豪华的威尔森林酒店宴会厅,也是视高最大的竞争者。 两人到的时候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门口却挤满了记者,全都长枪短炮杠上了。 酒店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走VIP通道进入贵宾休息室。 刘越早已等在门口,见许忆梵挽着沈诺文胳膊走过来,便迎上来,说:“沈总,南嘉传媒的李总已经到了。” 沈诺文颔首应道,紧了紧许忆梵挽在他胳膊肘上的手,说:“紧张吗?” 结婚前,因着自己的身份,跟着许英达经常在外露脸,她许忆梵对这种场合早就司空见惯,并不怯场,便笑眯眯地摇摇头。 其实,许忆梵在来之前,私下让肖言做过资料。 南嘉传媒,创立7年,之前一直都做着一些独立电影的幕后工作,去年才出现在公众视野,仅用一年时间便打造出一线巨星刘也可,投资的多部电影全都票房大卖,其在娱乐圈的野心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让人津津乐道的不只是它的商业成就,更是背后神秘的创始人,对外代号——Mr.X。Mr.X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所有的事项都交给李峰全权代理,也就是刚才刘越说的李总。 网络上关于Mr.X的猜测盛传有若干种,有人说其是低调的富家子弟,貌若潘安;有人说其是上京高官子弟,背着家里的意愿暗自涉足娱乐圈;也有人说其是其貌不扬的现实版如花……总而言之,在这方面,网友们是发挥尽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对于这些,南嘉从未有过回应。吊足了群众的胃口,把营销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有过一些了解,许忆梵心里自然有底气。 李峰比想象的要随和,沈诺文介绍过许忆梵后,很客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沈齐光也来了,身边带的女伴是风头正盛的大明星刘也可。 ------------ 第30章 你是我的光 袁雪年轻时就是个美人,沈齐光遗传她,底子自然不差。他眼角有一颗泪痣,让人很有记忆点。 刘也可一头黑长直披肩,还是一如既往的花颜月貌。 两人站在一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今天的三位男主角全都到场了,随后移步到阳台寒暄起来,应该是有公事要聊。 许忆梵和刘也可坐在沙发上喝着果汁。 “原来您就是沈太太,早听闻沈总爱妻成瘾,您真有福气。”刘也可轻抿了一口果汁,说道。 “那都是媒体说说,其中的苦,自己才知道。” 自从上次在荣基见过刘也可后,许忆梵对她印象颇好,也没有觉得气氛尴尬,自然而然就跟她聊起来。 刘也可挑起食指,左右摆了摆,“男人,即使是做做样子也难得了。” “刘小姐这次是要跟沈导演合作?”许忆梵不大喜欢和不熟的人讨论自己的家事,便转移了话题。 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次的投资方是南嘉和沈氏,而刘也可是南嘉的当家花旦,女主角自然非她莫属。 不过许忆梵也没什么可问的。 “我是女主角。”刘也可说到女主角三个字的时候,神采奕奕的,双瞳剪水,似乎是在说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刘小姐一定特别喜欢演戏。”许忆梵笑着说。 刘也可苦笑一声,“不容易。” 娱乐圈的厮杀不比战场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惨状差,许忆梵知道刘也可的不容易指什么。 荧幕上万人之上,光彩照人的女人此刻在许忆梵眼里,就像一只会在深夜缩在角落里偷偷啜泣的小野猫。 她情不自禁地往刘也可身边挪了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刘也可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说:“谢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刘也可为了保持身材,桌上的果汁不敢多喝,基本上是许忆梵一个人在喝。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沈诺文先从阳台回来了,和刘也可礼貌性地打过招呼,带着许忆梵跟着工作人员准备入场。 入场前,第一步要突破宴会厅门口没被邀请的三流媒体的长枪短炮。 记者们你争我赶,问了很多问题,无非就是沈诺文是否营造宠妻人设,夫妻是否已经貌合神离,沈诺文是否吃软饭等等。 倒是没有记者提过陆清溪,看来沈诺文私下一定打点过。 打点也不一步到位。 许忆梵一下子就明白他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这些问题沈诺文方再怎么回应也是徒劳无功,得自己亲自出马。 她往沈诺文身上靠得更紧了,脑袋挨在沈诺文的肩膀上,面对密密麻麻的镜头,笑颜眉开地说:“做女人很简单,只要男人好,我做什么都行。” 这话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记者们也都知趣,总要给许英达一个面子,也没再穷追猛打,问了一些普通的问题,便放两人进去了。 会场来宾的所有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许忆梵和沈诺文在最前排。往右边数两个是沈云帆和沈齐星的座位。 许忆梵左顾右盼,并没有看到沈家另外两位男士的身影,于是转头问:“爸和沈齐星呢,怎么没来?” 私下里,她一直把沈云帆叫做老狐狸,但有外人在,自会收敛一些。 沈诺文转了转表腕,蹙眉说道:“爸和妈临时去裕城了,那边有生意要打点。” 李芳茹老家就在裕城,家里生意做得挺大,两家免不了生意上的往来。 “沈齐星呢?”许忆梵提起这个名字就想到那天晚上在沈宅此人的龌龊样,心里直犯恶心。 不过她心里七上八下,眼皮也不听话地跳着,总感觉今晚要出事儿。就怕这沈齐星整什么幺蛾子。 沈诺文掏出手机给沈齐星打电话,打了两遍,那边都是无人接听。他合上手机,把刘越叫了过来,吩咐他去看看。 工作人员这时过来提醒说发布会要开始了,请各位来宾就座。 沈诺文在许忆梵身边坐下,轻轻捏了捏她重叠在一块儿放在膝盖上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此类发布会的流程都大同小异,主持人介绍了一轮来宾,几个领导人上去讲话,介绍了新官上任的沈齐光,下面的人听得也是昏昏欲睡,等到刘也可上台献歌,倒是又人声鼎沸的。 该沈诺文上台了,他箭步流星走上去,站在主持人身边,与之前上台的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比,挺拔的身姿真是卓尔不群。 他站在台上,浑身发着光。 许忆梵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坐得笔直。 沈诺文还没发话,包里的手机倒是震动起来了。 这时候,应该全神贯注地听沈诺文讲话才对,但是许忆梵鬼使神差地把手机从晚宴包里掏出来了。 来了两条微信,一条是夏知发的,另一条是来自肖言之前介绍的私家侦探连桥。 许忆梵直接点开了连桥的消息。 【戒指的消息有点难度,但是您让查的甘萌萌的消息,我想许小姐您会感兴趣。】 主持人开始讲话,许忆梵抬眸看了一眼,飞速在键盘上敲下【发过来。】 “刚才李总公布了新电影的名字,听说是沈总您亲自敲定的,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个渊源吗?”主持人笑得灿烂,八颗白白的大牙很招人眼球。 连桥秒回,是几张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角度,但是设备不错,把甘萌萌的脸拍得很清晰。 甘萌萌垫脚吻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镜头,后脑勺被几片大绿叶子给挡住了,只露出脖子那一块儿,脖子很白皙,一颗小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许忆梵冷嗤一声,澎湃这顶亮的发光的绿帽子算没得跑了。 许忆梵把手机放回包里,竖起耳朵听沈诺文讲话。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你是我的光。这束光就是我的太太。我的太太是我的光,是我心中的至纯之地。没有她,也就没有我沈诺文的今天。这部电影,是送给我太太的礼物,我希望她可以喜欢。” 刹那间,所有的摄像头都往许忆梵的方向转移,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将她包围,此时她是这个场子的焦点,她是万众瞩目的星。 许忆梵不慌不乱,微笑着面对镜头,眼角泛着泪光。 沈诺文这时从台上走下来,牵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亲吻着她的双唇,现场立刻欢呼起来,沸腾起来,将整个发布会推向了高潮。 不出意外,明天的微博热搜一定是被这场发布会预定了。 电影还没开拍,就已经开始造势。 而此时在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里,沈齐星看着手机上发布会的现场直播,一口唾沫星子吐在拿手机的人脸上。 他动嘴不动手的原因是手压根就动不了,被麻绳绑在背后绑得死死的。 拿手机的人被激怒了,一脚猛地朝沈齐星的肚子上踹去,用了十足的狠劲。 这一脚简直要把沈齐星的肠子给踢出来,他跟个空心布偶似的往后倒去,整个人砸在地上,脸都给疼绿了,吃痛地倒在地上猛咳。 “敢劫我的的单,沈少,今天我们就看看你有几条命。” ------------ 第31章 快叫救护车 发布会后是晚宴,受邀的来宾和媒体都可以留下来吃喝。 许忆梵去卫生间补了个妆,出来就撞见沈诺文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刘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许忆梵提着裙子追上去问。 “刘越,你先送太太回家。”沈诺文停下来,神色凝重。 许忆梵抓住他的胳膊,一步也没动,“带我去。” 沈诺文看着她,她的眼神坚定不移,就像是做好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他犹豫了一番,才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呆在车里。” 这个条件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而且十分合理,许忆梵不瞎倔,乖乖地应允。 上车前,许忆梵压着嗓子悄悄地问了一声刘越:“怎么回事?” “沈齐星被人打了。”刘越说话言简意赅,只说重点,不说因果。 许忆梵心里涌起一阵鬼火,就知道沈齐星闲不住,迟早要出岔子。 --------------------- 沈齐星现在是懵的,很懵。 两小时前,在去发布会的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截了车,然后又莫名其妙被蒙上黑罩子带到这个鬼地方来,被迫看了一小时的现场直播,又被迫看了沈诺文花式撒狗粮,现在又被人往死里踹了一脚。 这一脚,命差点去了半条。 他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听到行凶者说到共和会,心尖激颤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立马此起彼伏。 共和会,蓉城地下的王者,不是谁都敢招惹的主。 刚踢人的男人镶了一颗金牙,在有点灯光倒黑不黑的仓库里,能把人眼睛给刺瞎。他旁边还站了五六个黑衣黑裤黑鞋的一身黑,每个人手里不是拿着棍棒,就是明晃晃的杀猪刀,换做是普通人,此时保不齐都被吓尿了。 “等等……你说……我截了你们的货?”沈齐星费劲了浑身解数才勉强能靠着一旁的墙柱子扶起来,每说一个字都跟拿刀尖子在喉咙里割一样。 “行,让爷来提醒你。”大金牙对旁边一小弟挥了个手,那人风风火火不知从哪儿就搬过来一个凳子。 “一个星期前,玛港。” 沈齐星忍着疼痛,开始往一个星期前回忆,他此刻脑子晕头转向的,想了好半一会儿才想起来。 玛港,他的确是截了一批货。 平时他花钱大手大脚,又爱光顾那些三教九流之地,沈云帆查账查得严,不出去赚点外快儿,根本没办法活得这么潇洒。 沈齐星有个自己的小组织,干点儿私底下见不得光的生意。一个星期前,下面的马仔说得到可靠消息在玛港有交易,是个新人,可以截,自己才敢大摇大摆行事。 操! 沈齐星心里有把那马仔千刀万剐的冲动。 “想起来了?”大金牙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货还没出手,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沈齐星暗自庆幸最近沈氏事儿多,没来得及出手,还有挽回的余地。 “货我们自然是要要回来,但这截单又算另一会儿事儿了。”大金牙点了个一根烟,叼在嘴里。 “你们说怎么办吧?”沈齐星心里烦躁,脾性硬得很,不打算求饶。 大金牙抽了一口烟,冷嗤一声。 “小六。” 被叫作小六的人明显就是大金牙的老跟屁虫了,大金牙一唤,他直接上前把手上的刀子甩在沈齐星面前。 哐当一声,惊得沈齐星全是汗毛都立起来。 “爷我也就不多计较,一根小拇指,左手还是右手,你自己看着办。” 靠,来真的! 沈齐星额头上冷汗直冒,心脏被上了加速器般直扣胸腔,他脑子一片空白,直勾勾地盯着蹭亮的刀子。 大金牙见没动静,一口吐掉嘴上的烟头,用脚在上面碾了碾,一根烟头被压得稀巴烂。 “妈的,给我打!” ----------------- 车开到一个废弃码头,许忆梵没来过,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透过车窗,倒是能看见很多仓库。 “你在车里等我,不可以出去。”沈诺文下车前,转头看着许忆梵,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比说国家大事还严肃。 许忆梵说了句小心,没有跟着下车。 人一紧张,时间就过得特别慢,但凡要是有那么一点儿开心事,就哗哗的跟瀑布似的拦不住。 她现在就特别紧张,比被人架着刀子赶上油锅还紧张。一来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二来瞧着外面的环境,就像是港片里警匪交战地。这么一琢磨,紧张直接徒升为恐惧,背后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沈诺文还把车锁了,留一个小缝给她呼吸。她一个人在车里等得都想跳起来掀了车盖。 不知过了多久,刘越回来了,架着鼻青脸肿的沈齐星。 “太太,快叫救护车!” 他把沈齐星往副驾驶一塞,就这么扔下一句令人遐想的话,人又不见了。 ------------ 第32章 深水炸弹 沈诺文被人给捅了。 医生说刀子跟肺擦肩而过,一厘米,多一厘米,人就该归西了。 沈齐星也好不到哪儿去,肋骨被人打断了两根,就躺在隔壁病房。 讽刺的是,隔壁房热热闹闹,门庭若市,这边却清清冷冷,鸦雀无声,倘若许忆梵也不在,被人误认为太平间也不足为奇。 “我说你是脑子被人泼硫酸给烧空了还是怎么的,趟这趟浑水干嘛。人家一大家子还不领情。”许忆梵给沈诺文倒了一杯温开水,又插了根吸管在里头,愤愤不平地说。 据刘越说,沈齐星跟社会人士路上车子发生了碰撞,沈齐星太冲,被人给收拾了。 她是真的气,又气又心疼,过于悬殊的待遇让她这半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我答应过爸……要看着点……”沈诺文艰难地扭过头,象征性喝了一口。 “行了,你别动!好好躺着。”许忆梵皱着眉头,生怕他一动伤口又裂开。 沈诺文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难得安安静静地躺着。 许忆梵守在床边,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想揭开被子看看沈诺文的伤口,但她又没有这个勇气,一是怕看了心疼哭鼻子,岂不是很没面子,二是怕自己毛手毛脚万一把人伤口又撕裂了,人还得多进手术室遭一次罪。思忖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刷朋友圈,突然想起什么,把连桥发的照片转发给肖言,让他发给澎湃,澎湃人不错,是个老实人,可以拉一把。 刷完朋友圈她又刷起头条,心里烦躁,越刷越烦躁。 隔壁房一家人嘘寒问暖的声音此起彼伏,跟一群蜜蜂嗡嗡嗡一样聒噪个不停。 如果许忆梵此刻是个男人,如果家教允许,她已经一脚踹开隔壁门,再一人一个耳光子。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倏地站起来,径直往隔壁走去。 推开门,李芳茹在,沈齐光在,居然连甘萌萌也在,还有一个生面孔。 “隔壁还躺着一救命恩人呢,你们家的,没人去看看?”许忆梵靠在门口,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面容扭曲,扯出一个电影反派的标准笑脸。 一屋子人瞬间寂然无声,就像正嗨着的酒吧突然被拉了闸。 李芳茹的表情有点好笑,一阵青,一阵红,说是刚食屎了也不为过。 那个生面孔尴尬地咳了两声,走过来,“我去看看吧。” 许忆梵伸出胳膊拦住他:“您是……” “这是甘律师,萌萌的爸爸。算跟沈氏一路走过来的,爸的得力助手,小梵你就当一家人。”沈齐光过来解围道。 一家人?说这话真不害臊。 许忆梵心底冷笑,嘴上并没有打算妥协:“我丈夫姓沈,今儿救了一条命,也姓沈,好歹也要个姓沈的过去看看吧。” “许忆梵,你!”李芳茹气红了脸,颤抖着手指着许忆梵,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是了,毕竟不占理,还能胡编乱造不成。 “阿姨,小星哥哥现在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千万别生气。我现在就去看看阿文哥。”甘萌萌拍抚着李芳茹的背脊,声音甜美地说着。 许忆梵脑子里被雷轰炸了般,轰隆隆直响。 第一个雷点:阿姨! 第二个雷点:小星哥哥! 第三个雷点:阿文哥! 甘萌萌和这家人得有多熟,才能自然而然说出这种称呼。 信息量太大,把许忆梵炸得一时愣住了。 “嗨呀,我去吧,去看看阿文去。”沈齐光站出来,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许忆梵云里雾里地跟在沈齐光后面出去,沈齐光待了一会儿就过去了,李芳茹和甘萌萌接着也过来待了一小会儿。 这段时间许忆梵就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脑子一片空白,内心却四下翻腾。 甘萌萌这一茬,没人跟她提起过。 她恍然间觉得离这一家人好远,就像她从来没看透过沈诺文一样。 “嘿呀,弟媳,你怎么不进去呢?”听这声音,傻里傻气,用脚趾头想也是沈齐光。 他在许忆梵身边坐下,掏出一根烟,手抖,差点掉地上去,点燃了,又往空中喷了一口烟。 “甘萌萌跟你们家很熟?” “算是吧,那丫头小时候儿经常来玩,爸还认她做干女儿,上了大学就不怎么来了。听说跟阿文以前的……是朋友来着。” “哦。” 干女儿…… 许忆梵低着头,小脸埋在影子里,面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沈齐光也没有接话,兀自抽着烟,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 许忆梵受不了二手烟的味道,站起来跟沈齐光说了一声,进了病房。 她前脚刚进,后脚许英达、何梦还有肖言也来了,肖言提着一大口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还是万年面瘫的模样。 “哎呀,阿文怎么样啊?有没有大碍啊!”何梦焦急的样子倒像亲妈。 沈诺文见许家人来了,费着劲儿想坐起来,被许忆梵按了下去,只好笑着说:“爸妈,你们来了。” “听医生说差点伤着肺吧,这是怎么回事?”许英达说。 “还不是沈齐……”许忆梵憋着嘴,话没说完,沈诺文捏了捏她的手。 她叹口气,“意外,您老别操心。” 许英达和何梦呆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许忆梵便让李叔将二人送回家,自己留下来照看沈诺文。 所有人走后,肖言还站在门口,之前也鸦雀无声的,要不是他手里的大袋子提带儿断了刺啦一声,许忆梵也险些忘了他的存在。 “衣服。” 许忆梵下意识低头瞅了自己一眼,身上还穿着出席发布会的礼服。她立马反应过来,有些尴尬,接了肖言手里的袋子,去卫生间换了一身休闲服。 “我走了。” 肖言淡然说完,兀自走开,留许忆梵在原地一脸懵逼 ------------ 第33章 一颗痣 第二天,沈云帆从裕城回来,单独来看了沈诺文,父子在里面呆了快一个小时。许忆梵没进去,坐在外面等。 等沈云帆出来,她礼貌性地打了个照面,才回到病房。 “跟老狐狸说了什么,说这么久?”许忆梵问。 “说了我要退出沈氏的事情。” “反正现在你这种情况,也什么都做不了。你的位置呢?沈齐光顶上了?” 沈诺文点头。 “这下老狐狸心安了。当初让你进去也是辅助沈齐星,没想到你能做这么好,有危机感了。” “听大哥说……甘萌萌是老狐狸干女儿?” 许忆梵走到床边,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照在沈诺文身上,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嗯。”沈诺文说。 “都没听你说过。”许忆梵坐回床边,两手撑着腮帮子。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沈诺文的声音很淡,眉毛也没动一下,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句话的语气表现得十分恰当。 “所以……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许忆梵问,“大哥说她小时候经常去沈家玩儿。” 其实她对甘萌萌的事情本没有什么兴趣过问,可最近这人气焰嚣张,一而再再而三地公然对她表示不满,实话实说,她觉得甘萌萌这样做有点过。就算以前跟陆清溪是死党,替她出气,可人都去了,没必要一碰见她就喷火,还喷得这么直白。况且以前许忆梵在学校是横着走的,她也没有过什么过激反应。 而且硬要给甘萌萌扣上白莲花圣母或者仗剑行天涯的勇士人设更不合适。 她对她……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深仇大恨? 女人和女人之间能因为什么有深仇大恨? 许忆梵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一紧。 “差不多吧。”沈诺文说。 “她……对你有没有表现出过……” “喜欢?”沈诺文打断她,“没有。” 那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许忆梵松了一口气。 昨天没有洗澡,身上突然有些痒,潜意识驱使下,沈诺文扭了扭背,想靠摩擦力来缓解瘙痒的感觉。 “要不我给你擦擦?”许忆梵问,她也不确定,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儿。 “让护士来吧……” 沈诺文不提还好,这一提许忆梵就杠上了。 自己的丈夫,身子怎么能被别的女人看。 她进卫生间拿了个盆,接了一盆水,放在床前的凳子上。想把沈诺文扶起来,怕碰着伤口,折腾半天,把自己整的汗流浃背,还是没有进展。 无奈之下,她叫来了护士,等护士把床摇起来,又像赶苍蝇一样把人赶走。自个儿小心翼翼地解了沈诺文病服上的扣子,男人优秀的身材立马显露无疑。 “好看吗?” “好看。” 许忆梵觉得自己脸皮越来越厚,一点都不脸红。 她端着水,拧干帕子,全神贯注地给沈诺文擦身子。前面擦完,她换了方向。 沈诺文背后肌肉很紧实,肩胛骨非常性感,看得她有些血脉喷张,蠢蠢欲动。 她的眼神从股沟往上慢慢滑,滑到脖子下方,她愣住了。 手里的帕子毫无预兆地掉在床上,闷响一声。 脖子下方一颗小痣,就像突入而来的闪光弹,一瞬间闪瞎了许忆梵上一秒还色眯眯的眼睛,刺得她生疼。 “怎么了?”沈诺文不解地回头问。 许忆梵抽了抽鼻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扯出一个比路飞还扯淡的笑容:“太性感,看呆了。” 她这个样子,有些傻里傻气。 沈诺文伸手过来想摸摸她的脑袋。 许忆梵弯身拧帕子,不作声色,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她轻飘飘地说:“你脖子后下方有颗痣。” “是吗?我真没注意过。” 许忆梵轻轻嗯了一声,很快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她不疾不徐地给沈诺文扣好扣子,学着护士的动作给他把床摇平躺,说了一句:“你先休息,我出去走一走。” 走到楼梯口,她下意识往病房的方向瞄了一眼,又觉得不放心,直接走到医院后花园,拿出手机,拨通了连桥的电话号码。 “照片就那几张?” “本来能拍到那男的正脸,突然来了个卡车,魂儿差点给我吓没。再要拍,人都走了。”连桥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 许忆梵无语,嘴角抽搐了两下:“继续查。甘萌萌有个爹,查查他。照片上的男人,查出来是谁,之前价格的两倍。” “嘿嘿,三倍成不?”连桥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趁此捞一笔。 “成。”许忆梵没有犹豫,不假思索给了回应。 钱不是问题,她心里的疑虑才是问题。 有痣的人千千万万,不一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毕竟沈诺文直接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如此宽慰自己,她的心还是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 挂了电话,许忆梵在楼下一动不动站在阳光底下,全身被浓郁的温暖所包围,但身体里的冰冷却自她心间窜起,游走在她四肢百骸。 ------------ 第34章 你不全看到了吗? 沈齐星呆了一周就出院了,医生说沈诺文得住满打满一个月院才行,但他跟吃了什么友国特效药一样,不到半个月就能自己折腾着下床,天气不错的时候还拖着许忆梵陪他去花园里散步,许忆梵就搂着他的胳膊,像一对恩爱多年已到迟暮的老夫老妻。 第20天,沈诺文终于被允许可以离开那个满是消毒水味儿的地方。 ...... ------------ 第35章 我们各自安好 沈诺文拿起套房沙发上的西装不徐不疾地穿上,走到卫生间打湿了一张帕子,对着镜子抹掉嘴角的唇印,然后来来回回擦拭着衣领上的印记。 红色印记越擦越多,晕开了一片。 他全程都一言不发,脸上布满了阴郁。 “心疼吗?”甘萌萌靠在卫...... ------------ 第36章 怀孕 梦里是一个陈旧的仓库,四角的窗户布满了蜘蛛网。地上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好像已经不醒人事。 一个脸上从左眼到右边下巴,纵横着一条长疤的男人正肆意地在许忆梵身上索取。 旁边有人呼喊着“赵三,赵三!” 许忆梵不知道为什么...... ------------ 第37章 甘萌萌的诡计 “靠!” 随着一声Defeat(失败)声响起,沈齐星悒悒不欢地退出战局。 【沈二少,今天怎么回事啊,蓉城第一李白0-8。】 【不玩了不玩了,老头子大寿,吵得很,状态不好。】 沈齐星吐了一口气,郁闷地退出...... ------------ 第38章 摩天轮传说 老狐狸生日宴后的翌日清早,许忆梵没跟沈诺文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回了趟许家。 许英达心情甚好,连忙从公司赶回来,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饭菜。 饭桌上何梦一直侃侃而谈,说着巴黎的趣事。强烈推荐了一家叫丁香园的咖啡馆,还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给许忆梵看这家咖啡馆的小视频。 ...... ------------ 第39章 诡辩 “喂?”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糯糯慵懒的声音,似乎刚睡醒。 “是我。”许忆梵清了清嗓子。 “许忆梵?”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有...... ------------ 第40章 算计 山间别墅是庄园酒店,依山傍水,环境儒雅。 一行人选了自己的房间,夏歌夏知选在二楼,许忆梵给自己和肖言选择了一楼的房间,沈诺文就选在他们隔壁。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一路舟车劳顿,所有人都选择要先补个回笼觉。 许忆梵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 ------------ 第41章 消逝 沈齐星离场后,甘萌萌也没有心思在戈凤继续待下去。 是她拽着沈齐星硬要来的。 她在地上瘫坐了良久,心绪很复杂,一团乱麻。她不明白,许忆梵究竟有什么好。 自己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毫无意识就可以得到。 嫉妒和无奈。 ...... ------------ 第42章 绑架 许忆梵从浴室出来,换了一套家居服,颤抖着按开了公寓所有的开关,从玄关到卧室,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有暖光的,有白光的,有紫光的,各种颜色的灯光把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一段当时具有毁灭性的记忆现在重新从深渊里爬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是羞愧,是恶心,还是迷茫。 ...... ------------ 第43章 云涌 许忆梵再次醒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接着是一团火焰上下跳动,再然后是六个重影,最后变成三个人影。 这三个人,她都认识。 甘萌萌,赵三和大金牙。 其中两个还是她的噩梦。 许忆梵动了动身子,发现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得死死的,她第一时间就...... ------------ 第43章 风波 和一波警|察一起上来的还有沈诺文,他们出现在天台门口时,沈齐星嘶吼着嗓子说了特别多不堪入耳的话,具体说了什么许忆梵现在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两三个警|察很快便将他制服,带上手铐给压上了警|车。 沈诺文抱着她往医院去的一路上,她整个人都没有缓过来,下腹抽...... ------------ 第45章 暗手 回到清水湾的路上,车子路过那天取快递的拐角时,许忆梵的心还咯噔了一下。 沈诺文察觉到了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恐慌,轻轻地搂住她说:“别怕,我在呢。” 许忆梵勉强笑笑,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车子到大院门口时,沈诺...... ------------ 第46章 黎明 沈诺文和何梦一起在警|局的休息室里等,何梦急得像热锅里的跳蚤,来回踱步。 沈诺文也说不了什么,捏着眉心,静默不语。 这样的僵局直到休息室门开的那一声吱呀声才得以打破。 “沈先生,许太太,我们这儿结束了。”一个警|察推着门,说。 ...... ------------ 第47章 小巷 今夜风挺大,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沈诺文从李峰家出来,收了收衣领,朝刘越走去。 “沈总。”刘越绕到后面,拉开车门说。 沈诺文点头,伸出一只手按在刘越的胳膊上,“你一会儿打个车先回。” ...... ------------ 第48章 要得太多 沈齐媛站在煞白的灯光里,眼神有些涣散,她猛烈地拍打着车盖,撕心裂肺地叫着许忆梵的名字。 许忆梵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她呼了口气,手放在门把上,打算下车。 正要推门,刘越却按了锁车键。 许忆梵疑惑地问了一句:“这是干什么?” ...... ------------ 第49章 离光远远的 沈诺文开车直驱三林苑的别墅,李峰,刘越和傅乐言都在饭厅。 三个人开了一瓶香槟,正要碰杯庆祝。 见沈诺文进来,刘越立刻叫下人去拿了一个杯子。 “来,沈董,我敬你一杯!”李峰盛了酒,拿着杯子走到沈诺文跟前。 ...... ------------ 第50章 算了 沈诺文盯着她手上的文件。 离婚协议书。 五个大宋体,跟针扎在眼睛上一样刺眼。 “还是你需要再找个律师过来帮你看看?”许忆梵从他身旁走过,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咕噜喝了一口。 喝水可以让人短暂镇定,她安慰着自...... ------------ 第51章 许英达从T国回来后,许忆梵找了个时间把自己离婚的事情如实禀告,当初结婚的时候,许英达就不太同意她嫁入沈家,如今还发生了绑架的荒唐之事,听到她要和沈诺文分道扬镳的消息,自是拍手叫好,专门在江南菊订了个里阁设宴庆祝。 怀孕小产之事,许忆梵并没有透露,她深谙许英达的性子,倘若知道...... ------------ 第52章 车子停在CBD的一个高档公寓下面,沈诺文没给许忆梵任何反抗的机会,连拖带拽地把她拉进电梯里,许忆梵气得语不择言,对着1楼的按键猛搓。 沈诺文干脆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放开我啊,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许忆梵死命捶打着他...... ------------ 第53章 许忆梵迷迷糊糊醒来,意识刚从深海里往上冒泡,酸痛感便从大腿根处攀爬着神经蔓延。 她猝然瞪大眼,眼珠斜着往旁边看,男人倦懒的嘴角往下耷拉着,挺直的鼻梁陷进枕头里变了形,几缕乖张的刘海不安分地盖住光洁的额头,伴着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昨晚的疯狂与缠绵刹那间如一道闪电劈来。 ...... ------------ 第54章 阴沉的天空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往大地倾压而来,灵堂外起至百米一辆接一辆泊着清一色的黑色轿车。 一辆许家牌照的汽车和沈诺文的车擦肩而过。 那辆车后座的车窗被人摇下来,一张梦中辗转千百回的容颜缓缓落在他的眼间。 许忆梵今日素面朝天,但是气色很好,...... ------------ 第55章 许忆梵迎着他的目光,那眼底的深情如泉涌般四溢,如果不是自己曾为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男人的情话她就真要听进去了,搞不好还会以为他对她还是有些情意的。 “这话可当真?”许忆梵问。 沈诺文点点头,“救命之恩我也要斤斤计较的话,未...... ------------ 公告 此文源于一个小片段,没有好好梳理便匆匆动笔,最近卡文卡得厉害,脑壳愁大了~更新一直上不来,给大家说声抱歉! !!本月暂不更新啦,准备剩下全文存稿后再更新。大家可以选择去留~感谢一直陪我到现在的小伙伴!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