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落狂流之夜 序章 竹亭台 咚。 雨落湖面，梦醒支离破碎，湖面是波澜不惊，湖面之上却是清波点点。 湖面上少年们一袭青衣，从湖南到湖北宛如一条黑龙，只是眼神迷离，似是盛满了记忆，又似是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样一看，这队伍更像是亡命之徒前来吊唁。 只有一个身影与众不同，这身影身着白衣，半坐在一个天然形成的紫藤萝秋千，秋千摇摆幅度不大，少年哼的歌却像是在空谷里回响。 他很高兴，眼神里满是期待。目光对面，又是一名少年，这少年眼神犀利，气势庄严地端坐在一张王座上，目光之下，那些青衣少年步伐整齐向前，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想要向前张望看看最前方是谁，就这样向前，迷途的孩子总会这样向前。 咚。 雨落湖面，本清澈不见底的湖面映出一片竹林，湖面之上是灯火阑珊，万家灯笼照亮了古老的城市，温暖就是不见一人。 白衣少年跳下秋千，身姿轻落，竹林在他落下的那一刻沙沙作响，他跳跃着向前，每跳跃一步，沙沙声就会变化，时而轻快，时而亢奋，整个湖面只剩下他一个人，白衣少年从湖南跑向湖北，发梢被清风扶起，他始终望着王座上的少年，愈来愈近。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从背后抽出一朵紫藤萝花，就像是弟弟找到了新奇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哥哥看。 可王座上的少年依然庄严，是常年的君王气息让他变得严肃，还是这少年本就这般冷漠。王座上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铮铮地看着下面的少年，似乎是不满。 白衣少年收起了花，低下头委屈的像个认错的孩子，他又偷笑着看着湖底的竹林，不像是在认错。下一秒，就在他的四周，那竹子从湖中破出，一根，两根，三根互相缠绕，竹叶附在每一个转角处，很快，一座竹亭屹立在湖面上，白衣少年站在竹亭中央，眼里又有了生气，他抬头看向那少年。 此时，那少年不再端坐在王座上，而是荡漾在那个紫藤萝秋千，他看着下面的少年，脸上仍是庄重，只是淡去了那些冷漠。少年轻挥衣袖，那竹笋又从池中窜出，编制成一个竹台，竹台上笔墨纸砚齐全，笔是雁羽、墨是碳墨、纸是竹纸、砚是泥砚。 白衣少年的眼里骤然没了乐趣，他看着面前的竹台，像是要被督促学习的孩子。 “修，吾族自上往下诞生于世间是为何？” 声音从四周传来，严正且浑厚，白衣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像是习以为常，他看着竹亭台上的笔墨，心不在蔫地握住那支羽笔，羽毛被他握成一团，是在赌气，他趴在竹亭台上，将羽笔放到嘴前哈了一口气，蘸入碳墨，在竹纸上写下： 维持平衡，创建和平。 “用何来维持，用何来创建？” 爱与创造。 “数万年里，吾族上下还剩几人？” 少年停顿踌躇，羽笔在竹纸上画画点点，最终写下： 三！ “修，自吾族诞生起，为万物忙碌，为万物妥协，为万物……” 还未等这声音说完，竹台下这名叫修的少年猛然起身，眼里失去快乐，可就在他面前秋千空荡荡地荡漾在空中，秋千上的少年早已离开，他失去快乐是因为那个叫他修的少年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 少年放下了笔，那声音不再出现，湖面上那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暗下去，平静广阔的湖面，只剩下一个白衣身影，修呆呆地坐在竹台旁，用脚尖轻点湖面，没有任何声音。果然，在那王座上的少年离开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消散。 “哥哥，数千年里，还是只有你肯来这烛天之址看望我。”少年低着头说下这一句，每一个字每一个声音里都透露着孤独。 待灯火完全熄灭，湖面之上成了漫天的战火，尸骸，血刃，战旗，冰冷的残月，腥臭的血河和站在血泊里哭喊的自己。 这才是这湖面之上真实的画面，修知道，很快，这竹林也将消失，埋在这湖面下的另一番场景也将吐露出来。 未等它出来，竹台上出现一个黑影。 修觉察到它的出现，缓缓转过身，眼神空洞似乎还沉寂在那股孤独之中。 “吾主，人类践踏神域千年，是时候打起战旗，奏响神灵之歌，向他们讨伐！” 修冷冷看着这团黑影，像是在直视它的眼睛，下一秒，一柄长刀穿过黑影，修紧握着刀柄，黑影散去，他还是僵站在那里，紧握着刀柄，背后空气开始沸腾。 竹亭在一点一点消散，炽热的火焰从湖面映出，焦糊味扑鼻而来，少年的白衣被点着，整个湖面的火焰，都在灼烧他，那柄刀插在火海中央，这才是这场吊唁会的开始。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一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一） [光怪陆离的荧幕闪动在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他们的世界只能看到这里] 唐浩宇走出网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太阳依旧毒辣，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就是阳光。 此时嘉兴高中正好放学。没错，他又逃了一节课，逃了最后一节的物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谁学物理谁是傻蛋，学了又用不上，什么浮力不浮力，落水的时候猛吸一口气再憋着就能安全浮到岸上了？ 好吧，其实是他学不会，他学不会也不能只是学不会，起码要吐槽吐槽好让自己相信自己学不会是有一定理由的，不是因为没有上进心！ 五月干燥的晚风混着轻轨划过的声音，服装店晶莹剔透的玻璃门上映出来往人群的身影。唐浩宇看着玻璃整理着自己中间那排被耳机压下去的头发，左手拿着电话。嘟嘟声表示已经打通，但还没人接。 “喂，你又逃课了！！！”声音透过扩音口直击耳膜，宛如一颗子弹呼啸而过。 唐浩宇站直了身子，露出一脸认错的模样。 “大姐，我错了我错了，帮个忙帮个忙，把我书包拿出来。” 明明说话的人在电话的另一端，他却真像个正在认错的人一样站在服装店前。 “行行行，不就是怕我坑你几百成就点嘛，下次再记得带我。”电话那边是个女生，声音和语气间都透露着随意。 “好好好。”声音和语气间透露着敷衍。 不远处的火车鸣笛声悠长而过，街道上的人群也跟着涌动起来，唐浩宇突然抬起头，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涌动。 “宋芸汐。”于是僵直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嗯？”电话那端的女生愣了一下，对方可是很少会直呼她的名字。 两端电话之间的信号就像横穿大海的一条线，安静，平稳到了极点。 宋芸汐刚想说话，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女生，和宋芸汐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教室，此时她正站在一个课本横七竖八堆积有30厘米高的座位旁，脸上的表情缓缓抽动，待人走完后，瞬间抽出一个书包摔在桌上，这声响吓的隔壁班忙着吹牛的几个学生慌慌张张跑下了楼。 “**你个唐浩宇！！！” 唐浩宇最后说了一句，送书包的时候顺便给他带个手抓饼，他饿了，上网花光了他的晚饭钱，剩下的钱只够他坐公交车回家。 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又软了下去，摸摸头上那排竖不起来的头发更是没了精气。 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精气神，这家伙除了还没断气，其他两个一样都没了。 带不带手抓饼无所谓的，唐浩宇就是想让大姐帮他拿下书包，这就够了，他觉得别人无条件帮他一次就很不错了，没必要让别人帮他做其他事，尽管他和别人的关系很好。他不想自己回去拿书包，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勇气。 不过他还是说了，因为万一，啊不，是一定，大姐一定会给她买。他还这样想，于是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离开了服装店，只剩下隔着玻璃赶他走也不是，拉他进来看看也不是的店员在空气里凌乱。 空旷的校门口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刚刚正值放学，学校明确规定在放学后的20分钟里不允许有车辆在校外街道行驶，需要经过这条街道的车可以绕道而行，同样，需要接孩子的家长也只能绕道而接，于是就有了另外两条街的拥堵谩骂，只有这条街顺通的像刚被清理过的飞机跑道。 嘉兴高中，唐浩宇所在城市的一流高中，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近乎百人，学习精英居多，最主要的是这所学校的富豪家长多，考不上好大学的基本也都可以出国留学，再不济回家继承家产更是常有的事。只有一些例外，而唐浩宇就是这例外中的一个。 接到嘉兴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都意外。中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因为实在没有垃圾学校可以供他填第三志愿，于是他耍了坏，反正也考不上干脆直接报个嘉兴，结果，真的就被录上了，收到通知书的时候，他怀疑，他爸怀疑，他后妈也怀疑，这是谁做的恶作剧或者是中考录取哪里出了问题。 出了问题可是大事，他们可不敢直接拿着这个通知书就去报名，这可是犯罪，要坐牢的！ 于是三人心惊胆颤也心存侥幸地去了当地教育局查询，好家伙，是真的！那一晚一家三口吃了个大排档，KTV唱了一宿，花光了他爸大半个月的工资。只有唐浩宇仍然心有余悸，他清楚自己的知识储存能力，那内存就那么大，而且还没有插储存卡条的接口。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他没有去查成绩，心里就想着谁能收了他就感谢这个学校大吉大利，反正上面有寄件地址，自己只需要等着就可以，没想到的是等来了个空投。狂欢过后的第二天，他就去网吧查成绩，好家伙，他忘了服务平台的密码，该试的都试了，想给初中班主任发个消息重置密码，转念想到班主任的脸就直接退出了浏览器，在网吧待了一天，打了一天的游戏。 很快，唐浩宇就后悔了，都说婚姻最好门当户对，上学也是一样，什么样的人进什么样的学校，开学第一天的假期验收性考试，意料之中的考了个倒数第一。他想着既然有此荣幸进入全市最好的高中那就一定要好好学习，于是中考还是个倒数第一；他坚信只要自己接着努力一定可以摆脱掉这个名次，果不其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他考到了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宋芸汐，因为家里有事弃考，就排名最后。 从此，唐浩宇一蹶不振，成了老师和班级里的话柄。 街道恢复到原来景象，唐浩宇耷拉着身子从对面路口走了出来，他不是喜欢耷拉着身子，而是最近天气太热了，走出网吧的那一刻他就不想使劲，照他的话说就是：不能使劲，越使劲越热。 “晚了三分钟。” 唐浩宇挺直了身子回头。 “喏，这么热的天实在不想排队给你买手抓饼，吃个雪糕降降温吧。”宋芸汐嘴里含着雪糕含糊不清地说。 “谢谢大姐。”唐浩宇接过雪糕就往嘴里塞，冰凉感只到了舌尖就没了。 “不客气啦。”宋芸汐嚯嚯嚯地笑。 唐浩宇叫宋芸汐‘大姐’是他心甘情愿叫的，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嘉兴高中开学的那一天，唐浩宇自己一个人去报的到，老爸要工作，后妈不想来，因为没有那个排面 等唐浩宇到了学校他才明白临走前后妈说的那句，抬头挺胸，要拿出气质，是什么意思，可惜他刚走到校门口就没了气质。别人都是宝马，奥迪，腰夹皮包，脚踩黄金的老爹老妈前来助阵，只有他左手拿着笔，右手拿着通知书，兜里装着一张只有学费的银行卡。 唐浩宇低着头走过校门的时候还被门卫大叔调侃道： “诶，那小伙子，抬头，挺胸，撅...考上了嘉兴还不拿出点气质。” 唐浩宇依旧压低了身子快速穿过校门，只剩下那一段不知是得意还是替他高兴的笑声在身后飘荡。 报完到后他没有在这个富豪遍地走，美女步如云的校园闲逛，而是直接去找班，他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人数过半，大家都呆在各自选择的座位上，玩手机的玩手机，看书的看书，没能分到一个班的好友在那惺惺相惜。 唐浩宇环视四周，暗舒一口气，还好，最后一排没有人坐。 这样一个危机四伏，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新环境让唐浩宇有些胆怯，怂了，真的怂了。以前他是调皮捣乱，老师嘴里的社会败类，但在这里，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连调皮捣乱这个技能都要丧失了。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班级，起初还有家长陪同，后来因为管理员的到来，不允许家长进入班级。 唐浩宇看着他们笑着和父母说再见，有不舍，有开心，有得意，唯独他什么都没有，这都无所谓的，他自己说的，说给自己听的。 他在心里喃喃，不就只是分开一天嘛，至于搞得像是要把自己孩子送到荒村野店一样嘛？ 教室里的空位越来越少，眼看最后一排都要坐满了，唐浩宇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好像突然就有一股神秘力量将他和这些人隔绝了起来，来来往往，没有人选择他旁边的座位。 教室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一个身形微胖的妇女坐在讲台上低着头写着东西。 嘉兴高中出名的不只是富豪子弟，还有表面朴素，实则也是富豪的老师，很多在外的学生都亲眼所见，平时开着新能源汽车去往学校的女老师私底下竟然开着1.5T排量的奔驰GLS。唐浩宇对这位妇女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简单。 大家都收起了手机和课外书，等着这位妇女说话，唐浩宇一直看着她，并不是他想看，而是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看了，他坐在最外面，左右四顾的话很容易对上谁的目光，他没有勇气对上别人的目光，从他进入校门的时候他就输了一大截。 “报告。”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外面，是个身穿白泽长裙的女生，双手抱着一本书，泛黄书皮上写着《倒着走的骆驼》。 微胖妇女点了点头示意进来。 这女孩环顾一下四周径直走向了后面，唐浩宇看过一眼后就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没注意到这个带着天使气息的女孩出现在他的旁边。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温柔，细腻。 唐浩宇猛然站了起来，目光所及正好是她的眼睛，清澈，干净。 “可以可以，你是要坐里面还是里面？”唐浩宇哆嗦着移开自己。 班里顿时笑声连连，唐浩宇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说错了话，而且他现在的举动完全就是告诉对方，你只能坐在里面，外面是属于我的。 连遍的笑声让唐浩宇又低下了头，身体里的某处骤然失去了温度。 “我穿裙子不太方便，你坐里面吧。”声音还是温柔，就好像根本没有要去搭理那些笑声。 “好。”说罢，唐浩宇就钻进了里面的座位，等到他坐下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整个班里最后一个空位。 秋蝉在窗外做最后的挣扎，老师走后教室里开始乱成一锅，这些人并不拘谨，相同的爱好总能搭好两个人的桥梁。嘉兴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没有课，也没有老师，这一天纯属是学校拿来给学生适应环境的一天。 唐浩宇单手托着自己，还算有点肉的脸像是被砸扁了一团，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没有找谁说话，还有个人同他一样，就是他的同桌。她正安安静静地看书。 唐浩宇心里想着，诶，别光看书啊，这么安静会让人产生距离感的啊，赶紧去和别人搭搭话啊，互相认识认识啊，别和我一样啊，我是男生，无所谓的啊。 想到这里唐浩宇忽然就不想了，因为他竟然想到会不会是他的人际绝缘体体质传染到了她的身上？？？ 唐浩宇不想了，今天的嘉兴没有铃声，难道就要这样呆呆地坐一天？ 秋蝉不叫了，唐浩宇转过头，低声说： “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用“也”？？？ 可还没等他纠正话语重说一遍，对方已经合上了书看向他。唐浩宇躲过她的目光。 “嗯嗯，你看过？” “呃，看过一点，但还没看完。”机智如唐浩宇，这样一说就可以显得刚刚那句话没毛病和表明了自己对它的内容不熟。 “挺好看的，很多小美好和絮叨话，我喜欢这样的。” “嗯嗯，是的。”是么？？我没看过啊，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是喽。 两人的聊天并不顺利，明明是唐浩宇先开的口，却一直是对方在占据主导地位，最后对方以去教室外透透气为由离开了座位。 唐浩宇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尴尬的聊天，没想到的是刚松下气，宋芸汐就窜了过来。 “诶，喜欢人家啊？？？” “？？？” 唐浩宇瞪着这个不速之客，一脸惊愕这是什么搭话，上来就八卦？ “喜欢我去给你要QQ啊。”宋芸汐直视对方眼睛，毫不留情。 唐浩宇特想给这个人一巴掌，就说了两句话就喜欢上人家了？你当我的青春恋爱观如此廉价？我可是初中单了三年的人，丝毫不对女生有感觉的啊。 “别瞎说。”唐浩宇看着面前的女生，想着换个话题聊一会，好不容易有个人主动找他说话，可不能丢了。 “没瞎说。” “......” “做个交易如何？”宋芸汐扒拉着手，一脸期待。 “我可没钱，兜里就剩午饭和回家的路费了，上网都不够。” “诶呀，谈钱多俗气。”宋芸汐忽然凑近。“买你一辈子的‘大姐’权限。” ？？？唐浩宇懵圈，这是什么交易？ “就是我要到了的话，你就给我叫大姐，叫一辈子，期间不许叫任何人大姐，除了我。” “一言为定！”唐浩宇丝毫不犹豫，反正他是家里独生子，也没大姐，之所以答应的这么迅速，是因为他不想在这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那太衰了，也太孤独了。 唐浩宇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拿着笔和纸走向那个女生，九月里的秋风扶起她白色发卡圈着的头发，两个女生有说有笑，一个安静优雅一看就是文艺青年，而另一个大大咧咧，一看就是大姐。 没过多久，宋芸汐回到了唐浩宇的座位。 “喏，给你。” 唐浩宇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一连串数字，就是这样10个数字总会带给一些人回忆。 数字旁边还有三个字，穆珊珊。 “我说，你也太废了吧，聊了那么久连对方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宋芸汐嫌弃。 “对哦，我......”唐浩宇说不出话，自己可真是衰到家了，连对方名字都没问。 “你怎么要的啊？”唐浩宇收起纸条，准备放进兜里。 “我就说我是你大姐，弟弟害羞不好意思要。” “......”唐浩宇木讷，借助宋芸汐的身体看向窗外，穆珊珊还在吹着风，好像并不关心他要QQ这件事和他这个人。 宋芸汐见唐浩宇出神，抢过纸条。 “欸欸欸，干嘛这是，我可答应了你的交易。”唐浩宇伸手要去抢。 “别动！”宋芸汐一笔敲在唐浩宇手上，摊开纸条，又写下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QQ。”宋芸汐放下笔和纸起身离开，“我叫宋芸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得管我叫大姐。” “好嘞，大姐！”答应的巨快。 要了QQ号并没有改变唐浩宇和穆珊珊什么，该尴尬还是尴尬，不过，在这一天，唐浩宇起码没有那么消沉，而且还认识了一个大姐，看她的样子，这个大姐挺靠谱，没准还可以带他这个弟弟混起来。 只是唐浩宇不知道的是，宋芸汐还给另一个男生要了穆珊珊的QQ，而且没有任何交易，这个人就是，赵正华，唐浩宇高中三年的死敌。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二） “大姐，毕业后你打算去哪里啊？”唐浩宇单背书包，环顾四周想找个垃圾桶把手上的两个雪糕包装袋扔掉。 “emmm，暂时不知道。”宋芸汐双手空空，步伐略有跳动的跟在唐浩宇左边，“你呢？” “我啊，我也不知道，还想着大姐你去哪我就去哪呢，这样好让你罩着我啊。” 作为大姐，宋芸汐的确很罩着唐浩宇，不然以唐浩宇的尿性很难在学校里生存，别说学校，能安心待在班里都是问题。 在班上，单是赵正华那一帮兄弟就够唐浩宇受的，好在每次赵正华他们故意找唐浩宇麻烦的时候，宋芸汐都会出手，班里没谁想和宋芸汐为敌，因为宋芸汐的人缘太广了，广到什么程度，全校三分之二的女生没人不认识宋芸汐，简直就是洪兴十三妹的翻版。 人人都觉得宋芸汐厉害过头了，只有唐浩宇知道这样才是宋芸汐，开学第一天就领教到了她非凡的社交能力，太特么自来熟了，有这样能力的人能没一个很广的交际圈？ “那我也不能罩你一辈子啊。”宋芸汐一巴掌拍在唐浩宇后脑眉宇微笑地看着他。 这一巴掌拍的唐浩宇够呛。 “知道的，知道的。”唐浩宇轻揉后脑。 “不说这个了，说说下周的毕业晚会吧。” 毕业晚会，嘉兴为毕业生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说是毕业晚会，但不是所有的毕业生都能参加，只有班级前25名可以拥有入场卷，报名节目的学生还可以拥有一等座的票，特等座自然是留给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了。很显然，唐浩宇没有机会参加。 “你这，咱还是聊上一个话题吧。”唐浩宇痛苦，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是，你最好听听，我可听说赵正华打算那啥了。” 宋芸汐说罢便示意唐浩宇看她的双手，只见她左手掌心向上，右手食指和中指扮作两只下跪的腿，然后其中一只腿突然挺起指向左手。 “咋？他要表演杂技？”唐浩宇愕然。 “不是。”宋芸汐抬抬双手，眼睛盯着唐浩宇再次暗示。 “下跪？” “接近了。” “抬手？” “嗯嗯嗯，更接近了。” “那就是磕头祭拜祖宗喽！”唐浩宇指着宋芸汐的手坚定地说。 “是告白！告白！！！”宋芸汐满脸无奈，“嘿呦，你这智商难保去了外面不会被骗。” “我知道的。”唐浩宇收回表情，声音突然就小了。 宋芸汐意识到不对，收回了无奈，面无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以为他不知道，作为大姐总不能让小弟不清不白地在第二天看到自己的暗恋对象被告白吧，这太损了，她想让他做好准备，是和赵正华堂堂正正打一架？还是另作其他打算，可他早就知道了，还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姐，你知道么，你当初第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就问我，是不是喜欢人家，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但我也没说不喜欢，人的第一感觉太重要了，那天我很怕，打心底的怕，一个上午几乎没人和我说话，最让我怕的是，将近一个上午没有人选我旁边的座位。 当时，我就怀疑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不接纳我，我好像是误打误撞就来了这里，这时就在你即将相信这个怀疑，即将认定自己是个废物，是个衰比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一个人和你说了第一句话，坐在了你旁边的座位，那些怀疑突然也散了，你开始觉得你的世界还是有一点点光的，不是完全黑暗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可我的确没有不喜欢她，所以你说赵正华要告白了我不意外，我早就意识到了，但我一点也不意外，赵正华比我好得多，成绩比我厉害，家境又好，还有一帮说得过去的兄弟，我没觉得我输给他，我就是觉得他比我要好，晚会无所谓的，穆珊珊无所谓的，毕业也无所谓的，我也无所谓的。” “我真的无所谓。”唐浩宇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拉长了语气，进入高中后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后他觉得很舒服，很坦然，很久了，太久了没这么跟一个人说话。 但是，这话说出去了没有人接是怎么回事？好尴尬啊感觉，唐浩宇心里想，大姐怎么不说话啊，你这显得我刚刚很呆诶。 唐浩宇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敢看向宋芸汐，人在说心里话的时候大多都是这样吧。 这个气氛未免太过难受，他开始用余光瞄向宋芸汐，这一瞄，整个人傻了，他心目中的大姐竟然在哭鼻子，刚刚不是她不说话，她是在尽力捂住口鼻不让自己的哭声出来。 “大姐大姐，你别这样，别这样，这大街上呢，别人还以为我欺负学生妹呢。”唐浩宇慌忙安慰，心里还想着，明明是我在透露心扉，是我难过好不好，你这搞的倒成了我来安慰你。 “我就，我就...我就忽然发现...发现你好像长大了。”宋芸汐吸溜着鼻子看着唐浩宇。 “那可不，要不了多久我就过十八岁生日了。” 唐浩宇咧着嘴笑，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但看书上说一个人哭时，你若憨笑讲个笑话，别人的情绪十有八九会好很多，他就这样做了。 “所以说，大姐，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没准你要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第一个坐我旁边，我也会喜欢你呢。”唐浩宇狡猾地开着玩笑。 “依稀，油腻。”宋芸汐撇着嘴。 余辉尽力散落在它可以散落的每个脚落，少年的身影被它拉的老长，驶过的车窗上映出少年的脸颊，看不出快乐也看不出悲伤。 唐浩宇站在站牌下等待着24号车，他刚刚和宋芸汐分开，宋芸汐就住这条街的前面，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而他的家却离学校很远，在另一个区，坐这路车需要大概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他又全然是另外一个人。 “我回来啦。”唐浩宇推开门，视线由昏暗转向明亮。 6点40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到了，只不过转了一个弯去另条街的游戏厅坐了一会，现在已经是7点半。 “诶，宝贝儿子回来啦。” 此时，一个身穿睡衣，体型浮肿的一个中年大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嗯，老爸，老妈呢？”唐浩宇看了看客厅，除了闪动的电视屏幕，没有其他动着的东西了。 “张嘴就是找老妈，你妈在房间生气呢，过来，咱爷两说说话。”老爸拍拍沙发示意。 唐浩宇不想，但还是坐了过去，他知道老爸要说什么。 “你也是，又逃课了，下午你班主任打电话过来，你妈接的，接完后就一直生气，夜晚没吃饭，还把我臭骂了一顿。” “我......”唐浩宇想解释，想想又没什么理由，总不能说自己不想上课吧，这不是找骂么。 “都快高考了，你该好好复习了，老爸知道你成绩在班里垫底，可那神龙摆尾，尾巴也是有用处的，没准你就是那嘉兴的尾巴呢。” 唐浩宇听的哑口无言，他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和乐观心态，他的生活都已经一团糟了，还指望着儿子出奇迹，关键是还有那个信心相信他儿子会出奇迹。 “嗯嗯，我去看看老妈。”唐浩宇找了个理由离开，他不习惯和别人讨论学习上的事，更何况是和家人。 “嗯嗯，去吧去吧。”老爸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唐浩宇住的家不大，60平方的公寓，两室一厅一卫，如果不是在城市里有一套房，老爸也不会娶到后妈。 唐浩宇说是去看看老妈，其实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他犹豫了，他其实觉得自己的家庭挺好的，老爸和后妈感情好，而且后妈也不排斥他，两人结婚这么长时间也没再想要个孩子，没准要的孩子比他聪明，这样他们就可以放心许多，可他就是感觉不到家的感觉，体会不到幸福感，可能还是因为骨子里留的是另一个女人的血吧。 他转过了身，老妈的房间就在他对门，推开了门，房间里一片黑暗，借助大厅里的灯光，他能看到床上披着床单的老妈，也能听到老妈口中说的那句： 你和你老爸一样不让人省心。 他关上了门，心里猛然一揪，仿佛有一双手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脏，难以呼吸。 初中的时候他的确是老师口中的败类，但那只是说他的人品，他的成绩不算出众但也还说得过去，那个时候老爸老妈对他也就半管不管的样子，任由他自己放纵，反正九年义务教育学校也不能说退学就退学。 可本来所有人都接受了那个调皮捣乱的社会败类，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这个败类幸运地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大家开始对这个败类刮目相看，以为他只是隐藏实力，低调，只有败类知道自己真的是个败类，关键是老爸老妈也相信了这个败类是在隐藏实力，是个潜力股。 败类觉得幸运，因为那个暑假他感受到了高层的快感和成就感，那是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从未拥有过的感觉，于是败类发奋图强想着自己努力去成为那样的高层，可是实力还是那样的实力，努力并没能改变他什么，很快人们就发现了他还是那个败类，只是碰巧走了狗屎运，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伪装，老妈也是，只有老爸个傻×还傻乎乎的相信他是个奇迹。 在他高中的第一年，老爸被公司解雇了，临走前还气宇昂扬地怼他老板：我儿子在嘉兴上学的，等他混好了，老子也开个这样的公司。 可他不知道，他老板的儿子也在嘉兴，而且成绩比他儿子好得多。 老爸被解雇后一直不找工作，在家炒股，靠着股票和银行里的那点利息来生活，老妈无奈，谩骂，争吵，可又能怎么样，已经年近50的她再离婚的话能去哪？ 所以，他和他老爸一个都不省心。 月光照在唐浩宇的房间，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书桌和一个小型衣柜，书桌上横七竖八搁置着几本书，还有一台老爸用来炒股的电脑。 唐浩宇躺在床上想了许久，一定是趴的太久了，所以想爬起来才这么难。 他并不是一无是处，他有时也想，李白不是说了么，天生我材必有用，他一定也有过人之处，于是他使劲想，使劲思考，自己的长处是什么，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自己的游戏天赋惊人。 好啊，再怎么说，打游戏厉害也是一项长处，国家不是说了么，电子竞技也是一项运动，那些大型比赛一个奖金就是几百万，退役后做直播一年也是百万收入，他一定也可以，可是他没有资金投入到这里面，没有支持，就算他把这个当作梦想也只会得到那些人的嘲笑和讽刺。 最主要的是，他看不到老爸老妈的支持，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别人的无所谓，就想老爸老妈能够支持他。 他有给他们聊过这方面的内容也暗示他也可以成为站在游戏领域高峰的人，可是老妈故作没听出那些暗示似的说，天天打游戏对身体不好，老爸是压根没听进去，一个劲地叨叨他要好好学习。 就算有时老爸老妈看他打出的那些惊人战绩并给予夸奖，他就是感觉不到那种真实存在的支持和理解，这些善意的伪装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 他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大致内容就是：既然你看不到我的辉煌，那我便让我的辉煌比肩太阳，到那时，你一定会感受到它的曙光。 唐浩宇也不放弃，这是他仅有的一项特长了，他不能放弃，如果连这个都放弃了的话，他就真的什么能力都没了。 他想着做主播，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可以靠此养活自己，那我就拿实际行动和成绩向你们证明，他开始下载各种可直播游戏的软件平台，申请直播权限，但是生活一直都像在和他开玩笑似的，各种申请失败，申请不成功。 只剩下最后一个平台的审核结果了，按照时间，差不多今天就可以出来结果，唐浩宇的心悬到了麻筋，一阵又一阵的酸痒，他一直在等待着。 “小宇，你洗不洗澡？”老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了，你先洗吧。”唐浩宇从床上坐起，眼睛晃了一圈又说，“老爸，你记得给老妈热杯牛奶，她夜晚没吃饭。” 他故意把后面一句的声音提高，老妈一直生气不是办法，总得有人去哄哄她。 话音刚落，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唐浩宇下拉显示框看了一眼来信人，温流科技有限公司，上面显示的前三个字，很抱歉...... 唐浩宇划过通知，跳下床，气急败坏，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老爸，我先洗我先洗。”唐浩宇破门而出拦住正准备进浴室的光膀老爸，“你先去给老妈热牛奶。” “嘿，这孩子，你妈是因为你生气，还让我去哄。” “嘿嘿嘿，辛苦老爸啦。”唐浩宇抢过浴巾，反锁了浴室。 细小水柱顺过发梢流遍全身，唐浩宇呆呆地站在下面一动不动，今天的洗澡水真冷啊，他想。 荧幕里画面一帧一帧闪过，厨房暖灯下，宽大的手掌细心搅动着牛奶，嘴里哼着小曲，看样子这人的心情格外不错。 “爸，我洗完了，你再来洗吧。” “好嘞。” 唐浩宇披着浴巾回到了房间，洗完澡后身上是轻松了许多，可这心里还是很沉闷。 他翻动着手机页面，从QQ翻到微信，又从微信翻到主页面，没有谁发来消息，单看主页面就能看到有没有消息，因为上面没有红标，但他还是想打开看一下，可能是因为习惯，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真的想找谁聊聊。 主页面上也不是没有红标，刚来的信息他直接划走了没有点击已看，现在信息那里一个红标格外显眼。 这个红标实在是太讨人厌，唐浩宇就打开，想着把它删除掉，可这一下他傻眼了，刚刚他没有仔细打开看，现在那上面写着： 很抱歉，唐浩宇先生，您的年龄不符合开通直播的需求，但是，我部最近正在进行一个内测直播的项目，项目只对外界五分之一的用户开放，若项目成功，将和各大平台一样全面面向市场。如果您有意参与，可以回复“是”，我们会安排附近相关人员明天与您联系。 ——温流科技有限公司 “温流科技有限公司？” “嗯嗯，你听说过么？我是不知道这个公司，我以为是诈骗短信，但我感觉又不像，我最后一个申请确实失败了，那个软件的后台里显示了，这个短信和那个后台通知是在同一时间通知的。”唐浩宇卧坐在床上，手指灵动，点了发送，消息列表上显示的备注是‘大姐、宋芸汐’。 “你等会，我查查。” “好。”唐浩宇放下手机，嘴里还默念着，温流科技有限公司。 “找到了，这上面显示有个温流工业，看上面的简介，它旗下确实有个科技公司，但是并没有注明具体是干嘛的，估计就是个三流公司还没上市吧。” “话说，你那是什么平台，咋感觉这么不靠谱？” 唐浩宇忽觉脸颊通红，“哎呀，都失败了，别管这个了。” 他不好意思说，其实这是他在一个传单上看到的广告，那些正规大平台的申请他都失败了，自己抱着试试的心态就又在这个上面申请了。 “那你回复没？明天去不去？”后面还附加一个诱惑的表情。 “不知道啊，我还在犹豫呢，万一是骗子我被拐了怎么弄？” “被拐了就真的没法了，大姐我可没那个本事把你找回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这局游戏开始了。” 唐浩宇看着屏幕上那行，“要不你给我个建议，我听你的。”迟迟没有点击发送，愣了两三秒，轻按删除，重新打了一行，“好的，祝你连胜，晚安，大姐。” 对方没有再回复消息，他太需要一个建议了，无论谁的，只要不是赵正华。 有些时候，人真正走入迷途的时候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指引，哪怕那指引是错的。 唐浩宇返回到那条信息，盯了许久，明天周五，要周考，他还没傻乎乎到连考试都要缺考，更何况老妈今天还生气了。 “明天去不了，要周考。” 唐浩宇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将他心里的话打在了消息栏，眼皮太重，看样子今天是累了，身体缓缓侧倾，倒在了床上，而他的手指在最后却点到了发送。 微风透过纱窗吹动着窗帘，月光下一个女人轻吻少年的额头，她拿起了旁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条信息： 好的，如果您明天没空，我们将时间调至周六上午九点，地点在星湖酒店二楼商务间，届时请您务必到达。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三） “你说的那个靠不靠谱啊？” “我也不知道，我那天太累了，都不知道啥时候发的那条信息。”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唐浩宇扒拉着手机看着导航。 “我说你就穿这个去面试？”宋芸汐从上到下打量着唐浩宇。 “嗯啊。” 唐浩宇原本也打算穿的正式点，可老爸老妈都在家，他要是穿的过于正式肯定会被老妈一顿啰嗦，穿这么正式出去相亲啊？？？他就想找个不太正式的，结果发现好像没有这类的衣服，千试万试最后选择了这套阿迪夏季休闲装。 “到了。” 两人抬头望着面前的高楼，巨大牌匾上写着星湖酒店，而在星湖两个字的下面还有一个显眼的“A ONE”. “我提前给你说啊，你要是在这里面被拐了，我可当作不认识你。” “没那么恐怖吧。”唐浩宇咽下一口气。 出门的时候他担心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就把大姐叫上了，代价是一瓶芬达和早中晚各一个圣代冰淇淋，可现在他有些担心这些代价用不上了。 他听说过星湖酒店，听赵正华说的，那家伙几乎天天炫耀自己的老爹在星湖酒店谈生意，来到这里的都是各行业的大佬，坐拥千万家产的牛人，而且来这里谈生意的人都是包间，这很正常，关键是包年间，他们包下一个间支付相应年限的钱就表示以后这个间只有我就坐，不管我有没有来都不许外人进入，我若来了，菜立即上，不啰嗦，不拖泥带水。 这么一说好像没什么怕的，但是来这里谈生意的基本都成了，没成的，拒绝的那一方基本都在一年内被对方吞了，也就是说在这里谈生意你只有答应的份，没有其他选择，这也就是说，唐浩宇今天来这里面试，只有通过的份，没有拒绝的份。 “大姐，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听他们说的时候我觉得就是扯淡，但现在看起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唐浩宇扭头装作要走的样子。 他们是在街对面看着这个酒店，现在酒店的门口已经车满为患，可想地下停车场也已经满了，这些停在外面的车被侍者整理的整整齐齐，车到侍者到，开门，接钥匙，寻找停车位置，一车一侍卫，侍卫在接过车钥匙的一霎那就得记住车主是谁，等车主出来的时候，立马将车开向车主。别小看这一系列动作，听说去年有个商业大佬相中了一个侍者小伙，将他纳入旗下，现在这商业小伙已经成为了能在这里有一专属商务间的人。 “我感觉你走不了了。”宋芸汐抓住唐浩宇的手腕，声音略带强硬。 “咋了？有狙击手瞄准我们了？” “嗯，是个狙击手，你最讨厌的狙击手。”宋芸汐拉回唐浩宇的站位，轻拍他的后背以致于让他看上去没那么颓废。（skr~~~？？？） 目光所及，唐浩宇的视线里，那个眼神盯着他，有自大，有轻蔑，有嘲笑，还有一些目中无人。 赵正华！ 唐浩宇对上的那一刻就偏移了视线，心里捣鼓着，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他。 “眼神坚定点，虽说对方今天穿了雅戈尔的西服套装，花花公子的皮鞋，欧米茄的手表和一头油亮亮的毛发。”宋芸汐始终用手托着唐浩宇的后背，在这里泄了气可就拿不回面子了，咱现在可也是站在星湖酒店的外面，虽然只是对面。 “大姐，毛发不是穿的，你这句话是病句。”唐浩宇微动嘴唇调侃。 “我就当他是穿的，走，今儿我们是走不了了，怎么也得让这鳖孙见见我们的本事。”宋芸汐轻推唐浩宇让他向前走，可这家伙竟然纹丝不动。 “大姐，算了吧，你和他又没仇，这是我的事。” 唐浩宇还是怂了，记忆忽然回到了高一的下学期开学，他正趴在桌上跑神，几个身影出现在他旁边，是赵正华和他的几个兄弟。 “喂，吊车尾，珊珊是我的对象，你可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那不是你吃的，你乖乖吃土就行了。” “哈哈哈。”旁边一阵嘲笑，就连穆珊珊的闺蜜齐小瞒也在笑。 他仍然趴在桌上，什么也不说，当有人说你坏话，嘲弄你的时候，你不给予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击，因为对方会感觉到无视和挫败感。 “说话啊！哑巴啦？” 你看，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个屁，唐浩宇想，要不是你们人多我早呼你脸了，我要有能力还怕你？什么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击，我也想翻身啊，我也想有一帮兄弟啊，我要有这帮兄弟，你出校门我就截胡你，呼不死你个玩意。可惜我没有。 “吃你妈呢，人家天鹅不要癞蛤蟆也不会要你这个臭蝌蚪。”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说话的人，只看到宋芸汐蹲在椅子上抄着作业。 赵正华不敢招惹她，又觉得失去了面子，握紧拳头在唐浩宇面前挥动。 “我要再看到你和珊珊说话，你就别想出校门。” “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能不能出校门。”说话的还是宋芸汐。 几乎每次赵正华找他麻烦的时候都是宋芸汐在替他反击。 “什么你的，他的，我的，谁的，欺负我小弟就是不行，走，我们今天就进去，你没看到他只是站在外面，这说明他老爹没让他进去，我们现在进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宋芸汐猛然用力，唐浩宇迈出了第一步。 “抬头，挺胸，你这一身衣服也不输他。” “嗯。”这一声‘嗯’唐浩宇差点没瘫在地上。 赵正华看着对面一男一女唇齿微动，一步一步步履蹒跚似的朝这边走来，起初眼神里还是那些轻蔑，随对面两人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思绪逐渐杂乱，眼神里的杀气也逐渐淡去，直至两人当着他的面走进了酒店的大门，紧接而来的是：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约吗？ 他在心里某处的高楼出现了裂缝，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咬牙切齿。 唐浩宇和宋芸汐也不好受，两人并肩而行，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了，急促，激烈，后背发凉到与外界的温度相隔绝，走进酒店里的一霎那，步伐更加僵硬，随着侍者的一句欢迎光临，两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出来。 两人没理侍者的问话继续向前走了大概十多步，确定赵正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才松下气。 “要了命了，大姐你咋比我还紧张。”唐浩宇弯下身，使劲平复着呼吸。 “明明是你一直在啰嗦，我要不使劲把你掇着你都快掉到地上了。”宋芸汐揉着胳膊，实在酸痛。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侍者看着面前的学生，仍旧面带微笑。 “啊啊啊，有有有。”唐浩宇翻开手机，念着，“二楼商务间，一场面试。” “好的，是王先生的贵宾，请随我来。” “好好好。” 两人跟随侍者的脚步移步到电梯口，这里单从外面看完全就只看到个皮毛，偌大个一楼只有两个包间，中庭一个巨型喷泉，各种花铺设在沿路的两边和墙壁上，花用玻璃隔开是为了预防有人对花粉过敏，两侧墙壁各一个鲨鱼缸，袒露白齿的鲨鱼时不时看向外面的人，紧连鲨鱼缸的是各种小型浴缸，各色各样的鱼应有尽有，吸音式地板，人走在上面完全听不到脚步声。 每一位侍者都时刻保持着微笑以保证你看向他时候他也正看着你，暗红色服装不会让人感到鲜艳或是暗淡，白色手套上看不到一丝污点，这些人可真是专业到了极致。 一路走来唐浩宇一路惊讶，宋芸汐倒不觉得怎么，甚至有点想早点离开这里的冲动，她不喜欢这里，太耀眼，太复杂了，她喜欢简单。 宽大的电梯一次容纳50人都不是问题。 “到了，往前面走第一个包间就是。”侍者鞠躬，展臂示意，“希望您面试顺利。” 这里的侍者并不将贵宾送往具体包间，因为有些声音和人是他们不能听到和看到的。 “谢谢。”唐浩宇也鞠躬。 “大姐，你刚看到电梯里的视频简介了么？”唐浩宇怯身低声地问。 “没注意，怎么了。” “那上面介绍，这里一共24层，楼层越低说明这层人的身份越高，刚刚一楼的包间直接没人，这里二楼，看样子这次的人身份极高。” “是么，那说明人家要是真把你拐了就真的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宋芸汐插刀。 “都到这里了，别吓我了。” “快去吧，面试完了赶紧走，这里的坏境我太不喜欢了。”宋芸汐拉着唐浩宇快步走向那个包间。 唐浩宇紧贴门身，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可这里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还是全封闭式包间，连个窗户都没。 他回头看向大姐，一脸不情愿和害怕。 宋芸汐也怕，站的老远，微抬头示意他敲门。 可就在这时，门开了。 轻灵吊坠碰撞的空灵声格外舒耳，火红色发尾带来的香气却似蓝色般忧郁，白泽肌肤被一身幽暗制服包裹，唇齿华美，眉宇如雨林小溪。 “请问是唐浩宇先生吗？”声音如梦似幻。 唐浩宇呆住了，不知何时半举起了双手，宋芸汐也被面前的女人吸引住了，五官实在太过精致，配上这一身制服，完全颠覆了她对美的认知，但看清对方是个外国人的时候她就回过了神，她快步向前，捅了一下唐浩宇，面露微笑地看向对方。 “啊啊，是，我是唐浩宇。” “好的，请进。” 对方让过身子，等唐浩宇过去的时候又调回了身体看向宋芸汐。 “不好意思，请您在外面稍等一会，无关人员不能进去。” 宋芸汐看向里面，却只能看到浑身胆怯的唐浩宇。 “好的，我在外面等你。”后面一句是说给唐浩宇。 “谢谢配合。” 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个人就被分割在两个世界，宋芸汐看看四周，这两楼的人太少了，看样子门外那些车的人都是在上面那22层。 门后面还有一个走廊。 唐浩宇跟在刚刚那个人的后面，从后面看对方似乎是不太习惯高跟鞋，走的有些崴脚。脱去高跟鞋的话应该也就比自己高一丢丢，唐浩宇想。 对方回头，表示快到了。 青木方桌旁坐着五个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纸和笔，看样子是用来记录的，而在方桌上只有一台还没有打开的电脑。这些人见唐浩宇进来后纷纷起身。 “你好，我是你的面试官，我叫王英彦。”说话的是坐在最中间的人。 “你好。”唐浩宇倾身回应，站的像个服务生。 他没敢看向对面，只是用余光大致扫过每个人的脸，然后在心里捣鼓，怎么只有一个大人，其他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啊。 “不用拘谨，放开些，就是一个简单面试，回答几个问题就行。”王英彦坐了来下，而其他人仍然站着，拿着笔似乎随时准备记录。 “啊，好。” 唐浩宇这才敢看向他们，刚刚的那个女生已经换掉了高跟鞋，现在也站在了里面，除了她，其他人穿的制服都一样，黑色短袖搭配黑色休闲裤，就连鞋子也都是黑色皮鞋，这样一身看上去也没多高档。 “啊，他们是实习生，因为上边要求统一服装，他们只有黑色的服装是一样的，皮鞋还是临时买的，别介意哈。”王英彦察觉到唐浩宇的心思，急忙解释。 “不会不会，挺高档的，挺高档的。” 大哥，你看出我的心思就别说出来啊，你这一说我不就尴尬了吗？？？ “那好，你先平复一下情绪，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面试，等你平复下来我们再进行。”王英彦打开电脑，手指在上面快速点击着，“克莉丝，搬个椅子给浩宇坐。” “好的。” 克莉丝，唐浩宇心里默记着。 “请坐，不要紧张，我们也是这样来的。” “好，谢谢。” 唐浩宇接过椅子坐了下来，等他再抬头看向面试官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没有用鼠标，而且没有用红点，只是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看样子，此人是个计算机高手，只是头发咋没秃...... 唐浩宇左看右望，大家的目光都在电脑上，神情严肃，他已经记住了所有人的面貌，就在这时，音乐声突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回到了唐浩宇身上。 唐浩宇心里一咯噔，与他们对上了目光，后背的凉汗瞬间划过尾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点开了音乐。”王英彦急忙解释。 “没事没事。”唐浩宇尽力平复情绪，心里还在想着，看这样子这人的技术也没那么好，难怪不秃头。 唐浩宇再看向他们时，他们正面面相觑，似乎是表示意外。也难怪，面试别人自己却出了问题肯定会意外。 “好了，我们开始面试吧。”大家都恢复回回状态。 “好。” 唐浩宇端正坐姿，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第一个问题，请问，你为什么不投推荐票（想做直播？）”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四） 包间外，宋芸汐半蹲着趴在门上。 此时唐浩宇进去已经有五六分钟，一般一场面试也就不到15分钟，快的话10分钟就会结束，但以唐浩宇的尿性5分钟都够多的，现在她不禁有点怀疑唐浩宇在里面凶多吉少。 “您好，请问是宋芸汐小姐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窜来，如同一股电流流过全身，宋芸汐回过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士。 “我是。” “不好意思，楼下有个客户找您。”男侍俯身低眉。 “客户？”宋芸汐疑虑，这里能有谁认识我？难不成是赵正华？ “是的，如果您不愿意见，我可以向他转达您的意愿。” 宋芸汐犹豫，回过头看看正在包间里不知是凶多吉多的唐浩宇。 “好，我下去看看。”反正也就隔一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宋芸汐按下电梯，看到上面的数字从22开始下降，她回过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刚刚的那位男侍不见了，紧接着她愣了一下，他想到那个男侍好像一直刻意躲开她的目光。 包间内。 唐浩宇如坐针毡，内心如百万头犀牛驶过，第一次面试怎么会这么紧张，往后余生去哪上班可都是要面试的啊，难不成每次都要这么囧？ “嗯～做直播主要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应变能力和交流能力，而且直播的时候还可以考验提升一下自己的技术。” 唐浩宇扭扭屁股想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 其实这不是他想说的答案，昨天夜晚他在家搜了一下面试时面试官会问哪些问题，无非就是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了解，你的职业规划，你对我们公司的价值等等，他只需要把公司改成直播就可以回答以上所有问题。 可这第一个问题答案本来是： 我想向父母证明学习不行，游戏技术是我的强项，我也可以靠此赚到钱，靠此生活，靠此走遍天涯四海，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 转念想想这样的回答有点太过中二了，恐怕面试官听到前一段话就会把他刷了，刚才的回答是他临时想的。 唐浩宇努力抬起头看向面试官，他在网上看过，说话的时候直视对方是对对方的尊重。 面前除了面试官，其他五个人都很认真地做着笔录。 果然还是专业的人，这样简单一段话也要记录下来，唐浩宇心想。 “嗯。”王英彦十指相扣撑在桌子上，“下一个问题，说说你的家庭。” 话音刚落，唐浩宇十指抓地。面试上的确是有这么一个问题，可他思前顾后一直没想好如何回答，因为他纠结于是卖惨还是实话实说...... 卖惨也是实话实说吧！他本来就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生母，可爸爸被解雇在家炒股这玩意怎么也说不出口吧...... “家父目前退休在家，家母一直在家照顾我们，家母是后妈，我出生的时候生母过世了，现在我们家是在一个比较偏的地区，家里经济还算好，够生活开销，但是如果家里谁生病了还是怎么了，经济就有些困难，所以我想着假期直播赚点秋后的学费，减轻一下家庭经济负担。” 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唐浩宇问过网上专业的人员，对方说如果面试官提这个问题，他要的核心不是你家庭具体情况，谁没事想了解你的家庭，这个问题和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差不多，答案的最后直指原因就好了。 唐浩宇讲完了，他看着对方若有所思，每当回答完一个问题后房间就异常平静，只有几支笔在纸上沙沙滑动。 “好，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最后对于你的评价是十分满意，想留你在公司进修，可能会5年，10年甚至更久，你会怎么办？” 那太好了啊，你这句话就好比对一个刚刚准备出狱的小偷说，等你出狱了我们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不会计较你的前科，不过只是这个工作的时间比较长，可能几年，也可能一辈子，你接受么？大哥，你这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小偷的燃眉之急啊。 “待遇呢？”唐浩宇故作镇定地问，可身体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摇晃的腚肉带着椅子嘎嘎的响，这可是檀木椅啊。 “待遇方面好说，包吃包住，条件绝对满意。”王英彦犹豫，“就是有个问题，工作地点不单一，很可能会满世界跑，每天的工作时间不一定，可能长可能短，有时一天都是闲的，有时一天都要工作。” “哦，对了，工资嘛，因为是包年的，所以年终结工资，奖金也有，如果你真的急需用钱可以向财务部先透支。” “嗯，就是这样。”王英彦放下双手，翘着腿后躺，一脸这待遇你要是拒绝那可就是天理不容了。 “怎么样？”王英彦问。 “挺好的，挺好的。” 好到炸了好吗？做个工作还附送全球旅游活动的啊，唐浩宇心想，可是他是在一张传单上扫到的这个公司，看这待遇在联想到这一点，这莫非就是先引你入房，然后咔咔咔？ “那你是什么看法？”王英彦又问。 “啊？”唐浩宇忌惮，我能有什么看法，你这待遇太诱惑人了，可是哪怕你的公司正常一点我也会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我没什么看法，就是这待遇这么好，又这么幸运地砸在我的头上，我有点吃不消。” “行，我们明白了，就这样吧，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直接回复那个短信，我们也回去考虑一下你。” 王英彦起身，另外5个人迅速合上了本，站姿端正，简直就是那些侍者的翻版。 “好。” 唐浩宇也起了身，太过紧张使他的脸部肌肉硬化，现在想微笑却怎么也微笑不出来。 王英彦走近唐浩宇，拍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欣慰。 唐浩宇看他这个样子，看来他的回答并不算太糟糕，心里莫名其妙有一股开心。 “辛苦你们了。”唐浩宇鞠躬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王英彦他们看着他离开房间直至关门声响起。 “老师，您觉得他合格了？”左侧一个男生收起笔和纸，从兜里拿出眼镜。 “不，劳恩，远远不够格。”王英彦坐回座位，“云安，你觉得呢？” “很惊讶，他对混有神语的音乐没有反应。”另一个男生说道，“不过他的内心戏十足。” 一旁的克莉丝笑出了声。 王英彦若有所思，接着说：“这不是他想说的答案对吧？” “对，他好像把我们当成了传销和...”宋云安犹豫，“邪教。” “......” “怎么样，老师，我们要怎么处理他的结果？” “还不知道，不过这是会长点名要的人，处理结果只能是接受。”王英彦打开电脑，画面上是唐浩宇刚刚回答的场景，这不仅是个电脑还是个摄像机，后置摄像机。 “那如果他不接受我们的邀请呢？”克莉丝问。 “他会的，他的命运已经开始回到正轨，就像我们。”王英彦起身，“他必须会，如今情势，少不了任何一个力量，如果不会，绑也要绑来。” “我现在觉得我们更像个绑匪了。”宋云安小声对一旁的凌风说。 “走吧，今天就到这里，也不知道子阳那边怎么样了。”王英彦抬头看看外面的阳光，这片阳光好像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正做最后的挣扎拼命将温度和光明撒在这片大地上。 “放心吧，老大的实力我们都清楚。”凌风说。 几人开始收拾笔录和电脑，克莉丝凑过宋云安旁边问： “给我看看你刚刚做的笔录。” 只见宋云安从兜里拿出一张毫无瑕疵的纸，摊开，细致的笔画联络在一起，上面是一件汉服的设计图。 “怎么样，怎么样，通过了没？”宋芸汐见唐浩宇完好无损地走出包间时就认定对方不是什么坏人，这只是场普普通通的面试，不过有多普通也就只有唐浩宇知道了。 “才别说了，大姐，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本小说吗？” 唐浩宇拉着宋芸汐快速离开了这个酒店，走出酒店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到自己摆脱掉了某个手和目光。 “嗯嗯，知道，江南的《龙族》嘛。” 宋芸汐记得，这是她高二过生的时候唐浩宇送给她的礼物，虽说是二手的，一手是唐浩宇。 “我感觉我刚刚就特么和明非面试时候差不多，莫名其妙有一种被人拉住的感觉。”唐浩宇忽然愣住，“不会吧，怎么感觉我直接走了他的路？？？突如其来的表白和面试，还好面试问题没有那么扯淡。” “你在说什么？”宋芸汐一脸疑惑。 “......”唐浩宇木讷，脸色瞬变，“大姐，你不要告诉我那本我极力推荐的小说你一点都没看。” 宋芸汐尴尬，摆摆手。 “嚯嚯嚯，看了看了，看到你那崴脚的生日祝福了。” “......”一潮未平一潮又起，唐浩宇内心奔溃啊。 “算了算了，面试还行吧，回答了三个问题后对方说让我考虑考虑，这明明是我面试，怎么有一股反客为主的感觉，就是这个感觉总让我觉得对方很中意我。”唐浩宇低下了头，他觉得他的人生好像开始有了一丢丢变化，但是似乎还是一样的衰。 “好了好了，别沮丧了，我给你说个事，说完保证你会哈哈大笑。”宋芸汐一脸奸笑地看向唐浩宇。 “什么事？” “你先把上午的芬达和冰淇淋费用支付了再说。” 说罢，宋芸汐径直跑向了前面的便利店。 “我去，你就是奸商，赤裸裸的奸商！”唐浩宇边叫边跑。 “好了，芬达给你买了，冰淇凌你也挑了最贵的，什么事能让我哈哈大笑啊？”唐浩宇左手提着塑料袋右手拿着冰淇凌扮作一副哈哈大笑的模样说。 “听了你就知道了。”宋芸汐拿过唐浩宇手中的冰淇凌，又将手里吃完的袋子给他。 “我今天在你面试的时候下了楼，我等电梯的时候，电梯是在22楼开始下的，中间没有停，你猜我在电梯里看到谁了？” “不猜。”唐浩宇耷拉着身子。 “赵正华他爸，那圆肚子，裤子勒的老紧了。”宋芸汐说完就嚯嚯嚯了。 她不是对赵正华的老爹熟，而是对赵正华老爹的肚子熟，如果哪天赵正华的老爹没了那肚子，就算他当宋芸汐面说他是赵正华老爹她都不信。 “哦。”唐浩宇反倒没有觉得好笑。 “不好笑吗？”宋芸汐拉长了脸，有点生气，“哼，你这显得你大姐好尬。” “没没没。”唐浩宇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可想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从22楼下来的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比你高一头，虽然别人的头上还有几顶大佛，可人家就是比你厉害，比你高一头啊，这没什么好笑的，可能这就是自卑吧。 “好了。大姐，别生气了。”该哄的还是要哄，“走，我请你上网，随便你怎么坑我。” “好。”这答应的快，呲溜声也快。 血亏啊，浩宇！！！ 这周的周六就这样度过，只不过比以往多了一场面试和多了一个人陪他上网而已。忘了从哪一个周六开始，唐浩宇每逢周末就只能和游戏打打交道，他游戏打的好就在游戏里捞金，给别人打成就点，刷等级，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就靠这个捞来的，虽说被老妈一顿狠骂，可起码他没偷没抢老妈也不好多说什么。 光怪陆离的屏幕闪动在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他们的世界只能看到这里。 在网吧他能看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年龄小却每天泡在网吧里的叛逆孩；已参加工作但还没合适租房的成年人；前两年还有凑不齐网费打劫未成年人的垃圾；还有一种就是像他一样找不到出路的即将成年人。 唐浩宇和宋芸汐并没有玩太久，中午2点的时候他们就下了机，原因是钱不够。那时太阳正毒辣，他们就在网吧坐到了5点多才离开，作为娱乐场所如果减少吸烟量，网吧确实是个完美的地方，没钱你也可以在这里享受空调。 在这里闲坐的三个多小时里唐浩宇还算不赖，随便指点了一下一个玩家，这个玩家就逆风翻盘拿到了首胜，接下来的对局里，那个玩家快不行的时候还会让唐浩宇帮他操作，虽然形势不佳耗费了一些时间，好在还是拿下了胜利，这名玩家也懂事，给他和宋芸汐一人买了一瓶饮料，还傻了吧唧地叫他大哥，叫宋芸汐大嫂。 唐浩宇一个人上网的时候不会去搭理旁边的人，有时看到别人玩的菜他只会在心里暗自嘲笑别人，在这种公众场所你不知道旁边坐的人会是什么货色，万一你的一句指点伤了别人的自尊你就要倒霉挨骂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唐浩宇不会主动指点别人。 但今天是个意外，因为有大姐在。 现在，唐浩宇站在自家门前半天没有进去，因为里面太安静了。 早上他说他中午不在家吃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他，老妈生气他能理解，老爸一声不吭就有些不正常。 他都不知道这个家怎么就成了这样，以前他也是这样，可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家还有说有笑，不管外面怎么样，家里面总算温馨，可就在他登了一次山顶看了一眼远方后这里就变了。 “我回来啦。”唐浩宇开门走了进去，但没有回应。 他看看四周，这次换老妈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看也没看他一眼，不用想，老爸又是在房间里观察股市。 他想笑着回到家，却总是在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收回了笑容。 唐浩宇换好了鞋站在一角，老妈坐在沙发，老爸在他房间，这个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坐在哪了，坐在沙发上？老妈肯定嫌弃，回自己房间？那不就更得罪老妈了，而且他也不想回自己房间，在客厅椅子上坐会？一家三口三个方位，这也太不搭了吧。 唐浩宇左思右想，好像就只有客厅的椅子容得下他了，但是又不能直接坐，得想个法子找个理由坐在那，这样就不会显得不搭。 中午他没有吃饭，他就径直走进厨房，方面袋撕破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客厅的宁静，开水入面，加入调料，香味不请自来，抱怨也不请自来。 “天天说自己出去中午不在家吃饭，不在家吃饭就是不吃饭，出去就是玩，也不知道脑子成天想的什么。” 正在厨房里的唐浩宇心里咯噔一声坠入了深渊，笑了笑，起码终于有人说话了，一这样想，他的心里更是酸痒。 “嘿嘿嘿，外面的饭没家里好吃，吃了一点就没吃了。”唐浩宇端着瓷盆走出厨房，回应了老妈的抱怨。 “家里饭再好吃你也不能吃一辈子，等我和你爸死了，看你怎么办。”抱怨声愈发强烈。 “放心啦，我会在你们没老前让你们吃上我自己做的饭菜的。”唐浩宇尽力表现出轻松和幽默的语气说话。 “咋？吃你做的泡面？！” 唐浩宇突然就哑口无言了，刚进嘴的泡面怎么感觉变味了，这么难吃。 “诶，怎么和孩子说话呢。”老爸掂着个肚子探出头说。 “就这么说，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我咋就瞎了眼跟了你！”老妈猛然起身，撂下一句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声紧接而来。 唐浩宇低着头，稍长的发尾埋过了他的脸，他尽力不让自己崩溃，好累啊，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好累啊。 “别和你妈计较，你妈就这样，你好好的，别放在心上，别影响了高考。”老爸还在安慰。 “什么我就这样，我就这样怎么了？就这样也比你这个废物强！”声音隔墙而出，重重地打在两个男人的身上，一个若无其事，一个...... “嗯。”唐浩宇使劲说住一个字回应了老爸的安慰，可另一边他却不知该怎么回应。 随着老爸的关门声响起，泛着黑红的面汤上波纹点点。 “爸，你往那边稍稍。”唐浩宇躺在床上扭动着下半身说。 “这孩子，这就嫌你爸胖了啊。” 今晚他和老爸睡一个床，老妈那边是没法去了，夜晚两人又是热牛奶又是热面包的还是没能打开老妈的房间。 “这不是嫌弃吧，你那边还有那大一个空，你是故意往我这边挤的吧。”唐浩宇坐起身借着月光直视右半边的空床。 不是不开灯，他俩见牛奶面包不行的时候就放弃了讨好回到了房间，结果刚坐下休息没一会，老妈把总闸关了，这下好了，两人连澡都没洗。 “你今天又跑网吧去了，一身烟味，不对，烟味不浓，还有一身汗味，准是去哪玩玩累了又蹦去网吧了。”老爸摞过身说。 “是滴，你猜对了一半，我去了网吧，但没有去哪玩累了才去的网吧。”唐浩宇对老爸没什么隐藏的，老爸好脾气，而且隐藏也藏不住，一猜半个准。 “你啊，就别去网吧，都什么时候了，别人都在做最后冲刺，上次去你学校，你小组一圈人就你不好好听课，别人都在努力，尤其是你组长，一个女生那么认真，那么努力。” 唐浩宇没有说话，老爸嘴里说的组长就是穆珊珊，高中三年，除了头半年穆珊珊是他同桌，其他的两年半他都只是她的组员。 唐浩宇有时觉得他和穆珊珊挺有缘的，不然你看，高中三年，两人的座位都没有隔开过两排，而且他还一直都是她的组员，她一直都是他的组长，对他也蛮照顾，看他不认真听讲就提醒他，不会的题也会慢慢给他讲，昨天的考试她还故意让他抄了一两题。 “说你听到没？你妈今天生气准是因为你去上网的原因。”老爸翻过身推卸责任，还真是说谎的时候不敢直面对方。 “怪我？准是你一天泡在股市里没和老妈说话，你这个老爸太不靠谱了。”唐浩宇也翻过身，奈何床单太小，老爸压的又紧自己只盖住一半身子。 父子两沉默，唐浩宇从窗帘的缝隙看向窗外，对面的楼房还有几盏灯亮着，也不知是谁在为生活努力着。 他想给他们说他今天去面试了，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经面试，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自己不是老妈想的那种彻底的废物，我也在努力啊，我也怕将来没法在这里生存，我也在寻找活下去的方法，用我自己的方式啊。 我有在努力啊，你希望我读书出人头地，可我几斤几两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靠这个我活不下去的，我也想哪天开着车带你们出去游玩，随手掏出几张票子请你们吃山珍海味，我也想向别人炫耀我的生活，想带你们一起炫耀，我也想让你们过上那22楼人才配拥有的日子啊。 我真的在努力，用我自己的方式。 “爸。”唐浩宇仰着面，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嗯？”旁边的男人轻声回应。 “爸，你别炒股了，出去再找找工作吧，以你的才华再找个工作不会那么难的，这样老妈也不会生气了，我俩一起努力，我考大学，你找工作，让老妈好好照顾我们，我们好好照顾这个家，这两天这个家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可能真的是因为我，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想让你们幸福，不想成为你和老妈不幸福的代价，我听你的，不去网吧了，好好拼一把，你也改变改变，那股票不是你看着就能涨的，你也去工作，咱爷俩一起奋斗。” 唐浩宇说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黑夜里眼睛发涩，视线里连黑色都有点模糊，可这一番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唐浩宇用床单擦擦眼角，坐起身才发现旁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刚刚的那些话，那些不可能再重复第二遍的话。 放下疲惫的身体和精神，唐浩宇躺了下去，有些话，有些未来，在夜里说说，想想就好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五） 泰国，曼谷。 炽烈阳光烤在每个人的肌肤上，平凡朴素的服饰散发着浓郁的佛教文化气息，金碧辉煌的建筑下街道热闹非凡，每个人的脸上都饱含热情。 但是如果你从一个足够高的地方看向下面，只要你够仔细，你就会发现在这妖娆多姿的人群中有些人竟显得格格不入。 “我说小安安，我们有必要穿成这样吗？”一个身裹金黄色服饰，头顶灰色头巾的男人小声说着话，他的目光始终看着街道，来往人群有人双手合并对他微笑他便也学着样子回应对方。 “别叫我小安安，你才比我大几个月，再说了这衣服是任务需要，可都是钱。” 回应的人在另一个角落，身上服饰和叫他小安安的人差不多，不过这人貌似有点洁癖，他双手裹紧了衣角，生怕别人蹭到了他。 “钱钱钱，你就知道个钱。” “董洋，我有必要好好给你讲一下，咱们总部现在完全可以用穷途末路来形容，不比前年了，现在和分部的关系越来越差，我都怀疑这些好了婆娘忘了爹娘的家伙想要自命山头了，现在一分钱就好比一块大洋，我们......”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陈今安小财迷，我知道了。”董洋说完就掐掉了他和陈今安的连线换成了小队全频。 “各小队报告情况。” 频道里杂音入耳。 “A队未发现情况。” “B队观察的对象没有动静。” “C队负责的区域没有异样。” “D队有变化，对方行动场所有变，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各队继续保持观察，不可让对方任何一个人逃过视线。” “收到。” 董洋又下达了重复指令，从被调派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每隔四个小时他都要重复说这些话，耳朵都快听的起茧了。 “这些小崽子，麻烦你们搞点动静让我们活动活动也好。”董洋抱怨，“会长怎么就把这个任务交到我手上了，看样子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啊。” “行了，董洋，别抱怨了，等这次任务结束给你们放一天假。”频道里另一个声音窜了进来。 宁波，白沙湾，温流工业总部地下二楼指挥中心。 一个男人站在巨大屏幕面前，双手放在背后，巨大屏幕上是数以百计的小分区，每个分区对应一个地方，现在那正中央的分区正是董洋。 屏幕面前是一排又一排的操纵台，操纵这些设备的人面目轻松，竟然还有人聚在一起打着扑克，甚至有人开着小灶在煮方便面，完全没有一点严肃的样子。 男人回过头，看着巨型全息投影下的地球，只有微弱几个红点闪烁，其他地方绿的像是要给皇帝戴个帽子，这表示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一切正常。 “老师，这是昨日的财政报告，收入924万，支出105万，成本800万，盈利19万，请您签字。”一个女秘书踩着高跟“哒哒哒”地跑到甄丰赟面前。 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向他。 这是他们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经济萧条，高成本低收入，一个大工业公司一天的盈利竟然只够所有人吃吃喝喝。 吃着泡面的那几个专员含着泪将嘴里的面咽了下去，可能是回想到自己刚进来这里时每天刷羊肉的日子，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边流边从别人碗里蹭点面到自己的碗。 “分部是怎么搞的，扣咱们的成本那么多？这群人就一点不知道感恩？！”甄丰赟边骂边签字。 “我说老甄，我们在这里热火朝天的办事，你们那再怎么样也能吃到泡面吧？”跨国频道里董洋说。 此话刚落，那个蹭面的专员做贼心虚一般放下了碗筷。 “咱们会长到底关不关心总部啊？两年没有回过总部，就不怕下次回来的时候这里被拆迁了？” “就算回到总部咱们也看不到他，会长来无影去无踪的，开会的时候从来不露面，就连咱们副会长好像也就才见过他一次。” “不错了，听说咱们老师一次都没见到。” 下面的专员也开始了抱怨，甄丰赟叹息，想着以后要不要禁止工作时间吃泡面，这样省下来的钱没准还够他多喝两瓶老白干。 频道另一端。 董洋抬起头，视线聚焦在炽热火球的正中央。 几天前，原本在墨尔本研究生物的董洋突然收到上级命令，要他和搭档陈今安一起飞往曼谷查明一项黑帮交易，这让本负责生物研究的董洋和经济管理的陈今安很是忧郁，往往像黑帮交易这类的任务都是派给实习生和专员去做的，竟然突然就交给两个40过半的中年人来负责。 据在黑帮里做卧底的专员说，此次黑帮交易原本是在印度一个黑市进行，中间却突遭某个组织劫持，这个组织手段极其残忍，交易双方折了不少人，双方首领认为是对方耍的把戏，差点没展开黑帮争斗，他们甚至怀疑第三方是有意搅乱交易，因为他们在同圈里放出消息提出大家一同发财，不要搞争斗时，竟然无人回应，他们的条件可是开到连这个专员都想弃明投暗。 双方首领无奈：TNND，一个毒品交易怎么变得这么麻烦。 他们以为只是毒品，却不知道在这一批毒品中有他们从未见过的一样东西——圣者之石。诛神残卷里记载，圣者之石是孕育智慧树的其中一块石头，石头如米粒般大小，但其价值在于石心，石心中有一种成分，残卷著名诛神之泪。 正如其名，可以杀死神。 董洋他们要的就是这，抢夺毒品很简单，可以说小队里任何一个专员都可以只身潜入黑帮，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毒品，但又考虑到卧底身份不能暴露，只好派其他人来执行，此番任务中还有一个任务，调查中间的第三方，因为上级怀疑，这是其他组织在捣乱或者是一个神侍，10多年了，没有一点神侍的动静，这次的行动如果涉及到神侍，恐怕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老师，听说这次行动上级还派了位特级专员来协助？”安静许久的队伍全频里响起了声音。 “嗯嗯，是的。”董洋看看手表，“这个点你们的学长应该差不多要到了，不知道飞机坐的可还习惯。” “这个行动用不着学长来吧，我们这么多人进去抢个毒品完全绰绰有余。”又一个声音不屑。 “你们又没好好看任务报告，报告说了可能会有神侍出现，如果真的是神侍，单靠你们这些实习生和我们这两个中年人很难解决，稍不留神就可能光荣牺牲，就怕连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陈今安突然插进了对话，语气严厉。 “哈哈哈，你们今安老师说的对，不好好看报告，回去了罚你们抄行动准测100遍。”董洋训斥。 “别别别，我们可没说话，别把我们也算进去啊。”其他人陆续推责。 “老师，什么是神侍啊？”有人问起，此问题一出，其他人全安静了下来。 队伍频道里平静了两三秒。 “专业课又没好好听，那上面讲的有，回去加罚抄专业知识5遍。”董洋懒庸庸地说。 队伍频道里瞬间又吵闹起来。 “不是不是，老师，我问的是神侍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能力，听说都有十年没出现过神侍了，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 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弱的叹息声随微波飘荡。 “在你们有生之年，我希望你们能遇到一次神侍，又希望你们永远不要遇到，神侍说白了就是神的侍者，书本里命名为神侍，我们更喜欢叫它们为侍者，因为神有好坏，侍者也是，能成为神的侍者，你想想它们的能力能有多强，至于模样吗，不好说，10年前我们耗费三分之一资金，死伤150多位学生换来的一具神侍样貌极其丑陋，实在不想和你们谈起它的长相，到目前我也就见过这一个侍者，所以不好说他们的具体模样。”陈今安说。 “冰火仪中关于侍者的记载也不多，毕竟是仅次于神的一个存在。”董洋补充。 整个频道里董洋说完话后没有人再提出问题，就连陈今安也直接退出了频道，10年前的“纳尔吉斯”风暴事件是谁都不愿提起的创伤，世界报道以为单单只是风暴，其实那是一个刚刚苏醒的神侍，能力强大到可以控制风和水，而董洋和陈今安正是负责那次弑神任务的负责人。 频道寂静，连杂音也停止了，长达5分钟的沉默是对那些去往天国的人表示哀悼。 豆大的汗珠从骸角滑落，陈永涛摘下了头巾擦了擦脸。 “什么天啊，这么热。” “今安，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董洋打开了两人的频道说。 “没啊，怎么了？” “你看看你附近的下水道。” 董洋盯着自己面前的下水道，氤氲的水雾弥漫开来，按道理说，这么热的天不可能会突然出现水雾，来往人群有人注意到这个现象，议论着是不是下面的排水系统出了问题，人们与这里保持着距离，只有董洋死死看着它。 “水雾？”陈永涛恍惚，蹲下仔细观察的一瞬间却被自己的汗水晃了神，“等等，董洋，你有没有觉得气温好像提升了？” 董洋摸摸自己额头的汗水，闻了闻，“不对，不是气温提升了，是空气，这样的气温不可能让水蒸发到出现水雾，是空气问题。” 董洋意识到不对。 “各小队注意，有特殊情况出现，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盯好各自的区域，如果受到威胁立马撤退。” 依旧寂静，无人回答。 董洋慌了，刚才的五分钟里不是哀悼，这哀悼时间就特么过了！！！ “今安，今安，还能听到吗？”董洋环顾四周寻找陈今安的身影。 “听得到，我没事，这次我们可能真的是遇到大麻烦了。”陈今安知道他们已经和小队失去了联系，现在他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全队频道一直开的，谁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他们所有小队？ “总部总部，情况有变。”董洋离开了人群，恢复冷静，慌张的心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这里听得到你们的对话，董洋，今安，不要急，总部在定位他们的通讯。”甄丰赟盯着巨型屏幕说。 现在，下面的这些人全然换了一个模样，目光犀利，手指在投影键盘上快速移动，每个人负责一个分区，任何角落都逃不到他们的目光，另一个角落，专员正全力去定位他们的位置，可屏幕上的十字红点只是在乱动。 “报告，定位不到小队成员的位置，最后消失的位置仍是他们的监视定点。” 讯息传来，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了不甘。 “别忙着难过，消失不代表牺牲，现在，做好自己的工作，搜查员全力搜索，通讯部，向上部，分部传出命令，派专员前往曼谷，随使准备支援，另，向副会长发出通讯，报告情况，向精英小队发出命令，内容，弑神计划启动，相关内容稍后汇总过去。” 指挥台中央，甄丰赟铿锵有力的命令声一个接着一个，以一个男人最雄武的姿态站在那里，台下每个人都燃起了斗志，没错，没时间忙着难过，在与神斗争的几百年里，没有一个先辈曾在乌云面前表示退缩和难过。 “各位，你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近两年才从实习生转正，老伙计们就不用说了，新人们，记住，永远不要提前哀悼，这是对死者的耻辱，也是对生者的不敬！” 下面鸦雀无声，但是每个人的雄心斗志都在燃烧，领导者的力量有多强大，是可以从手下人的眼里看到的。 “报告，副会长发出命令，任务继续，务必拿到圣者之石，尽全力组织神侍靠近圣者之石，神侍如此接近石心，一定是有计划。” “报告，上部回复，正派人前往曼谷。” “报告，分部回复，正派人前往曼谷。” 占据领导地位的甄丰赟笑了笑，在神面前，分部这些人还算靠谱。 “董洋，今安，听到了吗？任务继续。千万小心。” “收到。”靠在巷角的董洋犹豫，还是问了一句，“精英小队呢？” “报告，精英小队负责人王英彦回话...”通讯员停下了汇报，拿着汇报内容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声停顿，让充满斗志的指挥厅陷入沉寂。 “如实汇报，不要顾虑，要相信上级的判断。”甄丰赟语气坚定地说。 “回话说，精英小队收到会长私信，继续完成他们自己的任务，对总部的事情不予理会。” 所有人愣了，在温流工业这个巨大离人会所里，只有精英小队是可以用来对抗神侍和神的力量，现在，会长竟然不出动这支队伍。 “董洋。”跨国频道里，甄丰赟的声音低沉。 “懂了，老甄，不用这样，毕竟还有一个人快到这里了。” “今安，从现在开始，每隔5分钟我们向对方汇报一个数字，以3，5倍数为主。”他在通讯里说道。 吸取十年前的教训，董洋知道那玩意会模仿人的声音，靠声音来汇报很可能会得到错误信息，自那以后，所有任务中，汇报情况的时候都以某两个数字的倍数来进行暗示，当然也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倍数，3 5 倍数的意思是以3个倍数5个倍数为间隔，比如一方说15，另一方就得说75。 “好。” “你去找你附近的小队，我去找我附近的小队。”董洋说完就掐掉了频道，看看手表，从现在5分钟后才能开启频道，在此期间任何声音都不要信。 董洋挽起裤脚好让自己跑的快一些，离他最近的两个小队跑过去就得2分钟。 可能是感受到空气变化带来的气温升高，以及下水道水雾的出现，街道上的人流渐渐少了起来。 穿过人群，董洋依靠强健的体质顺着墙壁爬到了楼顶，小队大多是在楼顶上进行勘察的，现在一眼望去，楼顶空空，只有几个妇女正在收拾衣物。 董洋顺着勘察点看向一个地方，黑帮交易的一个地下场所，门外没有人看守，他意识到坏了，局势就这样失去了掌控，现在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看表，终于等到了五分钟。 “15。” “15。”声音同时响起。 “75。” “75。”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算了算了，第一次就算了，你那边怎么样？”董洋放弃了数字接话，现在的情况让他有些着急。 “情况不好，这次我们真的是碰到麻烦了。”陈今安在另一头说。 “地下会所集合，看守的人都不见了，很可能已经开始交易，再怎么样，也得先把破石头抢回来。”董洋盯着那个地下会所的入口，“但愿别碰到那玩意。” 董洋顺过一个头巾裹住自己的面部，压低了身子窜在人流里，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追踪，现在在这里如果真的要展开战斗，恐怕要死不少无辜的人。 混进人群大概有三四分钟，再出现时，他已经换了一套服饰，董洋捂紧了面部径直走向那个会所。 陈今安比他先早一步。 “75。” “165。”董洋比了个嘘的手势。 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他们还不知道，这样在门外说话恐怕还没来得及开门就会被乱枪打死，那死的就太怨了。 陈今安用手指敲打着福尔摩斯密码：今天我要是栽在了这里，你直接就跑，回去汇报情况，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直接说是神侍。 别急，那群孩子只是失踪了，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来历，我们小心行事，现在我们只要等待支援，我们拖也要拖到他们来。董洋回应。 两人面对着面紧贴着门，远处的乞丐看着他们滑稽的举动深表同情，这么年轻就得了神经病。 可还未等乞丐同情完毕，一枚子弹从两人眼前呼啸而过打在了对面的墙壁上，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枪声，乞丐慌忙提裤跑开，零散的硬币掉落在地上一声不吭。 在子弹穿过木门的一刹那，董洋和陈今安侧转过身紧贴着墙壁，下一秒，千疮百孔的木门倒在了地上。 而在门里面，杂乱的枪声中，那些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在了地上，弹如雨落，他们不是交易谈崩了，因为所有的枪声都是指向同一个方向。 董洋和陈今安用眼神会意，虽说他们只是中年人，但将近20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们此次交易，第三方又出现了。 枪声逐渐零散，董洋通过吧台的玻璃观察里面，到处都是弹孔，地上倒着的满是尸体却不见血迹。 很快，枪声消散，整个会所只剩下十几个人的呼吸声，急促，惊慌，还有恐惧。 “那是什么东西?!该死的，一枪没有打中。” “快，掩护老大离开。” “老大呢？” “老大死了，该死的，这下怎么办！” “滚开，我要出去！” ...... 里面的人吵了起来，未知的恐惧让这些人中曾是军人出身的人也慌了脚。其中一个人刚探出头就被董洋一拳打晕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顿枪声。 董洋不解，这么激烈的枪声怎么附近的警卫还不过来？ 枪声再次停下，只剩下呼吸声，现在里面的人没有人再想出去。 董洋敲打手臂，示意陈今安。 他竖起三只手指，深吸一口气，手指落下的那一刻，两人猛然突进，敏捷的身姿如同草原里的猎豹一般，空气里是肌肉撕裂的声音，吧台玻璃上来不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只见其中一个身影借助桌椅滑行而过，下一秒，一个印度士兵重重倒地。 另一个身影在进入会所后就不见了踪影，等他出现的时候，只见他从高出坠落，巨大的重量压在一个士兵身上，只听见骨骼断裂。 那些士兵来不及开枪，手指放在保险的那一刻，他们的前面或是后面就已经站了一个人，投降都没来得及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现在整个会所里只剩下两个呼吸声，平稳，短促，和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黑帮团伙。 “找到了。” 董洋高举一个黑色皮包，他在偷袭的时候就已经瞄好了毒品，结束的时候他正好落在毒品旁边。 两人打开皮包，里面是用保鲜袋包着的白色晶体，而在晶体中那颗略泛银色的颗粒才是他们的目标。 两人合上皮包，抬起头准备离开，可在陈今安的瞳孔里，门外一个灰色身影屹立在那里，董洋还没来得及回头，在陈今安的神情里他就知道，这次，跑不掉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六） 唐浩宇从睡梦中惊醒，朦胧之中用手背擦了下口水还顺势闻了一下，那味道挺耐人寻味。 这节课是数学，托着金丝眼镜的女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津津有味，可下面却是慵懒得很，不少学生奋力托着摇摇欲坠的脑袋，眼睛随着老师敲打黑板的声音一睁一闭，想睡又不敢睡。 唐浩宇睡得还算安稳，若不是做了一个噩梦他可以睡到下课。 他醒了后依旧趴在桌子上，30厘米高的课本将整个人挡的严严实实，他小心移动了一下课本露出一条缝隙，左眼通过缝隙四处观察着。 这是他打发上课时间极佳的方式，可别小看这一条缝隙，观察到的东西可不一般，小到有人边吃东西边追剧，大到能看到情侣私下卿卿我我，最主要的是他可以通过这条缝隙看到穆珊珊的侧脸。 今天她穿着米白色打领衬衫，下配一条棕色半身裙，简单大方，浑身散发着文艺少女的青春。 唐浩宇看着穆珊珊头上的白色蝴蝶发卡呆呆出神。 关于穆珊珊他了解的并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穆珊珊很喜欢戴发卡，而且是白色发卡，她的头发不算长，但是浓密有疏，绝大多时候她都会将头发盘起来弄成一个丸子头，前面的刘海略微蓬松稀薄再在一侧戴上发卡。 明天就要举办毕业晚会，也是在明天赵正华要向穆珊珊表白，至于会不会成功也要明天才能知道。 这样一看，明天还真是个重要的日子。 唐浩宇缩回头，下巴压在有点褶皱的课本上，他在想，确切地说是幻想。 如果明天穆珊珊没有答应赵正华，那么赵正华可就丢脸了，这样在他自己心里就有了一件可以嘲笑赵正华的点，不过转念想想，可能结果是好是坏对赵正华也没啥影响，喜欢他的人也挺多，他喜欢的人肯定也不少，哪个花花公子心里不会有几个芙蓉，只不过是先后次序不一样罢了。 想到这里，唐浩宇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暗骂着：唐浩宇你才是芙蓉！怎么能这么形容珊珊！你个大芙蓉！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唐浩宇一个激灵抬起了头，那些摇摇欲坠的脑袋正在重新启动系统，牵着手的情侣互相看着对方完全不顾及讲台上的老师。 嘉兴高中对学校里的恋爱行为并不反对，只要不违反三不准，不准在上课的时候秀；不准在年级领导面前秀；不准不检点地秀。因为这一切都要顾及到上了年纪还没男女朋友的老师领导。 铃声还没落，唐浩宇的头先落了，上课下课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早上来的时候他也提醒自己该好好听讲了，不管那天对老爸说的话老爸有没有听到他都要好好听讲了，龙尾啊，千万不要成了壁虎尾，那就真的成了有你没你都一样。 可惜瞌睡就像和知识较劲一样，你来我也来，你走我还不一定走，老师讲的知识越是铺天盖地，瞌睡越是来的厉害，老师不讲知识了，瞌睡还呆在那里舍不得走。 “唐浩宇是你们班的吗？” 门外一个声音袭来，直接盖过了班里所有的声音。 躲在书本后面的唐浩宇傻了，什么人敢突然去一个班这么肆无忌惮地叫一个人的名字？这气势，这气场，这嗓音，纯粹是来找事的啊，初中的时候在校园里看谁不顺眼，一旦打听好姓名和班级就会叫上几个兄弟气势汹汹地去这个班，然后大叫一声：***是这个班的不？ 这个时候这个人只要承认难免不会挨一顿揍。 所以此时的唐浩宇就想着趴着就好不要理会，但是他能感受已经有许多目光看向了他，还有一个洋洋得意翘着腿的人也正等着看他笑话，这玩意，躲在地缝里门口的人也能知道在哪了。 “是，在这个班。” 噗...这是哪个好心人这么善良...等等，这声音好熟悉。 唐浩宇抬起了头，首先看向的不是门口也不是说这句话的大姐，他的第一目光给向了前面的穆珊珊，而此刻，穆珊珊正保持着起身准备叫醒他的动作，她以为他睡着了。 “有人找你。”她开口了，今天对他的第一句话。 “奥...奥奥，听到了听到了。” 唐浩宇挠了挠后脑，笑了笑。怎么也躲不了了，该来的还是要来，命该如此，那就抬起头，挺起胸，像个大老爷们一样被打吧.... “我在，我在。” 只见他站起了神，目光由刚刚的生灵转向了懒散，就连身体也是一样，他的眼睛，声音，举止都在告诉门外的人我没有把你当回事，因为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把你当回事。 大哥，生面孔啊，我没有招惹你吧，他在心里支吾着。 而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门外的男生推开面前的人，步伐豪迈，气势逼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唐浩宇。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男生迈步走向唐浩宇的时候，不远处另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带着锐利的目光，手上拿着一本三厘米厚的书，形如银狐，势如凶鼠，始终盯着猎物。 啪！ 一个尖锐的声响。 只见唐浩宇杂乱的书桌上多了一个折子，上面红绿相间，印有嘉兴高中的校园风景，醒目的嘉兴高中四个字的下面写着‘毕业晚会，一等座23号’。 毕业晚会的入场券！！！ 唐浩宇傻了，宋芸汐蒙了，穆珊珊疑了，赵正华惊了，全班人都愣住了！ “你好，我是校学生会毕业晚会的成员，这个是总负责人让我带给你的入场券。”气宇平淡，文质彬彬。 男生看着一脸不敢相信的唐浩宇久久不说话又说：“奥，对了，负责人说里面有张纸条希望你看看，就这些了。” 说完这男生就走出了教室，如果他不动，外面的人看向这里还会以为时间静止了。 颤抖的手，害怕的心，一张入场券带来了一群人孤疑的目光和一种莫名高大的感觉。 “假的吧，一等座是表演节目的人才能坐的位置。”有人开始怀疑起哄。 “就是，校方举办毕业晚会开始座位要求就没有变过。” “我说嘛，他怎么可能会有一等座入场券，连门都挨不到的人还能进去？” ...... 杂乱起哄的声音里，怀疑、不敢承认、鄙视、蔑视、甚至嘲笑，唐浩宇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征在那里，听觉空灵，视觉却没始终离开那张折子。 “恭喜，你也可以进去了。” 唐浩宇抬起头看着说这句话的穆珊珊，她眯着眼，歪着头，对他笑着说，恭喜，你也可以进去了，这句话听的真清楚啊，面前这个人真漂亮啊。 “可以啊，唐浩宇，一等座啊。” 惊愕声从耳畔袭来，打破了这美好的气氛，唐浩宇一脸黑线地移过头。 “大姐，你别一惊一乍的，魂都被吓跑了。” “嚯嚯嚯，替你高兴，替你高兴。” 宋芸汐拿起折子，折子里面是一张入场券和一个纸条，她只拿了入场券，前前后后翻看着，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前后看了几遍后，宋芸汐放下了入场券，抿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浩宇。 唐浩宇咽了口气，瞳孔里满是期待。 “你走狗屎运了，这是真的入场券。” 宋芸汐一书棒子敲在唐浩宇身上，大声叫着。那些议论声在这段话下全军覆没，所有人再次安静了下去，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视线里只有满脸喜庆的宋芸汐和快管理不住表情的唐浩宇。 唐浩宇拿起那张入场券却没有看，他相信大姐，大姐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大姐从不会骗他。 上课铃声响起，唐浩宇将入场券放进折子里，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下拿着折子从座位慢慢走向门口，脸上是得意，是骄傲，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离开了教室。 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种不羁，被万人瞩目的感觉，趴的久了都快忘了三年前的这个感觉。 因为一个入场券班里的气氛完全变了，像是原本注满温水的泳池被换成了水银。 唐浩宇走出教室后又回到了班里，他刚刚出教室是为了上厕所，拿着折子是怕被谁拿走，这节课是物理，当物理老师看到他满脸高兴地打报告时也是笑着回应： “呦嚯嚯，终于肯上我的课了啊。” 唐浩宇心里乐开了花，咧着嘴回到自己的座位，这节课他精神的不得了，不过该听懂的还是没听懂，不该听懂的仍旧听不懂。 唐浩宇上下把玩着折子，从确定入场券是真的之后他就一直拿着它片刻不离手，他忽然想起男生说里面有个纸条是给他的，他打开折子拿出了那张纸条，说是纸条更应该是纸片，在A4纸上写了之后撕扯下来的一块纸片，上面写着： 送给你的一份礼物。 没有著名。 唐浩宇疑惑，难不成这学校里面还有谁认识他唐浩宇？还这么好送一张入场券，还是一等座的入场券，学生会总负责人他完全没有印象，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学生会，每次学校举办大型活动他都溜出去上网了，更不知道负责掌控现场的学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收起了纸条和折子，手里只剩下一张薄薄的入场券。 有人拍了拍他，唐浩宇回过头，只见对方一脸不屑地递给他一张纸条并指意是后面传来的。 “传给谁的？”唐浩宇接过说。 “给你的。” “奥奥，谢谢。”唐浩宇调回身姿边打开纸条边想，今天真是出了奇了，又是入场券又是纸条的，高中三年，一直都是他帮别人传纸条，今天竟然有谁能在上课的时候给他写纸条？大姐么？不可能啊，大姐有事都是课下大大咧咧直接说，他这人缘隔绝体还能有谁给他传纸条？ 唐浩宇将皱巴的纸条摊开在桌面上，上面圆滚的字体写着： 恭喜你，也可以参加毕业晚会了。 著名吕明杰。 今天的第二份恭喜，唐浩宇在有限的记忆里搜索吕明杰，他记得这个名字，但对这个人却不熟，回过头看向后面，那只肉嘟嘟的手正在书本后面打招呼。 他想起来了，赵正华的小弟吕明杰，班级重量级单位，身高158，体重168的肉嘟。 是赵正华忠实的马仔，人挺不错，不像赵正华和其他小弟那样豪横，学习中等偏上，也一直很注重班级团体活动。 他记得嘉兴开学的第一天，吕明杰因为体型的原因被隔壁班的一些人嘲笑，险些因为这选择退学，后来是赵正华把隔壁班带头嘲笑的人打了一顿带到吕明杰面前道歉才留住他，在之后赵正华就带着他到隔壁班宣扬这是我小弟，以后谁再敢嘲笑他就别怪他不客气。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学校，有人不服赵正华，结果被赵正华截胡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很少有人再敢在吕明杰面前嘲笑他，也是在那之后吕明杰一直跟在赵正华身边。 从这里看向赵正华，唐浩宇觉得他人挺不错，就算收了吕明杰当小弟，打架，喝酒什么的也不让吕明杰碰，无非就是抄抄他的作业，考试的时候让他传传答案。 唐浩宇在纸条下面写上谢谢两个字传了回去，他以为就是简单一个祝贺，可很快吕明杰又传来纸条写着： 浩宇哥，夜晚有空吗？我想请您通宵，请教一下游戏。 嚯诶，唐浩宇只觉脑袋里有一股电流划过，吕明杰竟然向他请教游戏！他不是和赵正华一路的么，赵正华的技术虽然不如他，起码也说得过去，而且赵正华认识的人里游戏高手也很多，他竟然要向他请教游戏，这简直就好比诸葛亮只身来到曹营对典韦说：诶，韦哥，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武学，危急时刻用来保护保护自己。 你说这典韦能答应么？ 可是诸葛亮也不是空手而来，他说你教我打拳我送你羽毛扇外加通天识地的一些本领，典韦能不动心吗？ 唐浩宇看着纸条上面的通宵二字，这对他来说可是比羽毛扇还要贵重的东西，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通宵了，心里直痒痒，满心欢喜地写上‘好’。 温流工业总部地下二楼指挥中心。 严肃，坚定挂在每个人的脸上，站在指挥台上的那个男人的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仇恨。 所有人都停下了工作，目光所及只有主荧屏上快速闪过的无声景象。 一个小时前他们与曼谷分部执行队失去联系，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他们才连接到那个会所的监控系统，只是没有声音。 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他们总部可以掌控的了，新世界里新物种的出现，现存的资料里对这些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的记载很少，他们能做的只有记录下这场打斗并在之后研究从而减少后来者的牺牲。 荧幕里那个俯瞰众生的灰影漂浮在半空中，碎烂的钢管，木头，玻璃在它的四周痛苦扭曲，最终形成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锥器，而在灰影的前面是早已破烂不堪的吧台，里面躺着被董洋和陈今安敲晕的黑帮分子，这个吧台已经抵挡了两次攻击，这次的攻击恐怕是挡不住了。 “董洋，能躲过去吗？” “不知道，太多了。” 坚守在吧台前面的两个男人遍体鳞伤，鲜血染满了他们的肌肤，在看到这个神侍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躺在地上还没有死的这些人聚集在一个地方，毕竟在神与离人的数千年斗争里，普通人总是无辜的。 他们将圣者之石放在了那群人里面，这样他们只需要保护住后面的吧台就行。 “今安，感觉到了吗？四周的空气。”董洋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嗯，更加稀薄了，再这样下去，我俩还没战死就活活憋死了。”陈今安深吸一口气，凝神。 “来了。” 空气里数以百计的啪啦声响起，那是物体超声速脱离掌控的声音，灰影四周的锥器骤然消失，笔直刺向面前的目标，空气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凝固，锥器在里面飞行划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轨线。 这是董洋视线里的场景，在他的四周，小范围的领域扩张，视线里的所有场景在一瞬间缩短，这是他的契约，风眼！急速缩短视线距离！ 那些超乎神速的锥器在他的视线里被急剧缩短，由残影转向模糊最后是清晰，他看清了所有锥器的轨迹，静之呼吸，凝神，站在他旁边的陈今安猛然发力，将他硬生生扔至空中，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和精力来支撑自己的身体，所以他只能靠陈今安来为他助力。 半个小时前他还可以自己跃之空中干扰所有锥器的轨迹，使它们偏离吧台，现在他只能干扰自己身体范围外20厘米的范围，剩下没能干扰到的只能依靠吧台。 悬停在半空的董洋笑了，生平第二次正面面对神侍，依然狼狈不堪。 11岁稚嫩的脸庞连枪都拿不稳的他，站在那个如若死神一般的黑暗面前哭都哭不出来，一个又一个身影倒地，一滩又一滩的鲜血洒落在他的脸上，恶魔的笑声横穿过耳，所有人都倒了，只有他等来了那道阳光。 这次还会有阳光吗？ 落了，全部都落了，没有触碰到一个锥器，没有改变一个轨迹，视线在空中的一霎那恢复了，他的身体已经带不动契约的领域了，脸上一股热流划过，他在最后用了0.5秒再一次释放了契约，不过是拉短了自己和地面的视线距离，头骨和地面的碰撞声传至全身。 他安全了，可和那次一样，又退缩了。 锥器刺破金属的声音接连而来，混淆着凿子穿过骨头的声音，痛苦声，呻吟声，短而急促。 还有那个恶魔的笑声。 “董...洋...”陈今安用尽最后一次力气喊了他的名字。 将一个人以近乎声速的速度扔至空中需要多大的力气？！这是人类范围内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可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神的后裔，神明万灵之主霍顿和君溯的后裔！ 董洋用全身的力气后仰，鲜血覆盖了陈今安的全身，双臂脱落跪在那里，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来支撑头部，而在陈今安面前，那些早已身中子弹死亡的尸体再一次经历了死亡，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已经不能叫尸体了。 他们保住了吧台。 在董洋落到地面的那一刻，陈今安使用了契约，注灵，那些本早已死去的尸体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今安拉至吧台前，一面人墙就这样形成了，在接受了一番洗礼之后再次陨落。 注灵本就是个违背理论的契约，控制灵魂，控制灵魂的本体。 “各位，还来得及吗？” 一个声音打破了指挥大厅的凄冷。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始终站在指挥中央的甄丰赟，此刻男人的脸上爬满了泪痕，声音哽咽到无声。 “还...来得及吗？” 所有人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无声的哭泣让光明变的昏暗，今天又要下雨了啊。 主荧幕一片漆黑，正在重新启动，刚刚的攻击打到了监控系统，现在，他们彻底与那边失去了联系。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章 青春晚会不过是为裙摆（七） 呼吸愈发短促，空气本就稀薄，现在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血液急速流动，正拼命向机体运输氧气。 眩晕感接踵而至。 充血，耳鸣，刺痛，好...温暖。 那架直升机的轰鸣声来了，来接11岁少年的葬礼，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们在废墟里又找到了一个少年，少年眼神迷离，他看到了少年的眼睛，那是多么美丽啊。 一股热血呛在了喉咙，董洋猛然咳了出来，痛疼感跟着鲜血一并涌出，他醒了，刚才是幻觉，原来人死之前会是这样的感觉。 他有了一丝丝力气，他想再看看陈今安，可在他准备仰头的时候那个轰鸣声再次响起，从遇到恶魔开始他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想必是它的领域能力，现在他微微能听到声音了。 董洋没有仰头去看陈今安，而是向前方看去紧接却冷笑了一声。 那个恶魔在哭！ 灰影四周的空气流动，淡薄，它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眼泪。 是同情吗？还是可怜？董洋冷嘲着。 巨大的威压感留置他的全身，恶魔来到了他的身旁，他没有再次去看它的面孔，一支利刃笔直悬停在他的眉间，看来刚刚的眼泪还是可怜。 也对，高等生物怎么可能会可怜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结束了，董洋闭眼想着。 轰鸣声骤然砰响，是离群的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是幻觉！那是一辆蓄势待发的犀牛，犀牛冲破了屏障，带着引擎的咆哮，金属损裂声爆裂，犀牛带着灰影整个插在了墙上。 那个浑身散发蓝色气息的身影站在还在挣扎的引擎盖上，湛蓝的刀刃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那是君王的威严，巨大的威压让灰影难以脱离，刀刃直指它的胸口，它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瞳孔微张，说了一句： 吾主，人类践踏神域千年，是时候打起战旗，奏响神灵之歌，向他们讨伐！ 几天没下雨的小城忽然阴云遍布，唐浩宇站在网吧门口抬着头看着乌云流动的轨迹。 吕明杰去买夜饭了，说是夜饭其实就是手抓饼，唐浩宇在外面吃饭不挑，能吃饱就行，而且吕明杰已经请他通宵了，他更不好意思让他多次破费。 陆陆续续有人进去网吧，他有点担心没有连着的座位，早知道先去开机再去买饭了。 “浩哥，来了来了。” 吕明杰提着两份手抓饼和一份盖饭，身姿摇摆很尽力地快速赶来。 “网管，两台通宵机子。” “好嘞。” 唐浩宇很娴熟地拿出身份证放在识别机器上，然后站在摄像头前识别面部。 “欧了，拿好身份证。” “网管，通宵还送泡面不？”唐浩宇接过身份证问。 “送送，柜台上泡面自己选一个。” “那行，我先留着，明天早上起来了再吃。” “哈哈哈，挺会生活啊。” 网管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这家网吧是他自己经营的，招了个小网管负责白天，而他习惯了通宵就一直负责夜场。 唐浩宇从初中的时候就总来这里上网，那个时候不需要身份证，都是用网管给的卡号和密码上网，后来网吧改革，未满16岁不能上网，好在唐浩宇和这家老板混熟了，别人都需要身份证，只有他私底下给老板说一声就可以开机。 唐浩宇上了二楼，二楼空位置多，能找到连在一起的位置，就是空气不太好，空调设备也比一楼差点，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唐浩宇选好了座位，开了机。 “吕明杰，你玩什么游戏啊？我会玩的游戏也不是很多。”唐浩宇嘴里含着手抓饼问。 “我...我都行。” 唐浩宇扭头看向他，他正在找开机按钮，不会吧，这家伙没有去过网吧？ “别啊，你说要我教你技术，我肯定得负责，不然这手抓饼吃的很不是滋味。” 唐浩宇起身按了一下电脑旁边的启动按钮。 吕明杰尴尬地笑了笑。 “浩哥喜欢玩什么游戏？” “我玩的游戏多，最喜欢的还是英雄联盟。” “那就玩这个吧。” “......” “行，那你等我先找个号。” “对了，你别叫我浩哥了，怪怪的，就叫我全名就好。” “好。” 窗外雷声响起，雨幕沿着玻璃涌下。 二楼还亮着的屏幕稀少，看来今天通宵的人并不多，这些屏幕中有一部分只是停在一个界面，坐着的人早已入睡；还有一部分是闪动着电影情节可人也是已经头仰60°做着美梦。 只有一个屏幕奋战的格外醒目，耳机里时不时传来胜利的声音，唐浩宇已经连续奋战了7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两点，旁边的吕明杰早就睡了。 唐浩宇没搞懂吕明杰的这番操作，说是请教他游戏却是什么游戏都没有玩过，说是通宵结果还没到11点就睡着了。 屏幕上胜利的图标亮起，唐浩宇拿下了耳机伸了个腰，刚准备拿起手机的时候旁边机子的手机震动引起了他的注意，正是吕明杰的手机。 这娃娃，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放在电脑旁，不怕睡着了被别人摸去了啊。难怪第一次上网吧。唐浩宇想着就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手机拿起的时候屏幕亮了，绿色屏幕上显示着赵正华发来一条短信，不过具体内容被覆盖了看不到。 不愧是老大啊，这么晚了还给忠实的马仔发消息，我那个老大姐咋就不问问我呢。 唐浩宇收起了手机想着。 他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奋战，结果一不小心碰醒了吕明杰。 “对不起，对不起，你接着睡，接着睡。” 吕明杰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浩哥，你怎么还没睡？” “我通宵不睡觉的，明天去班里再睡，不然对不起通宵的几十块钱，你再接着睡，明早我叫你。” “没事，我去给你买瓶水。”吕明杰起身说。 “不用不用不用，我不渴。”唐浩宇小声说着。 “奥，对了，我看你手机放在电脑旁不安全我给你收起来了。”唐浩宇说着就把手机递给吕明杰，“你在睡觉的时候把手机放自己兜里，网吧黑手很多的。” “好。”吕明杰接过手机径直下了楼也没想唐浩宇说的他不渴。 没过一会，吕明杰就拿了两瓶水上来。 “吕明杰，你老大今天下午怎么请假了？”唐浩宇接过水放在一旁问。 吕明杰愣了一下：“今天？昨天吧，他好像是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了。” “奥奥，你老大挺仗义的，大半夜的还给你发消息。” 话音落下，吕明杰僵住了，他直盯着只看着屏幕的唐浩宇，刚才他拿了他的手机。 “怎么了？”见吕明杰久久不出声，唐浩宇又问。 “没，没事，是挺仗义的。” “有个老大蛮不错了，你要是困了继续睡吧，不用担心早上会迟到，我叫你，我通宵技术还是可以的。” “嗯，浩哥你也可以睡会。” 雨势渐渐下了起来，唐浩宇看着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眼圈不算重，他打开水龙头沾了点水整了整头发，依然无济于事。 他重新回到了座位，顺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现在是凌晨5点，他还可以小憩一会，于是拿出了手机定了个闹铃，喝了两口吕明杰买的水后倒椅睡了下去。 温流工业总部大门外。 这一夜没有一个人选择入睡，也没有一个人的房间亮着灯，整个工业只有几盏照明灯亮着。 幽暗的灯光里站立着数以百计的人员，而在人员的最前方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一身黑衣笔直站在女人身边，而女人应该是刚刚结束工作才赶来，身上只穿了一套红色西服，她也是笔直站在那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向一处。 不远处黑暗里缓缓闪动的飞机信号灯和机翼转动的声音。 本安详的晚风在机翼转动下扑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人躲开这个风，因为这是王者的归来。 如果不是飞机前灯，这架漆黑色直升机在黑夜宛如一个看不见的杀手，整个机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机尾印了一个LR010代号。 机窗被打开，两个身着黑色防化服的人员跳了下来，紧接着他们拉下了两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董洋和陈今安。 男人和女人快步向前，随处可见的伤口令他们心痛，董洋看着面前的老朋友，疲惫地笑了。 “欢迎回来。”甄丰赟说。 随即掌声雷动，这是对一个战士至高的赞扬，只是仍旧有人没能回来。 救援赶到的时候，所有的侦察点都没能找到四小队的线索，最后在精英小队特位专员楚子阳杀死神侍的时候他们才在不远处一个楼顶找到他们。 四小队16人，死亡12人，窒息死亡8人，4人自杀。 掌声过后是默哀，工业顶楼钟鸣声响起，所有人闭上了眼睛，人类与神的战争再次打响。 唐浩宇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有人捅他胳肢窝，感觉到痒痒的但是就是醒不来，他寻思着在网吧小憩一会也能碰到鬼压床？可这啪啦啪啦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些睡着的人都醒了开始打游戏了？起初他没在意，反正闹铃也没响，压就压吧，响了醒了就没了。 可不大会又有人捅他，这回他不忍了，睁开了眼。 “同学，你上机不？不上的话下来我上。” 唐浩宇怒了，站起身，“旁边不是有很......” 他傻了，整个二楼里人数爆满，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寻找机位，恍惚了一会他慌了，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臭脸就离开了机位。 冲下楼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股傍晚时分凄凉悲苦的感觉袭来，他惊惶地掏出手机看后木讷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黑幕，他的不大会整整过去了12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过一点。 13个来自老爸的电话。 28个来自老妈的电话。 16个大姐QQ来电。 3个陌生来电。 和一个已经被掐掉的闹钟。 崩溃了，剧痛感无声刺过心脏，只觉嗓子干哑，他忽然又想到今天夜晚是毕业晚会，赵正华要在今天表白。 四周吵闹，来往人群嬉笑，他突然也笑了出来，无望，痛苦，呻吟的笑。四周人议论着远离他。 他看了看手里的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好空啊，明明已经够空的了还要让我拼命去失去什么！ 夕阳下，少年使劲拍打着胸口奋力跑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哪里？他不知道，迷途的孩子只知道向前，就这样向前，好像只能这样向前。 男孩在那个熟悉的巷口出没，气喘吁吁，来不及平复呼吸，他竭力跑向那个紧闭的校门。 毕业晚会，校门紧闭，不许外人进入，不许学生外出。 他用尽力气拍打着铁门，终于招来了门卫。 “学校在举办活动，不许外人进入。” 老头说下一句话转身准备离开。 “我不是外人，我是里面的学生。”男孩竭力用换气的一秒钟说完一句话。 “是学生也不能进，明确规定了。” “不是，我有证明的，我有毕业晚会入场券。” “拿来看看。”老头一手拿着水杯，一手伸出要券。 男孩翻遍全身没能摸到哪怕一张纸，他的入场券被他夹在了一本书里。 “大爷，你等会，你等会，我真有，在班里，我打电话让我朋友送，真的有，真的有，上面还有我的名字，不会是假的，不会的，不会的，相信我，相信我......” 男孩颤抖握着手机使出全身力气按着重启键，可偏偏这手机不争气，一直不亮屏。 老头双手编至背后离开了。 “我真的是啊，相信我啊，我真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我就是那个抬头，挺胸，考了嘉兴还没底气的人啊......” 男孩竭尽全力喊到了哽咽，干涸让喉部神经刺痛。 “你是要进去吗？”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男孩无力地回过头，却没看到任何人。 “你跟着我，我带你进去。” 声音又回到了身后，他再次回头才看到一个一身青衣的少年，可迷糊间他只能看到他的身影，看不清他的面貌。 “你跟着我，我带你进去。” 声音再次出现，很温柔，少年开始向前走，男孩跟了上去，他加速，少年也加速，他慢了，少年也跟着慢，少年一直刻意躲开他不让他看清他的面貌。 “其实，你已经晚了。”少年又一次出声。 “什么已经晚了？”男孩问。 “通往正常人生的列车，吾主，你已经晚了。”少年的声音里略有同情。 “什么列车物主？”男孩又问。 “不只是这趟列车你晚点了，很多东西都晚点了，都在你没来得及抓住的时候就晚点了，或者说你以为不会失去的都已经晚点了。”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一次说出了稀奇古怪的话。 “你在说什么？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男孩有些害怕。 “吾主，这不阴阳怪气，不信你看。”少年指向前方。 男孩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学校大礼堂，晚会已经开始了，同学们神情高涨，歌声高扬，舞服尽态极妍，男孩指向的地方不是舞台，而是舞台下的座位，灯光照在下面，绚丽多彩。 男孩回过神，少年已经不见了，而他已经是站在礼堂的入口外，男孩再次抬头，整个礼堂静止了，观众席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地方有着光，泛白聚光灯打在那个地方，打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赵正华，一个是穆珊珊，他们正看着他，穆珊珊面露微笑，而赵正华的脸上满是得意。 讥笑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整个礼堂又变了一个模样，舞台上一片黑暗，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些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待宰的玩物。 男孩低下了身子，不敢面对这一切，还是晚了，身体某处被人掏去了某样东西，是什么东西呢？他也不知道，那个东西好像一直都在，只是他不知道，现在失去了他才仅仅只是感觉到它存在过。 车流鸣笛声拉过男孩的注意，他仍然只是站在校外，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 男孩回过神离开了这里，绚烂的夜灯照亮这个不知道孤单不孤单的城市，人群里也有很多人只是独自散步或是坐在一角，他们挤进人群也只是找到一个角落好让别人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孤单。 这个小城不缺乏灯红酒绿，就像星湖酒店一样，每一层都是不一样的景象，最高不一定是最好，最低也不一定不好，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层里又分为很多层，看不到的很多层，所以如果你想要独一无二，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做到最高层的独一层。 男孩迷迷茫茫地走着，四周与他不通，人们嘴里议论的东西总是离不开功名利禄，他觉得这些吵闹，因为有人拿走了他的东西，他在想他要怎么拿回来，可在这之前他需要知道别人拿走的是什么。 男孩兜兜转转，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小，人群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暗，可他不管这些，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没找到答案，四周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救命！” 声音吵闹。 “救命！有人吗？救救我！” 求救声吵闹。 “救命啊！救命！” 救命？谁能救救我呢？ “求求你放过我，救命啊！我就只剩这些东西了，我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了，求求你放过我，救救我。” 放过？谁能放过我？ 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那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将那个东西定义为最重要的呢？！凭什么定义！！！ 那可是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啊！ 唐浩宇醒了过来，眼角的血丝爬至眼球，他恶狠狠地瞪向一个方向。 “救救我，救救我。” “别随便就把别人重要的东西拿走啊！！！” 歹徒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大冲击力撞在了他的腹部，内脏晃动的灼烧感让他险些没站住脚，可还没等到他站稳，那冲击力再次袭来打在了他的手臂上，麻痛感让他不得不松开手中的匕首。 这一次的冲击力没有上一次重，歹徒很快站稳了身姿，这才看清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学生，对方再次向他冲了过来，这一次，他侧身躲过，借势将对方摔了出去。 唐浩宇整个人摔在了一旁的水管上，背部骨骼好像断了，嘴口一抹血腥让他恶心，他重新站了起来，歹徒已经捡起了匕首。 忘了是在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独自看着窗外，幻想着自己如何悄无声息地死去，他怕痛，如果是在剧烈疼痛下死去那太可怕了，一场车祸其实挺不错，可是就这样一场车祸有点太过随便了，不如改成为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不慎出了车祸，这样就挺好，见义勇为，没准还能被当作英雄颂扬一段时间。 他想过自杀，但自杀太没面了，自杀后还很有可能落下个不孝的罪名，那太亏了，其实不死也行，失个忆，获得个超能力都挺不错，只要能有点价值就好。 几番考虑下他还是选择了见义勇为的死去，这样才最好。 嗯，就这样，哪天自己实在过不下去就去守大马路。 唐浩宇依靠在墙上，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歹徒和受害人已经跑了，就剩他一个在这里，他没感觉到痛，只是稍稍有些冷，有些犯困。 不能睡，再睡又要被人偷走东西了。 好暖和啊，有谁握着他的手，唐浩宇尽力睁开了眼睛，这才看清那不是谁握着他的手，而是被刀划开的伤口流出的血。 他仰过身，好让自己舒服一点，好累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啊，要死了啊，一定要有监控啊，我这是见义勇为啊，不要让我白白死了啊。 脸上一股暖流流过，他已经没有力气来睁开眼睛了。 他想说话，可喉咙干涸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在眼角滑落，声音在喉间哽咽：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还不能死啊，我还有没拿回来的重要东西呢......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章 流离之人（一） “你不该留在这里。” 稀奇古怪的声音又次响起。 “这里不是你的归宿，你应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省省吧，死了还不放过我？”少年裹紧白色衣袖翻过了身。 “不，你没死，但在这里你会死的！” ...... 轻微冷风越过指尖，这是唐浩宇意识恢复时身体接触到的第一缕感觉，他想睁开眼，但是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对眼皮的感知。 透过眼皮他能看到一小片温暖的光，就像是冰封在冰川下最后意识里看到了太阳。 “死了吗？” “没有吧，四周好安静啊。” “老爸呢，老妈呢？” “手好冷啊，这是死了吧，不然按照影视剧里的桥段这个时候应该有谁握着我的手才对。” 初次恢复意识的最后，唐浩宇还是不忘吐槽。 唐浩宇再次恢复意识时百分百确定了自己还活着，因为他的第一感觉不是冰凉感，而是炽热的灼烧感，还有嬉笑的吵闹声。 “劳恩，你看我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人更好看。” “嘿嘿，我给你说，中国人卖东西真奇怪，我付钱的时候售卖员竟然问我为什么不砍价。” “克莉丝，你这样的女孩最好多在中国转一转，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是吗？那这样是不是我就可以很快就遇到我的未来男朋友？” 克莉丝？好耳熟啊。 唐浩宇微微睁开眼左右转动着，模糊视线里一个女孩正对着两个男孩就像是正对着一面镜子一样展示着她的新衣服。 他又稍稍扩大了一下视野，视线也跟着清晰起来，樱色吊坠，火红色发尾，脱下鞋子比他稍矮一点的身高，两个比他矫健的男生，随着心里唏哩吧啦无厘头的猜测，他的后颈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可他始终没意识到正坐在他右边的一个男生目睹了他的一切举动。 “醒了？” 一股电流袭进右耳，瞬间顺着神经爬遍了全身，唐浩宇只觉自己整个身体内部铺就出了一个闪电纹路。 世界安静了，他憨憨地看着世界说了一句： “嗨，请问，我死了吗？” 唐浩宇捧着一杯热水靠在床头，可这感觉却不是很舒服，因为他的正对面正站着四个整整齐齐的人，从他醒来到现在他们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他一刻。 “我......” “别说话，等老师来了会告诉你一切。” “不是，我......” “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是传销。” “......” 大哥，我就想说我想上个厕所有那么难吗？从我醒了开始我已经喝了五杯水了啊，我喝完一杯你就给我倒一杯，喝完一杯就给我倒一杯，我不喝整个人都不敢动，几天还是几个月没动的身体再不动就瓦特了啊。 唐浩宇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抱怨，双手也没控制地又往嘴里倒了半杯水。 这个场面继续持续了10多分钟，直到那个说自己是面试官的王英彦出现在面前这些人才分散站开。 跟随王英彦来的还有另一个人，这人一身青灰色风衣，里面是一件普通白色打领衬衫，服饰很简单，但是穿在这人身上却会给人一种极其难以移开目光的感觉，浑身散发着不同常人的魅力。唐浩宇见到的第一眼就在心里默默说了一个字：帅！ 唐浩宇面露微笑看向对方，想着先把自己善良温暖的一面给向对象以用来表示，大哥，我大大的好，对你们没有一点威胁，我们可以做朋友，好朋友。 可他的好目光并没能得到青睐，因为对面压根没有看他。 “感觉怎么样？”王英彦放下一个黑色手提箱坐在床边问。 “奥，很好，很好。”唐浩宇连忙说。 “我们云安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然后就把你带到了这里，你放心，我们请了医生和护士，给你做了手术，也打了点滴，你可以看到手上的针孔，放心，是正规医生，正规手术，不是什么邪教和传销。” “奥…奥…谢…谢谢。”唐浩宇吞吞吐吐看向一旁的宋云安，对方刚好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你们也放心，我会让我爸妈把医疗费给你们，我...我这就打电话。” 唐浩宇放下杯子翻找着手机，可他不确定自己的手机在不在这里。 “不用找了，你的手机被我们拿走了。”王英彦突然坐近，“浩宇，我们需要你。” 唐浩宇怔住了，他没听懂最后一句话。 “等等，什么叫你们需要我？你们不是搞直播的吗？怎么忽然这么郑重？” 唐浩宇坐直了身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此话一出必有大事发生，而往往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是将要被赋予重大使命的人，电影里都这么演，亘古不变的剧情走向，老套极了。 可这句话就这样落入自己的耳朵里，完了完了，是要做卧底吗？不会吧？好像很有可能诶，因为自己已经死了一次，这样就可以被赋予一个新的身份，影视剧里都这么演！ “不不不，你们不需要我，医疗费我会付给你们的，我不适合你们的人选” 众人：？？？ “他是又把咱们当作警察，以为我们让他做卧底。”一旁的宋云安解释。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唐浩宇惊讶地看着他，而宋云安只是回应了一个轻点脑门的动作。 “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王英彦说。 “友情提示，这句话还可以理解为很有可能远比你想的那样还要复杂。”一旁的克莉丝歪着脑袋笑，表情甚是得意。 “别吓他。” 克莉丝朝右边的凌风吐了吐舌头。 “浩宇，你放心，你就坚信一点，我们不会害你，而且在最后完全遵循你的意见，医疗费不用你和你的家人支付，确切地说你家人已经帮你支付了。” 唐浩宇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好，这样，我们先给你看一个东西，看完之后再细说。” 说罢，王英彦打开了那个黑色手提箱，里面只有一个装有U盘的密封文件，让唐浩宇大开眼界的是这个黑色手提箱竟然是一个电脑，箱子打开时下面的支架将电脑的键盘底座支撑了出来，而整个箱盖就是显示屏，这下确实不是警察了，这是间谍啊！ “86年美国的一部军用电脑，很老旧，舍不得就这样当作纪念品展示在客厅，被装备部改良后又拿来使用了。”王英彦边说边将文件里的U盘插进USB接口，“看看吧，看完你就明白我们的来意了。” 王英彦将整个屏幕对向唐浩宇轻点了一下空格键，然后看向窗外。 这是一个录像。 闪动不全的灰色画面在上面跳动着，最终出现了一个看似虚无的身影飘在空中，而在这身影下面是遍地的尸体和火焰，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他们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被火焰灼烧的肌肤早已血肉模糊，整个画面里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可这些场面却让唐浩宇忘记了呼吸。 画面的最后，火焰埋没了这个拿着摄影设备的人。 录像在这里并没有截止，短暂的黑屏后，屏幕上又出现了巨大的龙卷风，这是在海面上的拍摄，很显然设备比上个画面要好很多，因为他很清晰地看到那个带着木须面罩也浮在半空的身影，海面上满是舰队的残骸，炮火掀起万丈水壁，不对，那是这个身影掀起的水浪。 画面再次切换，鲜红的血液清晰可见，甚至透着屏幕都能闻到血腥，数丈高的人体墙壁被洞穿，这些人还是活的，活活被洞穿了。 画面停顿在最后的片段，唐浩宇的胃里一阵捣鼓，抵达喉咙的只有水。 “19世纪的一个胶卷，经过百年的修补才有了那点画面；10年前的‘纳尔吉斯’风暴事件，死伤数百名学生，都是学生；最后的是发生在两周前，也就是你昏迷的前两天，死了12名学生，和47个群众。” 房间里一阵死寂，刚刚还能用安静来形容，而现在这里就像站满了亡灵，唐浩宇不寒而栗。 王英彦关掉了电脑，没再说话。 “你是说，这些都是真的？”唐浩宇端起杯子连喝了几口。 “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愚蠢。”背对着的云安有些生气。 “抱...抱歉。”唐浩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所以，浩宇，你明白我们的来意了吧？”王英彦开口。 唐浩宇有些踌躇，还有不安。 “明白吧。”他说。 其实他不明白，只是因为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说不明白会有些不好才说的明白，他不明白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他们应该找国家，找军队，这些画面里从未出现过军装，很显然他们隐瞒了国家，他们不应该找他这么一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他们都说了死的都是学生，怎么忍心让这些刚刚成年甚至成年没几年的学生参加战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找你，应该是你们，为什么找你们这些学生，为什么狠心让这些人生还未过半的孩子去牺牲。” 唐浩宇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些问题的答案以后你就会知道，当然如果你拒绝你可以永远都不知道。”王英彦打开了密封文件里的文件，“我可以回答你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为什么找你。” 唐浩宇抬起了头。 “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 “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唐浩宇惊愕，目光恰好对上王英彦，而此时的王英彦目光锐利，满满的严肃。 “我可以很虔诚地告诉你，在这之前我从未相信过神的存在，哪怕我曾向神救助过。”唐浩宇在脑里确定一个字便说一个字。 “你说了虔诚，很好的宗教偏向，而宗教的方向之一就偏向于神。”凌风解析说。 “你们的意思是说，那些...东西...是神？”唐浩宇瞪目结舌。 没有人回答，这也恰好是最好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只有地球上有人类有生命，你会怎么想？” “那太悲哀了。”唐浩宇没有犹豫。 “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想，人类科研这么多年，登月计划，外星飞船，对外太空的探索，如果，我也是说如果，突然有天人类遨游了整个银河，发现在这浩渺的宇宙里，只有地球存在生命，高等生物只存在于地球，作为物种，那不会太......孤独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唐浩宇的回答令他们惊讶。 “好了，就这两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你不用问，我只会将目前能够告诉你的所有真相都告诉你。” “如你所想，我们的敌人就是神，确切地来说是神侍，因为迄今为止我们从未见过真正的神侍，而神侍不过是神的侍卫，像画面里那样，一个神侍就有这样的能力，不难想象真正的神会是怎样的恐怖，是未知，是深渊，无词形容。 我们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你和我们是一类人，你没有听错，是一类人，不同于普通人的人，我们的血液里流的是普通人的血，身体也是普通人的身体，可我们的使命与普通人不同。 从数百万年前，我们就背负了这个使命，弑神的使命，可能你会觉得使命不过是个虚无的词，谁都可以背负这样的使命，但不是，普通人可以有，但是他们没有背负这种使命的能力，面对这些神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而我们有，因为我们和神有过契约，签订了契约，从而获得了能力，至于为什么从神那里获得了能力还要弑神会在今后的课程里学到。 浩宇，你很好奇吧，你老爸是普通人，后妈也是普通人，怎么你就不同了。” 前面唐浩宇听得懵懵懂懂，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前面那些都不重要了。 王英彦将手上的文件放在了他面前，温热的双手颤抖地拿起文件，手温在那刹那变得冰冷。 这封文件只是一张简介表，而在照片那一栏贴着的正是那个只出现在相片上的女人的脸，只是更加稚嫩和清秀，他觉得眼睛有点烫，他紧紧看着那张2寸大小照片上的女人。 “苏乔皖，你的母亲，1990年加入我们这个组织，却在1998年失踪，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结了婚并生下了你，所以现在我们才来找你。你的医疗费是免费的，因为这是我们欠苏乔皖的。” “因为我们的不同，我们将自己命名为‘流离之人’，简称‘离人’，离人都是与神签订过契约的人，只要签过契约，这种契约就会一直跟随后代，只不过需要觉醒契约才能获得相应能力。” 唐浩宇紧紧拿着那张简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到王英彦刚刚说的话。 “这封文件本来是机密，但现在看来，你可以一直拿着它。”王英彦起身准备离开，“我们给你时间思考，不管最后你答不答应我们都不会强求。” “我愿意。”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那滚烫的眼泪，说不清为什么，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母亲而已，或许，这就是血缘吧。 “我加入你们。” ...... 这座城市的另一角，润德大厦23楼。 男人戴着墨镜靠在泳池的一边，几秒前他听到了那句‘我愿意’后就拿下了耳机，现在他无意游动只是靠着。 一旁站着有些岁数的黑衣侍者拿着浴巾随时准备服务好面前的男人。 “老郭，去楼下准备下车吧，顺便买一朵紫玫瑰。” “是。”侍者没有多问，放下浴巾后径直走开了。 “老朋友，好久没去看看你了啊。”男人闭上眼，浸泡着他的水缓缓退去，就像两个同极磁铁一般，水和他完全分开，无法靠近。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九章 流离之人（二） 上午还是骄阳似火，下午从两点钟开始就电闪雷鸣，不过还好，这种阴暗氛围挺适合唐浩宇现在的心情。 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有些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哈哈大笑，为什么会黯然神伤，为什么会嘲弄自己一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唐浩宇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现在正站在星湖酒店二楼的窗前，时钟刚刚走过四点钟，窗外却像是夜晚九点。 路灯下快速驶过的私家车；刚刚从服装店出来的妇女坐进出租车扬长而去；几个站在精品店门外的女孩正打电话给来接她们回家的人；没人接的人单手撑着伞，可能刚刚已经骂过这天气，这时正老老实实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他，这个站在窗前看到这些景象的他，五个钟头前开始与他的家分别。 上午十一点。 “那我爸妈呢？”在和王英彦谈论一番话后，唐浩宇上了一个厕所回来问。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他已经昏迷了两周，这两周老爸老妈怎么样他还不知道。 王英彦看了一眼唐浩宇后又看了看四周的其他人。 “浩宇，其实我们这么做都是按照会长要求来做的。”王英彦犹豫。 “什么意思？”唐浩宇没听懂这句话，整个上午他已经听了够多稀奇的话了。 王英彦又打开了那台电脑，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后推向了唐浩宇。 画面里是一个病房，病房里站着几个人，陌生面孔他不认识，但坐着的几个人他都认识，正给他削苹果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的老妈，坐在一旁椅子上整理文件的老爸，还有正和他聊天嬉笑的大姐宋芸汐，和他！！！ 一模一样的他！ 看到这个场面，唐浩宇整个人忽然空了起来，没站稳坐在了床上。 “你昏迷的那天后就一直在这里，为了能够及时和你沟通我们只好找了一个人来代替你，这是一种能力，接走你的那天，我们就让代替你的人躺在了原地，报了警。你救的那个人也去看了你，你见义勇为的行为都被大家知道了，所以你的父母也没有怪罪你。” “那...现在呢？我是谁？”唐浩宇没搞懂状况，声音稍有哽咽。 “你还是你，只不过得脱离原来的你，其实如果你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就会找个机会悄无声息地将你送回那个医院，你还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 “什么意思？我答不答应你们和我离不离开我的家庭有什么关系，我不离开我的家庭不也可以跟着你们？我马上就毕业了，大学四年又不会在家。” 唐浩宇情绪激动，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说不下去了。 就算回到原来的生活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考不考得上大学另说，去了学校还是那样，穆珊珊和赵正华已经在一起了，就算他见义勇为的事迹被那些人听到也不会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像他这样的人恐怕到哪里都抬不起头吧。 唐浩宇回想上午的场景还是没能想到答案，王英彦最后又给了他一次可以拒绝的机会，他没有回答。 后来他们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思考。 雨势渐渐小了，楼下几个小孩又偷偷跑出来玩水，紧接着后面撵来几个大人提着他们的耳朵训斥着。 看到这里，唐浩宇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想好答案了？”身后出现一个声音。 唐浩宇回过头，说话的是上午最后来的那个师兄。 他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也停在了窗前，唐浩宇这才看清对方一直背着一个方长黑包。 唐浩宇没有回答，目光又转向了远处的街道。 “其实我们都明白你的心情。”楚子阳开口。 唐浩宇扭过头看向楚子阳，他也正看着他。 “不然，老师也不会又给你一次拒绝的机会。” 唐浩宇握着手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我们也一样。”楚子阳见唐浩宇没说话接着说，“从我们走到这条路开始，我们就注定开启重新生活，孤独的人簇拥在一起才会感到一些温暖。” “那师兄你呢？你就没有想要回家看看吗？”唐浩宇反驳，因为他觉得一个有家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舍弃家庭吧。 “这里就是我的家。” 楚子阳盯着对方的眼睛回答，唐浩宇被他的目神吓到了，突然心里明白了师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他轻声说。 “你想的也不是不对。”对方没有理会他的道歉。 “没人愿意舍弃自己的家，除非逼不得已，也除非他们的选择能够让自己的家庭变得更好，这样也不是不可以舍弃。而且只是自己一个人舍弃了家，而家却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毕竟，有人代替了你，甚至比你更好。” 唐浩宇楞慌了一秒，紧接身后响起了哭腔。 “呜呜呜，真难得，我们的队长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说这么多。” 唐浩宇回过头，是克莉丝他们，后面的劳恩尴尬地朝他挥了挥手。 “少说点话吧你，你这话一出队长绝对不会再说话了。”倚靠在旁边的凌风说。 “队长说的没错，没有谁会真的狠心放弃原来的家，除非他不爱这个家，我们当初接受老师的邀请时也都是有原因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下的宋云安举着杯子说。 “会所给我们做的交易其实挺不错，代替我们的人基本都是比我们优秀的人，无论学识还是能力，没准他还能给你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给你赚一套房一辆车都说不准。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可以无条件直接继承下这些财产，想想这些，都是蛮不错的条件。 你不知道怎么过的生活有人帮你过，而且还过得不错，而我们不过是隐姓埋名了一段时间，这就像，爱情公寓里的吕纸乔。” 唐浩宇回过头沉默，他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久前才刚刚失去了什么东西，现在却要自己抛弃掉所有以前的东西去接受另一个世界，虽然只是将这些东西交给另一个人来经营，若干年后还可以拿回来，但是这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命运从来不会让一个人提前准备好。” 宋云安说完这句话后起身离开了房间，没过一会，劳恩和克莉丝也离开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唐浩宇，凌风和楚子阳。 三个男人，呆在一个房间，两个靠着窗，一个靠着墙。没有人说话。 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只有昏暗的街灯映射到里面，车流越来越多，前置灯光一遍又一遍闪在他们的脸上。 一张纸片触碰到唐浩宇的手背，他回过神看向右边的楚子阳，而对方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试着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双眼无助地扫视四周，直到落在了凌风身上。 “友情提示，这家酒店我们只剩下两天的会员期。”凌风说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和楚子阳一起走了出去。 唐浩宇出神片刻，打开了纸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宁波，白沙湾，温流工业总部一楼货运走廊。 “你能不能推快点，会议已经开始了，那帮蠢家伙准又是要忽视我的请求。” “已经很快了好吗？他妈的一个只有双手能动的伤员推着一个连双手都不能动的伤员算什么回事！” “医疗部的年轻护士就这样对待伤员？我要投诉！投诉！投诉不成我不干了！” 空旷走廊上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伤员骂骂咧咧左右晃动着缓慢移向电梯，这两个轮椅前后互抵着，后面的人一只手使劲滚着车轮，一只手推着前面的轮椅。真可谓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今天的温流工业全面停工一天，偌大的工厂铁门紧闭，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要求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没有命令谁也不许私自出来，因为一场S级会议正在地下一层会议室召开。 S级会议，又叫全面离人会议，所有离人分部的部长，副部长都要参加，而会议内容只会与一样东西有关，那就是神！ 清寒印有各种图案的墙壁一直延展到视野尽头，幽暗光亮下，这些图案仿佛被赐予生命一般缓缓扭动，龙腾，宫羽，悬崖，深渊，这些壁画简直就是将实物压印上去的，青石台阶上满是鬼形怪状的符号和图案。 镜头缓缓深入，眼前的光亮越加明亮，直到潜水灯的光柱被巨大光亮淹没，一双泛着红色气息的双眼直视镜头就像直视镜头后面的无数双眼睛。 画面播放到这里结束，看客们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他们刚刚忘记了呼吸，整个会议室就像是在深海里一样，沉重，压抑。 “It’s the fucking word of God!”有人狠狠说下这句话。 “黛拉弗将军，请你注意言辞，这里还有年轻后代，而且麻烦你说中文，虽然你那一嘴中文不是很流利。”右侧一个撑着拐杖的老人说。 “哦，天呐，我的老朋友捷克李，你还活着呢！”对面一个穿着军装，徽章布满胸口的老人吐着烟灰表示回击。 “你那一身军装没腐烂之前我可不敢先去见那些老朋友，你个一身烟酒味的流氓！” “好了，我亲爱的老朋友们，这样的话题就在这里截止，个人恩怨在这里不好使。”坐在主席位置的一个朴素老人调侃，“在伟大的神面前。” 会议室终于安静下来，下面这些看客没想到看完神迹后还有吵嘴这样的饭后茶点。 “各位，现在你们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老人平坐在主席位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录像可靠吗？这么清晰的画质难免不能保证是某些知情人做的视频，现在的科技如此发达。”有人怀疑。 “亲爱的同学，这点你可放心，货真价实。”老人悠闲回复，提问题的人却是脸颊通红。 “这段录像是一个潜水员在印度洋海域拍摄到的画面，初步判断，不过才海底700米，潜水员在受到冲击后昏迷，录像被我们一支当地海底探险队发现，我想这名潜水员醒来后一定会激动万分，不过肯定没人相信他说的话，大家都只会当他昏迷做了个梦。” “海底700米？怎么可能？画面的最后很明显是一个宫羽，如此大的宫羽怎么可能只在海底700米？”有人问。 “对，所以在看到这段录像的第一时间，探险队就下海勘察，意料之中，它消失了。” “所以这是想说明什么？要我们满大洋的去寻找它吗？虽然它比针大很多！”分部有人不满，语气里透露着不尊敬。 “各位，动动你们的小脑好吗？”老人失望。 “它们回来了。” 一个年轻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嘿，我亲爱的学生，甄丰赟，回答得非常正确。”老人一脸骄傲，“各位，神回来了，百分百地确定回来了，诸神残卷中记载，神迹孕现之时，神明回归之日。所以，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 “老朋友们，人类之间的恩怨远不及人与神之间的恩怨，我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们总是欺负我的这帮好学生，你看看他们，瘦了啊！”老人目光扫下场上所有人，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散会！” 一声命令下，场下的所有分部人员纷纷起身鞠躬，这时会议室的右侧墙壁缓缓张开，那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电梯，老人坐在主席位上，微笑地目送他们离开，虽然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两个风尘仆仆的伤员大叫着： “你们必须同意我的请求！” 场上人员木讷，四对二互相眨眼。 “嘿，我的好学生，陈今安和董洋。”老人惊喜。 坐在陈今安后面的董洋探出头看了看主席位上的老人，两人瞳孔缓缓睁大。 “老师好，老师好。” “哎呀呀，老师不好，老师不好，看看我骄傲的两个学生，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老人双手抹泪，“你们刚刚说什么请求？我同意你们！” “老师，我......”陈今安激动得抖动着身子，摇得轮椅咯吱咯吱的响。 “老师，就是我们之间还有个会议，他们的请求会在这个会议上解决。”最靠前的慕芸雪突然插话。 “那行，小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我先走了，对了，王英彦，待我向新同学问个好。” 话音刚落，主席位上的全息投影人像就暗淡了下去。 “那是咱们老师？”后面的董洋扯了扯一旁的王英彦问。 “嗯。” “怎么说话一股脑的美国腔？？？” “好了，各位，既然董洋和今安来了，那我们的会议开始吧。”慕芸雪坐在桌尾的副席位上说。 “副会长，我强烈要求，请把牺牲的那些孩子送回他们的家庭！”端坐在轮椅上的陈今安斩钉截铁地说。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章 流离之人（三） 青木方桌从上到下八米有余，方桌中间一朵紫色玫瑰盛放在青瓷盆中，并未闻有花香，可能是花少，也可能是这花本就不香。 方桌左右各坐二三。慕芸雪，甄丰赟在左；董洋，陈今安，王英彦在右。 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好看，尤其是陈今安，看来今天这场会议势必是一场恶战。 “副会长，请您不要忽视我的请求！”这是今天第三次他提到自己的请求。 “鉴于刚刚有人没能到场听会，这里给大家总结一下会长的意思，只针对于本部。”慕芸雪没有理会陈今安。 陈今安见此状况，刚准备再次开口却硬生生被董洋按了下去。 “已知与神抗争的数百年里，相信很多人都曾有过怀疑，怀疑神是否还存在，《旧约圣经·创世纪》里曾记载神在不满人类发展时曾发动了一场灭世洪水，在这之后神文明便成了传说，而据弑神道路史记记载，人类在主神，次神带领下推翻五帝二王之后背叛主神，主神无奈下离开神域后神文明便被人类文明全然代替，而这一次的偶然，我们可以百分百确定神回来了。” 金丝眼镜框里，慕芸雪的眼神坚定，流露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决心。 “会长给我们秘密下达了一个命令。”慕芸雪抬起头，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会长命令，深渊计划继续执行。”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重重落在慕芸雪的身上。 “丧心病狂！简直都是一群神经病，深渊计划都秘密停工几个月了，这时候又让继续执行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离人人员下降的原因？!”陈今安怒吼，缠着他的绷带发出清脆摩擦声。 “会长真这么说？”王英彦看着慕芸雪，话语质疑中也带着对此命令的难以置信。 “嗯。” 作为副会长，慕芸雪的年龄并不比王英彦大上多少，她和陈今安，董洋，甄丰赟是同届学生，只不过成绩比他们好太多。 “会长知道深渊计划给会所带来多大的损失吗？他以为四楼休息室空着的房间都是怎么来的？”陈今安咬牙切齿，绷带断裂的声音愈来清晰，“你看他那年老的模样，我真怀疑他已经老糊涂了！” 愤愤不平下，陈今安已经忘记了他口中的会长也是他的老师。 “陈今安！够了，别再说了。”一旁的董洋用手奋力按在陈今安的大腿上。 陈今安狠狠地瞪着他没有说话。 “计划是按照原来来进行，还是另有改变？”一直没说话的甄丰赟叹了口气问。 “另有改变。”慕芸雪轻磕手中的资料说，“除了原来的负责行动组不变外，主要行动组全部换人，至于人选，就在这个资料里，会后会发到你们每个人的邮箱。”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慕芸雪放下资料说。 下面的人愣了一下，纷纷看向陈今安。 此时的陈今安脸色极其难看，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因为这句话的结尾无非就是散会。 董洋见状不对，连忙说： “欸欸欸，等会等会，难道你们真的是一点不同意今安的请求吗？”董洋的神情满是疑惑，“这份请求可是发给我们每个人看了，你们真的没有一点感触吗？” “董洋。” 坐在他旁边的王英彦喊了他，可他并没有理会。 “副会，同不同意你给个话呗，大家整天虽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歹都是老同学，这交情没那么轻薄吧？”董洋摊着手无奈地笑着说，“我们......” “不同意。” 还没等董洋说完，三个字冷冷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但是对于陈今安来说却是狠狠地在他的心口划上了刀痕。 自上次曼谷回来后，他就一直做梦，梦里全是那群正值青春最好年华的孩子，总是能看到他们调皮捣乱的上课秩序；他们总在背后骂他抠老头，因为他从来没有给他们买过礼物，只有口头表扬；他们反倒在教师节慷慨请他去五楼食堂吃火锅喝啤酒；新年祝福里别的学生都有红包，只有他的学生在论坛上抱怨不公。 30多年里，他都一直在弑神道路上奔波，他的青春都付给了这项少有人知的伟业，只有从那群孩子的身上他才看到了昔日里他从未有过的青春热情。 从梦里醒来，他浑身都是虚汗，汗水流过伤口，因为上次的战斗，他的四肢临近崩溃，只能任由伤口撕裂，后悔愧疚的泪水打湿绷带。 “慕芸雪！那群学生只是孩子啊！” 一记重重的巴掌落在桌面上，尚未痊愈的肌肤被爆裂的绷带撕去，血液顺着手肘重重滴在地板上，一个46岁的男人忍不住眼泪，满脸抽搐地瞪着对面的女人，那是仇视。 “你有上过战场吗？你看到过那帮孩子倒在你面前吗？你看到过他们最后绝望地请求我带他们逃走的模样吗？你知道弑神这样的使命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来说有多重吗？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只是觉得有意思，很刺激。 我们这群骗子，骗着他们说有人能把他们糟糕的生活过好，只要他们隐姓埋名就可以在若干年后继承一大笔资产，可是呢！有人告诉他们，告诉他们继承到资产的概率是零吗？！就算几年后他们回到了家，那种陌生感可是长久以来堆积的啊，他们会觉得陌生，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走上这条路后就注定回不去原来的家。 不是吗？董洋！甄丰赟！我们都曾回过自己期待几十年的家，是什么感受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怎么了！这群孩子死了就让他们死了？只能让他们冰冷地躺在存尸室是吗？死了都不能让他们回家吗？就让他们最后一次感受属于他们自己的家都不能吗？！” 一个男人低着头，眼泪混着血液留下，泣不成声地说下这些话。 “求求你们了，就让他们葬在他们离家最近的地方可以吗？这种替包的制度改掉不行吗？就求求你们了。” 没有人给予回应，短暂的平静过后，有人离开了座位走出了会议室。 董洋撕扯掉自己肩膀上的绷带去包扎陈今安赤裸的血肉，他的双手在颤抖，也是泪流满面，他是唯一回应陈今安请求的人，他知道陈今安不好受，他一直都是一个心软的人，只是不会表达自己。 他经常会在空闲时间跑来问他怎么上课才能让课堂更加有趣；年末的时候他也想要给自己的学生包红包，只是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他已经在同学们的心中留下了抠老头的印象，突然发个红包他也不适应；他经常偷偷给自己的学生修改考试分数，虽然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是为了自己的教师评分...... 董洋看了一眼对面的甄丰赟，他的眼睛血红，刚才正是他捅了慕芸雪想让她回话。 董洋点了点头，甄丰赟拿上会议记录后也离开了。 一旁的王英彦还坐在座位上。 他是这里年龄最小的老师，比这些人小了整整12岁，因为人员的缺失，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他负责召集离人，正如陈今安刚刚所说，他召集离人的方法更多的也是给予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说的好听点是诱惑，难听点就是骗。 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好受，因为昨天他正用这种方法邀请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挺不错的，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个善良孩子，就是太缺乏自信，太自卑，和那个年龄的他一样。 昨天在和那孩子谈话之后，他也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最后又给了那孩子一次机会，而他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这个孩子接受邀请，他不知道会长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孩子，所以在最后他又让楚子阳去劝劝，也不知道那孩子下没下定决心。 进入这个世界的前几年，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一直待在自己原本那个普普通通的世界挺好的，没有那么多的危机，不用时时刻刻考虑自己的安危，解决掉一日三餐和住宿，一个人过一辈子想想也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虽然说这个弑神的世界就是为了保护原本的普通世界，那又怎么样呢，不知者永远不会有过多的烦恼，愚者总是愉快的，突然有一天，弑神世界崩塌了，末日来临，那又怎么样呢，那些不知道弑神世界的人只会把它当作世界末日，然后坦然接受命运。 而我们呢，我们这些奔波在弑神道路的人，一定会有些愧疚吧，没能阻止下这场灾难，我们的命运牵扯着普通人事，就像战争来临，政客们内疚没能拦下战争的脚步。 想到这里，兜里的手机震动拉回了他的注意。 他看了一眼董洋前辈后离开了座位，站在一个角落接通。 “老师，恐怕小师弟拒绝当我们的师弟喽，已经快到允许时间了，我和队长整整呆在车里八个小时了，虽说这里的餐饮挺好吃。”来电的是克莉丝，能听出她对于美食的快乐。 “行，知道了，过了时间你们直接回总部就行了。” “好嘞。” 王英彦关掉了手机屏幕，他突然感觉心里某处的一块石头稳稳落下，不由得感到心安。 他向董洋打过招呼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泛着昏亮灯光的垂吊灯影下，陈今安用那双已被血水浸染的双臂使劲捶打着自己。 温流工业四楼的灯火通明，这里一整层都是休息室，休息室全方面供水，一室一空调，独卫有阳台，并且每个休息室都根据学员要求添置有其他设备，比如电磁炉，电竞全套设备，跑步机，拳击室等等。 现在整个四楼休息室的门都紧紧关闭着，监控摄像头全方位监管，不允许任何一个学员以任何理由离开自己的房间。 灯光下，一些学员的身影被投在了门窗上，他们嬉笑打闹，只是还有一些门窗没有灯光，因为那里已经成了空房。房门紧闭，里面只有黑暗，竟与那些敞着光亮的房屋如此不和谐。 看着这些摄像的人此刻正眼目通红地哭着，温流工业离人会所第一任女副会长慕芸雪双手紧握着撑着自己。 她还深陷在几分钟前陈今安对她说的话里，她离开不给回应是因为当时她说不出话，她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 作为同届的同学，他很理解陈今安的感受，也知道他为什么执意想要将那些孩子的尸体送回故乡。 她何尝不想呢，可是替包制度正是她当年提出来的啊。 温流工业离人会所刚刚成立的时候，人员并不是很多，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人们扎堆在一起总能小有成就，没有谁想要为了一个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放弃自己生存的实力。 于是为了扩招，广面召集离人，她提出这个方案，并且开始培养第一批替包成员，于是他们开始召集那些事业不顺，家庭不顺的离人，这个方案很有效，因为很多人都不想花费过多的精力在一个没有把握的事业上，更多的人对于自己所处的生活更是失望头顶。 很快，没过两年，温流工业离人会所就成了世界上第二大离人会所，第一是美国的亚当氏族。 见人员充足，温流工业开始全方面致力于弑神伟业，一直到今天，温流工业离人会所已经是分崩离析，总部的成员人数竟然连一些分部都比不上。 一直到今天，替包制度都没有改变，如今，突然要改变这个制度，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全面废除吗？弑神道路走到这里，正是急需离人力量的时候，突然废除的话恐怕更难找到那些隐藏在普通人里的离人。 而且，废除掉这个制度，她该怎么面对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他们的尸首早已长眠于深海，他们也没能够回到自己的故乡安息。 最让她害怕的是，那些在替包下过得很好的家庭，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们他们真正的孩子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生活中欺骗下的幸福就这样让他们一直幸福下去不好吗？她知道这些牺牲的孩子都想在生命的最后看看自己的父母，看看自己原本觉得不好甚至讨厌的家，看看这些在他不在的时日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这样，对他们的家庭能有什么帮助呢？无非是徒增悲伤。 面前电脑屏幕上，邮箱页面空空荡荡，收件人标注着会长。 从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在想能不能有什么两全的办法，让所有人都心安。 布满泪痕的双手迟钝地敲击着键盘，闪动的鼠标亮出一个又一个字： 亲爱的会长： 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到您。 出于我们的请求，我们希望能够改动一下替包方案。 在此之前，希望您能够允许我们做一件事。在曼谷事件的处理上，我们希望会所能够将那些牺牲的孩子遗体送回他们的故乡，由会所出资，将他们葬在当地。 并希望，能够安排替包人员将他们的父母带到墓前看看。 毕竟，在弑神道路面前，我们也不能丧失人性本质，我们行走在弑神道路太久了，都快忘记了原本那个普普通通的世界。 对于替包方案，我想我们可以考虑等到那些离人完成学业，开始远离家庭的时候我们在对他们进行邀请，这样，既可以减少对替包成员的投入，也能让他们更加成熟，明白并接受我们的邀请。 特至此信。 望批准。 祝您生活愉快！ 打完这些话后，她的手指僵硬到不能动弹，可她还是用尽力气点了发送，之后仰面朝天。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一章 流离之人（四） 一场大雨洗礼过后的城市，街道轻浮薄凉，太阳没有出头，这座城市仿佛是被某双手安置在了海面上，海上雾包裹着它，就像西双版纳的神话。 四处都是闪烁的交通指挥灯，因为薄雾的干扰，口哨声听起来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拥挤的雾灯让一些街道看起来就像是一排鞭炮，鸣笛声显得浮躁，但是有一辆车却看起来格外不同。 这辆车停靠在丁字路口的拐角处，路灯点在它的上头，深蓝色外表使得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世界相隔绝。 驾驶座上，楚子阳双手平摊在前，压着一个黑色长包，他微微闭着双眼，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 而副驾驶上，一个穿着深黑马丁靴，军工裤的女生正翘着双腿，嘴里时不时传出清脆的声音，黑色长舌帽将她的脸压得很低，克莉丝·奎妮，今天将自己打扮成了暗黑系女生。 后座上，宋云安则是一身便服，灰色工装服配上一顶灰色鸭舌帽，活脱脱将自己打扮成了工厂流水线的员工。 此时，他正把玩着一个平板电脑，手指灵动地在上面滑动，屏幕上显示的是这座城市的实时全景图，他在寻找回总部的最佳路线。 很快，一条红色线条将两个地方牵连在了一起，他轻划屏幕，页面切回到了主界面。 “回总部的最佳路线已经发到导航智能助手上了，我们出发吧。”宋云安伸了个腰，略有激动地说。 “再等等，约定时间还没到。”楚子阳轻声回复。 “我看他不会来了哦。”宋云安双手放在脑后躺下说，“你们没注意到他犹豫的时候脸上的愁苦，那是一个人在最迷茫最不知道方向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往往这个时候，他只需要谁来给他指明一个方向，哪怕那方向是错误的。” “我看不像，小师弟还蛮可爱的不是，我倒觉得他会来。”克莉丝咬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我在想，刚刚我给老师打电话汇报的时候，我莫名觉得老师好像不是很希望他来。” “不会吧，这一个月我们一直在这里可就是为了这一个师弟，老师还花费了不少功夫在这上面。”宋云安突然起身将头伸向驾驶位，“队长，你说呢？” “不知道。” 毫无思考的回答。宋云安又倒回了座位。 “宋云安，胡牌东西南北风，打赌打不打？”克莉丝调整姿势看向宋云安。 “什么赌，什么牌？”宋云安对上克莉丝眼睛问。 “就赌我们的小师弟会不会来喽，emmmm，至于什么牌，我看这薯片蛮不错，就赌谁输了谁就亲自给对方做薯片，先闭风口先赢牌，我赌小师弟会来。”宋云安说下这些话后头也不回地坐回了原来的姿态。 “一言为定。”宋云安也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这是他俩之间的一个游戏，经常在执行任务无聊时随便找一个东西来打赌，有时赌下一个经过路口的人是男是女；有时赌任务结束后回到会所谁会第一个出来迎接他们……无聊的很。 “算我一个。”楚子阳悠然而来。 宋云安和克莉丝惊讶，队长难得主动说话，而且还是和他们打赌。 “好嘞。”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复。 “我赌3秒后他会敲右边的窗户。”楚子阳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说。 “什么？” 克莉丝和宋云安没听明白，一脸疑惑得坐起身，紧接着一阵轻而有序的敲窗声响起，两人吓了一跳齐齐回头。 刹那的缓冲后，克莉丝激动坐起身：“宋云安，我赢了。我赢了。” 车门被打开，唐浩宇耷拉着身子，挥着手，生硬地说出了一个字：嗨。 南纬7.4°，东经128.55°，帝汶海海域某小岛。 成群的飞鱼跃出海面，在空中停留10余秒后又窜回海里，西风盛行，波浪一次又一次拍打在岩岸上，独行的海燕停留在岸边一些较高的珊瑚礁上，它注视着海面上的情况，等待着露出海面呼吸的猎物。 在这样波动无垠的海面上捕猎小型海洋生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时刻专注于一片海域，供给他猎捕的机会并不多，如果错失良机，很有可能它将挨饿一天，或靠啄食动物残骸来补充能量。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它注意到了画面异状，摇晃脑袋，张开羽翼来确认四周有无竞争对手和风向，风力，它拍了拍羽翼，停留在空中，瞬间，它压低了身体，整个身体如一支离弦的箭，径直扑向目标。 漂亮，它捕到了今天的第一只猎物，看个头还挺不小。 岸上，一个男人掐灭了烟，整个捕猎过程全在他的指挥之中，看到如此结果，不由得笑出了声。 “洛尔弗兰上尉，深渊计划所有岸上设备已经重启完毕，用于下潜的设备破损严重，需要从总部调来所需零件。”一个拿着文件的中年人大声报告着。 这个叫洛尔弗兰的男人没有理会，只是从一个方铁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借助海风，烟头处渐渐被点燃，这是利用火折子原理制作的香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土方子总能方便解决掉很多问题。 洛尔弗兰，全名弗拉基米尔·洛尔弗兰，受列宁影响，家族史上一直都是军人出身，洛尔弗兰18岁在俄罗斯服兵役，在部队中结识到一个中国佣兵，罗峰，参与过国家的车臣战争以及对格鲁吉亚的军事行动。 退役后，洛尔弗兰受罗峰邀请加入温流工业离人会所，自那之后一直以来都是深渊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时隔五个月，他再一次站在这里，只不过少了一位挚友。 咸淡的海风扬起他的军袍，嘴上的烟抽得并不是很好，风总带去一半。 “去，现在就去向总部调动零件，顺便让他们多带几盒烟。” 洛尔弗兰拿过文件，文件落在他手上的时候安稳到没有一丝抖动，海风在接触到文件的那一瞬间就从两侧飘散开来，这是对一个男人的尊重。 递交文件后几分钟，巨大的螺旋声响彻在上空，洛尔弗兰扣了扣衣领，他想到那些年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冲锋在战场上的姿态。 深蓝色车影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犹如一只猛兽穿梭在自己的地盘上，强有力的引擎声拖得老远，引来路边那些有着跑车梦的少年的目光。 这样看来，整辆车光彩夺目，鲜明耀眼，十分顺畅，而在车里面却不是这样的景象。 唐浩宇窘迫地坐在右侧后座，整个人都快贴在了车门上，而他与宋云安之间的距离活脱脱空出了两个人的位置。 自打上车后，车上的四个人就像互不认识一样没人说话，楚子阳像个出租车司机，而他，克莉丝和宋云安三人就像拼上了同一辆车，顺路，只是顺路…… 唐浩宇看着窗外出神，这个感觉就像高中开学报到那天一样，只是有些不同。 高中开学报到那天是为了迎接，迎接本不属于他的三年生活，而现在更像是离别，被拉长的道路，抛在身后的建筑，一个又一个陌生面孔闪过，只不过是留下瞬息的相见，于是相忘。 昨天夜晚他想了整夜也没能想出答案，一面是害怕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手忙脚乱，无法应付的高考，对爸妈说过的大话，什么一定会让他们亲自尝尝儿子做的饭，憧憬过的旅游，拿出银行卡说随便刷的未来，这些原来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 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吧。 另一面是荒诞的什么弑神道路，这种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的桥段怎么就会在现实里出现了，难不成三叔真的盗过墓？明妃真的屠过龙？他忽然想到明妃初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表现的是不是太轻松了？ 想着想着，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在明妃的世界里他有一个牛逼到不行的弟弟。 而他是独生子…… 最后在凌晨，唐浩宇突然想到《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里面的一句话：比未知更可怕的是预知，比变化更不安的是一成不变。 以前自己是没有能力，没有方式去改变，而现在就有一扇门放在你的面前，你只需要向里迈进一步，之后开展一段不同于之前的道路，或许在这条道路上你能做得更好也说不定。 自知懦弱，自卑还不去改变，那不就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吗？之后，在夜里懊恼，忏悔，痛恨自己，自欺欺人，等到第二天在自作高尚，周而复始，辗转反侧。 这样的他，他不接受，所以，他想试试弑神这条路。 唐浩宇小声清了清嗓子。 “我们这是去哪？” “回总部。”楚子阳说。 “宁波，白沙湾，温流工业。”克莉丝补充。 “奥。” 四人又陷入沉默。 车已经上了高速，后视镜里的楼房越来越小，直到被一条道路和看不清的天空代替，视线里只剩下驶过的车辆和田野，唐浩宇想这种田园生活会不会是主人家想要的生活？他想不到答案，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们，问问他们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等到几年后，他也问问自己，走上这条道路自己后不后悔，自己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窗外的车辆开始变得稀少，放眼望去可视范围内没有一辆车。 “抓稳！”楚子阳看着后视镜突然严肃说。 “啥？” 没反应过来的唐浩宇四处张望，只看到旁边的宋云安单手抓紧握把，身体自然平仰。 他的脑袋里只闪过‘不明状况那就和别人做的一样’的想法，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只感到一股瞬息坠落失重感，他整个屁股脱离了座椅，连带着胃里的食物也开始悬空，离开酒店前他在酒店点了四个菜，两瓶汽水，他想着反正会员还没到期，趁此机会能宰一点是一点。 完了，完了，没想到这顿饭成了自己的断头饭，早知道就多点几份了，有好几样菜自己听都没有听过。 唐浩宇紧闭双眼，凝住呼吸，随着一股软绵绵的弹跳感，他整个人又回到了平稳。 ？？？ 眨巴眨巴了眼睛，满脑子都是问号。 “O～K！完美接到小师弟。”副驾驶位的克莉丝扭过头看向唐浩宇，“欢迎小师弟，我是师姐克莉丝·奎妮，叫我师姐，克莉丝都行。” “好…好好…”唐浩宇不明所以，脸色青冷，还没从失重感中缓回来。 “宋云安，叫我师兄就好。”一旁的宋云安也转过身伸出右手。 “师…师兄好。”唐浩宇笨拙地伸出右手回应对方。 “我就不用多介绍了，楚子阳，今后也是你的队长，叫我师兄还是队长随你。” “好，好，好师兄。” “这…这算怎么回事？”唐浩宇头晕目眩，浑身问号，怎么面前这些人和刚才的反差这么大。 “这里是哪？”唐浩宇问，现在他的视野里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看向驾驶前方，车灯照亮的前方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回总部的秘密隧道。”宋云安解释。 “知道我们为什么反差如此之大吗？”宋云安又反问。 “为啥？”唐浩宇心里发怵，面前这个人简直会读心术。 “因为怕你反悔闹腾。”克莉丝紧接着说，“到了这里，你想闹腾也闹腾不了喽，因为你不知道路，闹腾就把你踹下去。” 克莉丝得意地笑出了声。 唐浩宇：“……” “对了，小师弟，给你透露一下，我不会读心术，我的契约是撒旦之篆，一种联络能力。” 唐浩宇：“……” 你这还不叫读心术？！！ “你们都说契约契约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啊？”唐浩宇问。 “这个你在课堂上会学到，不过我不介意在这里给你普及知识。”宋云安回道。 “契约说的通俗点就是约定，神与人之间的约定，签订契约之后神会赐予人一些能力，不过神史记载上一直有一个问题，契约本是两人相互之间的，但是从未记载过人会回给神什么来做相应筹码。 契约会一直跟随签订者终身乃至后代，随着时间流逝，契约者的后代出现了自然觉醒型和被动觉醒型，两者区别就是前者可以自己觉醒契约来获得能力，后者则必须依靠一些其他因素。” “那我肯定属于后者，我的契约是什么？”唐浩宇问。 “不知道，因人而异，契约能力并不传承。” “那要怎么觉醒？我怎么感觉我很普通，没有什么别样之处啊，除了衰。” “这个不用担心，我和你师姐，还有其他师兄都是后者，在契约觉醒上，会所研究了十几年已经找到了觉醒方法，诸神残卷记载神在离开神域的时候曾留下一颗智慧树，当时会所觉得很大可能上契约就与它有关，经过多年研究之后会所制造出了人工智慧树树枝，只是一根枝条，我们觉醒契约就靠它。 放心，等到了总部你就会看到。” “智慧树又是什么东西？”唐浩宇一头雾水，解决了一个疑问后又出来一堆疑问。 “这个，智慧树就是神留下的一样东西，记载上叫智慧树，但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有人觉得不只是一棵树那么简单，而且流传如此之久，在离人之间的传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传言智慧树会实现人三个愿望。” “这……” 很俗啊这，唐浩宇心里想。 “很俗吧，但是很有用，毕竟是神留下的东西，难免不让一些人心馋。” “也是。”唐浩宇若有所思。 人在过生日的时候会许愿，过节的时候会许愿，看到流星会许愿，他们知道不可能会实现，只是想着是一种寄托和安慰，可当某一种本认为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存在的时候他们就会沉迷甚至上瘾。 比如，昨天在寺庙里许愿自己彩票中奖，结果自己第二天真的中了奖，于是这人就会花费钱财点香叩拜。 既然是神留下的东西，现在也已经确定了神的存在，那实现愿望也很大可能上也存在。 “抓稳！”楚子阳突然命令。 “啥？又要来一遍？？？” 唐浩宇迅速回过神，这次他做好了准备，学着宋云安的样子调好了姿态。 唐浩宇闭着眼留下一丝缝隙看向前面，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棘耳，他们的整个车半侧着停了下来，而在车灯照亮的不远处一辆黑色房车横停在路中央。 “下车。”楚子阳放下车门保险。 唐浩宇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来了？ “放心，我会保护好我的小师弟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车的克莉丝拉开了唐浩宇的车门。 三人下了车。 借着两车不相交的灯光，依稀能看到黑色房车车顶上坐着一个人。 “好久不见啊~楚~子~阳~”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二章 太子刀（一） 房车上的人带着邪魅的轻笑跃下车，被克莉丝护在身后的唐浩宇这才看清对方戴着一张黄豹条纹的面具，他莫名记得这张面具在哪里看过。 “大手笔。”下车后就靠着车身的宋云安挽着双手赞叹。 听到这句话的克莉丝笑了笑表示很赞同，还是只有唐浩宇一个人迷惑不解。 “悍马h2改装房车，少说也有120万。” 专业解说员宋云安悠然解释，唐浩宇转过脸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 面具男跃下车后并没有多余的举动，也是靠在引擎旁双手腕在胸口闭目思神，贴着胸口的还有一把修长剑鞘，明明没有灯光照在上面，剑柄上的花纹却铮铮发亮，那是一条龙盘踞在上面，泛着深蓝气息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仇家？”唐浩宇猫着身子探出一点视线问。 “不会，离人之间没有直接的冲突，就算有冲突也都是暗箱操作，这么明目张胆去攻击别人可是会被有关部门狙击的。” “狙击？”师姐你们能不能不要用这么专业的词啊？唐浩宇在心里嘀咕。 “就像……”克莉丝思索，“就像警察，离人世界里也有警察，专门负责纠纷和掌管离人秩序的一类离人，这个组织的权力很大，而且是个秘密组织。” “很离谱的一个组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创立，创立人是谁也不清楚，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公司和人员，听说我们会所刚成立的时候，这个组织就派了人员来谈判，谈判要求会所必须遵守他们的秩序和管理，那个时候，会所可是从没向外界透露过成立的消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会所也一直是个问题，这些人行动的时候都有一个令牌，很可能你去银行抢劫，出门没走两步，旁边一个乞丐扑过来拿出一个令牌后就把你教育一顿。” “黑…黑社会。”听的一惊一乍的唐浩宇总结出来这三个字。 “退后。”下车后始终站在前面的楚子阳终于说了一句话。 唐浩宇三人退回到车的另一侧，他看着前面的楚子阳，从下车后楚子阳就一直握着那个长黑包，以手掌宽度和握包方式来看，他已经猜到那里面也是一把武器，非刀即剑。 “别总揪着你师姐的衣角，你师姐那可是紧身衣。”宋云安抓着唐浩宇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说。 啪! “对不起，对不起。”唐浩宇条件反射一般弯下身道歉，忽觉脖间滚烫。 “没事没事。”也被吓一跳的克莉丝转过身回应。 “伸手。”宋云安一脸得意坏笑地拍了拍唐浩宇的后背。 浑身尴尬的唐浩宇照做着伸出了右手。 只见宋云安也伸出右手紧贴着他的手掌，下一秒他只觉脖间的火焰顺着肌肤烧遍了全身，宋云安贴着他的手掌，使其整个竖起，唐浩宇只觉一股清凉在手心环绕就像有一股清风在那里缓缓飘荡，很舒服。还没等他享受，宋云安就放下了手。 “好了。” 唐浩宇收回右手，看了看手心，那股清凉感还在。 “等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叫。” “好。” 唐浩宇答应并在心里打下预防针，既然师兄这么说了那就一定要忍住不叫，自己马上就是要和神战斗的离人了，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可以的，来，站在你师兄后面，不要总是依赖你师姐。” “喔，哦哦。”唐浩宇不好意思地站到了宋云安身后，抬起头的时候他才看到楚子阳正缓缓走向那个面具男。 脚步轻稳，听不到一丝移动的声音，这个隧道明明没有一点风，可在楚子阳的脚下，灰尘飞扬，起初还是混乱四起，渐渐地这些灰尘就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有规律地在他四周划动，清晰可见的轨迹。 对面，面具男放下双手，脚步抑扬顿挫，像是在弹奏一首战斗前奏，随着他的脚步深浅，那把剑柄上的蓝色气息吐散开来，气息也没乱窜，安安静静地附在他的手指之间，就像包裹着婴儿的薄纱。 唐浩宇忍不住在心里连续说了同样一个字，这种在动漫里才能看到的逼格现在就在自己眼前，这个时候就应该躺在沙发上，抱着爆米花认真欣赏接下来的场面。老老实实做个只会‘赞叹’的吃瓜群众多好。 可还没等他从畅想里回过神，眼前瞬间一黑，那个‘啊’字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忍住了没叫，还顺带了连续眨了几下眼睛，因为他刚刚有一瞬间以为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所以才会眼前一片黑。 显然这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整个隧道像不存在一样，如果不是他在惊吓的瞬间拉住了一个衣角，他的大脑会判定他只身掉入了黑洞。 “别慌，看看你刚刚给我的那只手的手心。” 唐浩宇愣了一下，他记得师兄一直在他前面，可在这黑暗里，师兄的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 唐浩宇照着师兄说的张开了手心，可眼前的黑暗实在太过可怕，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身体感知，他竟然不能判断自己的手心是不是朝向自己，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正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在黑暗里挥了挥手，然后顺着自己的脸将手移到眼睛面前，确定手心正对着自己眼睛后，他稍稍让手掌与眼睛保持一定距离，然后朝着水平的方向眨了眨眼。 就在他眨第一下开始，他的视线跟着明亮起来，直到他看清了隧道里所有的人和物，他们自己的车，那辆浑身散发着豪阔气味的悍马h2改装房车，师兄，还有拉着师姐衣角的自己。 “……” 自己什么时候又跑到师姐身后了…… 他轻轻松开衣角小心翼翼回到了师兄身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师兄，师兄也正一脸黑线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只好尬笑地回应。 “跟紧，好好跟你师兄身后，千万不要靠近队长。”前面的克莉丝突然说。 “好。” 唐浩宇紧跟着宋云安的步伐，目光看向楚子阳的方向。 楚子阳和面具男已经开始对峙，两人都没有拔刀，楚子阳用长包挡住了面具男的一次又一次攻击，只是长包在对方紧逼攻势下已经破损，里面包裹的刀鞘已经露出面貌。 唐浩宇很惊讶，本来深不见底，借着车灯只能看清一点的隧道现在却能看的很清楚，而且那些细微甚小的角落细节也能看清楚，异常的清楚。简直就是打着灯光的夜视镜和放大镜的组合。 面具男的攻击很紧密，而且紧而有序，连续的攻击下没有一点空隙，这样的攻势丝毫不给对方还击的余地，对方如果想还击就必须得承受住他的一次攻击，可是他竟然放弃了这样的攻击! 挥舞的剑鞘光影下，面具男突然起跳，以超乎常人的高度，15°落下，双手紧握剑鞘，这是直劈！ 很笨拙迟钝的一种攻击！ 他清楚连续攻击下并不能给对手造成什么伤害，虽然他的攻击很快，但很明显，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甚至对方故意将长包放在他的下次攻击落脚处，对方总比他快一步。 唐浩宇捂紧了双耳，在看到面具男以这样的攻击劈下来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如此高度，剑鞘与刀鞘相碰，那声音一定好听，可他不想听，那会是一颗子弹刚刚好在耳朵处炸裂。 可他什么都没听到，并不是捂住耳朵的原因，那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怎么会？刚刚明明有撞击的声音，怎么这个高度的攻击下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唐浩宇放下了双手，不敢相信。 “改造过的鞘，多孔纤维钛合金锻造，里面有种材质，当攻击很重的时候就会激活里面的材质，这种材质会在瞬间吸收掉碰撞的声音。” 面具男见楚子阳接下这一击后，迅速借助反弹的势力向后跃起，面具后的眼神很清楚地告诉别人，他心知肚明，也意料之中知道这一击没用。 他完全就是在玩！ 可他忘记了对手可不只是一个只会防御，抵挡攻击的人啊！ 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对手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是战斗时很麻烦的一件事，捕捉不到对手行踪的瞬间往往就是对手给予痛击的时候。 果不其然，就在他脚尖将要挨到地面的时候，一股轻微的杀气自脚尖横扫出去，杀气很轻却很纯粹，他该庆幸对方扫的是他的脚尖，如果拦腰而斩，恐怕他已经拔剑了。 拔剑他就输了，因为和他战斗，一直都是这样的规矩，谁先拔剑谁输。 躲过对手攻击后，面具男立即原地后撤身体，那个蓝色气息已经缠绕在他身体每个角落，出击，拖着蓝色尾气，他整个人旋转了起来，他已经抓住了对手的位置，不得不说，这样紧凑的攻击是他最大的优势，无间断攻击。 楚子阳站立，凝神，剑鞘距离他只有一厘米，他仍没有移动身体，攻击穿过了他！可他丝毫不像是被攻击到的样子，等到整个剑鞘穿过他身体时，他径直看向了上空，面具男在上面！ 刚才的攻击是虚饰，真正的攻击在上空，楚子阳起跳，刀鞘直直撞向对方的攻击，他主动接了对方的攻击…… 这边是不紧不慢的战斗，这另一边，三人做贼心虚一样，踮着脚一步一步朝前方挪动着，唐浩宇是啥都不知道地照做，他的目光一直关注在战斗上，说实话有些失望，好假啊，动漫都不敢这么演，这完全就是玩啊，唐浩宇在心里喃喃。 没人注意到他们三。 楚子阳迎上对方的攻击后就占据了主要优势，其实一直都是优势，只是自己一直没认真。 楚子阳的连续几次攻击下，面具男便失去了上空优势，两人落在了地面。面具男感觉到了压迫，接下数次攻击后他的呼吸稍有杂乱，可很快他就适应了对手的速度，身上的蓝色气息越来越浓烈，现在看上去他就像穿着一副盔甲。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游刃有余，霎那！他躲过了攻击！紧接双手翻鞘，自下而上，斜30°一刀流，没打中，转轴，拉回剑鞘抵挡住了下一次攻击。 自己已经不再受对手压迫，逐渐停下了后撤脚步，开始进行回击，可还没等自己回击，对手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一瞬间提升了力量和速度，丝毫不给他回击的机会。 好重的攻击！面具男开始感到剑鞘带来的震感，他知道对方已经不想陪他玩了，因为对方的身上也散发出了蓝色气息，和他一模一样的气息！只是比他的浅淡许多。 不远处的唐浩宇看呆了，眼前的画面有那个感觉了。 “诶，师弟，小师弟，过来啊。”离他十几步远的克莉丝小声呼喊着。 唐浩宇看的出神，好在还是听到了师姐的呼喊，回过头继续挪动着。 见对方也释放气息后，面具男开始认真对待这场战斗。 楚子阳降下了攻击，想要引诱对方进攻，这样就能找到破绽，果不其然，对方不再是抵挡他的进攻，面具男抓住了他刀鞘，下一秒，一只蓝色手臂突然窜出想要抓住他，可惜抓空了。 化气？唐浩宇懵住了，这世上真存在这玩意？ 就在面具男的身后，那团蓝色气息弥散在身后，使其整个浮在了空中，他不再进行攻击，所有的攻击都是那团气息在进行，速度异常的快，攻击不中目标的瞬间就会消散，然后以另一种形态出现，猝不及防，对手很难判断到这些气息出现的地方。 楚子阳在这些气息的攻击下缓缓后退，围绕在他身上的气息没有变化，似乎他只是在使用适当的力量来应付掉这些攻击。 管不住自己脚步的唐浩宇又停了下来，他还保持着双脚掂立，弯着背的模样。 “傻师弟，快过来，快过来。” 唐浩宇听到了声音，四处张望，可没看到师姐和师兄的身影。 “这儿，这儿。” 唐浩宇又看了看四周才看到师姐正躲在车后朝他挥手。 车后？ 唐浩宇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敢情师姐是想要偷别人的车？！难怪起初他们还说这是个大手笔…… 唐浩宇不管那么多，快步移到悍马的位置，师姐和师兄已经钻了进去，看着房车里面的装饰唐浩宇晃了神，在心里落下一句这特么真是有钱人的生活后也钻了进去。 “赚了赚了，那家伙竟然没有把钥匙带走，不然这声控启动还真不好整。”克莉丝跺着脚，摸着方向盘说。 “不等队长吗？”唐浩宇关心说。 “放心，不用担心他，我们在这里才是给他添麻烦。” “可是……” “坐稳喽~”克莉丝扭动钥匙，引擎发出低沉咆哮。 “队长，我们先走啦~”克莉丝放下车窗朝着后面吼。 后面的唐浩宇算是见了世面，师姐啊，咱们可是偷车啊，你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嘿，我们把你的车偷走了哈。 你这，你这，你这就不怕你说那个组织来找你？唐浩宇想到师兄说的那个神秘警察组织。 三人坐着车扬长而去，唐浩宇还回过头想再看看他们的打斗，可这里是个拐角，车后已经是黑暗一片。 面具男并没有关心自己的车被开走，他仍继续朝着楚子阳进攻，这样的攻击很见效，他不由得在面具后偷笑起来，几个月前，他的攻击还是一点成效都没有，现在看起来自己是真进步了不少。 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偷笑的瞬间，对手已经没有了退路，楚子阳的身后是自己的车，不是他没有退路了，而是他不再需要退路，下一秒，人影消散，原地只流露下一丝蓝色气息。 之后，瞬现在空中，与面具男处于同一水平线。 “坏了。”面具男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败了，不该粗心得意，留给了对手机会。 他想要借助气息快速调整自己的方位，可惜来不及了。 楚子阳又消失在了视线外。 “太子刀·落幕。” 声音从左边轻轻传来，可他还没来得及防御，一股蓝色余晖从脚下散开，随着一声巨大爆炸声，隧道出现了崩塌。 待灰尘消散过后，面具男坐在了楚子阳他们那辆车的车顶上，拿下面罩，一阵咳嗽地掏出了手机。 “喂！这个时候打啥电话，我刚刚差点就赢了。”面具男为自己的落败找了个借口，可下一秒他就怂了。 “大哥啊，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又去找子阳单挑，那不是找抽嘛，嘿嘿嘿。” “大哥，你不信我？” “好吧，我错了，损失嘛……”面具男拍了拍车顶骄傲地说，“不到100万！” “哦，知道了，我这就回。” 面具男挂断了电话，一脸愁苦。 “单挑就单挑嘛，动不动就耍大招，耍大招，那玩意是我能接的么……” 吐槽完便跳下了车，用衣服擦了擦后视镜，蓝色瞳孔里，一张稚嫩的脸实在和刚刚的打斗不搭。 他坐到了驾驶位，拍了拍脸，看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薯片包装袋后淡淡说了一句：“启动。” 引擎呼响，朝着反方向离开。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三章 太子刀（二） 6.2L，V8发动机带着咆哮穿梭在看不到尽头的隧道里，LED天使眼大灯照亮的距离刚刚舒适，自动变速箱在克莉丝的手上已经开到了最大功率，超快的速度下灰尘来不及飘荡就形成了一个圆圈。 “你还真是不爱惜这辆车啊。”副驾驶位置上的宋云安心疼地说，可他的脸上明明写满了享受的表情。 后座的唐浩宇却是不省人事，他受不了这么快的速度，特别是窗户紧闭着，车里满是空调散发出的味道，他想吐，可坐在如此豪华高价的车里面他实在不想弄脏了它。 “我们真的不等队长了吗？”强忍着呕吐感，唐浩宇艰难地向前喊道。 “不用这么担心队长的啦，小师弟，你要相信队长，对队长，你只需要保持百分百的信任。”克莉丝回道，她的脚又加重了油门，车速也跟着提升了一个档次。 我也想相信啊，可你总得给我相信的理由吧，你再加速啊师姐，这速度队长得插上波音747才能追上吧？唐浩宇坐回座位，既然你让我相信那我就相信吧。 “来点乐趣吧，用来欢迎我们的小师弟。”宋云安坐起身伸向车载CD，随即，巨大的动感音量淹没了发动机的声音。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的两人全然不顾外界因素的干扰自由地扭动着身体，这辆车已经完全成为了他俩的玩物。 “come on，师弟，开不开心，好不好玩，我要让你知道加入我们准没有错。”宋云安解开了安全带，双手打着响指来回应音乐节拍。 疯子，真是一群疯子。闭着双眼的唐浩宇非但没觉得这是欢迎意识，反而觉得他们是真的吵。 他刚准备在心里继续吐槽，音乐就停了，紧跟着的是安全带扣上的声音。 “？？？自己也受不了了吧，还蹦跶不？作妖不？让你们也常常晕车的滋味。”唐浩宇在心里得意。 “来了。”克莉丝说。 听到这两个字的唐浩宇瞬间来了精神，经过这一路上的颠簸，他现在只要听到两个字的声音就会猫躯一震。 “什么来了？”唐浩宇问。 但前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回应他，他看向他们才发现他们现在坐得异常端正，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这两人是属狮子座的吗？反差总是这么大，很吓人的啊！ 见师兄师姐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唐浩宇又准备坐回座位，屁股刚挨到座位，车顶突然Duang了一声，他又迅速站了起来，脑里闪过的第一句就是：这可不管我的事，这一定是隧道长时间不修理有石块掉了下来。 见没人说话，他小心放低身子，缓缓间一股冷风吹过他的额头，接着是头发，再然后是整个头，他抬起头，原来是天窗被打开了。 就在他准备在心里窃喜还是师姐好，知道他晕车就打开天窗让他享受这种姿态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是楚子阳！ 唐浩宇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上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楚子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竟然真的跟上了车速，还安稳落在了车顶，难不成他真的是坐了一架波音747？ “怎么不坐？”楚子阳看到唐浩宇说。 我说我是专门给队长你腾空的你信么？ “坐…坐…”唐浩宇尴尬但也安心地坐了下去。 “云安，你忘记了你在我手上做过印记。”楚子阳坐在唐浩宇旁边说下这一句。 “嘿嘿嘿，队长，没忘没忘，你看我们这不是在等你嘛。”宋云安回过头眯着眼装作看不到队长的样子说。 “队长，你看我这车速可以不，挺舒服的吧。”克莉丝立马跟上。 一旁的唐浩宇抽动着面部肌肉，极力想要通过肢体语言告诉楚子阳: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在骗你，队长，他们刚刚在蹦迪，在嗨皮，丝毫没有作为师兄师姐该有的样子。 “这是别人的车，别弄脏了，我们还要还给别人。” 唐浩宇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Yes，Sir。”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复。 “我们还要多久到总部？” “这个隧道只能让我们快速离开本市，到了上面之后，差不多还需要10个小时。”宋云安粗略计算说。 “那开快点吧，刚刚总部来电，出了点事，急需我们赶回，你和克莉丝轮流开。” “总部怎么了？这么紧要。”克莉丝关心。 “具体不清楚，老师只是告诉我深渊计划重新启动了。” 此话一出，整个车里的气氛骤然清冷了下去，只有唐浩宇在一旁琢磨着他们讲的话，一番总结后得出了三个结论： 一、队长刚刚在赶来车上的时候还顺带接了一个电话。 二、他才刚刚报道，总部好像就出了大事，自己还真是出师不利。 三、这个行业好忙啊…… “对了，浩宇，老师让我代会长向你问好，会长很庆幸你能加入我们。”楚子阳扭过头对唐浩宇说。 唐浩宇被吓了一跳，这是还没到曹营就被曹操发来了一封欢迎入营的书信啊。 “奥…奥奥…也代我向会长问好。”唐浩宇紧张的没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个还是你自己代自己问吧。” “……” 湖北，襄阳市，一个散发着浓厚文化气息的城市，三国文化的主要发源地。 城市建筑与古楼建筑并存，可谓是天水一色，街道人少路旷，车马落落淅淅，人和物看起来都慢，甚是安逸。 当你站在平地环旋转一周而望，目之所及绝对不会离开一个建筑——洛狐企业，这个城市最高的企业大厦。 企业创立于1980年，起初只是一个占有3层楼房的小型企业，谁能想到其能在短短五年内比肩当地所有大型企业，之后又用了不到2年的时间，吞没购买了所有中小型企业，而那些大型企业的股份光是洛狐就占据了百分之60。 就连当地星湖酒店分店都被洛狐企业收购，听说如果不是酒店老板以死相逼，洛狐企业都要收购星湖酒店在全国乃至全世界所有的股份。 起初洛狐企业收购星湖酒店无非就是为了和其他企业谈合作，在没有对手之后，酒店就没有了用处，可是闲放着也是放着，企业老总突发奇想，把酒店当作了公司后厨，员工下班之后在这里吃饭，酒水免费，前提是不许影响工作，家庭距公司路途遥远的员工可以直接在这里入住，前提是有家庭住址的证明。 洛狐企业公司管理严密，待遇确实也是好的没话说，所以很多被收购的企业公司都是心甘情愿，没有一丝抱怨，毕竟，他原有的员工并没有因为公司的倒闭而失业。 地下三层停车场，其面积仅次于北京荟聚购物中心的停车场，每天车满为患。为了省去员工停车的麻烦，企业干脆直接购买大巴，像接待中小学生一样每天接送员工。 公司涉及企业范围居多，好在优等员工也是不尽其数，每个范围领域内都由近百人负责，根本不用担心企业的发展。 公司没有开总会这一说，各个领域有各个领域的负责人，领域所有东西都由这个负责人掌握。 说白了，洛狐企业就是一个包罗了所有企业的一个巨型企业，一个包裹着黄金蛋黄的鸡蛋！ 而距离这里数百里有一片树林，树林深处有一栋别墅，洛狐企业老总洛韬就住在这里。 老总的日常生活就是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百里迢迢送过来的需要签字盖章的文件，日以万计，昼夜不停。 镶金五米高门，只有两个门卫，这两个门卫是这栋别墅里为数不多的除了洛韬之外的两个人。 洛韬天生喜爱清静，多一人都嫌吵闹，所以他不需要管家，找来两个门卫也只是为了方便开门，这两个门卫已经多次趁他不在的时候刮取门上的黄金，然后用方便面杂碎敷在上面喷上黄漆。 洛韬不在意，在他看来，这就只是一扇门而已。 欧洲风格的三层别墅，第一层是一个全露天式客厅，没有墙壁，没有玻璃，有的只是四根承重柱，客厅与游泳池相连，虽没有墙壁，花草却是多种多样。 欧式圆弧楼梯抵向二楼。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靠东采光最好的是洛韬的书房，办公一体，藏有数百本古文经典书籍的书架让整个房间都溢满了树皮清香；中间是卧室，面向树林，深夜里总有猫头鹰嘀咕，所以洛韬的睡眠并不是很好；另外最小的一间是餐厅，厨厅一体，虽说事务繁忙，对于饮食，洛韬一直都是情有独钟，这都要多亏于自己的弟弟。 二楼与三楼之间是一个带着滑梯的环绕式小型楼梯。 可以看出，滑梯正是洛韬为自己的弟弟设置的，三楼共五个房间，除去弟弟的一个卧室和健身房，另外三个都是杂物间，至于放有哪些东西，也就只有洛韬自己知道，因为唯一的钥匙只在他身上。 此时，二楼书房阳台，身穿黑色礼服的洛韬端站在那里，坚挺鼻梁上拖着一副带有防滑链的黑色眼镜，眉宇浓厚犀利，淡雅如玉的眼睛里盛满了智者的星光，光洁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微微泛红。 洛韬一手端着青瓷咖啡杯，一手支开着有着岁月的书，他的目光不在书上，而是树林道路的深处，直到一阵轰响的引擎声传来，才放下书和咖啡离开了阳台。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四章 太子刀（三） 闲着无趣踢着碎步的门卫在听到远处的车鸣声后迅速回到了岗位。 能在这片树林里随意鸣笛的只有一个人，这栋别墅的第二个主人，洛狐企业老总洛韬的弟弟——洛星星。 门卫盯着唯一通向这栋别墅的道路深处，很快，一辆敞篷白色宝马出现在拐角处，他们迅速打开了大门，站在两边。 车里的洛星星戴着墨镜，一只手放在车窗，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甚是惬意。 “李叔，王叔，中午好啊。”洛星星摘下墨镜朝他们打招呼。 “洛总好，洛总好。” “中午没吃饭吧，我从外面带了些吃的，等会送给你们，我先去见我哥。” “谢谢洛总。” 身为洛总的洛星星对待这两个门卫一直敞亮，这得多亏于他的性格，乐观，古灵精怪，总能保持一份青春热情。 洛星星把车停在楼下后就直接奔向了二楼，他要见他哥，而他哥只会待在一个地方，办公室。 轻快悠长的脚步声停在了办公门前，洛星星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趴在门上，想要透过紧闭的门缝看到里面的景象。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在等，这个动作只是他等待的时候留下的习惯。 “进来吧。” 这就是他等的东西，洛星星知道哥哥事务繁忙，所以不会打扰他，毕竟他所有的钱都得伸手向哥哥要，不讨好哥哥，他就没有一分钱。 洛星星打开了门，高兴地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哥哥看。 那是两份奶糕。 “又败了？”洛韬整理着资料没有看到洛星星的举动。 “是滴，又又又败了。”洛星星也没在意哥哥有没有看他，径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受伤了？”洛韬签下一份文件将其放在地上有半米高的文件堆上说。 “怎么会，子阳哥是哥的好友，我有尺寸。” “我是问你有没有受伤，子阳我不关心。”洛韬放下笔，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当然也没有……”洛星星躲过哥哥的目光，支支吾吾回复。 “拿来吧。”心里有了答案的洛韬指了指洛星星手上的奶糕。 见哥哥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奶糕，洛星星立马起身嘻笑着递了上去。 “知道哥哥喜欢吃，特意下了飞机后去给哥哥买的。” “车拿去修了？” “嗯，看那车内置受损挺严重就放在当地修理了，我坐飞机回的，下机后开你停在附近停车场的车回来的，车放在了楼下。”洛星星如实汇报了自己的行踪。 “行。”洛韬插了一块奶糕送进嘴里，“奶糕不错，下次不要再去打扰你子阳哥了，他成天挺忙的。” “好，知道了。”洛星星爽快答应，也在心里窃喜。 这样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多少次，每次答应之后他就计划着什么时候再去堵楚子阳。 “对了，有个任务交给你。”洛韬放下奶糕，脸上挂上了严肃。 “真的？哥快说，哥快说。”洛星星激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任务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楚子阳任务途中去劫持，虽然他看出子阳哥也有些生气，不然他肯定不会放大招。 “前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给我任务一切都好说。” “任务途中碰到你子阳哥不许上前干扰。” “好，这个简单。” 洛星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哥说的前提侧面意思就是他能在任务途中碰到子阳哥，能和子阳哥搭上关系的任务就说明这项任务不简单。 “好了，就这，今天下午别出去荡了，在这帮我整理文件，任务的详细情况夜晚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细说。” “好。” 只要能给我任务，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奥，不对，除了去读大学，这玩意我是真的考不上。洛星星拍着手仍在心里窃喜。 温流工业总部，深夜。 天下着蒙蒙细雨，披上薄纱的夜色里，温流工业的大楼仍旧亮着几盏灯，其中有一盏灯独自亮在其他灯的下面，像是孤独的人站在拥挤人潮的外面，又像是无助的人受着委屈。 工业楼下，凌风和劳恩撑着伞站在大门处，稀碎视线里两柱灯光驶向他们，直到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下车吧。”始终坐在座位上的楚子阳叫醒了旁边躺在折叠床上的唐浩宇。 唐浩宇坐起身，揉了揉仍在睡意里的眼睛，这一路上他都是睡过来的，不得不说这房车里的床挺舒服，他躺下没一会就做起了梦。 楚子阳打开了车门，凉风带着雨水打在了唐浩宇脸上，他才回过神。 “到了？”他看了看门外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是滴，小师弟。”前面的克莉丝伸了个懒腰说。 唐浩宇看向克莉丝才借着车灯看到了面前的大楼，他斜着身子歪着头想透过前窗看看这栋大楼的全貌。 “下车看吧，你师兄云安还要把车开到车库。”已经下了车的楚子阳说。 “奥奥，好。” 唐浩宇下了车，楚子阳已经径直走向大门，大门外的凌风和劳恩在看清来的车是队长之后快速跑了过来。 “队长，情况不太好。”凌风把伞遮在楚子阳头上说。 “没事，你去接后面的师弟。”楚子阳径直走开，没有看凌风。 双手放在头顶的唐浩宇站在原地，他还在端详眼前这栋楼，有点迷糊，这样一栋楼为啥要教工业？工业不都是那种大型厂房吗…… “这是办公楼，厂房在这楼后面。”驾驶位上看出唐浩宇疑虑的宋云安解释。 “奥奥。”唐浩宇木讷回应。 “快进去吧。” 宋云安指了指前方，唐浩宇才看到凌风走向了他，他记得这个师兄，印象也挺深刻。 “什么情况，哪儿弄来的这辆车。”接到克莉丝的劳恩一脸惊讶地问。 “路上换的，厉害不厉害？”克莉丝拍着车头骄傲回复。 “厉害厉害。”劳恩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唐浩宇看了一眼另一侧的劳恩，然后跑向了凌风。 “师兄好。”唐浩宇停在凌风伞下问好。 “来啦？”凌风看着唐浩宇头上杂乱的头发，蠢蠢欲动的双手想要把它打理好。 “来了来了。”唐浩宇憨笑。 “行，走吧，队长还在等我们。” 唐浩宇看向大门处看着他们的楚子阳，楚子阳的脸上总是一副表情，算来和楚子阳见面也有两天时间，他都没有看到过楚子阳笑，压根就没有换过表情。 四人走到了大门，宋云安也发动了车，车库在后面，他需要绕一圈才能去到后面。 “凌风，你先带浩宇去临时休息室，登记处已经下班了，早上起床后我让云安带他去办手续。”楚子阳说。 “队长，我……” “没事，老师那边我去说，你们都回房间休息吧。”楚子阳看了一眼其他人最终目光落在唐浩宇身上说，“跟着你凌风师兄。” “奥，好。”唐浩宇答应，但他看凌风的神情似乎是不太情愿。 四人分开三队，楚子阳乘坐左边电梯上了三楼，劳恩和克莉丝乘坐右边电梯上了五楼，而凌风正领着唐浩宇去一楼最里面的临时休息室。 唐浩宇的感觉并不太好，他还纠结在刚刚凌风师兄说的话，师兄好像并不想领他去休息室，可明明下车的时候，师兄对他还很正常。 他怀着困惑不安的心情环顾着四周，这里很大，他们正走在一条长的离谱的走廊，这里确实是办公楼，隔着一层玻璃的办公场所就在他左边。 “到了。”凌风突然停下。 唐浩宇迅速回过头，凌风推开了面前的小门，摸索着打开了灯。 唐浩宇看向里面，这里还真是临时休息室，这明明就是打印室，只不过多了一张床。 看到里面布置的凌风有些尴尬，他只知道这里是临时休息室但从没进过这里面，师弟来会所的第一天就让师弟住和杂物间差不了两样的打印室是不是太有失会所和作为师兄的形象了……这保不齐师弟明早会跑路啊。 凌风咬紧了牙口，握着拳，痛苦犹豫一番说： “要不……你住我房间？” 杵在门外的唐浩宇愣了一下。 “啊不不不，师兄，我就在这住一晚就行，我在车上睡了很久，估计后半夜也睡不着。”唐浩宇慌忙摇手拒绝。 师兄啊，我又不傻，你刚刚又是咬牙，又是握拳的，我这想去你房间我也没那个胆啊。唐浩宇又在心里喃喃。 “行吧。”凌风走出房间，“那就委屈一下你。” “没事没事，初中住校的条件比这还差。”唐浩宇走进去说。 “那行，你休息吧，我上去了。”凌风比了个上去的手势。 “好，师兄明天见。”唐浩宇立马答应，但他的心里仍在犹豫一件事。 “明天见。”凌风说下一句后准备关门。 唐浩宇看着凌风关上门，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拦住了凌风。 “师兄，对不起哈，麻烦你了，我好像耽误了你的事。”唐浩宇道歉，他觉得是自己耽搁了凌风，给凌风带来了麻烦，他才会不情愿。 “嗯？”凌风疑问，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在门口的事？” “嗯。” “没事，师弟你想多了，我没有那意思，是我们老师那边出了点事，不用担心，队长去处理了，说起这，我还要向你道歉，抱歉，让你多想了。”凌风鞠躬说下最后一句话。 “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神经太敏感了。”见师兄鞠躬唐浩宇也立马鞠躬。 “行，你早点睡，我上去了。”凌风终于露出笑容说。 “好，师兄再见。” 唐浩宇看着门合上后心里悬着的小石头也放了下来，他躺在床上，有些生硬，白泽节能灯照在自己上头，他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话：既然背上了刀刃，那就为了身在光明里的人守住他们的光吧。 电梯指示数字缓慢闪动着，楚子阳站在中心，这短短的三楼时间里他回想了这次任务的所有经过，甚至设想了一下假如任务没有按照这个已发生的经过来进行他会怎么做。 这是他的作战习惯，在大脑里将任务途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想一遍，这种习惯对他的大脑活跃度有很大帮助，同样这也可以给自己的肢体送上侧面记忆，下次任务中如果遇到了相似可能，他就可以很快做出决策。 数字不再闪动，门开了。 轻盈步伐下没有一点声响，楚子阳停下了脚步，上面的松木牌上刻着‘办公室’三个字。 他没有进去，门没有关上，侧缝里灯光很亮，整个三楼只有这里漫出一点光，声音也正从这里传出。 “我坚决不同意这次任务的安排，老师也是疯了才会这样安排。”说话有些沙哑的陈今安坐在角落表态。 和他站在一块的还有董洋，甄丰赟和王英彦站在另一边，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上面的慕芸雪身上。 王英彦是最后一个来的，他在看到深渊计划文件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来这里，当时他正在外面执行任务，任务结束后就迅速赶回，等他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场。所有人一直沉默，没有人说话，场面僵硬长达半个小时之久。 “副会长，会长的这个安排不太合理吧，比这些孩子有经验，有能力的专员还有很多，贸然让他们初次接触深渊计划这不是更费财费力吗？”王英彦说。 “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我在看到文件的时候也向老师提过，会长只是让我别问，他只说了一句话，或许放在之前对于深渊计划我们都手足无措，但是，当他来了之后，一切都会轻易破开。” “他？”所有人都露出疑问的表情。 “是的，想必我们都知道老师说的是谁。”慕芸雪扫过所有人的目光。 这两天她有些累，先是替包方案的事，现在又是深渊计划负责人的事，只是这次她的选择和陈今安他们一致，所以她目前来看还算轻松。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一个名字——唐浩宇。 这是文件里唯一提到的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名字。 甄丰赟他们齐齐看向了王英彦，王英彦只是微微点头回应。 “怎么可能？”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事实确实如此，虽然目前不知道唐浩宇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能让老师做出如此直接的判断只有一个可能，老师注意这孩子很久了。” 门外，听到唐浩宇三个字的楚子阳微微皱了眉头。 “我们都还记得吧，老师在招收我们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我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 “不行，再怎么直接也不行，老师的确说过这句话，但是我们也都是经过两年培训才开始满世界执行任务，这孩子才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参与深渊计划的执行小队，不行，坚决不行。”陈今安深思熟虑后说。 所有人又沉默了下去。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这么晚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慕芸雪接通了电话，所有人看着她，她也看着所有人，然后放下了话筒，按了免提。 “嘿，我亲爱的孩子们，这么晚了你们还在为伟业奋斗呢？我可真是感动极了。” 一个粗厚带着优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下面能站起来的人立马站起身，神情严肃。 “老师，我们……”甄丰赟向前一步准备说明实况。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这次来电就是来给告诉你们答案的。” 这话一出，没有人想再说话，既然老师说告诉他们答案，那他们就只需要等待。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对于深渊计划行动小组的人选有疑问，但是我们都清楚，在近几年招收的成员里，放眼望去，特级专员小组一组的成员是我们见过最有资质，最有无限可能的小组，他们的配合，作战能力都是考核第一名，对于这次任务，可以说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虽然他们缺少经验。 至于新成员唐浩宇，关于他，我不便透露。如果你们还有问题，你们为何不问问自己的学生，他们的意见也是我们重要的参考价值，对吧？楚子阳？” 突然被点到名的楚子阳愣住了，一个不在场的人怎么会知道一直站在门外的他？ 他推开了门，所有人一脸惊讶。 “老师好。”楚子阳俯身问好。 “子阳，作为特级专员小组一组的队长，你的意见如何？” “爸爸，我有信心完成任务，也有信心保护好我的组员。” 楚子阳目视前方，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的坚定信心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他的答案，关于神的一切，用太子刀斩开即可！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五章 太子刀（四） 狂躁的海风肆虐凌迟着海面，海浪痛苦下拍打着岛岸，浪声淹没了发电机的运作声。一切总是被一切掌控。 岛岸上，灯光照在几座帐篷上，但帐篷里已经熄了灯，不远处一台大型挖土机正机械式缓慢运作，海风掩盖住了它的声音，所以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黑暗里洛尔弗兰点着了一支烟，从总部调来零件的时候带来了这些烟，但和他自己抽的不一样，无法借助风力自燃。 他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机盖与机身发出的碰撞声是这座小岛上为数不多的声源，火焰一帧一帧照亮了他的脸，他今天刮掉了自己的胡须，没了胡须的洛尔弗兰看起来也就是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虚无，像是被某件事抽去了灵魂。 “今晚的风可真大啊。” “算好的了，前不久这里还起了一场小龙卷。” “走走走，巡逻完好睡觉，怪冷的。” 巡逻队的声音拉到了洛尔弗兰的注意，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光源由远及近，最终这里又重回黑暗。 待巡逻队走远后，洛尔弗兰抄走旁边的背包迅速出了帐篷。 月光打在海面上泛出起伏蓝光，氤氲雾色下，洛尔弗兰躲开了所有的灯源，灯源打到他会把他的影子印在帐篷上，这会惊醒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下的成员，所以他很小心谨慎。 这里的地面不平，坑坑洼洼，现在他正匍匐在一个深坑里，他在等，等今晚唯一会运作的那台大型挖土机，这个深坑是它的必经之路，而它可以帮助他躲掉最大的那个光源。 混淆在海风里的车轮声小到可怜，如果不是挖土机的影子，洛尔弗兰不会注意到机器已经在他面前走过了两次。 车轮恰好遮住他整个身体，这台挖土机是自动式机器，运作缓慢，日日夜夜不停工作就是为了扩大活动场所的空间，踉跄下洛尔弗兰终于躲过了所有光源。 他窜进了灌木丛，今晚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深渊计划里总被提到的深渊。 窜过灌木丛是小岛的另一面，灯火通明，数百架小型机器正卖力工作，这里最大的光源来自一个洞口，不断有机器从里面出来，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专员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 洛尔弗兰不是这里最高的负责人，他只负责小岛另一面的场地清理和机器运输，而负责这个洞口的才是最高长官，五个月前还是他的好友——罗峰，而现在是一个分部的副部长。 两人来往不熟，新官上任，洛尔弗兰没有去拜访，而对方也没有向他打招呼，所以今晚他才会如此小心。 这几天的白天他都会来到这个位置观察这些人的习惯和工作秩序，他早已想好了规划路线，只是有个麻烦，自从计划重新启动后，这里的一些工程就发生了变化，罗峰在任时他进去过几次，里面的工程和路线图他都记着，只是不知道现在都被改造成了什么样。 他要潜伏进去，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因为他要自己打开潘多拉的大门！ 出来的机器已经进去了大半，洛尔弗兰打开了背包，里面是一套白色防护服，匕首，手电筒和一张上面是两个身穿迷彩服拿着AK互相搭肩着的士兵的照片。 洛尔弗兰换上了防护服，他把匕首绑在了腿上，手电筒放在了腰间，在防护服的掩饰下看不清他的脸和他身上的所有东西。 他看了看那张照片，停滞了几秒后把它放进了防护服外面的口袋，背包防护服下还有一个铁盒，洛尔弗兰将它放进袖口后绕向了旁边，他需要从旁边的厕所那里混进专员组。 勘察灯照在混淆在黑暗里的洛尔弗兰身上，他没有在意仍然径直走向厕所方向，这骗过了勘察灯的怀疑。 等勘察灯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他快步移向了离厕所最近的帐篷，然后放下警惕，大大方方走了出来，等他彻底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就是他最安全的时候。 开始有机器从洞口出来，这是他的机会，每一辆机器出来的时候都会换专员，这个规定一直没变，他听罗峰解释过，洞里面其实是个巨大的辐射场，每个专员出来之后都需要立马进行消辐处理。 机器停在了他面前，上面的专员向他竖了个大拇指后下了机器。机器停下后并不是立马换人进洞，这个时候会有相关人员对机器喷洒铅粉以用来减轻机器上辐射对人体的伤害。 洛尔弗兰站在原地数秒后，一帮拉着喷洒管的人跑了过来对机器进行处理，处理完毕后洛尔弗兰立坐上机器驶向了洞口。 洞口顶端铮亮的灯源照在了防护服下洛尔弗兰的脸庞，他也正直视着灯源像是走在彩虹桥上与神对视。 穿过洞口就像穿过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连线，机器运作的声音在这里面音声如钟，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柱，而在柱的中心是一个通向地下的洞，那就是深渊。 深渊外堆积着从外面送进来的材料，他们需要材料在深渊口上搭建一个小型鸟巢，鸟巢连接着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发电站，这就是一个金属电网，用来捕捉神的电网。 只是电网并不能对神造成什么伤害，对神造成伤害的是电网上的圣者之石！ 那些装送材料的机器放下材料之后就必须出洞口，这一系列流程下驾驶员不能下车，不能有多余举动，但这对洛尔弗兰来说就够了，他这样进来只是为了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与他上一次见相比，千变万化，罗峰所有的工程都换了，全部替换成了那张电网，这对经费和资源都省下了很大一部分损失。 里面除了两个洞口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出口，这也意味着他进去后只能进到深渊里面去，其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隐藏。 洛尔弗兰停下了机器，学着上一个专员的样子对后面接替他的专员竖了拇指。 下来后洛尔弗兰没有去进行消辐处理，而是躲在了一个帐篷的后面拿出了藏在袖口的铁盒，上面印着希腊神话里宙斯坐过的王座。 洛尔弗兰打开了它，里面是一支试剂，浓厚的试剂里侵泡着几只长着触须的生物，它们还活着，并且在试剂里活跃地游动着。 放在两周前，洛尔弗兰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呕吐，而现在不会了，他已经无数次打开铁盒端详这些生物，生命力很顽强，但是试剂的针孔比它小得多，这也就意味着它们会在注射的时候被压强粉碎然后流到使用者的血液里。 短暂的犹豫后洛尔弗兰拿出了试剂，他握得很紧，青筋快要撑破肌肤，终于他还是插进了脖子，随着活塞的按压，身体细胞爆裂带来的痛苦愈发强烈，皮肤表现清晰可见，蠕动的血管杂乱无章，意识快要模糊却能清楚感受到身体内部的血管不断炸裂，像是无数排鞭炮同时在身体里被点燃，蔓延到肺，大脑，心脏，全身所有的器官。 终于，洛尔弗兰的身体表面恢复回平静，但是他也失去了意识，更像是已经死了。 破裂声又次响起，是从防护服里面传来，一把匕首划破了破裂声，洛尔弗兰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重生了！ 赤裸的躯体下洛尔弗兰审视着自己的躯体，他站起了身，整个人的模样和生前并无区别。 他径直走出了黑暗，躯体暴露在灯光下，勘察灯一遍又一遍从他的身上滑过，灯光打在他身上没有影子，来往专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他不会被人注意到！洛尔弗兰整个人成了虚无！ 这是那支试剂带来的效果。 洛尔弗兰不再担心会被别人看到，快速跑进了洞口。 机器运作的声音重新回到他的耳朵，目光下他注视着别人的一举一动，而别人看向这里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此时，他正站在深渊的边缘，一眼望向下面，什么都看不到。深渊计划重启后增加了一条禁令，禁止任何人进入深渊。 因为在这之前，所有进入深渊的成员都死了，大部分死在了深渊里，另外的都是出来后神志不清自杀了，所以虽然进行了很多次行动，他们对下面的情况仍然是一无所知，这也更加证明了深渊里有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洛尔弗兰知道深渊计划重新启动的原因，在他上次回总部参加会议看到那段录像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会长的意图。 那段录像发生在印度洋海域，而帝汶海恰好是印度洋的分支流域，深渊就在这里，录像里的宫羽和深渊绝对有一定的联系，恐怕深渊的深处就通向那座消失的宫羽。 洛尔弗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轻微跃起后直直坠下了深渊！ 整个身体落入深渊的那一刹那上面的声音转瞬即逝，洛尔弗兰睁开了眼睛，眼里只有黑暗，身体仍在坠落，直到站在了一个软绵绵的地床上。整个坠落过程长达一分钟之久。 虽说已经到达了地面，但是洛尔弗兰仍然没有感觉到自身的重量，他拍了拍手，没有声音；抬头望向上面，看不到洞口的光源；他用匕首划了一下手指，没有痛觉，甚至血液流在肌肤上也没有感觉。 在这里，人自身的感官全部失去了感应。 旋转一圈之后洛尔弗兰打开了手电筒，还好，在深渊里面灯源还是可以看见的，如果连灯光都失去了，他在这里就只能摸索到饿死或者累死。 手电筒照到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与在外面相比起码短了一倍，灯光下，洛尔弗兰所见还是一片黑暗，除了脚下的地床，他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他需要选择一个方向深入，最起码要看到任何一个方向的尽头，不然有了灯源的他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六章 太子刀（五） 洛尔弗兰选择了自己落下时面向的方向前进，深不可测的前方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忘了带表，不过恐怕在这里时间也是无济于事，除了人造光源，一切都被这个深渊吞噬。 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最开始他以为只要自己在这里遇到一两具尸体他就能正确找到方向，可现在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走错了。 洛尔弗兰停了下来，他需要静下来思考，一味地盲目向前只会累死在半路上，小岛就这么大，这个深渊能有多大？四面都是海，按常规自己早就走到了一方的尽头，如果在这里常规算不上，那肯定有能打破常规的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洛尔弗兰的瞳孔微微瞪大，他又看了看四周，刚刚他想到‘其他东西’，而在这里他目前唯一看到的东西只有一个，他低下了头，脚下的地床！ 这是他走了这么久唯一一直存在的东西。 洛尔弗兰趴了下来贴着地床，企图能听到一点点声音，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就目前来看，地床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他拿起匕首在上面划了两刀，很坚硬，但站在上面给人的感觉这地床确实是软的，他又在上面蹦了两下，没有什么新发现。 就在他重新坐下来思考的时候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传送带！他有了思路，假如这个地床是个传送带，而他行走的方向恰好与地床传送的方向相反，那他就永远不可能走到尽头。 在这里方向感没有用，所以刚刚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其实一直行走在一段距离上。 有了这个猜想，接下来他就要证明这个猜想，如果这个猜想正确了他就能找到出口，如果不正确，就只能在这里等死或者用匕首划破大动脉慢慢流血致死，反正也感觉不到痛觉。 手电筒能照亮的距离大概有四米，洛尔弗兰盯着灯柱的终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边走边在心里默数时间，他的一步大概是80厘米，一步一秒，他需要数上5秒就能到达光柱终点的位置。 “一，二，三，四，五。” 他停下了脚步，这就是四米，他将匕首放在这个位置后借助灯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现在他要倒着往匕首的方向走，缩短一步距离为40厘米，这样他要退到匕首在的位置就需要10秒时间。 洛尔弗兰看了一眼后面匕首确保自己后退的方向不会偏离，他将灯光打在自己的脚尖开始后退。 “一，二，三，四，五，六。”七还没有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踩住了匕首。 洛尔弗兰笑着长舒了一口气，而这长舒一口气的瞬间他想到了方才自己愚蠢的绝望。 他照着这个方法又测试了一下不同于他刚刚一样的另一个方向，果然所需时间恰好。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地床是活的，它在运动，像河流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着，既然确定了地床的活动方向，他就只需要保持行走的方向和地床一样，这样或许就可以到达出口。 但是，就在他放下心的时候，另一个猜想出现在他的心里，这个猜想十分糟糕，如果这个地床是环形的该怎么办？这样，他就是一直待在了‘旋转木马’上！ 抛开另一个猜想，洛尔弗兰开始朝着地床活动方向行走，行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要么天亮之前回到帐篷，要么到时候被纳入失踪名单，然后被发现行踪。 他在心里默默记着数字，一旦数的数字超过了起初预料的数字，就意味着他真的坐在了旋转木马上。 汗水趴在脸上，如果不用手去抹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正出汗，洛尔弗兰感觉不到累，这是很危险的事，尽管他感觉不到累，但是他的身体正在消耗能量，如果之前的一些专员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他们很可能在半路突然晕死，没有感觉的累死。 淅沥淅沥。 洛尔弗兰突然停下脚步，他听到了一点声音，这会又消失了，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的听觉一直很灵敏，放在年轻的时候，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甚至可以听到敌人的心跳。 而这里正是绝对安静的地方！ 咚。 有了！水滴的声音！ 洛尔弗兰看向四周，依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不会错的，确实有声音，这说明深渊的一个出口就在他附近。 他不再跑动，而是缓慢向前走，他要抓住任何一个声音，只要判断到了声音来源就可以找到出口的方向。 咚。簌簌莎莎。 洛尔弗兰缓缓抬头，刚刚是水滴声和风吹树叶声，很清楚，而且就在他的上方！ 怎么可能？洛尔弗兰目光冷惊地说下四个字。 在他的上方，一股河床正泛着涟漪，竹叶散落在四处，水滴清波点点，石岩高耸在河床上，它的底部深深插在水里，光线明亮轻吟，和他所处的环境完全是云泥之别。 那些光没有一缕渗透到下面，如果他没听到这些声音，他永远不会发现上面这番景象。 河床虽然很宽，一眼还是能看到它整个面积，洛尔弗兰缓缓向后退，他不用在跟着地床走，出口就在自己的上面，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到上面去。 他拿起匕首，试着将匕首抛向上空看看能不能从下面穿过去，奇怪的是河床看着离自己并不是很远，抛出的匕首却总是与它相差一段距离，看这样子没法从下面上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到达上面的进口在两侧。 洛尔弗兰望向一侧，咬牙犹豫后坚然走了过去，每走一段他就抬头看看上面以确保自己不会偏离河床。 没有尽头，河床也依旧在自己的上方，洛尔弗兰继续向前走，身体供给他活动的能量越来越少，没有水源的情况下他的喉咙已经干哑，气体撞向气管的时候如小型微波打在干涸破裂的墙面上，洛尔弗兰痛苦地咳嗽了一番。 整个脖子一阵麻痹，他听到了自己咳嗽的声音，酸痛，干渴，晕眩接踵而至，所有的感官都回来了，一遍又一遍冲击着洛尔弗兰的身体。 他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整个人倒在了地面，上空河床表面倒映出他赤裸的声影，试剂药效到了，他褪去了虚无，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洛尔弗兰想要站起来，可没有多余力气能供给他使用，感官回归带来的冲击让他的意识忽醒忽睡，他不再挣扎，平躺在地面上试着放松整个身体，这样好让身体自行适应感官的回归。 模糊视线下河床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感觉到了地床移动，最后视线回到了黑暗。 声音回到耳边，洛尔弗兰只觉自己的整个后背像是被一双手撑着，一股微波在全身起起伏伏，他睁开了眼，转瞬即逝的白芒后四周的景象一点一点拼接在了视线里。 洛尔弗兰微微扭头看清了自己正浮在河床上，机体在吸收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后重新运作。 他翻过身游到河岸后迅速坐起看向河底，清晰可见的底面全是上空掉下的岩石碎屑，看不到下面的地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间他就放弃了。 五个月前罗峰瞒着他独自一人下了深渊，留下的遗书上写着： 那些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进入深渊的他们看到的绝对不是神，是恶魔。 没能出来的孩子还躺在那里，我想带他们回家，最起码，不要让他们的灵魂也在那里痛苦害怕。 或许你们无法理解，尤其是洛尔弗兰，我只是累了，想趁着生命的最后尽头让这些孩子能够长眠。 结果，他也没能出来，他的灵魂在哪里躲着，又在哪里害怕着。 那之后，深渊计划得到很多高层的反对，甚至有人提出辞职，温流工业就是在那时候瞬间坠入谷底，计划被迫停止，分部和总部决裂不是没有原因，深渊计划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计划停止之后，洛尔弗兰回到了罗峰的老家，他需要照顾他的家人，那段时间他不好受，挚友的离去让一个热血青年成了颓废沧桑的男人，烟酒并不能帮助他什么。 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理解罗峰遗书里的意思，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人性。 人性让他选择去拯救那些灵魂。 当时明白这些的洛尔弗兰坐在书桌旁苦笑的出了声，任由手上的烟烬烫着他的肌肤。 也是在那时候，他决定要进入深渊，挚友没能完成的遗愿他去完成，顺带着把他的灵魂也带出来，管它潘多拉里住着的是神还是恶魔。 他没想到的是五个月后，总部又重新启动了深渊计划，这让他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行动变得更加困难，因为罗峰的前例他想要不动声色地进入深渊单靠自己的本事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外界力量，两周前他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买到了那支试剂，它可以帮助他躲过所有人的目光，至于代价，也就是贩卖这些试剂的人说的副作用，目前来看，还没有在他身上凸显出来。 洛尔弗兰大口喘着气，他趴在岸边喝了几口河水，有些咸，看样子水源很可能来自外面的海水。 趁着机体适应环境的时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个水洞，只有一个出口，他只能选择从那里出去，只有一个也挺好，不用那么犹豫。 手电筒和匕首不在身边，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沿着石壁洛尔弗兰走到了那个出口，贴近出口，他听到了水流声，这是个通道，至于通向哪里只有穿过之后才能知道。 洞口不是很大，勉强能够通过一个人，洛尔弗兰很小心，他的皮肤暴露在外表，不能让其受伤，在不知道的环境下有伤口不是件好事，血液会吸引来一些东西，而且一旦有赌气渗入伤口他就必死无疑。 踉跄下洛尔弗兰到达了洞口尽头，外面有光，是那些墙壁上的水晶和钟乳石泛发的微光，这些微光照亮了里面。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段索桥，索桥下面满是尖锐的岩石和水晶，洛尔弗兰看向索桥尽头，又是一个洞口，他还是只能选择过去。 洛尔弗兰咽下一口气，双手使劲摇晃了一下索桥，确保没有问题后开始沿着索绳缓慢移向对面。 四周散发的光照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被审视的冷光。 他听到了索桥下面爬动的声音，那是坚硬身躯滑在水晶上的摩擦声，他没有伸头去望，没见到恐惧之前一定不要选择自己去寻找恐惧。 因为很大可能下，恐惧正观察着你，包括你寻找恐惧的一举一动。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七章 太子刀（六） 穿过这样的索桥对于军人出身的洛尔弗兰来说不是件难事，让他行动如此缓慢的原因是索桥下的未知生物，他能感受到下面传来的巨大威压，那是怪物在看它的玩物。 洛尔弗兰有一个错觉：此时正在索桥下面审视他的是北欧神话里诸神之战最后出现的北海巨妖——克拉肯，他看了看索桥两边的水晶，这些水晶都是长在和索桥差不多高的岩石上，可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岩石并不是岩石，更像是坚硬巨大的触手。 北欧神话里克拉肯偶尔会浮上水面，当它浮上水面的时候，有些水手会误把它的身体当作一座小岛，甚至会登上这座“小岛”，在上面安营扎寨，结果在它沉下去的时候葬身海底。 洛尔弗兰咽下一口气，降低了呼吸继续前进。 他每前进一步，摩擦声就会增大，似乎是怪物不满意他的举动发出声响来警告。 洛尔弗兰没有因为这些声响而停下脚步，他没有选择，后退是没有出口的河床，前方是什么他还不知道，但是他要去的地方绝对不是这里。 摩擦声开始大到在岩洞里传响，伴着摩擦声的还有沉闷呼吸声，清晰到像是从脚底传出。 洛尔弗兰脸色苍白，浑身散着冷汗，他知道自己彻底惹怒了这里的主人,他看了一眼索桥终点又用余光瞄了一下下面，水晶泛着光但还是看不到下面的怪物。 他屏住呼吸停下了脚步，小腿微微下倾，这是准备奔跑的姿势。 沉闷呼吸在他停下后渐渐平缓下来，摩擦声不再急促，直觉告诉他怪物开始在他脚下放低身体，还在继续放低。 洛尔弗兰松开了抓着索桥的双手，小心谨慎地呼吸，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怪物的位置了，这说明怪物已经降回了原来的高度。 洛尔弗兰咬紧了牙，身体里的能量在他蓄力的霎那全部供给了双腿韧带和肌肉，他化作了一只猎豹，在他起步的瞬间索桥摇晃的发出巨大声响，桥下怪物涌动的声音紧随其后。 咆哮声在身后轰响，岩石开始爆裂，突然一个尖锐的断裂划铃声出现在这些混乱的声音里。 索桥断了！ 洛尔弗兰听出了是索桥断裂的声音，他没有机会回头去看后面的景象，也不想看，终点就在前面。 岩石爆裂下那些水晶四散，有一瞬间这些飞舞的水晶照亮了洛尔弗兰前方的道路，而在被照亮的前方，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身后，飘动的粗大影子不知是它的胡须还是它的触手，这些影子正朝着他拍去。 洛尔弗兰加快了速度，终点咫尺可见，那些影子在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突然跳起，等到自己达到最高点后猛然后仰调整姿势，身体的核心力量全部倾向了下身，空中的洛尔弗兰如一支利箭以最快的速度坠向目标，这一跳直接落在了出口边缘。 但是高速奔跑降落下他的姿势并不适合落脚，就像三级跳远，最后的落脚想要稳稳当当停在落脚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他是军人出身，可给他落脚的地面是凹凸不起的光滑岩面。 果然，着地的瞬间他没能稳定身体，整个人倒着滑出了洞口，身后的愤怒咆哮声被快速拉远。 在滑入洞口之后洛尔弗兰想要让自己停下来，可地面就像是没有摩擦力一样，他整个人正在做匀速运动，两边空空如也没有可以抓手的地方，手撑在地面上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前方是悬崖，以他现在的速度，三秒后，他就会坠下悬崖。 洛尔弗兰使劲反抗着身体面对恐惧时的反应，睁大了眼睛，他要在坠落的时候看清下面的环境，然后以对身体伤害最低的姿势落下。 他在心里数着时间。 一！ 二！ 三！ 来了，洛尔弗兰快速扫过落脚点，是一片平坦的青石地面，距离看上去不是很高，迅速在浮空状态下调整好姿势基本可以无伤着地。 短暂悬空后，他抓住了地面，除了骨骼碰撞带来的轻响和器官拉扯的微痛外没有其他异样。 洛尔弗兰没有立即起身，因为他看到了那些符号，曾在录像上看到的符号！ 坠落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它们布置很散。 洛尔弗兰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符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他不是站在青石面上，而是青石书面！ 这些符号虽然分散，但是排列有序，除了他脚下附近的几个大有十厘米的符号，其他都是稍小且两两之间相隔同样距离，这样一看他脚下的符号更像是这篇书文的题目。 洛尔弗兰伸出手去触碰它们，没有触感，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落下时踩到上面也没有凹凸感。这些符号是倒映在上面的？洛尔弗兰疑问。 看向上面只有一片混沌，不是倒影。 洛尔弗兰开始观察这些符号，他不知道目前全世界的离人组织里破解的符号有多少个，但是他知道温流工业破解的符号只有27个，这27个符号是专员培训时必须要记住的。 没有可以用来做笔记的工具，洛尔弗兰只能靠自己的瞬时记忆来记，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目标，活着出去！ 这些发现将会使弑神道路迈出很大一步。 如此多且完整的符号书文，可是目前所记载的神史上不曾出现的神迹。 洛尔弗兰停在了一个符号前，他认识这个符号，译“三”。 “三”是破译最早的神语，书写与现代字三没什么区别，只是有些偏侧且最后一笔多了一个点。有些专员在学习到这个字时还会调侃：这神可不是个歪手吧？我写字就会斜着胳膊写。 虽说不知道这个“三”是什么意思，但洛尔弗兰起码确定了书文的上下方向。 他重新又看了两遍以用来加深记忆。 这些符号并没有占满整个青石地面，书文外还有很大面积是空的。 洛尔弗兰走到边缘，脚下没有路，面前只有黑暗，他伸手触摸确实是黑暗，和在地床上的感觉一样。 一眼望去四周都是这样，这样一看这个书文面像是浮空在深渊中心。 但这次他不像之前那样毫无办法，他开始沿着边缘走，总会有可以下去的方向。 等到他走到第三个边缘时，他愣住了，心里百感交集又说不出，就像是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在看到它时全部被揉捏抽离。 宫宇就在他面前。 十二根通天擎柱直直通向黑暗，如同十二只手臂撑着擎天，看到这洛尔弗兰不由想到中国神话盘古开天。中国神话里的神与他们所说的神并不是毫不相干，神话里讲述女娲造人与撒迦利亚·西琴写的《地球编年史》第一部《第十二个天体》中提到的造人有些相通，而在他们目前对神的探索中最具影响力和说服力的《诸神残卷》中记载神最喜爱创造，主神降临到神域的时候神域还是一片空白，于是神照着自己的模样创造出了人类。 虽说这个记载目前还找不到任何可靠证据来证明，但是在一些离人看来这些未必不是这样，因为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记载是错误的。 通天擎柱上爬满了未知生物的躯体，它们扭捏缠绕在一起，像在争前恐后地逃窜；擎柱下是布绿斑斓的外庭，和他脚下一样都是青石地面，也印满了神语符号；而在外庭的尽头，上过一段台阶就是那双眼睛，双目溢出火光，两侧篝火照亮了它的龙身，它正盘踞在青铜石门上，两爪各抓一个夜明球搭在石柱上。 书中记载这两个夜明球就是神的寝灯，滴血万年不灭，后在神离开后也不见踪迹，如今所看到的夜明珠就是失效的夜明球。 这些篝火和夜明球照亮了整个外庭，和河床一样，光源不会透过黑暗，不直视它你看到的永远只有黑暗，就像关了灯看画，画里有亮着的灯，但是你看不到。 洛尔弗兰迫不及待想要看清它们的面貌，他有预感，穿过那扇青铜门他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相信罗峰和那些孩子也到了这里，因为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一具尸体，就目前来看这个深渊好像只有一条路线。 洛尔弗兰看了一眼下面，自己与外庭相隔有数百米，看不到任何可以通向外庭的行径。他在犹豫也在思考，这附近和外庭地表上看不到任何工具，如果罗峰到过上面他会怎么过去？还是说有人清理了他们的工具？会长说神回来了，这里又是神的宫宇，很可能神此时就在后面的宫寝休息，神史中也没记载神爱不爱干净，万一这神有洁癖呢…… 犹豫过后是坚定，洛尔弗兰已经有了答案，他纵然翻身，双手紧扣边缘，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然后又回到上面，换了一个位置后重复刚才的动作。 他相信一定有机关通向对面，这里是宫宇，大洪水灾难之前这里还是在地表外面，那个时候宫宇并不是只有神进出，人类也可以，既然这青木书面与宫宇挨着如此之近就说明之前有行径可以通向对面，神会飞，人可不会，所以起码有阶梯，这样一对比古代皇宫，这个青石书面更像是法坛，法坛四面通地，有阶梯。 灭世洪水将它们掩埋在地下，洛尔弗兰只祈祷那些阶梯不会彻底断裂。 终于，在他重复34次的时候他碰到了一小块接口，小到只能放一只脚，这说明有希望，就在他准备起身换个位置的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机械式抽动声，洛尔弗兰愣住了。 他踩的不是断裂的阶梯而是开关！那些机械式抽动声是阶梯在延伸，因为他感受到了脚面完全放在地面的触感，他松开了手，平稳地站在了上面。 正当他为找到机关阶梯而高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方向与宫宇刚好相反。 他需要上去，寻找接近宫宇另一方的阶梯，可双手却什么都碰不到，在他的头顶青石书面消失了！他现在正站在一段什么都看不到的阶梯上！ 洛尔弗兰只觉精神麻痹，身体不自觉地抖动，他再次陷入了黑暗，面前只有这个阶梯，所有的希望都在脚下，他有些累了，只希望阶梯尽头会是宫宇。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八章 太子刀（七） 青石书面消失之后洛尔弗兰又回归到在地床上的处境，这次没有灯源，感官消失下他停在原地良久。 所有感官消失意味着他每向前或向后一步都可能走错方向，也许下一步没有落脚点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恐怕他踩空后连自己正在坠落都感觉不到。 他在心里取笑自己，笑自己已经中年还和小孩一样幻想着希望。 肌肤没有温度，但他知道自己已经神经紧绷，汗毛直立，肾上腺素正拼命冲蚀全身。 洛尔弗兰迈出了一步。他想到第一次和罗峰执行任务，当时整个小队只剩下他们，在敌人的包围进攻下，两人打完了所有子弹，状况下他们很默契地抽出匕首看着对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 要么生，要么死！ 洛尔弗兰加快了步伐，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速度在提升，尽头是生还是死只有穿过这段黑暗才能知晓。 结果是他赌对了。 重见光明后他惊楞在原地，这段黑暗的尽头不是外庭，而是内庭！ 洛尔弗兰的身后，那面青铜石墙高高屹立将外庭和内庭彻底分离，内庭不是宫殿，所有人都猜错了，包括会长。 这根本不是宫宇，而是献祭祀台！ 洛尔弗兰的眼前是一具爬满紫藤萝的棺材，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棺材安安稳稳落在由竹叶编织而成的浮空网床上，而在其四周吊坠着数不尽的剔透黑珠，空中传来阵阵风铃声。 洛尔弗兰没有一点头绪，从未有哪段历史或是传说记载过这种东西，身后的青铜石墙更像是用来囚禁这具棺材的狱门，这些紫藤萝没有根源，怎么可能还会如此鲜艳，竹叶也是，至于那些黑珠，他只想到了陪葬品。 洛尔弗兰不敢轻举妄动，他还猜错了，罗峰和那些孩子也不在这里。他环顾四周极速想要找到出口离开，从他进入到这里后就感觉到不安，总感觉有人隐藏在光明处注视着他，透着一股仇恨，痛苦和失望…… “你见过我哥哥吗？”有人在不远处轻声问。 洛尔弗兰颤抖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清晰的就像站在他耳边。 “没…没有。”洛尔弗兰面露恐惧说道。 “你撒谎。”对方紧接着说。 洛尔弗兰却反驳不上，这一路上他连一具尸体都没有见到，但在听到对方说他撒谎的霎那意识提醒他，他见过他的哥哥。 “你们都撒谎，骗我，明明见过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哥哥让你们这么说的吗？为什么连哥哥都要骗我。你们都骗我。” 洛尔弗兰哑口，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那股目光透着失望，近在耳际的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失望到极点的无所谓。 像是等待良人几千年，期间来来往往走过许多人，但是无一人是他，他很失望，失望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终于他认定了他不会回来了，可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询问每一个过路人： “你见过我哥哥吗？” “你哥哥是谁？或许我见过他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哥。如果我认识也许可以带你去找他。”洛尔弗兰突然有些心疼。 “真的吗？”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突然出现在棺材上，他正坐在上面，双手拉着紫藤萝，神情激动地看着洛尔弗兰。 “嗯。” 洛尔弗兰强忍恐惧，和他说话的仅是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方才的仇恨，冷视和失望在这孩子激动的一刹那平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孩子不是人，至于是神还是神侍还需确认。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尔弗兰想要试着了解对方问道。 “我一直都在这，我已经在这呆了……”少年目视上方思考着，“反正在这带了好久好久。” “那你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哥哥？” “对啊，哥哥说他会回来接我，凡人，你真的能带我去找我哥哥？”少年荡着紫藤萝满脸期待地问。 洛尔弗兰被少年投来的目光击中，体温骤然退到了脚底，这少年一口就咬定他是凡人，分明相貌和声音都和小孩差不多，可眼睛里却有着对凡事一切的忽视和冷淡。 “会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你的哥哥？这世界就这么大，你呆在这里的时间就够把整个世界走完。”洛尔弗兰绕了一个弯问，他后背冷汗顺着脊椎滑下，他不敢轻举妄动，目前所有的问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和取得信任，他想出去只能依靠面前这个孩子。 “出不去的，我被囚禁在这里，哥哥会不定时来看我，但他很久没来了，凡人，战争还在继续吗？”少年停止摇荡问。 “世界无时不刻没有战争，虽然很多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洛尔弗兰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场战争，但他说的这句话是实话。 “难怪哥哥不会来，他还在为和平奉献。”少年嘟了嘟嘴似乎是有些不满。 “你刚刚说出不去？出不去我怎么带你去找你哥哥？”洛尔弗兰没理会少年刚刚说的话。 “嗯，出不去，这里是烛天之址，专门囚禁神的地狱，我不出去，我就想让你帮我给哥哥带句话，你就说，修想他了，修编了很多紫藤萝，也会制造竹叶了，也会创造了，战争结束后快来看看我吧。”少年淡淡说着，神情也清淡，像是在很努力地在心里抓住飘渺的希望，只是心里也早有答案。 听完这些话的洛尔弗兰恍然大悟，通了，所有的都通了，他竟然忘记了烛天之址，诸神残卷中对烛天之址的描述是无空间，天地都是白色，天非天，地非地，随掌管者的意识变化。 描述和他所见完全不同所以他才会没想到烛天之址，既然这里是烛天之址，那就说明，这个孩子真的是神，他的哥哥也是，神真的存在！但这孩子是几代神？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会对人类发起战争的神啊，洛尔弗兰想到他刚刚说的为和平奉献。 洛尔弗兰的心里略有激动，一是因为他见到了真正的神，这是离人觉醒后对神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二是因为他有机会从这里出去，这个孩子不算坏，他只是太想他的哥哥了。 “那你哥哥叫什么？我认识的话出去后一定把你的话带给他。” “神明，肆虐之主——凯撒·路美什。”少年满是骄傲地说出这个名字。 “好。”洛尔弗兰立马答应，“可是我不知……” “他们又回来了。”少年打断洛尔弗兰的话说。 “谁…谁回来了？”洛尔弗兰提高警惕问道。 “沉睡了数千年，他们还是醒来了，凡人，神不再眷顾你们是因为当初你们背叛了神，现在他们回来了，神依旧不会眷顾你们，我和哥哥被留置在神域，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犯了错，哥哥还在外面，但他也不会眷顾你们，因为你们的欲望支撑不起和平。”少年突然语气高涨，眼神里是另一种失望。 “你们的敌人从来不是神，而是帝王，数亿年前，神帮助你们封印帝王，而你们却用驱逐来对待创造了你们的神，神待你们如子女，离开神域还不忘给你们留下智慧树。 千年前，帝王初次醒来，哥哥和我再次封印了他们，而我也是因为这犯了错，如今他们又醒了，沉睡时间越来越短，这一次只能靠你们自己，帝王也算神，神是不会死的，只会沉睡。”少年目视洛尔弗兰，像是目视整个凡间。 洛尔弗兰整个人僵跪在原地，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契约带来的影响让他对神产生了朝拜，不知什么时候少年离开了紫藤萝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放在洛尔弗兰的头上，神情严肃，是在审视他的臣民。 这就是神，与神相比，凡人还是微不足道，丝毫没有抵抗能力。 “帝王是次代神，我和哥哥也是，凡人，你们有神的力量，所以我相信你们能够保护好神域，神不会死，但会累，我和哥哥都累了，只是哥哥比我好才会一直默默保护你们。” 洛尔弗兰身上的威压消散了，少年重新回到了紫藤萝上，神情由严肃转回到平淡。 “你又在骗我。” 洛尔弗兰站起后整个人又凉了下来。 “你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哥哥的，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是为了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将这里公布与众，所以我才讨厌凡人，你们都是这样所以和平永远不会降临。” 洛尔弗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更多的还是想把罗峰和那些孩子带回去，可他听到这个孩子说他和那些人一样，那些人是谁？罗峰他们吗？ “我有时觉得你们好奇怪，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和平？怎么就有人会屈服于战争利益了，战争无可避免，但是你们连和平的表面都伪装不好。 就像你，连害怕和撒谎都伪装不好。”少年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他又开始摇晃紫藤萝秋千，藤萝摇晃带着黑珠碰撞，那些风铃声高涨起来，空间开始变化，四周的黑暗散开，竹叶探出头，风从上空窜了进来，竹声轻吟，雨滴渐渐落下，地面不再是青石，而是湖镜，雨滴点缀下，少年翩翩起舞。 “算了，你走吧，我累了。” 少年声音落下，湖镜尽头一扇竹门敞开，洛尔弗兰所在的位置突然转向了门前。 他怔住了神，脑海里只剩下少年刚刚说的那些话，他的心里撕开了某处，离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拼了命要去探索神？使命是弑神，保护地球，但那些是帝王，不应该去探寻与帝王有关的一切吗？为什么会对着神不放，他们可是神啊！ 他颤抖着迈进了一步，这一步下他有了答案，有人故意从一开始就误导了所有方向或者从数亿年前开始这个愚蠢的弑神方向就没变，要想知道答案他必须得找到那个最开始的人！ 步伐僵硬，身姿缓慢，洛尔弗兰踉踉跄跄地走在一条青石路面上，他的目光空洞，思想却还在，前方看不到终点，身后的竹门早已关闭。 一股冷风划过，他回过了头，目之所及，铺天盖地的黑雾从后面袭来，他看清了黑雾里的身影，那是罗峰，还有那些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面孔！ 他们的瞳孔深溯，面目狰狞，整个人饥渴难耐，双手拼命向前伸张着。 洛尔弗兰停了下来，转回了身，努力张开了双臂，闭着双眼，露出了解放的微笑。 青石柱上的那些花纹变化了，由原来的逃窜生物变成了一群拾荒者肆虐残食着一具尸体。 青铜门后，一段细小抽泣声悠长而来。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十九章 枷锁（一） 唐浩宇拿着入职单游荡在一楼办公长廊上。昨晚他睡得很死，临睡前还给师兄说自己在车上睡了很久，不困，结果早上9点多才被来来往往前来打印的工作人员吵醒。 惺醒下唐浩宇看到打印机旁放着一篮洗漱用品，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是云安师兄留下的，大致意思就是他上午还有课程，让唐浩宇醒了后去洗手间洗漱一下，然后自己去登记处办理一下入职。 此时，唐浩宇已经办理好了入职，他来来往往在长廊上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不断吐槽着宋云安： 师兄啊，你好歹往后多写两个行程啊，办好入职后我在该做什么？临时休息室人多我又不好意思回去，又不敢上楼乱跑，队长也是，云安师兄有课程你就换个人来嘛，那么厉害的实力怎么脑子就想不到这呢？ 唐浩宇边吐槽边用余光观察四周，还好这些人都是无情的工作机器没有人向他投来目光，他观察四周还有一个目的，预防云安师兄突然出现在身后，因为保不齐云安师兄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心里吐槽了自己。 他现在又迫不及待有谁能带他离开这里，他已经在这里逛了半个钟头，虽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但是他心里总觉得难受尴尬。 “阿西吧。”唐浩宇抹着额头一脸愁苦地自说自话。 他想到了高中体育课，体育课难受的不是那句‘跑起来，跑起来，还剩最后一圈’而是跑完后的那句‘自我解散’，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浩宇就只有一个目标，回班里睡觉。 不是他想睡，而是偌大的操场上，几个班一起上课，解散后他一眼望去，别人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坐在单杠上就是坐在台阶上。 最开始高一的时候他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于是试着去融入别人的圈子里，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他也没有错，别人只是单纯不想拉他入圈。 有一天他坐在台阶上看到一个女生也是一个人坐在对面台阶上，那女生一直低着头，从解散后就一直低着头，看到她的时候唐浩宇只觉心里阵阵酸痒，这不是找到同类的感应，而是对那个女生的同情，也同情自己。 唐浩宇有时也会感觉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找到了和自己一样忍受某样痛楚的人，他却总是希望别人能够好起来，希望别人能够做到他想做的那样，这样就好，他还在心里骄傲：全世界独他一人忍受痛楚是件多么酷的事。 于是他下定决心走向那个女生，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心跳不断加速，使劲在脑海里找到一句最佳安慰话，可还没等他走完路程的一半，对方起了身，径直离开了操场。 杵在原地的他脑子突然空白，不知所措，停留数秒后他也低着头离开了操场。 后来唐浩宇做了一个决定，体育课的前一晚他去通宵，然后第二天的体育课就直接回到教室做美梦，这也何尝不是件快乐的事呢。 心里快不快乐他不知道，但是身体一定快乐，起码它得到了休息。 “办好了？”宋云安拍了一下唐浩宇肩膀问道。 唐浩宇一个激灵抬头。 “师兄，你走路咋没声似的。” “是你吧，想什么呢，走到你面前都没有反应。”宋云安抽走唐浩宇怀里的入职单关心问。 “没，没想啥，入职单都办好了，师兄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还没想啥，眼睛都红了，想家了？”宋云安看着入职单上的内容说。 “没，这就想家了，我要是没考上大学去了社会一年到头回不到家还了得？”唐浩宇笑着回应。 “也是，办的不错，上面内容都看了吧？” “嗯嗯，都看了。” “嗯~行，带你去你的休息室吧，路上向你简要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宋云安说完就带着唐浩宇走向旁边离他们最近的电梯。 “这里一共三个电梯，每个电梯都只能通向固定楼层，我们面前的是通向四楼休息室和五楼餐厅，这个电梯的对面电梯是通向三楼办公室和二楼会议厅。” 唐浩宇朝着宋云安说的对面看去，那些身穿正式服的工作人员也正看着他们。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 “还有一个电梯是通向5楼以上的楼层和地下楼层，那个电梯是我们的专用电梯，其他人无法使用。” “地下楼层？”唐浩宇投来疑惑。 “对，其实准确来说，温流工业不只是离人会所，他是离人和普通人的聚集体，说来也蛮不好意思，还记得我们一开始说的，我们召集离人大多都是刚刚毕业或还没毕业的高中生吗？” “嗯嗯，记得。” “这样一说，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这里是离人和普通人的聚集体了吧？” “不能。”唐浩宇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不明白。 “……” “还没成年的高中生缺乏社会经验和工作经历，让他们越过大学磨练就来这样一个企业上班，你觉得他们能做好吗？” “不能，不过说不定也有……” “不能就对了。”宋云安打断了唐浩宇后面想说的话，他知道唐浩宇想说什么。 “所以即使为了弑神伟业，工业也还是要发展，为此工业不得不采用那些高学历有才能的人来经营工业，记住，不要向这些人透露任何与离人有关的消息。” “嗯嗯。”唐浩宇点头。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出去。 唐浩宇对这一楼层的布置没有什么大反应，和他参观过的大学宿舍差不多，无非就是大一些，走廊多一些，光线暗一些。 “这个反应就对了，就是普通宿舍楼，住的人都是你的师兄师弟和同级专员。” “师兄你们也住在这里吗？”唐浩宇看着这些紧闭的门问。 “嗯嗯，都在，这个是你凌风师兄的，他单独一个房间。”宋云安指着一个门说。 唐浩宇看了眼上面的房间号并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师兄，这里只有这一层是休息室吗？”唐浩宇有了一个疑问。 “嗯嗯，一个，如你所想，男女混住，不过你要是想偷窥的话最好提前做好被打死的准备。” 唐浩宇看着宋云安瞪大了眼睛，一脸坏笑，像个经验老者似的。 “那不得行，那不得行。” “这个是我和你劳恩师兄的房间，然后旁边就是队长的房间。”宋云安收回浮夸表情停了下来。 唐浩宇又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些房间号。 “这个不用记，你就在队长旁边，工业为了照顾新人，都会将新生的休息室安排在老生旁边，这样对新生也方便，也可以让新生尽快适应自己的小队。” “走吧，看看你对自己的休息室满不满意。” 唐浩宇移步到自己的休息室门前。 “你的房间是单人间，要是寂寞的话随时可以来师兄的房间玩。”宋云安说道，“门锁采用的是指纹锁，没有密码，因为这是单人间，所以只能识别一个人的指纹，也就是说除了你和队长，没有其他人可以打开你的房间。” 宋云安微微抬头示意，唐浩宇领会将左手放在上面后，还没有扭动门把，门就开了。 “队长有我们每个人房间的识别码，所以他能进入我们的房间，这个条件是真的好，等队长退位了我一定要力争队长之位。” 唐浩宇推开了门，如果说平淡无奇的外表是为了掩饰纯洁美好的心灵，那这里简直就是男生梦想的天堂。 唐浩宇没忍住“哇”了出声，身后的宋云安像是看到当初的自己一样抿开了嘴。 “会所在对相中的离人进行邀请之前会调查这个人的一切，行为习惯，日常行程，爱好，天赋甚至讨厌的一切，然后会在这个人接受邀请后根据受邀人的爱好分析来布置房间。” “这么可怕么？”唐浩宇环视房间感概道。 这里的布置简直就是把他研究透了，想要的新款Asus华硕飞行堡垒8，电竞躺椅和键鼠；新款手机；《龙族》一至四全套实体书，《临界·爵迹》实体书，小时代全套，《盗墓笔记》实体书，小型书架上全是他想看但还没看的；二次元人物布满了墙壁，从火影到龙珠到海贼再到k，就是跑步机和沙袋有些多余。 “放心，关于隐私方面会所只字不提也绝不会泄露，离人一面尊崇离人管理一面也会接受普通世界的法律约束。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会吧，师兄你们是知道我想要直播然后直接找的我？”唐浩宇惊愕。 “对，而且递给你传单的人正是我。” “我的天！”唐浩宇满脑子只剩下感叹号。 “为了准确把传单递给你，我跟了你四条街，学校门口，网吧门口，回家公交站，你家楼下，你拒绝了我13次，我换了13套服装，化了13次妆，用掉的粉底足足有半瓶，终于你在第14次接了我的传单，那张传单还只能交到你手上。” “我还说那两天我怎么回事，总被发传单的盯上……”唐浩宇尴尬挠挠头。 “那为什么你们第一次见到我没有直接对我进行邀请，还一本正经地面试？” “第一次见面是为了确定你的契约，确定后就会开门见山邀请但是说起初次见面，我们也存在疑问，在对你进行契约确定的时候我们得出的结果是你没有契约，所以我们没有直接邀请你。” “没有契约？”唐浩宇心里咯噔一下。 “嗯，记得那段音乐吗？那不是音乐，而是隐藏有神语的音频，契约未觉醒的离人会觉得那是一段嘈杂，沉闷不安的电流声，会表现出难受恐惧的表情，而你，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在心里吐槽我们不专业……” “呃…控制不住。”唐浩宇挠挠头，“可这不就说明我不是离人么，为什么你们又邀请我呢？” “会长要求的，我们也不知道原因，偷偷告诉你，你是会长点名要邀请的离人，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对于你的契约问题明天就能知道答案，明天老师会带你去最底层进行契约觉醒。”宋云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这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发到你桌子上的手机上了，那部手机以后就是你的，下面有说明，是你的手机号，皇冠QQ号和微信，以后那些就是你的联系账号，你之前的所有联系账号和方式都不能再继续使用，对了，知道你喜欢玩英雄联盟，这个QQ号是全区都有人物，等级不高，但是能用钱买到的英雄和皮肤全区都有，如果你想玩其他游戏可以给我说，我可以给你买里面的东西作为对师弟的礼物。” 唐浩宇听的一惊一乍，可心里却感觉不到开心，自己已经告别了过去，以前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用了，要这个QQ和微信还有什么用，又没有可以联系的人，游戏装备再多好像也就那样吧。他好像听到了心里的某扇门彻底关上的声音，坚硬的枷锁将他赶出了那里。 “谢谢师兄。” “行，先到这里吧，我先回房间，过一会队长他们回来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宋云安站到门口回过头面带微笑地说，“重新开始，有时未必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唐浩宇被宋云安的目光拉住了神，那里面有着希望和欣慰。 “何尝不是呢。”他抿着嘴笑了。 门关上了，唐浩宇仍然抿着嘴，转身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部手机，他打开了手机，上面显示着QQ消息： 学习未必不是件快乐的事。 附图：课表。 唐浩宇脸色暗沉下来：“……” 解开屏幕后，他打开了QQ，好友列表上命名为‘一组小家庭’的分组里五个好友亮着头像。 紧接着，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显示来了五条QQ消息。 他划到了消息界面，空荡荡的界面上，五个红点格外显眼，上面的内容一致： “欢迎师弟来到一组小家庭[爱心][爱心]” 唐浩宇眼睛干涩，或许，这未必也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章 枷锁（二） 幽青灯光照射下，会议室里只有方桌被人所见，外面的灯光不曾渗透进来，里面的黑暗也不曾逃蹿出去。 方桌四面坐满了人，这些人的身后还站有一两个年轻人，有人是副职，有人是专员。如此宽敞的会议室里这里尽是如此拥挤，呼吸都显得可怜，就像战争来临前，一群即将上场的士官簇拥在一起商量策略，而在他们的外面炮弹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远。 凝重的气息将这些人包裹在一起，隐约听见窗外风起尘落的声音。 三天来的第二次S级会议。 原因：洛尔弗兰失踪，确切来说，洛尔弗兰死亡。 “诸位，首先辛苦大家这么晚还被紧急召来开会，但是我接下来的话不会因为你们的辛苦而委婉或是含蓄。对于今早送来的消息我深感抱歉以及默哀。” 轻而缓，悠而散漫的声音从主席位上传来，上面没有人，声音是从方桌上的手机扩音口里传出来的，语气里透着不满还有一些凌厉。 严肃写在每个在场者的脸上，这是对死者的缅怀，也是对手机另端男人的尊重。 “我们之中有人违背了离人使命，至于是谁我已经派了专员小组去调查，当然，我既不希望也希望有人能够站起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话音落下，本是朝向同一个方向的目光开始交散，有些人刻意躲开其他人的目光。 “有人吗？奥，抱歉，私吞盈利，同流合污的不算，是违背离人使命，相信诸位还没有老到老年痴呆不明白什么是违背使命吧？” 那些目光又重新回到原来位置。 无人回答。 “很好，我亲爱的朋友们啊，希望你们真的没有走向与弑神相违背的道路，接下来，由我的学生慕芸雪向大家说明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副席位上，慕芸雪略过他们的目光轻轻叩了叩手中的文件。 “大致内容就是你们每个人面前的几张纸。”慕芸雪说。 所有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翻阅上面的报告，不是死亡报告也不是任务报告，而是一叠标注着药物分析的化验报告，直抵最后一页，敞亮的红色粗笔写着：“A911·3” “怎么可能？”黛拉弗拿着报告的手颤抖着说。 不止是他，场下所有不知情的分部人员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个报告是什么意思？”黛拉弗旁边的李捷克问，“我们被召来不是因为洛尔弗兰的死亡失踪吗？” “这个报告就和洛尔弗兰失踪有关。”慕芸雪说，“我们在深渊所处海岛上发现了一个铁盒和一支试剂，这是从残留试剂里分析出来的结果。” “怎么可能？A911不是早在八年前就被断绝了吗？当时还是我们第六行动组参与的销毁行动，所有生产A911的非法工厂都也查封处理了，包括制药方案和方法都被全部销毁了，这个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出现？”方桌角落下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瘦高的中年男子慌忙起身说道。 从他看到A911字眼的时候起，他全身就开始发麻，心跳加速下，额头的冷汗也径直流下。 “李维，不要紧张，没有人怀疑你，在对A911的调查和处理上，第六行动组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瞩，谁都没想到时隔八年，这个东西又会再次出现。”尽头会长在手机里说道。 有了会长的辩护，李维颤颤巍巍地坐了下去。 “我们在铁盒现场还发现了一张照片。”慕芸雪从手中的文件里抽出一个自封袋推向方桌中央。 照片上的面孔是洛尔弗兰和罗峰。 “照片送到总部的第一时间就被拿去做了指纹检查，上面只有洛尔弗兰的指纹，所以我们基本可以断定使用A911试剂的就是洛尔弗兰。” 场面一度沉默，突然出现的A911让这些资质深厚的弑神将士也找不着头绪。 八年前，也是像今天一样，突然扬起了A911的邪风，本在街上屈指可数的离人种类，在一夜间疯狂高涨，这些增加的数目大多都是普通人，而他们的表现都是疯癫，神志不清，因为他们没法控制试剂强行带来的契约效果，就像吸了毒一样，痛苦不堪，难受至极，甚至有人直接选择死亡。 而在人群中，那些拥有契约的离人在接触到A911之后会表现出强烈的暴力倾向，契约被强制唤醒，得不到控制下他们肆虐伤害他人，性情猖獗，就像是全身各处同时被注射了肾上腺素。 “和这些东西在一块的还有一样，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食欲，我建议不想看的人可以不看。”慕芸雪拿走照片说。 在她身后，身穿防护服戴着氧气面罩的工作人员将一个箱子放在方桌上，他看了一眼四周，这些人都没有好好理会慕芸雪说的话，他又看向慕芸雪，得到慕芸雪点头后打开了箱子。 随即，一阵呕吐声响起，那些没能忍住的年轻专员面色骤然苍白，精神在一瞬间得到冲击。 “承受不住你们就给我滚到后面去！”黛拉弗面色难看，愤怒吼道。 剩下的那些人还停留在箱子里的那张人皮上，紫黑色经脉蔓延在上面，经脉里满是扭动的细小生物，清晰可见的触手不停地刮迟着脉壁，它们被困在了里面；上面还附着有新鲜的血液，那些血细胞还活着，不停地破裂繁殖，像是要救活这个躯体，人皮被工作人员整齐地折叠起来，面目朝上，瞳膜还在上面，生物在上面来回扭动就像人皮正在观察四周情况。 老人们面面相觑，想说话又说不出。 “这些已经超过了我们对A911的认知范围，恐怕八年前我们并没能完全消灭那些残党，这八年里他们一直都在地下研制A911。” “这帮离人社会里的纳粹败类可还真是沉得住气。”有人愤懑说道。 “只是猜测，也很有可能是其他组织走上了那些失败者的道路。”慕芸雪说。 “在对监控的排查下，洛尔弗兰在注射完试剂之后监控里就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在对试剂的检验下，我们发现这个试剂可以短时间改变使用者的基因，通过对基因的改变让使用者产生契约，也就是离人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契约。” 慕芸雪点头示意站在前面的工作人员，他又从下面拿出了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兔子，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是要向他们展示试剂的效果。 工作人员拿出了注射器，他对准了人皮上的经脉抽取了里面的生物，针孔插进抽出的瞬间，那些经脉就痊愈复合，像个安全系统一样丝毫不给那些生物离开的机会。 针孔对准兔子，注射了进去，所有人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笼中的兔子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开始挣扎，它疯狂撞击着笼子，但这笼子是铁制的，上面流下兔子撞开的鲜血，它仍在挣扎，四肢剧烈抖动，瞳孔紧而收缩，半分钟后它不在抖动，心跳停止了，已经成了一具冰凉尸体。 就在有人准备提出疑问的时候，尸体发生了颤动，鲜血从一处膨出，那是躯体破裂带来的血液，兔子的腹部，一道缺口正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直到大到拳头大小的时候才松弛下去。 所有人都没有移开目光，他们知道这还没有结束，因为到了这里仅仅只是解释了人皮的由来，如果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完全就是走向死亡，注射这个就是为了死后留张躯壳？ 果然，数秒后，一只鲜活的兔子出现在兔皮旁边，它正活泼地在旁边跳动嗅着自己躯壳的味道。 老人们的瞳孔收缩，有人蠢蠢欲动，新试剂带来的效果让他们吃惊，这已经不是吃惊能够描述他们此时的想法了，这完全就是划时代的研制，远比原来的A911更让人深思。 划时代，划更先进更美好的时代还是划更黑暗更落寞的时代？！ “刚刚它是消失了？”有人问。 “契约·隐逸，序号B61，俗话隐身，这支试剂已经超过了我们对他的了解，远比A911可怕，所以我们重新命名为A911·3，现在它的功效已经不只是针对于人了，动物也可以，甚至只要是生命体都会有反应，研究部还没有完全掌握它的所有信息，是药物就一定有副作用，只是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让副作用显现出来，所以在没能知道它的副作用之前，我希望各分部包括总部所有人员不要接触这种试剂，同时还请保持警惕，有任何和试剂有关的痕迹都要即使汇报。”慕芸雪说。 “如果发现有任何人对总部有所隐瞒，我将亲自清洗他们的罪恶。”尽头，会长突然补充，声音犀利到扫过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低着头沉默不语，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会长直接警告，会长对分部对总部的欺压一直还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通过这些分析，洛尔弗兰在注射完试剂之后很有可能直接进入了深渊，和他的老友罗峰一样。” “会长已经制定计划派专员进入深渊，洛尔弗兰又进去是为了什么？” “原因不清楚，或许重蹈覆辙也说不定。” “既然洛尔弗兰通过试剂获得了隐逸契约，如果他进去发现了什么后逃了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关于神的东西，谁都多少有点私心。”黛拉弗轻声说。 “不会，这个试剂并不完美，刚刚大家也都看见了，兔子只是隐逸了几秒，这个试剂对注射机体有一定的要求，机体不同契约使用时间也不同，洛尔弗兰如果出来了，监控一定会看到他，深渊入口也是24小时看守，就算他出来的时候契约还在，他一定还在岛上，要想离开岛他只能依靠飞机和船只。” “副会长，您刚刚说到了飞机或船只，请问，这些东西是怎么运回到总部的？”地下有人发出疑问，语气里带着不屑。 “所以，为了排除这个问题，今天召集来各位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会长再次发声。 “我决定，深渊计划提前！希望各部门做好准备，两周后，下潜！”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一章 枷锁（三） 唐浩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下午云安师兄带他把整个温流工业逛了一遍，总结下来就两个字：豪派。 他算是明白了师兄为什么说那部电梯只能供他们使用，因为五楼往上全部是离人场所，六七八楼是教学层，九楼是健身房，在这之后的楼层基本都是操作实践室和训练室。 看到那些冒着火花，七零八落的巨大机器时，唐浩宇只感到一股强且迷惘的眩晕，然后就听到云安师兄说了一句： “课本上的知识你算是不用学了，但是这些实践操作，科技掌控，机器维修包括高端系统操作你都要会……” 听到这些的唐浩宇就差没卷起席草跑路。 “不用担心，很简单的，当一个人毫无准备地在一条路上行走，步伐缓慢，磕磕绊绊，浑身伤痕地走过一半路程的时候，他就应该思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需要另择一条路，然后做好准备，全然投入在这一条路上，这个时候只要他一开始坚持就一定比他半路坚持要有效，当然前提是他能够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 “……” 唐浩宇木讷呆滞表示自己没听懂。 “呃……意思就是，你已经到了高三，如果这个时候你选择努力，那你就需要承担高一高二偷懒带来的代价，但是往往很多人会因为错失了那些知识而没法提高自己，这个时候你会产生一个心理‘要是我一开始就好好学，好好听课’什么的，这些知识都是连贯，互相牵连的，你没有掌握其中一个你就会在其他知识上也表现出很吃力。 如果这个时候你要学习另一套知识，这一套知识与原来的知识毫不相干，你就不会感到害怕和吃力，起码不同于原来的害怕，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很大可能下可以保证你能够在这一套上做的比原来好，甚至好得多。”宋云安换了个方式细细解释道。 “奥~~~明白了，明白了。”唐浩宇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挥着手指表示自己听懂了，实则在心里嘀咕着：师兄啊，你一口气说这么多累不累啊，我没听懂也不好意思说听不懂啊，这实在是太耗费你的心意了啊。 而现在他就正躺在床上思考着师兄说的话。 大致上已经明白了师兄说的话，说白了就是要自己重新背起行囊，以前自己学到的或是没学到的知识都不重要了，现在自己就是一张空白的纸，他们要带着你一起将这张纸画上满满一幅风景画，前提就是自己也要争气，不然别人带你画太阳，你偏偏画出了月亮。 他辗转反侧的原因并不只是这，更多的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好的没话说，于是他打开了窗户听着外面的轻柔风声和不远马路上的车鸣声，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师兄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后就走了，独留他坐在那里，旁边来来往往走过很多专员，还是没有人选择他旁边的座位。 真奇怪，这人缘隔离体质还真有效，到哪都一样。唐浩宇想着。 没扒上两口饭他就打包离开了。 师兄临走时说他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去楼上健身房锻炼锻炼或是去实践室看看他们的操作，温热温热对这些的兴趣，但他只有一个方向——回休息室。 唐浩宇突然坐起身，他盯着桌子上的电脑，师兄说柜子里有直播装备，他要是还想直播的话可以自己组装，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直播不就显得多此一举了嘛。 他坐到了电竞椅上，价格昂贵的坐起来就是比那些软皮沙发椅舒服，精致弧度躺下来恰好和脊椎相符合，比躺在床上还惬意。 唐浩宇打开了电脑，登上了QQ，没有人发来消息，也是，就五个好友还都相离不过100米。 他又登上了We game，鼠标停留在‘启动’上，师兄说这个号全区都有角色，他迟缓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其他大区，选上了‘德玛西亚’。 熟悉的界面，不过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感觉很久没有看到它，空荡荡的不只是QQ好友列表，连游戏里的好友列表也是空的。 唐浩宇呆呆地望着游戏界面，窗外的风吹过他放在鼠标上的右手，不再是轻柔，而是刺骨，带着整个手臂突然抽动一下，他才回过神。 “这个房间好大啊。”他敲击着鼠标说。 选择这个大区不是因为他原来就在这个大区，而是感觉有些陈旧的东西，即使你再也触碰不到了你还是想要尽可能的离他们近一些，不是留恋也不是奢求，而是害怕有一天你突然想起了他们，而那时候你却早已经将他们遗忘了几个世纪。 唐浩宇不想要这样悄无声息的遗忘，也不想要这样突然的如梦初醒。 唐浩宇点开了添加好友，输入一个ID：“你和木木一样悲伤”，这是他以前在这个大区的角色，他继续点开角色信息，查看了战绩，最近的游戏是在前天夜晚，一共八场，全胜战绩。 他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日期，今天是周五，前天是周三，而体育课就在周四，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替包效率这么到位的么……”他小声说着，心里却有着一股眼看着剥夺自己生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无奈。 但是有一点对方做的不好，他往后又翻看了几页，对方打游戏的频率和自己如出一辙，但是他没有一场游戏邀请过大姐，这点很容易引起大姐的怀疑，按照以往，只要超过三次游戏没有邀请大姐，大姐就会埋怨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应付大姐的。 犹豫再三下，他点击了后面的加号，他要添加自己为好友，也顺便提醒一下自己。 他不担心对方会不会同意好友请求，如果对方真的了解他就一定会同意好友请求，平日里他不敢和别人说话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长处可以搭上别人的话，但在游戏里，他有技术，添加他为好友的人要么是想要坐他的车上分，要么就是游戏里有了冲突想要找爹，他乐在其中，都会同意。 添加完自己之后他又搜索了一个ID：“木木他大姐”，看到昵称唐浩宇突然不自觉笑了起来，和刚刚全然不同的笑，那些和大姐一起上分的记忆没有接踵而来，因为他高兴，他相信就算没有那些记忆他也能记住大姐。 笑着笑着眼角也不自觉攒起了泪水。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继续操作，上面最早的战绩也是在前天夜晚，心里某处突然抽动了一下。 果然，她还是登录了游戏，每次周三通宵，大姐都会陪他玩上几局游戏，大姐的技术一直不是很好，是相当不好，有大姐在的游戏总会是四打六，所以他会输，会连输，但是他一点也不介意，每次输完后他都能从大姐那里索取来一些赔偿，如果赢了他也能从大姐那里拿来一些奖励。 重点不是输，也不是赔偿，更不是奖励，而是有人愿意陪他打游戏，没有目的，心甘情愿陪他，陪他度过他早已习惯了的夜晚。 那个人总是宋芸汐，唐浩宇的大姐，也只有宋芸汐，他的大姐。 那晚她只打了两局，输了，输的很难看，大姐一定也不好受吧，没他在的游戏，大姐恐怕连对骂都骂不过别人。唐浩宇想着。 他想起有一次游戏，他要打晋级赛，所以让大姐自己一个人先玩一局，如他所料，那场游戏队友不满大姐的表现开始了语言攻击，从游戏开始到结束，大姐也不甘示弱一直和对方对骂，虽然对方说来三句，大姐才打完一句，甚至有时急了想不出来厉害的话她就复制对方的话骂回去。 结果是两人约定出来solo，大姐毅然答应了，然后转身一脸可怜地看着他，无奈下他回到泉水挂机了三分钟，三分钟拿到了对方一血，然后打下一句：“儿砸可以啊，妈妈爱你”后退出了游戏。因为他的三分钟挂机，自己的那局游戏也输了，好在大姐给他赔偿，带他出去吃了一顿夜宵。 唐浩宇不再往下翻阅战绩，鼠标停留在加号旁边。 他想到队长说的，他最好和以前的一切断绝关系，迟疑不决下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带来麻烦，他觉得就算自己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姐，然后说一句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大姐也一定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可他怕自己给大姐带来麻烦，毕竟离人和普通人始终是两类人，离人一直对普通人保守自己的秘密，如果因为大姐知道了离人这个存在离人找她麻烦那就糟了。 可他突然又想到队长说“最好”，“最好”不代表“一定”啊。 他使劲按下了鼠标左键，管他的，只要自己不暴露大姐就不会知道自己有问题。 可他傻眼了，刚刚发送的好友请求直接就被同意了，他看了一眼战绩页面，拍了一下头，该死，没注意到大姐刚好在线…… “来来来，一起玩，一起玩。”聊天界面出现消息。 唐浩宇看了一眼愣住了神，这……就被发现了！？？ “你认识我？”唐浩宇颤颤巍巍打下一段字回复。 “不认识啊，不是你加我的吗？你不认识我？[疑问][疑问]” “奥奥，不认识，随机加的好友。”他故作冷静赶紧回复。 “不认识就对了，来吧来吧，一起玩，一起玩，我可厉害的。”对方飞速发来消息，紧接着就是游戏邀请。 呃……大姐，你还真是自来熟……，而且，你要说自己厉害的话，麻烦下次把战绩设为不可见吧，人家又不是傻子，不会查你战绩？？ “行，我好久没玩了，练练手。”他回复，接受了邀请。 “要打游戏语音不？方便交流啊。”对方又发来消息。 “不了不了，旁边有人，就这样吧，玩几局就睡觉。”他假装自然地回复，却总一种别扭的感觉。 界面闪动，开始选英雄阶段，唐浩宇还没来得及思考玩什么位置，对方已经选好了辅助。 他摇了摇头，最开始让大姐玩辅助的还是他，说辅助对女生来说比较好把握，可他不怎么爱玩AD。 下路AD已经有人选了，他看了看其他队员位置，只剩下上单没人选，他只好选了一个上单，上单他玩的少，他一直比较喜欢中路，打野玩的也蛮多，所以技能总会选择引燃和闪现。 他又看了一眼大姐的位置，踌躇一下后将引燃换成了传送，并打字提醒： “记得在草里插眼哈，我TP下去帮你。” “好！”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二章 枷锁（四） 关于老人的描写，有人说，人随着年龄变化会由斤斤计较变得无所谓，然后随着年龄增长他们会变得越来越固执，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快乐也会变得少且短暂；也有人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时间在他们看来也就如一张薄纸一般，写或不写，画或不画他们都不在乎，所以他们总能坐在一个地方一整天，目之所及，或皆是过往。 黛拉弗看着上位的手机良久，从会长说“深渊计划提前”后，这里便又回归到了寂静，更多的是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也包括他自己。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捷克李，这里唯一一个和他年龄相近的分部部长，他的老友，相识40年的老友，像个小孩一样打打闹闹走过了40年的老友，此时，捷克李也正看着他，从捷克李投来的目光里他能明白对方的疑虑。 三个老人，一场错误决定下唯一活下来的三个老人，此时都在这里，只不过其中一个真人不在这里。 所有分部的人都在等，等一个和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人站起来。 “会长，我想了想，有些话早说晚说都不如现在当着这些曾为弑神伟业流过血的将士们的面说。”黛拉弗就是这个人，深呼吸下的气息让这如薄冰一般的氛围有了裂痕。 “哦？我亲爱的黛拉弗老友，您请说。”会长声音依旧悠扬轻松，似乎对于黛拉弗的表现是在意料之中。 “作为分部资质最老，也最年长的部长，首先，我向总部以及会长您表示歉意。”黛拉弗突然起身，摘下了自己的军帽俯身鞠躬，花白色长发已经所剩无几，摘下帽子，脱去军装的他看上去和七十老人没什么两样，而其实他也就比捷克李大两岁，再挺过两年就是六十大寿。 场下所有的人迅速低头默语，尽管他们之中有些年轻人不喜欢这个老人，但是这个老人在弑神上的伟绩足够让他们低头弯身以表尊敬。 “对于近些年对总部的经济欺压，会后我会还回80%，剩下的20%就当作在分部的纳税吧，然后对于这两年分部在有关神迹探索上的不足表现，甚至故意拖延任务进程，会后我也会做检讨并承担所有损失，分部近些年和总部的僵硬关系大多都是因为我。”黛拉弗停顿了一下无声地笑了笑，“人老了，总会犯错，还总会觉得自己还可以像年轻那会一样顽皮，事后毫不在意，也总可以找到办法补救后果……” 黛拉弗又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捷克李，心里调侃着，这老家伙再不控制自己，鼻涕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说多了都是矫情话，这里，我想自己应该有权力也有义务代表所有分部总部长说出他们想要说出的话。”黛拉弗使劲挺直了腰杆，这几乎要了他所有力气，表面上他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具身体已经不够支撑他几年了。 “我们不知道会长您为何会突然重启深渊计划，上次开会时您几乎都不给我们反驳的机会，这项计划已经让我们付出了极大损失，而且，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总部和分部之间的矛盾不仅仅只是经济问题，深渊计划才是重中之重！”黛拉弗扶紧桌子厉声说。 “我不敢说全部，绝大多数，在这里或是在外面的这些后辈，他们在这项被我们说的冠冕堂皇的弑神伟业上做的已经远比我们当年优秀，可以说如果他们早生几个年代一定可以在当时掀起离人狂潮，但是呢！这些优秀的后辈却没能赶上优秀的老师，反而作为老师的我们却是一步一步将他们推向深渊！”黛拉弗挥手扫过场下所有人，最终目光恶狠地盯着一个方向，就好像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已经有太多的人在这条看似伟大，实则飘渺的道路上停下了脚步，他们还没有回家啊，前有罗峰，后有洛尔弗兰，之后呢，还有谁，谁？如果深渊计划不启动会有多少人选择罗峰，洛尔弗兰的道路？”黛拉弗的声音消沉了下去，挺拔的身姿也开始弯曲。 “在这个寻找神的游戏里，我们玩了很久了，不曾见过真正的神，也不曾看到过这条路的尽头，所以，关于深渊计划，分部提议取消，只要不接触深渊计划，其他一切都好说。” 说完黛拉杜整个人滑落在了椅子上，所有人都看着他，目涩湿润，有些年轻专员已是泪流满面。 慕芸雪他们一直沉默不语，自深渊计划被提出起，所有人的意见基本都是一致，只是碍于职业责任大家都一直保留着自己的意见，不敢正面提出。从宋云安提出的要求到深渊计划行动小组的提出再到洛尔弗兰的失踪，现在到黛拉弗的职权代表，与神相关的伟大旗帜已经开始动摇，恐怕在这样下去离人世界将会全面崩盘。 所以，现在，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需要一个确切且全面的指导，革命里思想最重要，它会让所有的动荡最终指向一个方向。 而他们正需要这样的方向。 李捷克揉了揉黛拉弗的肩膀，他们都在等着会长说话，气氛莫名诡异的哀伤。 “老朋友，你刚刚说不曾见过真正的神，也不曾看到这条路的尽头是吗？” “各位？！”手机传来的声音突然激昂。 “如果说，我回答上了这两个问题，并且答案能够让你们满意，你们还会不会不再纠结于这项计划？！”语气严肃甚至有着一些不耐烦。 场下的人依旧沉默，目光交错下还是落到了黛拉弗和李捷克身上，这里他们的话语权最重，无论他们的答案与否都不会有人反对。 可他们也是沉默。 “好，既然大家都沉默，那我就当作默认了，你们想要见的神我也想见，只是还没有见到不代表见不到，而且，我可以以温流离人会所会长的名义保证，深渊之下就居住着一个神！” 场下的人无动于衷。 “甄丰赟，把扩音器打开，调到最大频率，声源对准手机。” 突然被点名的甄丰赟迅速打开了扩音器，并将手机放在话筒处。 他们不知道会长是要干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凝住了呼吸，因为会长不再说话，既然需要扩音器，就说明声源很小，需要他们仔细去听。 数秒后，一股细小的震动声从上方的音响传出。 有人抬起目光，不明所以。 而随着那一声细小震动声之后，另一股声音开始扰动，频率很快，如同尖锐跳动的音律，难听至极。声音还在继续扩大，有人已经忍受不住开始用手掩着耳朵，就在这时，频率忽然消失了，年轻专员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而老人们依然严肃，他们的神色紧张，脸部肌肉在高度集中下聚成一块。 二十多年了，将近三十年他们没有听到这段频率了，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对那段记忆依旧历历在目，这段频率消失之后并没有结束，后面才是重点，也是噩梦。 短暂安静之后，一股强有力的心跳声响彻在整个会议室里！他们的脸上不再是疑惑，而是惊慌，甚至有人跪倒在地，面目狰狞，巨大的威压从上空传下，心跳声强而缓慢地洗礼着他们的契约。 老人们紧托着对方，再次听到这个心跳还是会感觉到压抑和痛苦，甄丰赟已经跪倒在地，他距离声源太近了，意识开始有些消散，这些心跳声像是行走在记忆长河里的光片，它让那些早已遗忘的记忆重新浮出海面，然后是鲜血，战旗，尸体，哀嚎，直到一个巨大的身影站立在冰川上，身影单手紧握长枪，脚下是一只灰色生物，他不想看清这些画面，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心跳声强行拉扯着他去接近那个面孔。 顿时，会议室里哀嚎一片，有人翻滚在地上，有人蜷缩在角落，甚至有人想要打开窗户，就在甄丰赟即将看清那张面孔的时候，画面消失了。 声音停止了。 甄丰赟使劲呼吸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会议室，老人们搀扶在桌子旁，这些心跳声几乎要了他们的命，慕芸雪，王英彦他们也是面色苍白，急促调整着呼吸，更别说那些年轻专员，他莫名有点羡慕没到场的宋云安和董洋。 “老朋友们，不需要我在解释了吧？”会长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会议室。 那些还能站起来的专员尽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段音频就来自那座消失的宫宇，上次给你们看的录像是处理后的录像，对于为什么当时没有给你们播放这段音频，是因为当时有客人在，不方便，宫宇消失的地点和深渊很近，所以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深渊下面就是宫宇，神，就在那里。” 没有人说话，但这次的沉默不同于之前，之前是怀疑，这次是肯定。 “如果说你们看不到这条路的尽头，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尽头不远了，我承认在与神抗争的这段历史里，我们这一代离人做的最差，当然很大部分原因在于我们这些领导人，我同意黛拉弗说的话，虽然我们这代领导人最差，但是我们这代年轻后辈是最杰出，最有潜能的一代，我敢说，正是有了你们这一代，尽头才会临近，真的不远了，而且，我们还有特级专员，这次行动，我们派出的是特级中的特级，精英中的精英，一组行动组。” 提到这支小队，会长的声音依然满是骄傲。 清凉的晚风里混着少许枯萎枝叶的味道，夏季还未过半，秋季就有了显色，敞亮的大灯照亮了楼下的景象，一辆又一辆豪车离开了这里。 黛拉弗站在一辆老爷车旁，这是一辆复古豪华跑车，他是第一个下楼的，下楼后就一直站在这里，清淡的烟雾从他的鼻尖流出，他在享受这支中国雪茄。 “你还是改不掉这个臭毛病。”李捷克出现在旁边说。 “改不掉了，长城雪茄，香气醇香，口感醇和，中国好雪茄。”黛拉弗笑着回应。 “咱们的退休计划是泡汤了喔。”李捷克目视前方说。 “你们中国人说的，一坐就是一天的休闲生活我是享受不到了，这玩意，还不知道能撑几年。”黛拉弗拍了拍李捷克的身体调侃着自己。 “都享受不到喽，我也享受不到喽，我们这些旧时代的老家伙就应该早点退出，留在这里瞎给后辈们添乱。” “哈哈哈，是的，是的。”黛拉弗吐出一段长烟说。 “听到了吗？它回来了。”李捷克轻声说，沉重的面孔幽然出现在脸上。 黛拉弗又深吸了一口雪茄，香气从嘴里流至肺，又回到嘴里久缓之后吐出，沉重一样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缓缓说下一句： “海洋之神——伊多瑞丝！”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三章 枷锁（五） 唐浩宇今晚的战况不是很好，他输掉了今天的第二场对局，现在正在全力挽救第三场。 这三场他都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估计是其他区的大神来低端局割韭菜来着。 第一局红方打野开局蓝开二级就来上路gank的思路直接让唐浩宇神经紧张起来，然后不大会就传来下路被双杀的提示音，红方打野竟然舍弃上野蛤蟆和三狼，选择打完六鸟和红后直接绕野区去下路抓人，然后用塔皮和河蟹来弥补丢失的经验值。 这种打野节奏出现在这种局就显得可疑，于是唐浩宇切出界面查了对方ID，如他所料，这人用这个号一直选择打野位置，还只打低端经典局，随便翻几页战绩，几乎全是连胜。 回到游戏之后他就开始全图注意对方的位置，在躲过对方几次gank后，对方也意识到上路不是突破口，开始将注意力重点集中在下路，一直周璇在下路边缘。好在唐浩宇多次TP下去缓解战况并顺利击杀对方下路双人，但是这也让上路出现了危机，对方上路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极其猥琐，只吃塔刀和前兵经验，只要他TP到下路后，就会迅速推塔。 最终力不从心，管不住三路，输了。 第二局开局他犯了一个极端错误，下路在帮完自家大野打完红后回线的路上被蹲了草丛，而他看大姐慌忙丢失大量血条时竟直接TP了下去，愚蠢的行为换来了队友的大量问号，还漏了一条兵线，这导致对方上单直接开局压了他一级。开局不利。 同时，对方中单也是一个割韭菜的人，三级之后直接跟随对方打野包抄了下路，并利用兵线和视野优势在下路二塔草丛蹲了一波，因为丢失视野和无TP，无法及时支援，下路直接炸裂。唐浩宇只能帮助中路来打乱对方节凑，可惜对方中单的支援速度太快，快节奏型英雄，这种中野配合可以说是用的恰到好处。 最后间不容发，下路一路被打穿，高节凑下队友选择了投降，重要的是大姐竟然也同意了投降…… 现在是第三局，唐浩宇选择了中单位置，以前他玩中单和打野一直有个好处——可以及时去下路支援和gank，这样就不会让对方在下路找到突破口，确切地说，是不会在大姐那里找到突破口。 屏幕前的唐浩宇痛心疾首，气不打一处来地怒视着屏幕，前两局选择上单位置实在是个错误选择，中单喜好玩家那么多，就算自己选择了中单，也不会那么倒霉直接被大姐发现吧…… “甜蜜双排？”左下角聊天框对方发来消息。 唐浩宇：“……” 脸部的冒火表情转向了呆板无语，就像是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楼上泼下的洗脚水熄灭。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唐浩宇嘟囔，又碰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喜欢查别人ID的玩家。 这可不是什么好技能，说的好听叫计策，难听点就是狡诈。利用开局短暂的时间切出游戏去搜查对方所有人的ID，观察他们的战绩，然后从其中找到一个连败或是技术最差的玩家，之后，开局直接去抓这个玩家，只要连续成功两次，这局基本稳赢了。 这是唐浩宇打晋级赛时常用的手段，心理战。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和他一样的人狙击，还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啊。 很显然，对方知道唐浩宇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所以开局第一句话就是嘲讽，也毫无疑问，对方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大姐。唐浩宇调回了心态，起码局面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无非就是比以前多了一句嘲讽。 唐浩宇转换了策略，在兵线来到线上之前，他绕野区去到了对方六鸟草丛旁的墙壁后面，等到兵线到二塔位置的时候，他在草丛插了一个眼回到了线上，这样就可以判断敌方打野是否会在蓝开之后直接选择去下路抓人。 他本打算直接在下路草丛插眼，但是风险太大，他需要保证自己和兵线同时到达线上，插眼太早或是太晚都不利，太早，可能敌方打野选择刷完下野后再去抓下路，这个时候眼已经失效；太晚，自己就会很大可能会被敌方打野留下gank，这对他的线上优势有影响。 所以他选择上野草丛视野，如果下路被抓，就及时让自家打野去吃他们的上野区，乱了一路不要紧，乱了两路，他们就会陷入被动。 很幸运，对方大野是个老实玩家，蓝开下野之后，一路斩蛙杀鸡，刷完野区去上路佯装gank无果，蹭吃上单两个小兵，然后去河道闲逛，被唐浩宇拿下人头…… 不老实的只有对方中单，三番两头想要去骚扰邻坊，然而唐浩宇紧随其后，你向前我向前，你退后，我还要退到草丛阴你一刀，老老实实和我对线不就好了嘛，难不成你还担心你家下路被打穿？放心吧，大哥，有大姐在，这是不可能滴。 一番努力之后，唐浩宇终于拿到了今天的首胜，红方水晶爆裂的那一刻，Victory提示音响在耳边的那一刻，他整个人躺在了椅子上，这个首胜实在是来之不易啊。 他又迅速坐了起来，聊天框里发来一条消息。 “再来再来，趁着火热，再加把铁。[激动][激动]” “不了不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唐浩宇看了一眼时间回复，他准备打‘上学’的，犹豫一下改成了‘上班’。 “行吧，今天手感不好，失误，失误，下次一定带你飞。” 唐浩宇：“……” 大姐，你还真是厚脸皮啊，这才刚认识的人，你就一点不带含蓄的？稍微那么矜持一丢丢也好啊。唐浩宇翻着白眼嫌弃，转念想想，宋芸汐要是矜持的话还能是他大姐？ “好。” 他打下这一个字后就迅速退出了游戏，整个人仰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暖色灯深呼了一口气，虽说只是几局游戏，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大姐认出来，但是游戏时他心里还是心有余悸，团战时尽力让自己表现出失误操作，全程使用一个比较普通的打法，稍不留神打出高端操作他就会停下鼠标，瞪着眼睛停止思考。 短暂休息之后，唐浩宇起身去了卫生间，简单梳洗之后回到了床上，他在想下次再和大姐玩自己该玩什么位置，玩什么英雄，该怎么玩才不会引起大姐注意，想着想着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因为他竟然想到了自己玩ad，让大姐辅助他。 这时，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唐浩宇懒得起身，整个人往下稍稍，用脚趾夹住手机递到了手上，是个邮箱。 亲爱的新专员，唐浩宇： 请你明天早上八点去605教室报道并填写契约觉醒信息表，填写完成后，你的老师王英彦将会带你去地下觉醒室进行契约觉醒。 还请你按时到达。 感谢你选择离人道路，这将是你最光辉的人生。 温流离人会所信息部。 唐浩宇坐在最后一排嘬吸着手中的豆浆，发出不连贯的稀碎声响，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九点四十八分。 他等了王英彦一小时四十八分，准确来说是两小时十八分，七点半他就到了605教室。 第一个到的他毅然选择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没过一会又进来三个专员，看样子也是来觉醒契约的，大家分散而坐，谁也没搭理谁。 等到八点钟的时候，进来了一个年轻女老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申请表叮嘱几句后就离开了教室。 唐浩宇上翻下看，像个合格学生前前后后检查试卷一样检查了一遍申请表。 这东西我上学的时候不知道填了多少份，不就是调查家庭户口么……唐浩宇边写边在心里嘀咕。 填写完前面一页的家庭成员信息和个人信息后，他翻到了后面一页，整齐疏松的横线上，二号字体写着： 你是否经历过不同寻常的事（ps：与神相关） 写作文？ 在填写前面信息的时候，唐浩宇就在想后面的问题，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他左思右想，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愣是只想到自己单排连跪四场的那个夜晚。 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他叨击着桌面，企图在记忆深处搜刮出一星点东西，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坚持就是胜利。 他露出了胜利的棱角，意味深长地拿起了笔，写上了一个： 无。 你要是在后面添加上，除诗歌外文体不限，不少于800字，或许我还能给你编出来。 唐浩宇拍了拍手，看了一眼四周，别人都在奋笔疾书，他已经可以坐思远想，思绪漂流在千里之外。 只是他得意的时候没有想到半个小时后整个教室只剩下他在苦苦等待，思绪漂流在千里之外不再是清闲，反而成了一种煎熬。 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吧，这也没人来通知一下自己贸然就离开会不会前脚刚走，后脚老师就踏入了教室；不走吧，这也太特么难熬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唐浩宇浑身刺痒，开始心浮气躁，他又看了一下表，九点五十六分，就在他决定再过四分钟就离开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了教室，目光扫过整个空间，落在唐浩宇身上的时候，这人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久等了，刚从外面回来，路上出了点状况。”王英彦解释。 昨晚开完会之后，他又被派到襄阳签订一份工业合约，一般这种与经济有关的合同都是由经济管理负责人陈今安负责，碰巧的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未痊愈被会长派去分部核算资金了。 “没事，没事。”唐浩宇迅速起身走了下来。 “申请表都填好了？” “嗯嗯，填好了。”唐浩宇递上申请表说。 王英彦接过后上下检查着，翻到后一面的时候，瞳孔缓缓收缩，看看白面又看看唐浩宇。 唐浩宇一脸这真的不能怪我的表情。 “呃……行，就这样吧，回头我让云安给你补充补充，信息不满的话，信息部那些人不会给通过。” 唐浩宇：“……” 哈？合着这后面可以瞎编？也是哦，上面也没有注明非要情况属实……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四章 枷锁（六） 齿轮机械运作声轻缓地在上空传响，愈来愈远。 这是唐浩宇第二次来到地下场所，和王英彦。 第一次是昨天，和云安师兄。 如果说5楼上面是离人世界里的迪士尼，那这地下五层就是离人世界里的藏宝图。 一层是单独会议室，就像是寻宝道路最初的的那道屏障，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妙。 通过这道屏障之后就是二层指挥中心，数以百计的终端操作系统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充响在这层的声音只有从不间断的键盘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而在这层，最引人入胜，让人心潮澎湃的当属于位于中心的指挥台，巨大荧幕位于视线之上，荧幕下满是紧而有序的操作平台，操作这些平台的专员会将重要信息传输到荧幕上，于是上面的空间被不断分割。 唐浩宇听宋云安说，这个荧幕最多可以被分割1001块，实际上是1000块，多出来的那一块是供给指挥官看电影用的……当时他毫不怀疑地使劲点头。 与荧幕相对的是全息投影下的地球实时画面，上面被无数红绿点包裹着，如果想要看哪一块的实时景象，只需要滑动点击一下即可。 站在这里的人就像是站在苍穹上，仿佛世界都在他的手上，权利，均衡，只要他想要，便可唾手可得。 二层景象就像寻宝道路上的最初发现，这会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前探索。 位于这苍穹之下的第三层是生物研究所，唐浩宇初次参观时，从电梯口望向里面，这一层倒像个生物公园，从河流到海洋，从天空到陆地，奇珍异兽，可说是包罗万象。 用唐浩宇的话来说就是：我见过的，这儿全有，我没见过的，这儿也有。关键是他也不会感到生气。 但是当他深入到里面后，满怀期待地投过目光的下一秒，整个人扶着钢化玻璃开始呕吐，脑海里全是刚才的画面，等他缓过来后，他拉着宋云安的衣服不敢彻底肯定地说：“这是伤害！是违法！是影响生物平衡！” 这就是寻宝道路上的曲折，要找到藏宝图总得付出点代价。 于是宋云安拖着他下到了第四层，见到第四层场面的唐浩宇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怕不是个‘赌博’中心吧？ 宽大屏幕位于后面墙壁的中央，数不清的白紫绿色曲折线交错相连，这些曲折线的前面是一些自己听都没听过的企业公司名称。 让人头大的是，这还不止一个页面，每隔10几秒就会跳动到下一个页面。 四周全是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工作专员，他们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做着记录，时不时还从哪里传来一声沙哑巨大的 抛！！！ 四层经济管理部门，准确来讲，叫一群沉迷于股市的疯子部门…… 在这一层中还有一个紧闭的房间，上面敞亮的名字将这外面的乱世纠纷拒之门外。 资料管理部。 来到四层就像是寻宝道路上遇到了奇葩事件，不禁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参观完第四层后，宋云安没有继续带着唐浩宇去下一层，因为他们没有权限可以进去。 现在，挺直身板，站在王英彦旁边的唐浩宇不知道自己即将找到真正的藏宝图。 那是一张通向天国与撒旦故里的藏宝图。 他站的挺直，手指却不停地在后面摩擦取暖。 这栋电梯是他坐过的所有电梯里最阴森拔凉的一栋，可能是因为地下室常年不见光的缘故，他总会觉得这是一栋不断下坠，通向地狱的电梯，而且莫名总有一股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感觉。 唐浩宇没忍住瞟了一眼楼层，本来只是因为电梯下降速度太慢了想看看到了第几层，却看到电梯一直停在四层，因为上面的数字到底只有‘-4’，没有第五层。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王英彦又迅速调回了目光。 “怎么了？”王英彦注意到唐浩宇的举动问。 “没，没事。”唐浩宇说。 他有点佩服自己，这两天少说也用了不下3次这栋电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栋电梯下面的最底层只有‘-4’，没有‘-5’。 昨天和云安师兄一起的时候，一直是云安师兄按的电梯，所以自己才没有注意，然而一直到从第四层开始回去，自己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就连云安师兄说地下五层就是觉醒室，没有权限进不去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好累啊，进不去更好，师兄咱们快回吧，中午那肘子挺好吃的，我还想吃一份。 “到了。”王英彦扭头提醒唐浩宇。 唐浩宇：“？？？” 到了？他又瞟了一眼楼层，上面还是停在‘-4’，这怎么就直接到了？难不成师兄骗我，昨天参观的第四层另有玄机？ 就在他产生各种猜想的时候，位于王英彦的右手边突然出现一个按钮。 后面的唐浩宇瞪大了眼睛，完了，这又没注意到老师是怎么弄出这个按钮的…… 这不是按钮，而是一个指纹识别器，只见王英彦放上食指，看向显示电梯所在楼层的显示器，那也不单单只是显示器，还是一个虹膜扫描系统，绿色光线从里面射出上下扫描着王英彦的面部，等到这射线消失的时候，一个温柔细腻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S级专员，王英彦认证通过，这是您第236次来到觉醒室，请您遵守室内要求，祝您和您的学员唐浩宇觉醒成功。” 唐浩宇倒吸一口气，脑子里不再纠结刚刚的问题，里面满满都是：我*，高科技啊！ “站到黄色警示线后面。”王英彦用左臂将唐浩宇护向后面说。 警示线？被护在后面的唐浩宇看向脚下，确实是一条黄色警示线，可他不记得之前乘坐这栋电梯的时候有警示线啊。 完了完了完了，自己的脑子好像瓦特了。唐浩宇假想自己正在抚摸自己额头。 就在他凝神看着警示线的时候，位于警示线前面的地板缓缓向内移动，一个可以通过一人大小的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地下通道？唐浩宇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好像不明白…… “走吧，跟在我后面，跟紧，下面很暗，注意点，不要踩空。”王英彦走进通道说。 “奥奥，好。”唐浩宇紧随其后。 王英彦下的熟练老道，唐浩宇则是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试探，确定这是个地下通道之后他才下进脚步。 唐浩宇小心试探着台阶，他想到小时候在农村爬手梯，上去的时候容易，下来的时候他总会前胸紧贴着手梯，用脚尖去试探下面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下来。 下面真的很暗，唐浩宇看向下面，他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等到他整个人没过电梯的时候，抬头看了眼上面，很奇怪也很诡异，好像有一个薄膜堵在通道口，电梯里的灯光照不到下面。 对比上下，通道口就像是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处，唐浩宇只觉后背发凉，他调回了方向继续向下。 视线里满是黑暗，他不确定老师距离他有多远，刚下来的时候他还能听到脚步声，等他整个人下到下面的时候，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老师？”他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他轻叩两边的墙壁，指节有痛感，但是没有一丝声音，他想到星湖酒店的吸音材质，或许这里的设施也是采取这种材质才会听不到声音。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通道口，这次，他整个人都感到不好了。 全身毛孔直立，脚下一软他险些坐到了台阶，通向机体的能量像是一瞬间减少了许多，悉悉卒卒地发出不足的声响。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老师？”他奋力又喊了一遍。 因为听不到，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喊了出来。 巨大恐怖下他开始感到阵阵缺氧，总有一股力量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如果不是能感觉到脚下的台阶和两边的墙壁，他都怀疑自己掉入了深渊。 唐浩宇向后退了一步，急剧眩晕下，他想要呕吐，身体已经无力供他站立，他坐了下来，使劲敲打着脑袋，疼痛可以让人集中，掩盖住那股眩晕。 他使劲向后挪动着身体，想要离开这里，可身后就像是堵着一面墙，再怎么用力，自己还是停留在原地。 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唐浩宇感觉自己只身降落在了冰川地区，他抱着自己，双手使劲摩擦着手臂，冷风刺骨，高速漩涡下呼吸越来越困难。 终于挺不住倒在了雪地，温暖的雪花渐渐包裹住他的面部，视线一层一层模糊。 再醒来时，唐浩宇大口吸着气，他拨开了脸上的雪花，这一次他是在一片灰白的迷雾之中。 他的头不在疼痛，思绪也转向正常，只是这四周出奇的安静，氛围飘忽。 唐浩宇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坐在通道的台阶上，他开始往迷雾最深处挪去，目光飘忽，还未等他走到那里，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从迷雾里走了出来，唐浩宇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其他任何举动，神情依旧很浅。 那男子出来后同唐浩宇一样停了下来，神情激动中伴着恐慌。 “算了，你走吧，我累了。”有人从远处说道。 然后，唐浩宇像是被这声音操纵一般继续前进。 顿时，眼前的迷雾如退潮一般散去，迷雾后面是悬崖。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五章 枷锁（七） 急速坠落下，那些退去的迷雾又重新聚集起来，以唐浩宇为中心，他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涡轮，那些迷雾不断被他吸取，隐约间，唐浩宇的背部似乎长着一张巨大血红的嘴，它在吮吸这些迷雾，像一只贪食的野兽。 唐浩宇感到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增重，明明是高空坠落带来失重，他却感觉整个腹部像一个承重柱一般，不断支撑着某个生物，这生物还在成长。 “浩宇？” 唐浩宇眉头微动，有人在叫我？ “小弟？唐浩宇？唐浩宇！！！……”声音越来越亮，像是在拼命叫醒将要死去的故人。 唐浩宇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有人在推我？等等，我好像睡着了。他的思绪开始回归，大脑对肢体的控制也在重新组建，腹间的生物好像觉察到了机体在苏醒，它在用尽最后一点时间暴食。 唐浩宇睁开了眼睛，白芒的光线铺盖住他的视线，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用手挡在上面，白芒褪去，剩下的是一片红绿相间的巨大空间。 “怎么回事？”唐浩宇翻看着自己的手，有点恍惚。 “我不是被困在地下通道了么，怎么突然就站在了这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些疼痛感和缺氧好像没有存在过一般。 啪！ 肉与肉之间的相撞吵醒了觉醒室里的生气。 “你干嘛呢？”一旁的王英彦吓了一跳。 唐浩宇也被突然说话的王英彦吓了一激灵，他揉着自己的脸痞笑地看向王英彦： “吓到了，吓到了。” “吓到了也别扇自己啊，这种自虐式处理方法可不适合我的学生。”王英彦继续操作着面前的终端。 唐浩宇嘿嘿嘿的回应，他踮起脚，看着终端倒映上的面孔，确实是他的老师王英彦，他还是很疑惑，自己从地下通道到这里之间的记忆好像被抽离了。 唐浩宇回过头，四周空荡如也，除了这一台终端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奥，如果人算东西的话，那就是三样。 红绿相间的氤氲下，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可以被肉眼看全，这分明就是一个地下储物室吧？看这样子，当停车场都行，这能用来觉醒契约？尚未从疑惑中缓出来的唐浩宇还是忍不住吐槽。 吐槽归吐槽，该解开的疑惑还是要解开。 唐浩宇转过身，握了握拳头，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老师的反应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很正常地跟着他穿过地下通道来到了这里，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要是还问‘我刚刚是不是和老师一起下的地下通道？’这个问题不就显得我真的有问题了么…… 唐浩宇纠结地轻轻跺脚，强迫症油然而生，越是觉得自己存在问题，越是想知道答案。 不管了，不管了，高中老师都说了‘有问题你就问，你不问，我不问，就算没问题也成了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挺有道理的。唐浩宇站好了姿势，伸着脖子。 “老师？”唐浩宇嘴角上扬，做好耍痞的准备。 “别问！” 他收回了脖子，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刚才好像有人对他说话。 “嗯？怎么了？”王英彦没有回头。 唐浩宇回过神，又准备开口。 “让你别问你就别问，听不到吗？小心我弄死你！”声音再次出现，清楚无比还有一股稚气。 唐浩宇连连后退，指尖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心脏像是要突破肋骨一般使劲跳动着。 “浩宇？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王英彦觉察到有点不对劲，放下了手中的操作台问。 唐浩宇面色惊惶，大口喘着气，像是被人用刀堵住了小腹。 “没，没事，只是刚刚准备问老师一个问题，刚准备问自己就想到了答案，结果被答案吓了一跳。”唐浩宇极力控制住不断颤抖的身体，声音依然颤抖地说。 王英彦：( ﹁ ﹁ ) ~→ “什么问题啊，能把人吓成这样？”王英彦又转回身继续操作。 见老师没有看向自己，唐浩宇无声地抹了把脸，咽了几口口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和声音说： “离人到底算不算东西……” 王英彦停下了操作，终端上映出他的模样：(；一_一) “所以，答案是什么？我也想被吓吓。” “呃……”唐浩宇倒是语塞了。 “行了。”王英彦突然拍手，转过身示意唐浩宇看向后面。 还没等唐浩宇回头，电流声窜过觉醒室的每个角落，瞬间，整个空间明亮了起来，红绿相间下，带着暖意的白色与它们拥抱在一起，于是，那些隐逸在红绿下的肢体得以被他们看见，让初次见到它的人心生不安，惶恐。 蔓延在整个空间里的枝桠，如一道梦幻的花海；无垠翠绿的边缘，模糊，朦胧，让人怀疑这里不是现世。它如伟岸般将一切包裹，赐予生命，活力和希望，那些见到它真正面目的人，会不自觉地俯身，朝拜，如人民见到神，如恶魔见到曙光。 唐浩宇已经跪在了地下，眼睛里满是对希望产生的欲望。 王英彦扶起了他，他才得以从梦幻里醒过来。 “怎么回事？”唐浩宇托着太阳穴问。 “是朝拜，神在所有离人契约里附加的一项隐性契约，这会让离人在见到神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不自觉下跪。在诸神时代，这是一种对背叛者的处刑，朝拜时，离人会无声地被神处刑，等朝拜结束，这人基本已经活不了了。” 唐浩宇听的毛骨悚然。 “你说这玩……”唐浩宇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庞然大物，“这是神？” “不，它不是神，它只是神的制造物。”王英彦紧盯唐浩宇的眼睛说。 “准确来说，这里的它不是神的制造物，真正的它叫智慧树，神离开神域时对人类留下的武器，神史上是这样说的，但是没有记载具体有什么作用，因为在已知的神史上，还没有人找到过真正的智慧树。” “那这呢？”唐浩宇疑问。 “这个啊……”王英彦转过头，骄傲逐渐浮出脸面，“这个是我和科研小组根据有限的记载研发出的智慧树，因为只是智慧树的一星半点，所以我们命名为，智慧树枝，就目前来看，它的功效只有觉醒契约，不过，只是目前。” 唐浩宇：“……” 老师？这确定这只是一星半点？我姑且当作这是谦虚话，可你的表情写满了骄傲和炫耀啊。 咳咳，王英彦清了清嗓子。 “那老师刚才为什么没有产生朝拜？” “这里的朝拜只是微弱的，只要注意力集中，就不会对它产生朝拜，奇怪的是，你刚刚问我它是不是神，这个问题正是我们正在研究的方向，按道理来说，朝拜是有离人与神之间才存在，可智慧树枝却拥有这个效果，不知道是我们研究出现了错误，还是说智慧树本就拥有这个效果，所以对于这个矛盾问题，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研究，虽然已经研究了五年毫无进展。” “奥奥。”唐浩宇点点头。 “好了，来吧，在觉醒契约之前，需要对每个专员普及一下注意事项。”王英彦说。 “一，契约觉醒时，你会失去对外界的感知，类似于灵魂出窍，真正的你会出现在一座宫殿前，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一座宫殿，不过不用感到害怕，你只需要径直走进宫殿，记住是径直，不要四处张望，最开始实验时有专员在见到宫殿时因为看到两边的石柱而导致精神散发。” 唐浩宇故作镇定地继续点头。 “二，进入到宫殿之后，你会看到一张砚台，砚台旁会坐着一位老者，不要去端详他，也不要去试图和他说话或是动他，你只需要绕过他，走到后面的殿室，推开门，进去，门会在你进去之后自动关闭，不用紧张，更不用害怕，神就爱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时，你就只需要等待。” 唐浩宇双腿开始打颤，还是不忘点头表示我在认真听。 “三，等待一般不会太久，三至五分钟吧，不要随便走动，虽然不知道随便走动会到来什么后果，但是不动绝对不会带来后果，至于为什么是三至五分钟，可能是神喜欢考验离人吧，像个考官一样考验考试人的耐心，等到殿室亮了起来你会看到一张砚台，这张砚台和门外的一样，不过没有老人，这时你便可以走过去，坐在砚台旁静候。” 唐浩宇浑身开始颤抖，本一直点头的脑袋开始微微左右摇晃。 “四，静候是为了等待砚台上的竹纸出现字，也就是契约，这时不要急着去签，旁边的墨没有流动之前不要去签，可能这之间的时间是为了让离人去阅读契约，就像签合同之前看看合同是否满意，不得不说神在这点上做的倒像个合格商人，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看，因为看也看不懂，在以往专员觉醒契约时会有个任务，尽力去记契约上的文字，因为那是为数不多我们可以发现的神语，不过……”王英彦微微点头，表示不用我说你也会懂的哈。 唐浩宇左右摇晃的脑袋频率越来越高，可王英彦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最后，等到墨开始流动时，你就可以签了，只需要签你的名字，用现代汉字就可以，签订完毕之后，你会突然出现在宫殿外面，不用担心，这时你再看向四周时就会看到一些颜色，其中最亮的那个颜色就是你，这说明契约觉醒成功。回来的方法很简单，纵身一跃，像蹦极一样，从旁边跳下。一系列流程下来也就十五至二十分钟吧，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王英彦轻轻呼吸，微动的轮廓暗示自己可真是个合格的老师。 他回过头看向唐浩宇，轮廓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唐浩宇热泪盈眶，抽动的双唇下是不停颤抖的双手，他吸溜了一鼻子，用近乎轻微的声音说着： “老师，我放弃了，不觉醒行不行？”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六章 枷锁（八） 唐浩宇趔趔趄趄地站到那些枝桠的正下方，心里还是抗拒。不久前他已经失去过意识，现在觉醒契约又要失去意识，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回不到现实，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自己身上，自从自己醒来后，总感觉身体好像变重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个念头如针划过，是灵魂吗？ 唐浩宇抬头看向王英彦，王英彦也正看着他，开始时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觉醒契约为什么还要签字呢？觉醒的意思不是签订过契约了吗？” 得到的回答是，老师也不知道。 关于神的一切离人还是知之甚少，更别说人类，尽管关于神迹已经过去数千年。 王英彦朝唐浩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唐浩宇眼神游离比了个OK的手势，一段清灵悠远的音乐从左耳漫进全身，本焦躁不安的心跳在听到这些空灵如一段棉花糖铺就而成的道路一样的声音后也渐渐平缓下来，唐浩宇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轻轻吸气，全身血液在平缓的呼吸下匀速运输着能量，整个人得到了放松。 唐浩宇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一段音乐停落之后是另一段音乐，不急不躁，自然纯朴，他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被这些旋律带到了一片花海，能闻见花香和风的味道，耳际是细水长流，滑进小河的汐汐声，蓝天下隐约看到一群小孩拾着狗尾草嬉笑着追闹，他不自觉地勾起了轮廓，紧绷的双手终于松懈了下来。 风声贯入左耳，拂过颈间，发梢轻轻地飘在自己的额头，音乐消失了，那些本在觉醒室不存在的感官开始出现，唐浩宇睁开了眼睛。 这是信号，当耳朵里的音乐消失时就说明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外面的意识，他，成功进入了觉醒的第一步。 唐浩宇目视着前方，他还记得老师说的注意事项，不能四处张望，目视前方，径直走进宫殿。 唐浩宇迈动第一步，嘴里重复着： “目视前方，径直走进宫殿；目视前方，径直走进宫殿；目视前方，径直走……径直……宫殿……殿……” 他停了下来，嘴型还保持着最后一个‘殿’的模样，眼神却是茫然，心里更是复杂多变，他还直直看着前方，空空如也，再往前几步就是悬崖。 “这这这……什么意思？走错方向了？” 唐浩宇控制住下意识准备回头的动作，他还在思索着。 “难道是我在觉醒室站错了方向？所以从这里醒来也站错了方向？不应该啊，老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唐浩宇翻了翻白眼，“也说不定哈。” 他闭紧了双眼，露出这点小问题可难不倒我的得意。 只见他并拢脚跟，右脚以左脚跟为支点向右旋转了90°，然后交换支点，整齐地扣上了左脚发出‘哒’的声响，高一军训练习的左右转他可是还记着的，没想到快三年没做了在这里竟然能用得上，只要把准角度和方向，他就可以望不到四周，完美落到正确的方向，他又重复了一遍动作，得意的笑容越发明显。 可等他再睁开眼时，得意就成了无语…… 还是空空如也，这次他没能控制住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在他的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白莹无际的……天空？ 唐浩宇晃了神，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锥形石柱，就像玄幻小说里描述的仙人所居地一样，他有些不知所措，这里和老师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会吧……我这是走错新手村了？别人将满满的一份冲关攻略告诉了我，我自己竟然拿着攻略进入了另一个副本？要不要这么折磨人啊！” 唐浩宇趴在边缘看向下面，仍是白莹一片，这也不像是天空啊，这么高，竟然不会感到缺氧？他又试着从其他边缘往下看，找找能不能有什么机关什么的，可除了脚下光滑无比，像是由一块巨石凿刻而成的石板，其他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其他副本，你也给点东西啊，这什么都没有，我想通关也找不到对策啊。”唐浩宇忍不住呢喃。 紧接着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平稳有序，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按照平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害怕的不行，紧张，恐惧，害怕，惊惶才对，怎么自己如此气定神闲，坦然自若？ 他准备坐下来认真思考，可刚坐下他就站了起来，眼神迷惑，怎么回事！？我捏了捏自己的脸，好像自己真的出了问题，认真思考？遇到这种情况我怎么会安下心认真思考？ 想着这个问题时他又想到老师说的如果契约觉醒成功了，出来后，只需要纵身一跃就能够回到现实。 唐浩宇看了一眼下面，没有犹豫，向后走了几步后，起速，张开双臂，像个从容不迫的战士一样纵身跃下。 啪！ 肉与石板的碰撞声透过头骨撞击着耳膜，带来一阵嗡鸣。 唐浩宇面带痛苦地爬了起来，拍了拍右耳。 “完了完了，和刚刚犹豫时想到的结果一样。” “你这样是出不去的。”又一次，有人从身后说话。 唐浩宇迅速回头，警惕地做出了打斗的姿势，他看了看自己握拳的双手，挥了挥手臂放下了姿势，这可不是他能做出的动作。 而在他面前，一张柚木带着三头龙的雕刻矮桌旁坐着一位衣衫破烂的白须老人，他的衣服就像是用各种破烂衣服折叠在一起一样，这样才完整地盖住了他的肌肤，老人的脚下放着一支拐杖，拐杖的上头是一个精致光滑的蛇头。 唐浩宇看了一眼桌面，什么都没有。 “老师说会有个砚台，砚台旁会坐着一个老人，这也不像是砚台啊，老人不是也不会说话吗？” “你是？”唐浩宇端详着问。 “梅林。”老人面目慈祥，微笑着说。 “梅林？”唐浩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翻找了一番，眼神惊讶，“英格兰及威尔士神话中的传奇人类魔法师，智者，梅林？？？” “是愚者梅林，算不上智者。”老人似乎对‘智者’这个词有些不满。 “不会吧，那不是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吗？真的存在啊？”唐浩宇还是不敢相信。 “如果世界不谓真假，存在其实是个没有定义的词。”老人缓缓说。 唐浩宇：“？？？” 看样子这里并没有改变他的智商。 “算了，不太懂，你刚刚说我这样是出不去的，那就说明你知道怎么出去了？”唐浩宇直接问，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个梅林副本。 “你们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唐浩宇怔了一下，“等会，你们？这里不就我一个？” 梅林直直看着他，布满岁月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可这样的眼神还是让唐浩宇后退了一步。 唐浩宇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腹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害怕，它拼命向一个角落蜷缩，它在害怕这个老人的眼神？ 唐浩宇看着老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老人放下了目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好吧，那我为什么还不能走？”唐浩宇放弃了刚才的问题继续问上一个问题。 “因为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梅林没有直接回答他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长眠了，其实我只是被囚禁在这里。” “那是一段男默女泪的故事。”唐浩宇在原地坐下说。 在兰斯洛特圣杯的版本里有记载梅林因为爱情而不得善终，他遇上一个名叫薇薇安的女猎人，并得悉对方原来是诺森伯兰的湖之精灵。在薇薇安离开大殿欲告辞之际，梅林提议亚瑟王让她留在皇宫陪伴和侍奉皇后。 就在皇宫与薇薇安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梅林彻底的爱上了她。 薇薇安对此不为所动而且担心梅林用咒语令自己驯服，于是托辞说在梅林传授所有生平绝学魔法给自己之前，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梅林不虞有诈，没有疑虑地同意了薇薇安的要求，但却没察觉到她是别有用心地想运用从梅林那里学到的魔法，倒过来要胁梅林服从自己的吩咐。 当薇薇安决定要归国时，梅林也陪伴在她身边。途中梅林获异象启示，得知远方的亚瑟王正被仙女摩根伊格兰攻打而急需援军，于是他马上带薇薇安赶赴营救。两人赶路至天色渐黑，不得已便暂借一间看上去曾由一对恋人栖息的石室歇脚，而他们的墓冢就置于石室大厅之内。当夜，薇薇安始终对梅林的追求感到抗拒，其中很大程度是害怕与梅林所生的孩子带有魔鬼的血统（梅林是半魔鬼人），便趁梅林熟睡时对他下咒，把他困在巨石造成的密封墓冢后逃走。最终，梅林因为无法脱身而一命呜呼。 “世人该不会真的愚蠢到相信一个魔法师会被自己传授的人使用他再了解不过的魔法困住吧。”老人轻声说，“所以我才不喜欢智者这个称呼，抛去我所有因为魔法获得的荣誉，以普通人角度看去，我不过是个愚者。” “确实，智者不入爱河嘛。”唐浩宇表示赞同梅林说的话。 “被困在墓冢时，我已经预言到亚瑟王的死亡，可是我没有出去，因为王的陨落带来了比皇室战争更美的东西，就是‘圆桌骑士’精神，那是比生命更重要，更华丽的东西，它包含着正直，平等，公正，奉献，赞扬吾王的陨落，那是樱花降落凡世的馈赠。” 唐浩宇看着面前的老人高昂歌颂，却莫名觉得他很痛苦。 “神曾眷顾过我，她赐予我重生的机会，关于爱情。”梅林停下激扬，淡淡地说，“我接受了他地馈赠，可我的心却始终没有接受它，于是神判我终生在此等候，等候有人取走这份馈赠。”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一直呆在这里，是因为没有人取走这份……神的馈赠？”唐浩宇说，“在我之前，应该有很多人来过这里吧？” “不，就你一个，仅此一个。”梅林立即说。 “那我取走了这份馈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梅林犹豫了一下说，“其实，这份馈赠也就是你要的契约。” “奥奥。”唐浩宇表现出镇定的表情，心里却是高兴得很，“那我要怎么取走它呢？” 梅林再次直视唐浩宇的眼睛，那里面是对解脱的渴望，又藏着一股对囚禁着他的枷锁的不舍。 “很简单，说服我！”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七章 枷锁（九） “说服你？！”唐浩宇情绪激动，差点没将口中的唾液吐出来。 梅林刚想说话就被唐浩宇摆摆手示意别说了。 “行了行了，我有种被神戏耍了的感觉，你快消失吧，快把这里恢复原样。” 唐浩宇想到王英彦说的神在一些方面倒像个合格商人，没准也是个合格的魔术师…… “放下你的那些怀疑和顾虑吧，我一直都在这里。”梅林抚摸着桌上的花纹说，“从你来到这里开始，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吧？” 唐浩宇安静了下来，等着梅林继续说话。 “这是我的契约领域，能让在这个领域内的人短暂地提高思考能力和应激能力，一个是我的强项，一个是我的弱项。”梅林悠悠地说。 “难怪。”唐浩宇思索说，“等会等会，说这个干啥，咱在说说服你的事，这可不是我的强项啊，我这个恋爱小白，连暗恋都不知道是什么。” “说过了，如若世界不真实，存在本就毫无意义，暗恋只是一个没有定义的词。” “那您老行行好，直接把那份馈赠给我吧。”唐浩宇合着手掌，神情哭丧地乞讨。 “不行，必须遵守规则。”梅林坚定地说。 唐浩宇转向愁苦，毫无办法，竖起三只手指说：“那要不您老放过我，我不要契约和馈赠了，让我离开这里就好，我出去后也绝对不会透露在这里的任何事。” “不行。” 唐浩宇突然起身，叉着腰，指着前面的空气厉声说： “嘿，你这老头，怎么像个老小孩似的，少说你也活了有三四五六千年了，还为初恋对象烦恼，实在是太损人类魔法师这个称呼了，时间是个好东西，可在你身上怎么就成了零食了，只顾着吃，就不顾着淡化……” “行了，行了，你激将我也没用，不吃这一套。”梅林笑着说。 唐浩宇倒是语塞，哑口无言了，想说也说不下去，就这他还是便想边说的，继而又沮丧地坐了下来。 “行吧，那我就力所能及的，竭尽所能地去说服你吧。”唐浩宇妥协说，“你先等我组织一下语言。” 梅林优雅地笑了笑回应，他轻轻挥手，随即，一坛，二杯，三小食出现在桌面上，他点了点杯口看向唐浩宇。 唐浩宇被他的能力惊讶到了，但还是不耐烦地转过身不想看到对方的脸，这些食物太影响他组织语言了。 酒香从坛口倒出，如烟烬一般从杯口流出，飘滚在桌面上，那三只龙竟然张开了嘴，它们正在吮吸着酒香，拐杖上的蛇头也蠕动了起来，那拐杖的下肢竟是蛇的身体，它沿着桌腿坏绕而上，吐着引子，也在吮吸酒香，梅林用另一个杯子盛了半杯酒洒在桌面上，它就像真的活物一样，瞬间吸走了所有的酒，梅林又倒了半杯放在蛇的嘴下，它缠绕着杯身，用引子一点一点啄食着清酒。 “好了。”唐浩宇回过身，桌子上的景象瞬间恢复回了原来景象。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你知道一个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吗？”唐浩宇认真地说，如果在配上一套合适的衣服，他此时的模样和语气就像个称职的老师。 梅林放下了酒杯没有说话，就像个不想回答问题的学生。 “是孤独，如果一个人不害怕孤独，只能说明他没有遇到过羁绊，人一旦对某些东西有了感情，产生了依赖，当他拥有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些孤独和害怕就像是被封印一般不会出现，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些东西消失了，他就会再次束手无措，同时，那些孤独又会重获新生，而且它还会带着不甘，思念，难以忘怀。 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些人本就孤独，一身弊端，衰得不行，在他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拉住了他，她没有明确直白地告诉这个人你不要放弃，你还有机会，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对你的言行举止都是在告诉你，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这个时候，这个人会觉得她真伟大啊，真美啊，在他的世界她熠熠生辉，像个天使。 可是他害怕，他本就不善于表达自己，所以他常在心里幻想在某个金光四散的傍晚，他和她走在一条漫长的昏晕小道上，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两，可这些都只是他的想象。他将所有的真心话埋在肚子里，等着某一天有人能打开那道枷锁，然后看到里面堆积的所有玩偶。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她要和某个人在一起了，那个人是会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人，而他不是那个会永远在一起的人，可他本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却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些孤独，怯弱再次出现，黑暗再次布满他的整个光明，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和她没有关系还是依旧没有关系，会不会离开也只是将来的事，但是你就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最后他又在那道心房重重地加了道锁，还说着，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人生还未过半，他就断定自己再也遇不到像她这样的人了，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不关任何人的对错，所以那些黑暗本就该他承受，我本就是一个满身伤痕的人，不该奢望能有人带我脱离苦海，对不对？” 唐浩宇埋着头以问句结尾。 久久没人说话。 “完了？”梅林淡然开口。 唐浩宇抬起了头，眼眶湿润地看着梅林。 “你是在说你自己。”梅林饮下一杯酒说，“而且，你跑题了。” 唐浩宇：“……” “要不要这么折磨人啊，你看我都这样袒露心扉了，眼眶都红了，你看，你看。”唐浩宇瞪着眼睛，指着里面的泪水说，“我生平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您老就看我如此努力下走个后门，算我通过呗。” “不行。” “一大把年纪了，咋就这么不开窍呢！？”唐浩宇擦完刚刚使劲憋出的眼泪说。 梅林没有理会他说的话。 “那你说说吧，你主要纠结什么？我知道你纠结啥，看到了问题所在我再重新组织语言，帮你解开心结。”唐浩宇换了个舒适姿势说。 “我没什么好纠结的。” “……” “不可能，你都用了‘好’，那就说明还是有的，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如此长的时间，是个人都会焦虑不安的吧。”唐浩宇说。 “也没吧，没你想的那么焦虑不安，这有酒有肉的，再过个几百年都没什么问题。” “……”唐浩宇无语到了极点，“你这人，让人说服你你又不好好配合，别人都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个症状怎么对症下药？” 梅林又继续倒酒吃肉不理会唐浩宇。 “一个不爱的人，有必要这样么。”唐浩宇扭过脸，撇着嘴小声嘀咕着。 梅林倒酒的动作停在了半空，清水溢满酒杯涌进了桌面上，又在一瞬间被完全吮吸。 “你刚才说什么？” “啊？”唐浩宇也有些不耐烦，“没说啥啊。” 梅林放下了酒坛，目光冷冷地盯着唐浩宇。 “不爱又怎么样，一厢情愿不就一厢情愿了，本就该自己承受这带来的痛苦。”梅林厉声说。 “呵—被背叛了还说的那么好听。”唐浩宇依然没回头地喃喃。 “又不爱，何来背叛一说。” “啧啧啧，说了还不高兴了。”唐浩宇扭动着身子说，“你看吧，我说我的一厢情愿你就没什么反应，一说你的一厢情愿你就这么大反应，跟个谁顺走你几块鸡腿似的。” “你懂个屁，你都说了自己连暗恋都不知道，你懂什么一厢情愿。”梅林白了一眼说，像个老小孩和小小孩拌嘴一样。 “痴情！”唐浩宇反驳。 “你！”梅林突然就说不上话了。 见这样有效，唐浩宇紧而又扭动身子装作一副看不起对方的样子说道： “一个不爱的人，何必这样呢，你在这里的数千年，别人在干嘛？没准正和自己的闺蜜说，从前有个对我痴情的梅林，结果被我给关了起来，或者她正躺在另一个王子身上，早已忘记了她的魔法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在黯然神伤的时候，别人正悠然自得，你在纠结该不该放下的时候，别人早已将你置之千里之外。哎，痴情啊，何必啦，莫有意思呃啊。” 唐浩宇故意拉长了后面的语气。 “够了。”梅林激动地说。 “呦，怎么了？我不就随口说说嘛。” 唐浩宇还在装，但他还是用余光瞟了一眼梅林，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再接着说下去恐怕会被对方永远囚禁在这里陪他过年吧。 “行了，别说了。”梅林的语气低落了下来，“转过来吧，你成功了。” “真的？咳咳咳。”唐浩宇喜出望外，没把持住刚刚的风采。 “不是说你说服了我，而是你成功激将了我。”梅林再次挥手，桌面又成了空荡如也。 “或许你说的没错，当然我自己也明白，一个不爱的人而已，让我纠结的从来不是薇薇安，而是我自己。”梅林轻声说，“你成功了，我该放过我自己了，来吧，靠近一点，取走这份馈赠吧。” 梅林拿起脚下的拐杖轻叩桌面，一份竹色书页出现在上面，泛着微黄的字迹布满页面，旁边是一支羽笔。 唐浩宇快速走了过去，看着上面稀奇古怪的文字，又看向梅林。 “签吧，签完之后就能离开这里了。”梅林直视着他的眼光说。 唐浩宇没有犹豫，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因为他怕下一秒这个老小孩就会后悔，落下最后一笔后，书页消失了。 “好了，等我离开之后你再纵身跃下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梅林说。 “那你快……（快点离开吧）”唐浩宇停下了没说完的话。 他的瞳孔收缩，脸上满是惊讶，在他面前，梅林缓缓上升，那些隐藏在破衣烂布下躯体呈现在外面，那是一具干瘪枯燥，没有一点生气的躯体，唐浩宇的心里只想到，这个人一定很不好受吧。 唐浩宇只觉有一只手在使劲拉扯着他的心脏，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和那些表现有些愧疚，梅林看着他，面露微笑，身形消散，最终成了一片虚无。 唐浩宇看了一眼四周，出了方桌跟着梅林一起消失了，其他的一切没什么变化，他成功了，是因为智者败给了自己的智慧。 他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么好的激将法，就算想到了也没有那个胆量去做，智者说了，在智者的领域里，他会获得他的强项，也就是智商，可他错了，他的弱项不是他的应急能力，而是他真正的问题所在。 唐浩宇叹了口气，琢磨一下时间，自己早超过了15分钟，估计外面的老师已经是焦急万分，他径直走到了边缘，跳了下去。 就在这时，原来的地方，一个方形物体隐约显现，紧跟着旁边一个身影也是若隐若现，最终，这身影面带疑惑端坐在那里。 愚者梅林，又回到了这里。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八章 枷锁（十） 僵直的躯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头顶上的枝桠在他倒下的霎那褪去颜色，王英彦打开了备用光源，快步扶起唐浩宇。 唐浩宇面目苍白，大口吸着气，嘴唇也失去了色泽，吸气吐气间奋力说着： “差点…差点就……就…特么头破血流了。” 他是被吓软的，纵身跃下时他还十分轻松，可等自由下落十几秒还没有出现回去的迹象时他就慌了，半空下，他还骂了一句：他妈的，这梅林是专门坑人的吧。 心跳崩裂，心脏痒到了极致，眼看着头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唐浩宇学着电影里的桥段用最后的倔强对地面竖起了中指，结果眼前一黑，回到现实的真实呼吸让他措手不及。 “怎么用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王英彦把唐浩宇背到终端旁关心问。 “老师，我信了，信你们说的神了。”唐浩宇用尽肺里的一口气说完一句话，然后又吸了一口说，“那玩意，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见到真正的神了？”王英彦激动站起，脸上带着一丝惊惶。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没，我见到人类魔法师梅林了。”唐浩宇渐渐适应了环境。 “梅林？”王英彦皱起了眉头，“辅佐亚瑟王的那个梅林？” “嗯。”唐浩宇点了点头。 “你是说坐在砚台旁的老人是梅林？” 唐浩宇停下了呼吸，精神踌躇了一下看着王英彦，又轻轻点了点头。 王英彦没有发现不对劲，挽着双臂思考着什么。 “那你契约觉醒成功了没？”王英彦紧而问。 “成功了吧，我按照老师说的在上面签了字。”唐浩宇说。 “最后是什么颜色？” 唐浩宇又踌躇了一下，在签订完那份契约后他有观察四周，可是还是除了梅林和方桌消失外，没有其他任何变化，四周没有色彩，也没有什么比较明亮突出的颜色。 “白……白色？”唐浩宇微微带着一点不确定地说。 “白色？”王英彦的眉宇更是皱紧了一点，就他负责的觉醒记录上还从没出现过白色这个颜色，与其他颜色相比，白色怎么样都不算突出吧。 “老师？”唐浩宇装出极其难受的模样，声音沙哑，“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奥，好好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英彦背起唐浩宇走向通道，“这样吧，你今天所有的课程取消，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准备实训，你的第一项任务就要开始了。” 唐浩宇看着眼前的黑暗通道，意识又有些恍惚，他没有听清王英彦最后说的话，轻轻闭上了眼，全身压力完全放在了王英彦的背上，他确实有些累了。 感受到这份重力的王英彦停下了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通道关闭后，那些灯光失去了电源，这里再次回归黑暗，就在黑暗之中，一个白狐面具若隐若现，最终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夏季的晚风总有一个特色，它会带着味道，乡下时是青嫩秧苗和果香的味道；有时也会是还未散去的白天阳光的味道；如果这天下完暴雨后没有出现太阳，它还会带着雨的凉意，借机刺激一下你的肌肤；也有些时候它会捎来烦躁和苦闷。 而现在，风正带着绵绵细雨铺就在唐浩宇的脸颊上，滋润着他的肌肤，有点凉，所以他上到天台后又跑回去拿了一个外套。 作为专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上到最顶层的天台，这是唐浩宇在吃晚饭的时候听到隔壁桌说的，如果不是这随耳一听，以他的尿性，恐怕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顶楼还有一个天台。 今晚有雨，这里除了唐浩宇，没有其他任何人。 远处高楼上的高空障碍灯无声摇晃着，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能看到一些车流和人影。 唐浩宇坐在边缘，双脚悬空不停摇摆着，他的思绪空洞，只是在端详着不远处的夜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就是在听到有这么一个地方的时候，身体就被下达了前往这里的指令，然后他就坐在了这个位置，往下就是百米高楼。 唐浩宇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从觉醒室回来之后这里就像被抽走了一块，不能算是抽走，应该是恢复回了原样，那种灵魂被加重的感觉消失了，他翻看着手掌，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变化。 契约觉醒后会带来什么效果他也不知道，能力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感觉自己就像是签了一份无效契约，白天的一切行程也好飘渺，似乎这一天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太虚幻了。地下通道的记忆是被纂改了，从觉醒室回来后一觉醒来就到了晚饭时间，其间连做梦没有也想不起来。 他又看向了远方，记得唯一清楚的就是和梅林说的话，他想着，想不到这样一个无所不能，有着不同寻常能力的至高魔法师也会被情所困，也不知道他最后解脱没有，神说给了他馈赠，让他获得新生，他拿走了那份馈赠，可梅林好像也放过了自己，如果他重生了，下次见到，一定要好好道个歉，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想到这里，唐浩宇无声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份馈赠具体是什么，他的笑转向了无奈，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放过自己，他小声说着，说给自己听。 “你还真在这里啊，小师弟。” 唐浩宇全身麻痹地回过头，几时，克莉丝师姐站到了他身后。 她今天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衣袖将她修长的手臂完好地包裹在里面，下面是一条黑薄紧身裤和马丁鞋，身材曲线完美地呈现了出来，耳朵上的吊坠换成了黑色珍珠，披散的火红长发上爬满了小雨珠。 “师姐。”唐浩宇打着招呼，声音平淡。 “听说你今天觉醒契约成功了？”克莉丝坐到唐浩宇旁边，也学着唐浩宇的模样看着远方。 唐浩宇抿着嘴，在喉间发出一声，嗯。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变化。”唐浩宇低下头扣着手指，又转而咧着嘴笑着看向克莉丝，“还是那个衰仔啦。” “咋啦？愁眉苦脸的。”克莉丝突然伸出手，使劲扭着唐浩宇的脸。 唐浩宇被师姐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看着克莉丝月牙般的眉宇，颈间忽觉滚烫，铺在脸上的朦胧细雨也化作了细流流下，他又迅速扭过了头，克莉丝的手掌从他的脸上滑落，手掌温度又被细雨覆盖。 他没有说话。 克莉丝鼓了下嘴，眉毛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师弟啊，你知道师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克莉丝看向前方说。 “不知道。”唐浩宇低着眉，有些失落。 晚风中还掺杂了另一种味道，是克莉丝头发带来的香味，这香味一直弥漫在唐浩宇的鼻前，他觉得很干净，很香，可心情还是低落。 “是被骗来的啦。”克莉丝说。 唐浩宇惊讶地抬起了头。 “师姐是中美混血，不过一直都在美国生活。” “难怪。”唐浩宇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说。 “嘿嘿嘿，知道你们中国总说混血种漂亮。”克莉丝笑着说，“师姐当时从家里逃到了这里，关于原因我还是不说的好，也不能算逃，我妈妈是中国人，我一直对中国很向往，所以即使不逃，有一天我还是会来这里。” “很多外国友人都这么说。”唐浩宇回应着话表示我在听。 “其实师姐我一直有个愿望，想找个中国男朋友，在中国结婚定居，可以住在一个不大的城市，车慢人也慢的那种，安然悠闲地度过一生，然后让我的孩子将我埋葬在中国最美的田野里。”克莉丝满脸憧憬地说。 “师姐这么漂亮肯定能找到中国男朋友。”唐浩宇对克莉丝这样的憧憬还是有些诧异，“不过你说的后面那种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吗？我不太清楚诶。”克莉丝扭过头，目光恰好对上唐浩宇的眼睛，那是一对波光潋滟，灿若星辰的眼睛。 唐浩宇没来得及躲过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心跳快速跳动着。 “这种生活不容易的话，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买买衣服，吃吃零食，睡睡懒觉都是不错的选择。”克莉丝说。 “嗯。”唐浩宇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说。 “当时师姐来到中国时，最先去的地方就是北京长城，因为你们也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嘛，我就去爬长城，我打小体力就好，爬在长城上走了一上午，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碰到了老师。 我当时以为老师也是来要我联系方式的，毕竟之前总有人这样做，结果老师对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类似于和你说的那些，我以为他是疯子就喊店员，但是当时我的中文不是很好，很多人都听不懂我说的话，直到老师说了一句，我帮你解决在中国定居的事，你可以永远在这里居住，想怎么找男朋友都行。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到了队长。”克莉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是真的帅！就是话太少，不是我想要的类型，我怕我会憋死。” 克莉丝撅着嘴，连连点头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队长就是话少！ 唐浩宇看着克莉丝的古怪模样，嘴角有了一些弧度。 “那师姐为啥说自己是被骗来的呢？你这不是一直都待在中国了嘛。” “哼啊？才不是嘞，就是骗，我确实一直在中国，这不假，我现在中文都一级棒了，一些方言都不在话下，但是，但是吧，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啊，老师还说保证我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男朋友呢。”克莉丝愤愤不满地说。 唐浩宇彻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笑呢，真是应了你们在网络上说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克莉丝鼓足了语气，生气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师姐实在太有意思了。”唐浩宇连忙道歉，“师姐放心，以师姐的美貌，当时候看到心仪的男孩子，那男孩子一定被你牵着鼻子走。” “那是，师姐是谁，师姐可是能驾驭酷飒，性感，乖巧等等等等，所有姿态的人。”克莉丝骄傲说，转而又成了一脸八卦的模样说，“诶，师弟，你知道你劳恩师兄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啊。” “那我给你讲讲吧，比我这还好笑呢。”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二十九章 枷锁（十一） “在背后说谁坏话呢？”劳恩·温德尔几时站到后面说。 “嘿？你不是嫌雨太大不愿意上来吗？”克莉丝和唐浩宇齐齐回头，惊讶中带着鄙夷。 “劳恩师兄好。”唐浩宇笑着打了个招呼。 “师弟好啊，这不是担心咱们的小师弟想不开嘛，怕你带着小师弟一起……”劳恩比了个跳楼的动作。 “呸呸呸，你就是不会说话，咱的小师弟哪能有这种想法，你说是不是，师弟？”克莉丝看向唐浩宇说。 唐浩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他看了看劳恩师兄身后的那道小门，那是唯一通向天台的楼道。 劳恩穿着没来得及跟换的实践工作服，那是一套绿色工装服，袖口和衣面上还有一些油渍，浓厚眉毛下是一双犀利有神的眼睛，高挑的鼻梁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也是混血儿，今天他梳着华亮的背头，尽显成熟，挺拔身姿和整洁面目可以让人忽略掉那些衣服上的瑕疵。 劳恩注意到唐浩宇向后看去的目光，缓缓走过去说： “队长和云安没有来，他们夜晚还有训练。”劳恩坐到唐浩宇左边，突然就嗞起了嘴，一股透着冰凉的湿意入腚。 “噗，哈哈哈。”看到这一幕的克莉丝没忍住笑了起来。 “嚯哟，今天夜晚又要洗衣服了。”劳恩挑逗着回应。 只有唐浩宇不明所以，只觉得坐在中间好不舒服啊。 “咳咳。”克莉丝清了清嗓子，恢复成安静模样，“那既然你都亲自来了，你就自己给师弟讲讲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吧。” “哎，初入他乡什么都不懂，迷迷糊糊就嫁了娘家。”劳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扮作一副可怜人家女孩被拐卖的模样。 唐浩宇看着劳恩，认真地当个合格听众，克莉丝却不以为然，摇晃着纤细有肉的双腿，鼓着嘴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其实是一个极其喜欢摄影的旅行爱好者，说起这个我和你师姐还算蛮有缘，当初你师姐在长城的时候我和她已经算见过一面，师兄我那还有你师姐当时的照片呢，看起来比现在可爱得多。”劳恩说。 听到这唐浩宇回过头看了一眼克莉丝，克莉丝没有说话。 “然后在北京待了两天后，我又转去了长安，想去拍摄一些古迹古物的照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老师准备到长安招我，拍摄嘛，总是在走动，一会在这里，一会在那里，等老师来到长安的时候，我又转到了四川，火锅美食和国宝熊猫也是我不可错过的风景，我就一路来到四川，出乎意料的是等到老师来到四川的时候，我已经购好了回意大利的票，如果不是飞机晚点，恐怕老师永远比我慢一步。 在候机厅见到老师时，老师风尘仆仆，头发凌乱，十分疲倦，我以为他是机场里的残疾人员乞讨的，在中国这种地方总有一些这样的人嘛，我就掏了一张绿钞塞到了老师手里，老师一脸诧异，转而就变了脸色，是那种又气又没法发泄的那种，老师就龇着牙，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可真让我好找啊！’”劳恩说着也笑了起来。 “我和你师姐一样，都是骗来的，骗到娘家习惯了娘家的日子就回不去了。老师知道我喜欢旅行和摄影，不得不说，他们把我们的习惯和爱好调查的很清楚，可是我呢，又是个恋家的人，老师怎么说，怎么哀求我都一定要回去，等飞机快要起飞的时候老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了一个让我很难拒绝的条件。”劳恩停了下来，学着小孩的语气对唐浩宇说，“你猜，猜老师提了什么条件。” 突然被点名的唐浩宇手忙脚乱了起来，真是的，听故事就听故事嘛，干嘛突然提问人家…… “老师答应师兄，给师兄找女朋友？”唐浩宇无厘头地回复。 “怎么可能？？？老师他自己还是单身dog一个，怎么可能会帮我们找女朋友。”劳恩小声厉气地说，“老师说，免费带我去全球各地所有地方游玩，想拍的一切他都可以满足，只是地点不定，每次游玩时间长短也不定，你说说，这样阔绰，听起来完全是大话，骗人的话，我能答应跟老师去么？”劳恩微微抬头又问唐浩宇。 “那肯定是不……” “不！我答应了，很坚定，很毅然地答应了。” “……”唐浩宇无语了。 “就目前说来，老师也不算骗我，这每次任务地点确实不定，今天飞去那，后天又转到那，任务时间确实也不定。我也确实拍到了一些照片，不过都成了城市风景照和荒野无人照。”劳恩摊开了双手，表情无奈。 唐浩宇反倒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反应过来了？”劳恩看着唐浩宇的神情看出了他想到了什么。 “这这这……这完全就是个诈骗团伙嘛。”唐浩宇咬着牙说。 “嘿嘿嘿，所以我们第一次面试你的时候，我一直都想笑，没想到老师还在用那老方法来招生。” “我当时还说这公司待遇可真好，要不是犹豫了一下，恐怕自己就提前进了娘家的门，结果打开门，里面全是一群可怜的孩。”唐浩宇说。 “也不能这么想，讲真的，这娘家待人蛮不错的，等师弟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这里的好处。” 唐浩宇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说：不！师兄，不用多呆一段时间，我现在就已经感受到了娘家的爱，又是美食，又是休息室，虽说我看了一眼课表，上面的课程有点多，好在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阿泣！”一声喷嚏打破了两人的交谈。 劳恩和唐浩宇看向右边的克莉丝，雨水已经浸透她的头发，衣服也已经湿了一半，唐浩宇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更是不省人事，一直想着其他事，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 “走吧走吧，回去吧。”劳恩率先下来说。 “嗯嗯嗯。”唐浩宇赶紧起身点头，心里却是有些对不起师姐，真的是，自己淋雨也就算了还带着师姐也淋雨了，师姐这要是生病了自己可真的是得恨死自己了。 克莉丝借着唐浩宇的肩膀站了下来，三人径直走到了楼道处，穿过楼道就是专用电梯，三人站在电梯中央，气氛又变向了冷清，唐浩宇心里是想说话又说不出，师姐一直抱着自己，劳恩师兄又是一直看着电梯，上面的按钮不停闪烁着。 终于，门开了，暖气瞬间扑到了脸上，唐浩宇忽觉脸上粘稠稠的，克莉丝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休息室，劳恩朝唐浩宇打了个招呼后追上了克莉丝。 独留唐浩宇在原地踌躇。 “真的是糟糕透了。”他轻声说着。 房间的门被打开，唐浩宇脱下了外套挂在衣架上，里面的衣服只湿了一点点，一股凉风从对面吹来，他忘了关窗户，窗沿已经积了一点点雨水。 他走了过去，关上了窗户，连带着外面的声音也关住了。 在家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开窗户，因为那个时候他总觉得外面的声很吵，车流喧扰，人群拥闹，世界总是很浮躁，他也不打开房间门，因为老爸看电视大笑的声音和老妈骂老爸的声音总是让他无奈。 来了这里之后，他唐浩宇就一直开着窗户，不再觉得外面的世界喧扰，反而觉得那是他和原来世界唯一的联系。 唐浩宇倒在了床上，因为克莉丝和劳恩，他的心情现在好多了，就希望师姐不要生病。 无意下他瞄到了电脑，一个念头闪过，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这个点大姐肯定不会在线，他迅速起身爬到了椅子上，打开了电脑，登录Wegame，点击英雄联盟，启动，界面正在打开。 画面出现，滴滴声从耳机里响起，唐浩宇脸色瞬间呆滞，因为QQ上没什么好友，所以他没有登录QQ，那这滴滴声只能来自一个地方——联盟里的聊天栏…… 唐浩宇强忍着点开的心，手指还是控制不住地点开了聊天栏，再熟悉不过的消息，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 “来来来，终于等到你上线了。”昵称为‘木木他大姐’的玩家发来消息。 唐浩宇只觉脑袋恍惚，翻起了白眼，看到木木两个字的时候他想到上次对自己的申请，他打开了好友列表，还好，他同意了，不过没有在线。 唐浩宇没有立即回复大姐的消息，而是点开了和自己号的聊天，打上了一句： “麻烦你每次打游戏的时候，如果看到有个‘木木他大姐’的账号在线时就邀请她玩游戏，不然你会被怀疑的。” 唐浩宇读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说错意思后点了发送，然后回到和大姐的聊天栏。 “等我？你该不会是一直都在等我上线吧？” “没啊，也不是一直等，我自己玩了两局，这刚好准备休息就看到你上线了。” 唐浩宇拍了拍脑袋，早知道自己就再晚两分钟上线了。 “来吧来吧，在玩两把，玩两把我就睡觉。” 还没等唐浩宇回话，对方又已经发来了游戏邀请，唐浩宇停杵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受。 排队很快进入了选择英雄界面，大姐还是一如既往秒选了辅助，根据助手配好了符文，如果有人选了辅助位置她就没得玩了。 谁知就在她配完符文的下一秒，聊天框里来了一句： “谁要玩ad谁玩，这辅助我怕了。” 唐浩宇皱紧了眉头，抹着额头苦笑了出来，这铁定是一个被辅助坑惨了的ad常玩玩家，不然哪有刚上来就查别人辅助战绩的…… 他点开了ad位置，选了一个ad后在聊天框上打上： “我来吧。” 谁知就在他发出消息的下一秒，大姐又在后面嘲讽了一句： “切，你不玩下路，有的是人陪我走下路。” 还没等刚刚那个玩家说话，就进入了游戏加载界面，不然肯定又是一场内乱。 唐浩宇觉得这样也挺好，刚好上次自己还想着和大姐一起走下路，自己没怎么玩过ad，但起码玩了这么久，技术不够，意识来凑嘛。 出奇的是，这局他打的格外顺手，开局对面直接抱团反野，因为自家上单已经到了线上，就成了四打五，但是自己不仅拿了一血还和大姐成功突出包围。 因为有了一血优势，起初对面打野总是不停在下路骚扰，让唐浩宇惊讶的是大姐竟然还知道给他发危险信号，这可是空前绝后，史无前例的事情啊！以前都是队友给大姐打危险信号，然后大姐就被抓了，今天大姐竟然会做视野，而且知道从旁边消耗对面ad，尽管几次gank下大姐死了，啊呸，大姐玩的英雄死了，可在她倒下前，她不停地在给他发撤退信号。 屏幕前的唐浩宇被这一声又一声的撤退信号惊到瞳孔一点一点张大，一直到28分钟敌方投降他才收起了下巴。 “嚯嚯嚯，怎么样？我的辅助也没那么烂吧？” “绝了。”唐浩宇竖着大拇指打下这两个字。 这时，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唐浩宇顺手打开了手机，又是一封邮件： 亲爱的专员，唐浩宇： 首先恭喜你契约觉醒成功，为庆祝，你可以免费在6楼阅览室看书，任何书都可以，无需手续费。 另通知你，从明天到之后两周，你的一切课程取消，全部替换为实践训练，你的入学第一项任务将会发到你的邮箱，请你务必认真查看并做好准备。 祝你此番旅行愉快！ 温流离人会所信息部。 唐浩宇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又转来读了一遍邮件后讷讷： “你这庆祝也太随便了吧，这不是所有专员都有的待遇么？？？”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章 烛天之址（一） 帝汶海海域，以北可捕鱼区。 浑浊灰厚的海雾笼罩着整个海面，海面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海雾里一黑色巨-物缓缓游动，像一个巨兽隐藏在后面，随时准备吞没那些靠近这片海域的幸运儿。 “这鬼天气，今天又只能空手而归了。”一个满脸胡须，蓬头垢面，却有着厚实身板的男人叼着碎烟怨声说。 “快收网吧，看这雾准是又要刮台风了。”对面甲板上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妇女摇着扳机大声吼着。 “你这婆娘，让你早点出海，早点出海，非要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出。”男人拉起旁边的网绳埋怨着妇女。 妇女扣住了扳机叉着腰：“你还说，要不是你在老王那打麻雀，能耽误了出海吗？你还怨我，再怨我回去你别想上床！” 男人停下了拉绳的动作，早料到妇女会说这句话，挺直了腰板准备反驳，却在抬头的须臾，嘴上的碎烟掉在了地上。 “你这男人，那烟是大风刮……”妇女到嘴的愤懑卡在了喉间，她看着男人惊诧的模样久久不敢回头。 虽说她总是嫌弃男人这不好那不行，但是每次出海男人总是她最坚硬的依靠，风吹雨打，大小台风，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他们总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安全回到家。 在面对海上大小危险的时候男人总是一副士兵走上战场的模样，眼神尖利，那是敢直面死神的坚定，她还在吃饭的时候调侃男人‘你那迎接暴风雨的姿势和那些士兵简直是天差地别’，男人扒拉着饭懒得理她，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一直在笑，是那种幸福的笑。 可现在，站在她对面的男人让她害怕，他的模样惊悚，眼睛也不再那样笃定，像是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 妇女刚想开口，一个巨大的黑影盖住了她整个右脸，这黑影与她插肩，无声缓慢的移动，她不敢动，一直看着男人，此时她只想跑到男人身边，可黑影带给她的恐惧让她对自己的双腿失去了控制。 黑影渐渐将这艘渔船埋没，等到它彻底将这艘渔船遮掩在侧面时，妇女才看清这是一块庞大的铁板，冰冷，威严，如果她的船与这铁板相撞，那就如鸡蛋碰地球，一触即溃。 她刚想抬头，男人突然跑了过来，抱住了她，捂着她的嘴颤抖地说着：“别说话，别说话，鬼船，鬼船。” 妇女看着男人的脸，终于还是倒在了男人怀里。 男人抬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可能是因为雾的缘故，他抬头看去竟看不到这铁板的尽头，却在最上空隐隐看到一点灯光，待这庞然大物的末端划过渔船的船尾他才放下悬了许久的身体，双手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 他又看向这铁板背影，还未等他看清这铁板的身型，它已经消失在了浓雾里。 平静如镜的海面上，一巍峨遮空蔽日的庞大货船与一个中等渔船擦肩而过，那渔船竟显得如此小巧玲珑。 黛拉弗和李捷克站在甲板上，这次两个老人穿着同样一身服装，那是一身已经褪了岁月的绿色军装，同样褪去年轻时意气风发，坚硬挺拔的身板很难再衬托起这套军装，但从旁边看向这两个老人，他们的坚毅意志和气质依旧与年轻时一样，甚至因为岁月的磨砺而更加清澈，敏锐。 “难得一见的默契。”黛拉弗拄着拐杖目视前方说。 “迎接老朋友嘛，总得穿得体面一点。”李捷克淡淡地说，脸上却是微微挑起了轮廓。 “也是，多少寒风烈骨留在了那里，也不差我们俩。” “哈哈哈。”李捷克还是淡淡地笑，“这样和你正经说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两个老人从登上货船后就一直站在甲板上，浓厚海雾让他们的呼吸有些困难，他们依然选择站在这里，目光始终如一，指向此行的尽头。 从听到那段音频时，这两个老人就做了决定，这次的深渊计划他们也要参加，于是在第二天就提交了申请也得到了批准。 这艘货船之前是工业用来运输巨型机器的，今天，这艘货船上没有一件机器，所有的机器都在几周前运到了目的地，他们有着空条批文才得以在这片海域上航行，弄到这样一张通行批文对会所来说不是件难事，身后的货舱里坐着此次任务的专员和老师，其中真正执行任务的只有六个人。 特级专员一组，队长楚子阳，成员凌风，克莉丝·奎妮，劳恩·温德尔，宋云安和唐浩宇。 “老师，已经和总部建立好无线连接，我们的行动轨迹和实时景象已经通过卫星传输到总部终端。”王英彦站到身后俯身说。 作为总部的技术部部长以及老师，王英彦称分部的黛拉弗和李捷克为老师正合适，虽然他并没有接受到他们的教育和指导，但是他知道这两位前辈和他的老师也就是会长是老朋友，如此称呼并不会有什么不搭，更何况，面前两位老人在弑神道路上的辉煌成就完全对得起老师这个称呼。 老人齐齐回头。 “好，按照总部要求和任务计划来做就行。”黛拉弗说。 “是。”王英彦直起身回复。 “后生可畏啊。”李捷克看着王英彦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敢当，与老师们相比还是相差很远。”王英彦被李捷克突如其来的夸赞惊了一下，继续说，“老师，海上空气不好，还是到休息舱里面等候吧，就这样看来，到达深渊还需要半小时左右。” “不了不了，你先进去吧，不用管我们这俩老头。”李捷克摆了摆手说。 王英彦反倒有点难堪，老师话是这样说，他还是一面担心老师的身体一面又不能违抗老师的命令。 “好，学生就先告退了，老师有事的话随时可以通过内部频道叫我。” “去吧去吧。” 货舱内，特级专员一组六人挤在一间房间里，服装统一，都是由会所统一的专员作战服，高材质材料，可以完美舒展所有动作，耐高温，抗寒，纳米级小孔不会让人感到沉闷，唯一一个缺点就是颜色，深紫色的。 唐浩宇最讨厌的颜色。 听说是研制这种作战服的研究员是个什么宗教的教徒，紫色象征着主的尊贵与荣耀还是什么的，然后就把作战服设置成紫色，好像他研发的所有东西都是紫色…… 唐浩宇坐在舷窗旁，一脸疲劳，眼皮有点重却睡不着，因为他胃里正在排山倒海难受的要命，如果不是这次坐船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晕船。 这两周他一直在训练室训练，其中就有海上晕船的课程，体验终究只是体验，没有实践来得痛快，课上一点事没有，现在却成了这样。 他强忍着恶心，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只是昨晚通宵没睡好的样子，因为师姐就坐在他对面。 长得漂亮就是长得漂亮，就算全身一个色看上去还是那样动人，忍不住想让人上去搭讪，哪怕只是被无情地说了一声“滚”。唐浩宇半眯着眼，猥琐地在心里偷笑，这就是师姐的魅力，不对，这就是长得漂亮的人的魅力。 唐浩宇小心环视了一下四周。 楚子阳坐在最靠舱门的位置，上次破掉的黑色长包换成了手提式木制刀箱，唐浩宇觉得队长实在是酷到头了，一把刀保护的如此高端，电视上的侠客不都是腰间一把剑鞘么，打起架来一抽就抽出来了，然后就是各种剑式咔咔咔，这刀箱确定打架的时候方便？ 凌风靠在楚子阳的旁边，闭着眼凝神，这两周唐浩宇很少看到凌风师兄的身影，每次看到凌风时，他都是靠在一旁，也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还是什么。 劳恩正在整理大家的行李，行李并不多，大多都是装备部送来的装备和训练时用到的设备，可这已经是劳恩第五次检查行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安静导致的。 看任务文件上说这次任务从开始到完毕中间没有可以睡觉的时间和机会，快的话几个小时就完成了，慢的话也就几天，完成即收官，完不成即收棺…… 宋云安站在唐浩宇旁边，唐浩宇环视时正好扫到了宋云安的目光，他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疑问吗？” 宋云安开口，打破了这个房间的安静，凌风睁开了眼睛，劳恩停下了手上的行李，克莉丝则是看向了唐浩宇。 唐浩宇真是衰了，这下不只是胃难受了，脑壳也疼。 “疑问倒是没有，问题倒是有一个。”唐浩宇摩正了姿势说，“我们这么大一个货船在海上航行，不会被国家的一些机构发现吗？” 这是唐浩宇看到这艘巨型货船时最先出现的问题，平时在电视上看货船没觉得多大，亲自站在它面前时才知道，那种感觉不是站在大象旁能想象的到的感觉，雄伟，高耸，威严，词汇量不足的他想不出能形容的词。 “不会，我们每次任务都有凭证的，需要国家机关证明或是什么部门的证件和资料我们都会在任务进行前办理好，所以说我们这次航行在国家看来只不过是在运输物资，虽然船上什么都没有。”宋云安解释。 但唐浩宇看其他人的表情，都是对这个问题的失望。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唐浩宇又说，“为什么执行任务时，造成那么大的动静和损失，国家不会发现我们呢？”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一章 烛天之址（二） “善后组织。”这次换作凌风先说话，“和其他很多国家一样，我们国家也有专门调查灵异或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虽说早些年开始反封建反迷信，但仍然有很多地下组织在秘密进行一些调查和探索。像神学说，鬼魂一类的，民间总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很多尚未发现的事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知道13年俄罗斯陨石击碎事件吗？”凌风问。 唐浩宇点点头。 作为一个常年游荡在网络上的游客，他不止一次看到网上的一些博主拿这件陨石事件来吸引流量，都说有行车记录仪拍摄到在那颗陨石陨落过程中，有一棒状物体紧跟其后，并将它击碎，而在陨石坠落之后，这打击物仍保留原有轨迹高速飞行，之后不见踪迹。 “如果我说那打击物是我们造成的你信么？”凌风语重心长地问。 唐浩宇寒毛悚立，他看着凌风师兄的眼睛，那背后藏着一股深不可测，让人莫名胆怯的韵味，他僵硬地微微点头。 如果这换做之前，你突然给唐浩宇说那玩意是你造成的，他一定会不屑地把你定义成吹牛皮不打草稿的二货，然后还配合着你不停地“哇哇哇”，但现在，走在神的道路上，不得不让他相信你说的话。 “你就别逗他了。”旁边的宋云安突然插嘴。 “哈哈哈，这不是太冷清了，调跃一下气氛嘛。”凌风笑着说，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别被你凌风师兄带偏了。”宋云安转向唐浩宇说，“那颗打击物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的技术还没有达到可以与一颗陨石相匹敌，那可是陨石，NASA不是报道说，那颗打击物的力量可是相当于20颗‘小男孩’同时爆炸，这是什么概念。 迄今为止，全世界所有的离人组织研发出的唯一被所有人认可，还是可能，能够与神匹敌的武器就是终极武器——胜利之矛，众神之主宙斯的武器，也是传说可以杀死神的武器，全世界仅此一件，用来击碎陨石绰绰有余，但是陨石与神相比就如银河里的羽毛，不值得他们动用这件武器。 所以说，如果那个报道和影像是真的，还真的成了一个灵异事件。” “听说他们正在使用另一个方案，想要将北欧神话主神奥丁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与胜利之矛相结合，使胜利之貌掷出必中目标，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劳恩补充说。 唐浩宇听的热血沸腾，原来就在他的世界里尽然真的存在这种只在神话里听到过的东西，昆古尼尔啊，曾在他最喜欢的小说《龙族》里多次被提到，而现在他很有可能在将来见到这样一件神器，果然在男生的世界里，这些东西都是不可抗拒的存在。 “但是有一点你凌风师兄说得对，普通人中确实存在很多秘密调查这些事件的组织，其中也有不少组织和我们有联系，特别是一些与倒斗有关联的组织，他们倒出的东西中不乏有与神有关的物品，不过现在已经禁止离人与倒斗做交易，因为在之前因为某项交易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仅凭一个没有实名的特殊组织，离人有能力但是没有权力去摆平每一次任务造成的损失，毕竟我们没法保证每次任务中不会被一些普通人看到，所以如果没有一个专业的善后组织，我们的伟业早就会暴露与众，到那时候就会造成不可预计的暴乱。 这个问题在离人会所成立之初也是让会所很头疼的一个点，那个时候会所为了避免因为任务而暴露身份就规定如果任务途中有普通人在场就放弃任务，这导致任务的完成率和效率很低，付出的人力和财力也很大。 就在大家都没有对策的时候，一次任务让这个问题完美化解，这次执行任务途中其中一个专员为了保护场上的一个小女孩而不得不暴露自己的契约，当时众目睽睽下，这名专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听说这名专员在救下这个女孩之后还若无其事一般走出了人群，因为身份暴露，任务也不得不取消。 就在总部所有人都手足无措，认为这名专员的行为将会导致会所暴露的时候，出奇的事出现了，关于任务途中造成的动静在第二天的报道上竟然说的是恐怖袭击，而那名专员救下女孩的场景也被拍摄了下来，不过报道上完全看不出契约效果，就是普普通通的救人，那些在场的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出真实场景。 这让会所匪夷所思，报道播出的当天下午，总部莫名收到了一份晚宴邀请，后来才知道，在那些在场的人当中有一个人也目睹了这一切，而这个人恰好是一个研究神学的秘密组织创始人，这个组织规模庞大，大到全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他们的人，组织里也有不少离人，不过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而这个人也是普通人， 这个人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身份十分高贵，并且有不少身份，每一个身份在其中的领域都是上等级别，所以，编造一个报道对这个人来说就如弹指那么简单，至于那些在场的人，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 在那之后，会所就与这个组织开始了合作，无偿合作或叫对等合作，这个组织帮我们善后一切任务造成的事故，我们将我们的科研成果和神研究与他们分享，不过，是保留式分享，怎么说，毕竟某些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掌握的。” 宋云安挽着手臂，停了下来。 唐浩宇像是听了一篇短篇故事一样听的入迷，忘记了自己还在翻滚的肠胃，其他人也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子阳也调整了姿势，面向宋云安席地而坐。 宋云安结束说话后，这里又掉入了平静。 “你这编的比我还离谱好不好？”良久，凌风调侃一句说。 唐浩宇疯狂点头，表示他也这么认为，这一举动惹得所有人开怀大笑。 货船鸣笛声打破了他们的笑声。 唐浩宇趴在舷窗上望向外面，浓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荡漾海水和礁石，远处海燕正在空中低翔，蓄势待发的姿态像个英勇的冲锋手。 “走吧，到目的地了。”克莉丝摇手说。 唐浩宇跟着他们走出了船舱，同行的所有专员整齐地站在甲板上，最前方，黛拉弗和李捷克挺直地站在原地，领导人的风范完美地呈现在他们的身上，王英彦站在两位老人的身后，后生可畏也不只是夸夸其谈。 唐浩宇被这仗势拉住了睛，海风带着淡淡咸味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凌乱的头发等它凌乱，刺骨的冷风等它刺骨，与眼前的一切相比，这些都不足以让他介怀。 方超百平的广场安置在这个岛上，而在广场的四围，那些大小不一的机器整齐有序地将它包围，风势才得以减小，广场上那些身着白衣身甲的专员手里抱着呼吸设备挺拔地站在那里。 在这些专员的前方，此次深渊负责人分部副部长程勇明站在那里仰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而在这庞然大物上，两个老人正俯视着他们。 阶梯式登陆板一节一节降落，平稳地接触到地面，两个老人回过头，顺过前面所有专员的身影重重地落在特级专员小组的身上。 唐浩宇恰好看着这两位老人，那是一股不相信但又寄托着浓厚希望的目光，那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让他心生虚怯。 “这已经不是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但这次绝对是你们与神接近最近的一次，虽然训练时间只有两周，但是我相信你们不会感到害怕或是怯懦。”王英彦手持文件夹高声喊着，“与神接近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我们的任务只是辅佐，不要因为没法担任此次任务的主要专员而气恼，战争来临时，后勤是每个战场上必不可少的存在。 所以，我们要做好我们的部分，我！同你们一起，随时准备应付从深渊里出现的一切，保护好我们的主要专员，都明白了吗？” “随时为伟业献身！” 笃定无疑的声音盖过了风声，远处的海燕被这些声音惊动，错失了捕猎的最佳时机。 “师兄，你们每次执行任务都要这么……”唐浩宇看着宋云安却面目难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这个场景问。 “战争来临前的宣誓嘛，鼓鼓士气，习惯了就好。” “不会尴尬么？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唐浩宇摩擦着手臂说。 “哈哈哈，多执行几次任务，等你鸡皮疙瘩也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尴尬了。”宋云安笑着说，“走吧，下船了。” 两位老人走在前面，带领着所有战士走下了货船后，王英彦从前方径直走了过来。 “走吧，浩宇，虽说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作为你的老师，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这次任务远比以前所有的任务都要困难，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很多专员停在了这里，但是，我相信会长的判断，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 听到这番话的唐浩宇没有感到恐惧或是害怕，他反倒从王英彦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光明，那是属于他的光明。 “放心吧老师，我们会保护好师弟的。”一旁的楚子阳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二章 烛天之址（三） “根据总部指示，这次任务的目的和以往一样，主要是勘察深渊下面的地形以及构造，记录任何与神有关的踪迹，尽量不要与神靠得太近。”黛拉弗迟缓一下继续说，“如果有幸与神相见，总部能做的只有……愿诸位平安归来。” 帐篷内，黛拉弗柱杖而立，面向楚子阳他们做此次任务的目的简述及各种应对突发状况的策略。 唐浩宇站的挺拔，认真听着面前老人的讲话，目光却是注视着老人后方的海上地图。 他不认识黛拉弗和李捷克，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个老人，初次见面时，如果黛拉弗和李捷克脱去这身服装，他会觉得他们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可这两位老人偏偏在第一次见面时，穿着一身褪了岁月的军装，于是给唐浩宇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普通的外表下有着他不知道但很浓烈的刚毅气质。 不是昂热那样的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仿佛在这两位身上只剩下坚毅和认真，容不下他们一丝一毫的风流和狂热。 “所以，我们不知道会长为什么会肯定这次任务一定会成功，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热衷于神的疯子，见过他弑神模样的人都知道，他总有着不得不让人想要跟着他拼命的魅力，那才是作为领导人该有的魅力，而不是像我们，只能在这里讲些无关紧要的话。”黛拉弗缓声说。 楚子阳他们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年迈英雄的一句自嘲和谦虚。 “既然会长都这样说，我们也只能相信他的判断。”黛拉弗瞳孔略张，迟疑说，“尽管他曾经判断失误过一次。” 唐浩宇没有注意到黛拉弗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看着他。 “但是有一点，我们和会长持相反意见，同样，这次任务我和捷克李是主要负责人，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听取我们的这个命令，这个命令就是……如果真的与神碰面了，跑吧，使劲地跑，向反方向不留余力地跑，不要回头。”黛拉弗的目光低沉，近乎无声地说下这些话。 唐浩宇倒是心里猛地揪了一下，不久前还定位成坚毅的老人竟在最后这样无力地说下这些话。 “是！听从老师命令！” 一声铿锵有力的回复击破了海风冲击帐篷的焦躁声音，唐浩宇被这突然袭来的回答吓住了神，紧而暗自囧相，他没跟上师兄师姐他们的节奏，刚刚就他没来得及回答，反应过来时，一个‘是’字刚到嗓子眼，他们就到了‘命令’。 黛拉弗也被这声回答怔住了神，拄着拐杖的双手开始颤抖，恍惚间一个个活泼，生气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样一声回答他也曾听到过，只是后来说这些话的人都没有回来。 黛拉弗的眼睛酸涩，一个从死神那里回来后从未流过泪的老人，迷迷糊糊间过了几十年，如今在看到自己又亲手将这些孩子递给死神的时候，愧疚，不甘重新抨击着老人枯萎的心脏。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们，我知道你们是离人有史以来最出色也最有潜力的一代，但是……”黛拉弗哽咽了一下，一旁的李捷克扶着他的老友，就像当初拼命将他从死神怀里拉回来一样。 “好吧，可能人老了就变得太固执了，也许真的是我害怕了，我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我们的后辈。”黛拉弗再次挺直了身子，回归那个坚定不移的青年，“毕竟，时代已经变了，属于我们这些老人的时代早已埋没，属于你们的时代才刚刚来临，而且，谁能保证那些神也能够与时俱进呢？” 黛拉弗以最后一句玩笑结束讲话。 “孩子们，温流离人会所期待你们的回归，放手不留余力地去做吧！”李捷克奋声高涨笑着说道，“或许，神的终结就在今天也不一定！” “为伟业献身！” 唐浩宇：“……” 这么正式，高涨的氛围下他又没能跟上节奏。 “走吧，这就是我说的，你会在这条路上上瘾的。”宋云安把手搭在唐浩宇肩上脸上满是热血地说。 “嗯。”唐浩宇信心满满地点头。 这种信心是他除了游戏外从未有过的信心，有些时候，身边围绕的人不同，他们能带给你的东西也会不同，想想自己以前，身边空空如也，所以那些东西也不会出现。 从这个时候起，唐浩宇就相信，有师兄师姐在他身边，他能做到的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这条路艰辛且多苦，也不乏精彩和快乐。 唐浩宇就这样被宋云安搭在肩膀上走出了帐篷，心怀自信，眼里是坚定。 那些专员一直站在帐篷两边，长长的白衣走道一直通向深渊入口，帐篷并不隔音，那两声回答被外面所有人听到，现在每个人都不再是日夜劳作的疲倦，信心洋溢在每个人脸上，他们一直看着这支让会长始终坚信的小队，寄托着快要熄灭的希望。 王英彦抿着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他眼睛红润，欣慰地看着自己栽培的精英小队里的每个成员，手掌蠢蠢欲动，欲张欲合的喉咙拼凑出一句话： “这海上的风就是大。” 楚子阳他们看着自己的老师，这还是老师第一次这么煽情。 “放心吧，老师，我会把他们完完整整带回来的。”楚子阳的嘴角略有上扬。 “浩宇，要时刻待在师兄师姐身边啊。”王英彦突然对后面的唐浩宇说。 “保证跟的紧紧的，像502一样。”唐浩宇咧着嘴，瞪大了眼睛说。 短暂的交代之后，他们目的如一地走向深渊，身后，黛拉弗和李捷克看着他们愈来愈远，离神愈来愈近。 “老朋友，你知道吗？神就要在这些孩子的时代终结了。”黛拉弗语重心长地说下这一句。 “是啊，不得不说的是，他们坚信的希望是我们那个时候最缺乏的东西，这东西也是最让人心生胆怯的东西，神也不例外。” “来吧，新时代的创造者们，让我们为英雄做好后备工作，期待他们凯旋而归。”李捷克大声吼着。 唐浩宇他们已经走进了洞口，身后那一声‘是’再次充斥了他的信心。 洞内，杂乱交错的铁柱扭打在一块，巨大的鸟巢将这个洞支撑着，除了鸟巢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 “小心点，不要碰到这些铁柱，上面有圣者之石。”跟在楚子阳身后的克莉丝提醒说。 “师姐，有毒么？”最中间的唐浩宇低着身子怕没注意碰到了这些铁柱。 “对人类没毒，但是价值太高了，蹭掉一点都是浪费，它是目前唯一确定的可以杀死神的东西。” “那可得小心点。”唐浩宇说着又再次放低了身子。 从右边环绕过，下过一段台阶后，他们走到了深渊边缘。 “都注意了，这就是报告上说的深渊入口。”宋云安说。 唐浩宇弯着身，探出头往深渊下面看，漆黑一片，他想到难怪每次训练都要在完全黑暗下进行，原来是为了让自己适应这个环境。 “这是黑洞吧？”唐浩宇左右四顾着问。 “可以这么理解。”楚子阳说，“云安，开始吧。” “好。”宋云安转向对旁边的劳恩说，“来吧。” 唐浩宇看着劳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棕灰色老鼠。 “这是干嘛？”不懂就问，唐浩宇看着宋云安问。 “进去前的测试，我们都没有进去过深渊，而且在以往的任务报告中也没有提到一点有关洞内的情况，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牺牲品来进行了解洞里的情况，以免落地成盒。”换作克莉丝解释。 “那为啥用老鼠？”唐浩宇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老鼠有些于心不忍。 “那要不用你？”克莉丝坏笑着说。 “那不得行，快快快，就用它，就用它。” “逗你的，用老鼠是因为老鼠是夜行生物，它进去后不会因为环境太黑暗而害怕。” “那万一掉下去就摔死了呢。”唐浩宇的脑子陆陆续续冒出一堆疑问。 “所以我们准备了两只。”劳恩拍了拍背包说。 唐浩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摔死一只和摔死两只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吧…… “好了，安静。”宋云安拿出老鼠放在左手上说。 唐浩宇憋下了其他疑问不再说话，只见宋云安把手指放在老鼠的灵巧脑袋上，随着微光亮起，本活蹦乱跳的老鼠安静了下来，下一秒，宋云安直接将老鼠丢下了深渊。 短暂的呼吸之后，宋云安僵硬的面部松弛了下来。 “成功了，它还活着。” 听到这的唐浩宇也跟着松了口气。 “黑暗，看不到尽头，从下方看向上面看不到光亮，猜测应该是需要在洞内使用人造光源。”宋云安开始根据老鼠带来的信息做总结。 这是他的能力，契约，撒旦之篆——折耳扇，可以通过制造印记而获得其他人的所有感官信息，任务中常用于联络，有着永不断线的信号之称。 “没有触觉，听觉失效，除了视觉其他感官应该都失效了。”宋云安凝神说，“这很危险，如果正在流血也感觉不到，很大可能下会失血过多而死亡，或者在里面累死也感觉不到。” “等等，联系距离正在远离，下面的地床应该是活动的，方向不知道，方向感也失效了，联系越来越弱，里面有阻断契约的因素。”宋云安突然抬起头，“断了。” “还需要再来一次吗？”劳恩将手伸进背包说。 “不用了，再来一次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宋云安摆摆手看向楚子阳，“队长，怎么样？” “好，大家准备一下，劳恩把背包放在这里，都带上必要的物品，手电筒和训练时的称手武器，轻装下去。”楚子阳说，“记住，下去后不可擅自行动，大家都跟在一起，保护好身边的人。” “是。” 楚子阳将背后的木制刀箱抱在了胸前，腰间挂置一把奥地利格-洛克17型手枪，经过装备部改良后，枪的弹道和威力都得到了很大提升，子弹里也添加了圣者之石，枪的下口安置了一个微型手电筒，光照强度和范围也远超普通手电筒。 唐浩宇见过楚子阳使用枪，他不只是一个用刀的好手，枪在他手上也是游刃有余。 就当唐浩宇还在回忆里感慨楚子阳训练时的风采时，楚子阳已经纵身跃下了深渊。 “这这这……”唐浩宇捂着嘴舌头打结地四处张望。 “哈哈哈，不要慌，这就是队长的魅力。”宋云安拍了拍唐浩宇，“来吧，没人能拒绝他的魅力。”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三章 烛天之址（四） “你跟在你凌风师兄后面下去，好好听你师兄和师姐的话，遇到危险不要躲在队长身后，队长顾不上你的安危，他只会不顾自己，尽力在危险接触我们之前扫除一切危险。”宋云安帮唐浩宇装置着必要设备说。 “师兄不下去吗？”唐浩宇停杵问，云安师兄这一系列言行举止完全就像是妈妈交代女儿去了学校要如何保护好自己一样。 “师兄不下去了，刚刚的测试你也听到了，下面存在干扰契约的因素，如果我也下去的话很可能我们之间的契约联系会立马断开。”宋云安拍了拍唐浩宇的肩带说，“与动物建立契约本就是一项不太客观的事，刚刚的断开其中很大部分因素是因为印记失效了，我在你们身上都做过印记，这样我就可以在上面看到你们的情况，师兄的契约主要就是为了联络，这种联络是超越空间和时间的联系，理论上来说我还可以和昨天的你或是未来的你之间进行联系，只不过目前还做不到。所以至于能坚持多久就只能等断开的时候知道了。” 唐浩宇嘴型收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师兄，师兄话里的意思岂不是如果做到了这一点他就可以预知未来了！！！还没沉浸在惊喜之中，唐浩宇又有了一个疑问。 “可是，师兄你刚说下面存在干扰契约的因素，那我们下去了岂不就变成了普通人？” “师弟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太中听了。”绑好了装备的凌风勒了勒腰带说。 “哈哈哈，放心吧师弟，你要相信队长他们，尽管没有契约他们的实力在普通人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唐浩宇尴尬地低头‘哦’了一声，他的意思不是说怕队长他们的实力不行，他是担心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安全脱身，更不希望队长他们为了保护他受伤。 “好了，挺直身板，准备下去吧，队长已经下去有一段时间了，下面地床是移动的，但愿队长没离开太远。”宋云安捏了捏唐浩宇的肩膀鼓励说，“放心，师兄会一直在上面等你们。” 唐浩宇抬起头重新回归那个自信的神情。 “师弟，刚是开个玩笑，我们知道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危。”凌风看着唐浩宇说，“来吧，跟在我身后。” “嗯嗯。” 唐浩宇走到凌风身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肩带上勒了勒。 “坠落过程可能与训练时有些不同，如果感到不适就闭上眼睛。”凌风说下一句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跳了下去。 唐浩宇没来得及回应凌风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宋云安，宋云安抬起了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真的可以彻底抛弃以前的生活，说不定我真的会喜欢上这里的一切。 唐浩宇没来由地想出了这一句话，之后学着凌风师兄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纵身跳了下去。 克莉丝紧随其后，劳恩放下了背包，带着一个封闭式木笼最后一个下去。 宋云安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知为何，宋云安总感觉有些疲倦，他转过身收拾起背包，弯下腰的时候，一股冷风掠起了他的鬓发，他浑身打了个颤，手臂还保持着拿背包的动作。 他的疲倦瞬间消失，姿势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警惕提高到了顶点，这个洞是背风口，从进入到里面后一直就没有感觉到一点风，而刚刚却有一股风从自己身边划过，而且只是从左边划过，就像是有人从他的左边跑过。 宋云安观察着视线内的铁柱，四周都是灯源，如果有人在他旁边，他的影子会被照映到铁柱上，可铁柱上除了他自己的影子并无他人，他迅速回过身，目光直直看向深渊，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拿起包后迅速离开了这里。 尽管闭着眼睛，坠落带来的失重感还是一阵又一阵地点击着唐浩宇的心脏，不是疼，而是酸痒。 唐浩宇曾在哪里看到过说，痒其实要比疼更难受，比如当你受伤的时候疼痛会让你下意识轻轻触碰伤口，而当伤口痊愈的时候，痒会让你不自觉再次挠破伤口，再比如被蚊子咬了之后，奇痒无比下很多人会选择让包疼起来，这样比痒会好受得多，唐浩宇小时候就经常在痒包上印十字叉。 唐浩宇忍着酸痒还是睁开了眼睛，他眨了眨眼睛确保自己确实睁开了眼睛，视线同在外面看向下面时一样，漆黑如黑洞，不断向内吞噬。 他看了眼下面，凌风就在他的下面，他刚准备想要叫一声师兄，下意识下还是闭上了嘴，缓缓换了口气后他又准备继续闭眼，这时他又想到师姐和劳恩师兄在自己上面，他抬起头看向上空，依旧什么都看不到，洞口的光源已经被黑暗吞没，他突然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宋云安走出了洞口，洞外除了老师王英彦和三个专员外没有其他任何人，那些之前负责建造鸟巢和广场的专员已经乘坐来时的货船回自己的部门了，剩下的专员都是总部派来协助任务的专员，此时他们正分散在小岛的四周，下潜勘察小岛下面的构造，试图能在水下找到什么线索和突破口。 “报告老师，队长他们已经进入深渊。”宋云安将手上的背包递给其中一个专员说。 “怎么样，有什么异状吗？” “下去的时候没有异样。”宋云安皱了一下眉毛停顿，“老师，我怀疑有人跟着我们一起进入了深渊。” 听到这的王英彦也跟着皱紧了眉头，瞬间有了一个猜测。 “是洛尔弗兰吗？” “不知道，没看到它的身影，但是它确实从我旁边跑过后跳下了深渊。” “确定吗？” 宋云安轻轻摇了摇头，数秒的犹豫之后坚信点头：“确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如果是洛尔弗兰的话，不对，如果是他的话，他为什么会又进入深渊。”王英彦找不到头绪，“快，你先把这个信息告诉子阳他们，让他们注意身边的状况。” “是。”宋云安看了下时间，这个时间克莉丝他们应该已经和队长会面了。 失重感消失，酸痒也感觉不到了，唐浩宇上下摆动着脚尖，没有接触面说明还在坠落，只不过应该快到达地面了，因为他的感官都消失了。 两束灯光突然照在了他脸上，这灯光并不刺眼，唐浩宇能够清晰看到站在灯光后面的楚子阳和凌风，灯光照在了他的落脚点，他平稳地落在了地床上。 “队长，师兄。”唐浩宇习惯性地打招呼，见凌风师兄在耳朵处摆了摆手才意识到在这里听觉也消失了。 凌风又指了指他腰间的手电筒，唐浩宇才反应过来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手电筒。 他照向四周，灯光能照到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仍然是黑暗，他又将灯光照向凌风他们照向的地方，不大会，克莉丝和劳恩也顺利落到了地床上。 精英小组五人成功会面。 “从未有过的感觉。”劳恩下来后激动地打着手语。 “都注意点，等云安建立好联系之后我们再行动。”唐浩宇也打着手语说。 “队长，有行动策略没？”克莉丝也开始打着手语。 “你们没下来前我和队长观察了一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地床是活的，不过队长猜测，这个地床恐怕不只是简单一个地床，更可能是一个生物，因为队长下来后并没有走动，我降落的时候恰好就在队长面前，这说明这个地床在队长下来后短暂地停止了运动，至于原因我们还不知道。” 唐浩宇一脸呆滞地看着凌风师兄‘手舞手蹈’，真怕他突然来一句，火遁，豪火球之术！ 就在唐浩宇准备放弃解读他们的手语的时候，他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了四道虚影，这虚影渐渐明朗，里面的画面也渐渐清晰，他突然就看到了所有人的面孔，可他分明只是看着师姐，那四道虚影就像是小型记录仪一样被植入了他的眼睛，上面闪动着师姐他们的举动。 他和其他人的视觉共享了！ “队长，能听到吗？”耳朵突然有了声音。 “能听到了！”唐浩宇激动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然后他就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四个自己，就像苍蝇的复眼一样……他只好窘迫地笑了笑掩饰尴尬。 “能够听到。”楚子阳说。 “那就好，队长，你们看一下四周，看看有什么异状，比如，多个人什么的。”洞外帐篷内，宋云安小声说着。 话音落下，楚子阳他们立即假装走动观察着四周，只有唐浩宇毛骨悚然地四处张望，什么叫多出来一个人？？？ “没有异状，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楚子阳没有说话，所有人依旧能够听到声音。 “从现在开始，不用开口，就在心里联络，心灵交流，我刚在在上面的时候察觉到有人跟着你们一起进入了深渊，不过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很有可能和洛尔弗兰一样，动用了药剂或者契约，我敢肯定，不是错觉，绝对有人在你们附近，但是你们感觉不到，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你们要保持警惕，随时应付突袭。” “啊！！！”一旁地唐浩宇又突然跳着叫了出来。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四章 烛天之址（五） 楚子阳手持着奥地利格-洛克手枪挡在唐浩宇前面，他在听到唐浩宇尖叫的瞬间抽出了手枪，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唐浩宇面前，其他人也是这么做，只不过速度比楚子阳慢了一些。 所有人的视线跟着这一瞬间将灯光能够照到的范围看的水泄不通，这种共享视野并不是没有弊端，它就像在共享者的面前放了几台播放着不同画面的电视，真正的眼睛只有一个，想要时刻注视到所有画面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这很考验共享者的观察能力和警惕性。 楚子阳他们把唐浩宇严严实实地包围在了身后。 “发现什么了？”克莉丝紧握着折刀问。 “脚……脚下。”唐浩宇被他们的架势吓成了结巴。 他在师兄他们打手语的时候四处走动了一下，等他停下脚步将灯光照向脚下的时候，他被脚下的异物恶心到不自觉叫了出来。 所有人通过唐浩宇的视线看到了那团异物，那是一张还泛着鲜血的透明薄皮，薄皮上还簇拥着一些细小虫子。 “队长，发生什么了？”外面的宋云安慌张问，他还和他们建立着联系，所以他能看到所有人的视角。 “没事，可能是一张人皮。”唐浩宇收回了手枪看着那团异物说。 凌风将唐浩宇拉到身后，唐浩宇的身体在受到惊吓下变得僵硬，他狠狠吞了口口水躲在后面看着那张人皮。 “人皮？”宋云安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王英彦。 “子阳，好好看一下，确定是人皮吗？”王英彦将手搭在宋云安肩上说。 楚子阳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痕迹，上面一块凹陷的位置应该是唐浩宇的脚印，紫黑色筋脉还流通着血液，那血液是黑色的，更像是一群细小微生物在不断爬动，楚子阳用刀箱将人皮翻了个面，人皮下是一只手电筒和一把军用匕首。 “老师，确定是人皮，上面还能看到一些筋脉，不过筋脉里流动的应该不是血，人皮下面还有一只手电筒和匕首。” 王英彦被这一发现勒住了思绪，如果这张人皮如他所想是洛尔弗兰后来药剂失效褪去的人皮，那宋云安说的那个身影会是谁呢？ “子阳，想个办法将这张人皮带回来，我猜测这应该是洛尔弗兰留下的人皮。”王英彦说。 “队长，用劳恩带着的那个封闭式笼子装，接下来我们要开始行动的下一步了。”宋云安接着说。 劳恩迅速拿出了笼子，他打开了笼子，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飞蛾从里面飞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舒展翅膀就被凌风抓住了双翅。 唐浩宇看着那只飞蛾在凌风手上挣扎了几下无果后安静了下来，他有点害怕这种大型昆虫，主要是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飞蛾啊，记得以前从小看到的七星瓢虫都是那种娇小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想去抓，结果上次回乡下再看到那些瓢虫，尽然有的长的差不多有小手指甲那么大，他看到都躲得远远的。 “生物研究所改过基因的实验品，他们将它的趋光性有关基因加强了，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我反正觉得这些研究员都是一群生物变态，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们都想躲得远一点。”克莉丝看着那只大飞蛾一脸恶心地说。 “非法基因改造是违法的吧。”唐浩宇看着克莉丝说。 楚子阳用刀箱将人皮装进了笼子，装的过程中他一直注视了唐浩宇的鞋底，直到确定上面没有染上人皮上的血液时才放下心。 “云安，人皮装好了，开始吧。” “好，大家都把手电筒关了吧，不然会影响飞蛾的判断。”宋云安说。 唐浩宇跟着其他人一起关上了手电，手电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拉住了他拿手电的右手，因为没有触感所以一开始他没感觉到那是一只手，但是当手电差点被那只手捅掉的时候他才知道有谁握住了他的手，他刚想说话，就听到克莉丝对他说： “不要害怕，好好跟着师姐，别再随意走动了。” “好。”唐浩宇答应着，如果感官还在的话，他一定全身炽热的像是被火烧一样。 “劳恩，放开飞蛾吧，这只飞蛾是唯一一只完美和我契约相适应的飞蛾，等我打开和它的联系后你们就能看到来自飞蛾的视角了，但愿它的趋光性能够把你们带出这里。” “没事，总会有办法的。”楚子阳说。 劳恩松开了抓着飞蛾的手，那只飞蛾在空中展摆了几下翅膀后在空中悬停着，这是宋云安在和它建立联系，所有人的黑暗视线里渐渐出现了一个暗蓝色画面，那就是飞蛾的视角。 飞蛾在原地旋转着飞动，通过飞蛾的视角唐浩宇看到了所有人的面孔。 “等会，它应该是在适应环境寻找光源，这只飞蛾可以察觉到千米外的光源，只要这里有一点光他就能带你们去那里。” 果然，在宋云安说完这句话后，飞蛾开始朝向一个方向飞行，楚子阳他们也开始跟着飞蛾前进，唐浩宇偷偷握紧了右手，反正没有触感，师姐也不会感觉到他握得有多紧。 外面，宋云安正坐在一台电脑旁，他正在将飞蛾的视角以及之前其他人的视角用3D建模构建出深渊下面的构造，虽然目前看上去只有一个简陋的通道支架。 王英彦一直站在后面，他正在把出行到现在的所有细节写在报告里，光是人皮和身影的发现他就写了满满两页纸，因为他将自己所有的猜想和联系都写在了上面，上面横七竖八的连线将之前已知的所有线索都联系在了一块，最中央醒目的红色字体写着：A911·3。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能力，让董洋他们羡慕的年轻能力，思绪紧密，超乎常人的猜测能力，虽然过程有些浪费笔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惠让一些问题变得不再是问题，因为当所有猜想和联系建立在一起的时候，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都会被冗余，然后一点线索就可以拉掉一大片错误信息，到最后留下的就都是精华，再将所有精华连在一起，百分之九十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此时，跨过印度洋，温流工业总部离人会所地下三楼生物研究所忙的不可开交。 生物研究所所长董洋穿着改良版防护服站在观望窗看着牢笼里面的生物，这是一个由金刚石打造而成的牢笼，经过装备部重新改造后，坚硬度已经达到了可以承受两至三枚战斧导弹的强度，而就是这样的牢笼，上面已经多出了几个裂纹。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到处都是心跳声，董洋死死盯着被液氮充斥的牢笼，那生物还活着，如此低的温度下，它还竟然还能站起身，还好只能站起身。 董洋紧握着双手，那液氮下还有两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失去了尸体的颜色，半个小时前，这两名专员选择了牺牲自己让其他人离开牢笼。 那生物突然转向看向了董洋，苦黄色的双瞳眼睛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竟微微向后倾了一步，这就是仅次于神的威压么？ 董洋无声地苦笑，这是他第二次与这只神侍对视，第一次他活了下来，如果这次再与它交锋，恐怕会所将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自上次在泰国曼谷楚子阳捕捉到这只神侍后，他们就一直研究着神侍的躯体，那辆已经报废的车将它整个腹部击穿了，按道理来说它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没想到的是，它竟然在今天活了过来，腹部的空洞在它醒来的霎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将近一个月的研究，他们从这只神侍的体内提取到了超过10斤的圣者之石，虽然没搞懂为什么这只神侍的体内会存在圣者之石，他们的第一猜想就是它在收集圣者之石，为什么收集，很有可能是它的主神要求的，这说明它的主神知道圣者之石是人类用来对付它的武器。 这让他们对于和神的战争有了更大的信心，神害怕圣者之石！ 董洋他们提取了这只神侍的DNA，其中有一段DNA数据和十年前的那只神侍相似，相似度达到90%，目前的猜测是这段DNA就是他们能够浮空的基因片段。 如他们所料的是，神侍果然都是由人类进化而来，恐怕都是一群千年老妖，被神进行了改造，而且他们现在推测神侍是量产的，通过DNA端粒的分析比对，这只神侍的年龄大概在640年左右，在这之前一定有其他神侍取代着它的位置，或者说640年前，神创造了它，这很有可能说明只要神愿意它可以创造一个神侍军队。 目前看来，后者的猜想得不到任何依据，不然神干嘛还这么躲躲藏藏。 不过对神侍的契约分析还没有得出结果，如果他们能够分析出神侍的契约，说不定他们就可以操纵神侍的契约，那将是不可思议的力量，让神尝尝它自己制造的契约是什么滋味；或者他们找到对抗神侍契约的方法，这都将是离人的巨大进步。 虽然感觉到了威压，董洋仍然与神侍对峙着，他不会再退缩，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它乖乖睡下配合他们继续试验。 神侍对董洋毫不退缩的神情有些意外，大概是想到第一次交战时对方的模样，可接下来它的举止让董洋收紧了瞳孔。 它缓缓抬起手，液氮下它的手臂发出肌骨破碎的声音，破碎又重组，它将手臂放在脖子下，喉咙略张，发出淅淅声响，随着它的手臂平移，它停缓，间断地说下一句话： “我…神侍……付应……在此宣誓……为主回归……斩…断一切……阻……碍！”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五章 烛天之址（六） 清晰，标准的发音。 董洋听的冷悚，忍不住暗自咽了口气，他看着神侍付应放下了手，肌肤上的裂纹像是密密麻麻不断交叉的支流，这些支流泛着微弱银光，顺过手臂能够看清裂纹的源头就在付应的胸口，这些现象都是在它复活之后才显现出来。 他们始终直视着对方，董洋不知道付应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举动，就目前看来付应还没法从这个牢笼出来，它也没有发动契约，这说明它要么认为使用了契约也没法离开这里，要么它暂时没法使用契约。 “记，代号SS02的姓名，FuYing，暂时还不确定是具体是什么字。”董洋轻声说。 身后一个年轻专员迅速记下了他说的话。 “报告，情况已经汇报给副会长。”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专员气喘吁吁地说。 “苏小薇，不用慌，只要情况还在可控制范围内，慌张就是最错误的表现，这会导致下一步的判断出错。”董洋说。 “是，老师。” 苏小薇，董洋今年的第一个新学生，综合表现能力异常出色，是今年所有新专员里最被看重的一位专员，而且还是女专员，训练实习两周就担任了董洋助理的位置，这个位置可是已经有一年没有合适人选可以担任，在一些专员内部群里都有议论说，苏小薇很有可能会在以后取代副会长的位置，这一议论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专员赞同。 因为议论声太大，容易引起当事人的心理问题或是其他不好的影响，以致于这件事传到了上级档案，董洋还就此事和其他老师讨论了一下苏小薇，最终的意见都是对她的肯定。 而且一直到目前为止，董洋都没有要给苏小薇进行心理疏导或是什么鼓励和安慰，在他的标准里，他觉得这种议论不足以让一个优秀的人自卑或敏感，能担任助理位置和预期副会长的人，都必须有极好的心理素质，不然就会被人笑话。 “说，副会长怎么要求？” “副会长说，方案A没有效果的话，就动用方案B。” “方案B？”董洋微微皱眉，“你确定副会长说的方案B？” “确定。”苏小薇已经调整好呼吸肯定地说。 “抱歉，不该质疑你的专注力。”董洋又说，能担任他助理的人怎么可能会犯听错指令的错误，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方案A是如果SS02出现异常表现，如有了生命迹象，就立即驱散研究人员，使用液氮限制其行动，现在看来，液氮确实可以限制它的行动，可它还没有使用契约，如果使用契约后液氮失去了限制作用就会有大麻烦。 “报告，目标身体的所有指数都在上升。”身后坐在测定仪旁的专员回头说。 “所有指数？” 董洋神情惊讶，迅速走到了测定仪旁，上面的所有指数确实都在上升，上升幅度和速率也在不断增大，而他最关心的是体温和心跳，体温上升说明它正在逐渐适应液氮的坏境，心跳上升说明它正在急速恢复体力。 真是惊人的能力，董洋回过头看着观望窗想，而这时，心跳检测仪发出了沉闷声响，它的心跳声竟然穿过耳麦传了出来，这得是多么强劲有力的心跳才能直接穿透耳麦！ “快，向副会长汇报数据，问能否跳过方案B，直接动用方案B2。” “是！” 董洋重新回到观望窗的位置，他看向下面，液氮已经变得稀薄，弥漫在整个牢笼里挡住了观望窗的位置，好在他还能看到付应的身影，它已经可以轻松舒展四肢了，液氮下它不断扭动着僵直的躯体，本已僵硬的躯体在它的扭动下发出清脆的撕裂声，继而发出细小的呻吟声，看来，做出这些动作并不是没有代价。 “A小组注意，停止灌输液氮，已经没用了，他适应了这个环境。”董洋拿过旁边的通讯耳机说。 “报告，目标的身体成分出现了新的上升数据。”身后又传来一记汇报。 “什么数据？”董洋开始略有紧张，新数据的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目标体内碳氢含量正在急速上升，上升幅度已经超过3.2。”专员激动说，“等等，又有一个数据出现了。” 专员突然停下了汇报，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恐慌。 “说，直接汇报！”董洋感到不安，他有些不满这名专员的举动，特别是他的神情。 “上面显示，目标体内的甲烷含量正在上升。” “甲烷？？？”董洋没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话，“又没有天然气他哪来的甲烷含量？” “不知道，数据上是这样显示的。” “A小组，你们停下液氮灌输没？怎么会有甲烷含量？”董洋紧握耳机，额头一道冷汗滑下。 “报告，早停了，我们这里没有甲烷啊。” 董洋放下了耳机，他又看向牢笼里面，可这次他没有看到付应的身影，心里猛地一咯噔，他尽力凝神观察每个角落，都没有付应的身影。 “目标呢？”董洋浑身冒着冷汗，声音略有颤抖。 “热量显示仪目标还在牢笼内，就在观察窗下……” 还没等专员说出具体位置，董洋就猜到它在哪个位置了，那种看透一切，俯瞰一切，可以操纵一切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背后，直击他的后脑。 旁边的专员吓到忘记了出声，董洋夷由不安地转过身，那双双瞳眼睛上下扭动地端详着它，不是猎人端详猎物，更像是那种端详异物的感觉，对，狗子闻嗅蚂蚁的感觉。 董洋对上它的目光，那张崎岖多疤的面孔可真是恶心到了极点，宽大的下骸骨一直拉扯到脑后，脸上的土皮缓缓向后移去，它竟然是在对他笑，学着人类的笑，那是一种蔑视，如同看蝼蚁一样的嘲笑。 “你可真是恶心啊。”董洋强忍着怒火冷冷地说。 “报告，副会长同意直接施行方案B2。”苏小薇小跑过来说，可当她看到趴在观察窗上的付应时，还是没能忍住向后退了几步，她踌躇了一下继续说，“陈今安老师已经到了电梯。” “好。”董洋拉上了观察窗的窗门说，“B小组注意，方案B2开始实行，打开汽化器，C小组注意，提升牢笼温度，准备打开铂网，D小组注意，汽化器停止工作后，开始输送氧气，高压电击器开始做准备。” “是！” 嘈杂的机械运转声出现在牢笼里，那些液氮在汽化器的作用下被转变成了氮气，通过热成像董洋能看到付应惊慌的举动，它左右四顾着，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董洋轻呵一声，不是学习能力强吗？适应能力强吗？几百年的落后玩意你能跟得上时代步伐？超前的科技也是对付你们最有用的武器！ 汽化器停下了工作，付应慌张的举动也安静了下来，可还没等它安静下来，他就感觉到了异状，牢笼里的温度已经达到了70多度。 “报告，目标体温正在下降。” “还真是个智慧生物啊，冷了就自身加热，热了就自身降热。”董洋冷嘲。 控制仪上，一张巨大的铂网无声地从上空快速降落到了一定高度后停下。 “报告，铂网准备完毕。” “报告，氧气输送完毕，电击器准备完毕。” 董洋拉开了窗门的一角，通过一点缝隙他看着付应徘徊在牢笼里，悬置弯曲的双臂不停抖动着，眼睛四处张望，步伐也是杂乱无章。 恍惚间，董洋猛然关紧了窗门，他刚刚突然感觉付应似乎是在害怕。 他突然想到曼谷的最后付应哭了的场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当时觉得那是怜悯是因为形势所想，事后他还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报告，目标各项指数出现异状。”专员突然站起，“目标的心跳正在下降，体温濒临零下，但是，体内甲烷含量已经上升到了极致，仪器已经没法记录这项指数的真实数据了，可以确定的是还在上升，它现在就是个小型的甲烷灌，但是含量却不能用灌来形容。” “为什么？”董洋突然疑惑了起来。 “怎么了，老师？”苏小薇看出老师有所顾虑问。 “没，没事。”董洋捏了捏紧皱的鼻梁，“D小组注意，五秒后打开电击器。” “再见，你真的是一个智慧生物。”董洋松开了疑惑，全身也跟着松弛了下来，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冒着红光的热成像，那红就像是要爆开了一样，是灿烂摧残的红，听不到来自牢笼的任何声音，火焰透过窗门的一丝缝隙照了出来，这就是方案B2。 高温条件下使用铂网做催化剂，电击引起氮气的燃烧从而彻底杀死神侍，神侍也属于碳基生物，碳基生物都害怕火，所以在没有其他因素的干扰下，火焰是能够将它彻底杀死的，到最后它也只能剩下一个焦灰的尸体，甚至同火焰一起燃烧到熄灭。 陈今安划着轮椅到了董洋的面前，他没有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牢笼方向，尽管他们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长达五分钟的燃烧，热成像上渐渐恢复成了黄色状态，没有一点红色。 董洋站在观察窗旁，他小心拉开了一条缝，里面空挡一片，墙壁被烧的漆黑，那些仪器和付应都随火焰变成了灰烬。 “有感觉吗？”董洋轻声说，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话。 短暂安静下，陈今安摇了摇头。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六章 烛天之址（七） “寻灵失败。”陈今安看着董洋的背影淡然说。 “你再试试。”董洋似乎不太满意也不太想相信这个答案。 “你知道我的，董洋，在契约的掌控上，除了特级专员楚子阳，没有人能在我之上。”陈今安说。 这不是假话，他们都是会长亲自挑选的离人，不得不说会长有着一双慧眼，车流人群里他总能一眼看到他们，而他们也是上一代最出色的离人小组，在已知的离人档案里，除了楚子阳，陈今安是对契约最具掌控力的人，从他觉醒契约起，这个契约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从未出现过问题。 陈今安的契约是‘注灵’，这是一种可以让死人起死回生的契约，但是有一个弊端，他仅仅只能复活死人，而没法让复活的人自行控制身体，说白了他就是一种让死人变成植物人的契约，因为人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的时候丢的不只是灵魂。 “可是……”董洋迟疑了一下转过身，陈今安看向他的眼神很明确地在告诉他不用再说下去了。 “好吧，是我分心了。”董洋努力挤出一点微笑说，“苏小薇，去向副会长汇报，SS02死亡。” “是。”已经来回跑了两趟的苏小薇毫无怨言地跑开了研究室。 董洋又转身看向旁边的记录员。 “记，神侍第二十三猜想成立，可以确定神侍都没有灵魂。”他又皱了一下眉头思考说，“不过，又有了另一个猜想，成为神侍的条件可以就是与神贩卖灵魂。” 陈今安看向董洋的目光重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猜测，自己还是一个经常和灵魂打交道的专家。 “等等，不叫贩卖，交换，等价交换。”陈今安打断董洋的话说。 “对，改成交换。”董洋笑着看向陈今安，他对交换这个词很满意。 可还没等他从满意中恢复过来，始终观察着主电脑的专员惊讶地站了起来。 “报告，话筒里发现有残余音频，它一直干扰着信号传播。” “检查一下是不是信号问题。”董洋懒散地说，在他看来这点小事完全不用向他汇报。 “老师，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来看看。”那名专员挪开身子说。 董洋见这名专员语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脸色走了过去，陈今安划着轮椅跟了上去。 就在音频显示器上，一段波荡起伏不大的频率荡漾在显示屏的中央，这是一段分频，首尾可见的频率，它缠绕在那些长音频上，就像是蚯蚓缠绕在一棵树枝上。 董洋率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频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停滞不前的频率？它就像是被一股力量限制在了中途一样。 “这这这……”陈今安继而激动起来，然后目光低迷，一脸不屑地说，“你这不是仪器坏了？这些都是几年前的设备，会所一直抠地没钱翻新。” 顺便借机吐槽了一下会所的经济，而他正式会所的经济管理负责人。 那名专员也有些把握不准，神情略显尴尬，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仪器坏了，之前一直用的都很好。 “能有办法将这段音频剥离出来吗？” 董洋没有理会陈今安的吐槽，这也不代表他认为陈今安的话是错的，这些仪器确实用了很久，按道理来说也总该出毛病了，可他有一种错觉，那错觉让他想要去听听这段音频说的是什么。 “如果仪器没坏的话，可以把它单独剥离出来。”专员向前一步回答。 董洋抬了抬头让他进行剥离，专员重新坐回了位置，双手在全息键盘下跳动着，不大会，那段蚯蚓一般的音频被玻璃在了另一个分区，董洋将其中一个耳麦丢给了陈今安，两人一起戴上耳麦后，他对专员点点头示意开始。 一段雨水打在海面的细小声音出现在了耳麦里，紧接而至的是呼吸声，平缓且短暂，而就在董洋认为这就是一段谁开窗户睡觉的普通音频，陈今安挑眉表示自己判断正确的表情时，他们浑身抖立地看着对方，压抑迫使他们久久不能放下耳麦，耳麦里的音频已经停下，呼吸声之后是一段话语，标准，清晰的英文。 Praise my king's Goethe, and give his subjects grace. Love and creation break everything up and join everything together. 译为： 颂诵吾王的歌德，赐予臣民的恩惠，爱与创造将一切破碎，又将一切拼接。 …… “师姐，跟着它我们真的能找到出口么？”唐浩宇在心里和克莉丝对话，他怕出声会打扰到飞蛾的判断，他又在心里窃喜，他知道师姐就在他旁边。 “是入口，我们还没有进去呢。”克莉丝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路，就算飞蛾找不到，只要有入口，我们就一定可以找到。” “这黑黑的，咱们到时候怎么找？” “能找到。”楚子阳插了进来说，“如果老师确定那张人皮是洛尔弗兰的，既然我们找不到他的尸体，就说明他离开了这里，这也就说明他找到了出口，别人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我们也一定可以，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没看到一具尸体。” “奥奥。”唐浩宇答应着，心里却偷想，队长你说的太绝对了吧，别人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我们人多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想到这里他立马就停止了暗想，做贼心虚一般挤了挤眼，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里话是不是也会被其他人听到…… “不用担心，我们肯定能出去，要相信一些对你的信心，老师他们还在上面等我们呢。”克莉丝说，尽管是心想，唐浩宇还是能感觉到师姐话里的温柔。 “嗯嗯。”唐浩宇坚信地点了点头。 “而且，除了相信和找到入口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唐浩宇：“？？？” 合着刚刚不是安慰话啊？？？ “师弟啊，怎么感觉你心里好像一直很炽热？就好像春心萌动一样。”外面的宋云安悠悠地说。 “哪有？”唐浩宇立马否认，激动地差点喊出声，“不是感官消失了吗？师兄你咋能感觉出的春心萌动？” “奥，那你是承认了？” 唐浩宇：“……” “你们的感官确实消失了，我在外面，如果透过你们的视角去看，我确实也失去了感官，但是你们的内心情况我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么一点点不稳定的变化。” “那师兄你就是感受错误了，我没有那一点点变化。”唐浩宇抓住机会继续反驳。 “怎么回事，飞蛾好像不动了。”凌风突然说。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云安，看到了没？飞蛾停了。”楚子阳说。 “等会等会，我试着加强一下和飞蛾之间的联系。”宋云安回应，几秒钟后又说，“飞蛾好像失去了对之前光源的判断。” “那怎么办？”唐浩宇心里说着，看我说的吧，说靠不住就靠不住，转而就骂了自己一句，靠不住自己得意个啥劲，没有它，自己更没法出去了…… 众人的视线回归到了黑暗，他们与飞蛾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队长，你们打开手电吧，飞蛾已经靠不住了。” 唐浩宇扭过头表示不关我的事。 他们的视线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五个人的视角出现在了每个人的眼睛前，手电打开的那一刻，飞蛾像是找到了归宿一样不断围绕着光源飞舞，只是这归宿有点多，它有点难以选择。 “队长，虽然不知道飞蛾失去判断的原因是什么，但根据飞蛾一直飞行的方向来判断，入口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如果真是这样，估计飞蛾不敢向前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宋云安分析说。 “好，那我们就按照脚步所指方向前进。”楚子阳说，“大家都把手电照在脚步最前方，方向感缺失，我们需要根据手电的直线光线来做前进之前，稍微的偏离都可能会带来错误方向。” “是。” “今天队长的话格外的多啊。”克莉丝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这句话，这次可是她听到队长说话最多的一次任务。 “别贫了，都警惕点，别忘了还有人可能在你们旁边。”宋云安身后的王英彦批评说。 外面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所有人都在为了让她们安全回来做准备，而他们现在的状况却像是郊游一样。 虽然这个季节潜水是个很好的运动，但是没人会喜欢一直在水压下工作，那些专员很大一部分都已经开始疲倦，他们需要不断下潜，等到了一定深度后他们就不得不乘坐潜水钟下去，这样会很不方便勘察。 他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很有可能某一块礁石就是出口所在。 宋云安旁边还有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接受来自水下所有人发来的数据，然后根据数据来构造下面的3D模型，其实这项工作完全可以靠科技扫描来完成，但是有些时候，科技真的没有人眼观察的仔细，而且他们没有有关出口的任何数据，在没有底面数据的情况下，科技确实排不上太大用场。 楚子阳他们开始依靠光线的直线距离前进。 唐浩宇本来准备在视线恢复的时候用手电照一眼自己的右手，可现在看来，所有人的手电都照向最前方，要是因为他偏离了一点方向导致任务走向错误那就真的不好了，所以他现在正强忍着迫切感不让自己去移动自己的光线，虽然那迫切感感觉不到。 可惜唐浩宇不是那种能够管的住自己手的人，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他确实忍住了不去照向自己的右手，但没忍住抬了一下头，手中的光线偏离了直线。 “师兄？我好像看到了入口。”唐浩宇停下了脚步，轻轻说出了声。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七章 烛天之址（八） 唐浩宇说话之前就已经有人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的视角在刹那被楚子阳看到。 现在，所有人都停在原地，他们观察着咫尺之近的上空，那片泛着光亮的河床让所有人惊讶。 “真是精美的画面。”劳恩的脸上挂满着惊喜。 作为一个热爱摄影的青年，对于美景他还是没有一丝抗拒，现在他不禁有点后悔没有把照相机带来。 所有人跟着松了一口气，一直隐藏在外表下的紧绷精神得到了一些松弛，就像拧得很紧的螺丝终于有了松动。 “干得漂亮，师弟。”凌风也没忍住夸了一下唐浩宇。 唐浩宇尬笑着回应，他也没想到不经意的抬头会有这么大的发现，抬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闪过的思绪里思考了自己要怎么道歉和请罪，好在这个发现拯救了他。 “真的漂亮，师弟！” 外面的宋云安也激动地夸了一下唐浩宇，夸完还不忘看看身后的王英彦，此时的王英彦也是露出了惊喜的微笑。 “我就说会长的的判断一定有他自己的依据。”王英彦用这样一句话夸了唐浩宇。 “队长，那应该就是入口，你们靠近仔细观察一下，这个河床在上面，应该有路可以上去。” “好。” 楚子阳他们开始注视着河床靠近，河床泛着的微光没有照进这里的黑暗，如果不是唐浩宇意外的抬头，他们可能已经错过了这个河床。 叮咚。 他们依稀听到了一点声音。 淅淅沥沥。 “大家注意，感官应该正在恢复。”宋云安说，“应该是水滴河面，风声和河流声。” “水滴声和风声？” 唐浩宇疑惑，用手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他没有听到宋云安说的这些声音，他听到的声音是很细小悠长的婴儿哭啼声，还有一段激昂带着愤怒的呵斥声，就像是一个家庭里，父亲不满婴儿一直哭涕的哀怨，这声音一直都在，而且越来越多。 接下来的是嬉笑声，咒骂声，追赶生，呼喊声，救命声，痛苦，绝望。 唐浩宇开始觉得这些声音好嘈杂，大脑像是在被硬塞进这些声音，身体变得愈来沉重，剧烈的压抑让他满下了脚步。 “师兄……”唐浩宇虚弱地想要把这些声音告诉他们，不可能就他一个人听到了这些声音。 可他没有收到回应，反而收到的是右手的温度和紧握感，他在感觉到微弱温暖的一刹那被从那些如沼泽一般的杂音里拉扯出来，他使劲呼吸着看向旁边，漆黑一片。 可能是触感和听觉回归了，视觉还没有回来，唐浩宇这样想着，只要师姐在他身边，他就莫名有一股安全感。 唐浩宇刚想抬头看看和师兄他们之间的距离。 “跟紧我。”旁边黑暗里响起了克莉丝的声音。 “啊？” 唐浩宇没听清师姐说什么，但他感觉到了那只手带来的拉扯，她想要把他拉向一个方向，唐浩宇精神开始有些恍惚，潜意识下他想要抗拒这个拉扯感，他知道这个方向不是他们的前进方向，他是要跟上师兄他们的脚步。 唐浩宇不知道师姐为什么要把他拉向另一个方向，他想要问原因，明明想好了问题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声音被卡在了喉咙，干涸让他几经想要挠自己的脖子，双腿开始无力地打颤，但他还是正被那只手拉着走。 若有若无的意识下，他开始拼命让自己停下脚步，他已经意识到了拉着他的手的人不是师姐，师姐才不会这么强硬地拉着他走，他在那时有时无的意识里反应到拉着他的人可能就是师兄他们说的那个躲在背后的人。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用力，身体还是被这股力量牵制着。 完了完了，这次肯定要捷足先牺牲了，唐浩宇在最后一次的意识里放弃了抵抗，他没注意到的是从他听到那些声音起，他和其他人的共享就已经断开了。 唐浩宇总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死过一次，这种感觉与他相隔数千年却又触手可及，所以他一直相信前世的存在。 他害怕死，特别怕那种带着痛感的死，有些时候他比谁都惜命，但当有着其他因素干扰的时候，他又比谁都看轻死亡，比如有时连续通宵下，他明明已经困得不行，随时都可能在下一秒暴毙猝死，还坚持着点再来一局，因为他觉得开机子的钱不能浪费，猝死就猝死吧，反正自己死过一次。 这次也是一样，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又死过一次，只不过没死成，他放弃抵抗也是想到了这，就当这一次的死亡是弥补上一次没死成的死亡吧。 人呢，有些时候总是欺骗自己去弥补，简称自欺式弥补。 明明是昨天的错，却在几天后随便找了个东西就当弥补了昨天犯错带来的愧疚和不安； 很久以前他在路上碰到一个坑没有去管，结果导致有老人在那里摔倒而死，事后知道后自己还有些内疚，过了几年后，有一天自己在路边又碰到了一个坑，这次坑边有两块石头，吸取上次的教训，他搬起石头填了这个坑，可他又想到几年前的那个坑，他看着另一块石头沉思，然后又挖了一个坑用石头将这个坑填了就当作弥补了多年的愧疚。 可是那里分明就只有一个坑啊！ 自欺式弥补，自欺式安慰，成了越来越多人的逃避方式。 深渊外，宋云安正焦急地重新建立和楚子阳他们的联系，从他们开始靠近河床没多久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断开了，契约失效了。 几番建立失败后，宋云安无力地看向身后的王英彦，此时王英彦也正面露不安地站在原地，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过激的举动或是手足无措的样子，除了另一个帐篷里的两位老师，他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在战场上，无论战况再怎么糟糕，将军总要保持住镇静，努力去分析想办法翻转战况，因为所有士兵的士气都来自将军的身上。 王英彦放下了不安的情绪，他看着焦灼不安的宋云安挽起了双臂。 “放心，他们能够安全回来的。”王英彦突然就露出坚定的轮廓。 王英彦转瞬即逝的不安已经不在了，剩下的都是一个老师对自己学生的信心和肯定。 他名下的学生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楚子阳，现在多了一个唐浩宇，凌风是董洋的学生，克莉丝是慕芸雪的学生，劳恩是陈今安的学生，但是王英彦一直把他们都当作自己的学生，王英彦是特级专员小组的负责人，而他们都是特级专员小组一组的成员，所以在王英彦看来，这些孩子一个都不可能少。 宋云安被王英彦的气质吸引住了，他们很少和老师一起出任务，尽管之前出过几次任务，他们也没机会看到老师的风采，他们从没看到过老师使用契约战斗，唯一一次看到老师使用契约还是在一组刚成立时，老师做的展示。 契约“川木”，能够控制水和木，当时他看着老师当着他们的面从没有水的地面抽取出水，然后塑造成他们的模样，水的模样多变，它是自然界下少有的可以塑造万物的物质。 “来吧，我们也不能松懈，继续分析小岛的结构，只要我们从外面找到突破口就能进去援助他们。”王英彦坐下说，“还记得开学第一课吗？提前哀悼是对生者最大的不敬。” “嗯嗯。”宋云安重重地点头。 此时，另一个帐篷里，李捷克和黛拉弗相对端坐在草席上，他们曾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这种坐姿他们并不喜欢，但是用来静思和凝神是再好不过的坐姿。 几分钟前，他们收到王英彦传来的小组失联消息，他们依旧无动于衷地静思，对于两个老人来说，手足无措，没有对策的情况他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等待是处理这种状况最好的办法。 什么叫手足无措，走投无路，对于身在这里的他们，能做到的只有等待外面或者里面传来一些突破口，比如外面找到了入口或出口，里面重新和外面取得了联系。 惊慌和焦灼都是最糟糕的表现，更何况是在未知的事物面前，越是毫无头绪的场面，越需要冷静。 “这次任务完成后，我就提出退休申请。”黛拉弗缓缓睁开眼睛说。 “我陪你，去威海享受退休生活吧，那里是最干净的城市。”李捷克依然闭着眼睛回应。 外面风势小了一些，光线确实暗淡了许多，在海上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它总是暗示着暴雨的来临。 “队长，我们要怎么办？”克莉丝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他们已经发现唐浩宇不见了，和外面的联系也断开了，断开的不是话语和画面，而是整个世界，这种感觉是空虚和孤独，就像一觉睡到黄昏，那种没有归属的孤独。 如果不是眼前还有几个人，克莉丝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在巨大铺天盖地的绝对恐惧面前，再坚定的战士都会心生胆怯，这是对恐惧的屈服，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生，尽管她有时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很多人。 但是，是人，都会害怕的。 害怕虫，害怕血，害怕黑暗，害怕很多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八章 烛天之址（九） 楚子阳也陷入了被动，久久没有回答克莉丝的问话。 这一路上他之所以比以往话多一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从他进入深渊起，总莫名有一股不同于以往任务的迷惘，那种迷惘不是他自己的迷惘，而是周围很多人的迷惘将他包裹，让他误以为自己也产生了迷惘，于是心里一直没底，好像随时的一个失误都会把他们带到极端。 劳恩跑了回来，从他们发现唐浩宇不见了的时候，楚子阳就让劳恩往回走，看看唐浩宇是不是掉队了，顺便试试能不能重新和宋云安取得联系。 可劳恩喘着气目光无奈地摇着头。 “对不起。”劳恩突然道歉，身为师兄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师弟，心里难免有一股内疚，自己还在之前开了师弟玩笑。 凌风，克莉丝对劳恩突然的道歉惊了一下，继而也是低下了头，见到河床的时候，他们实在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就忽视了被他们放在最后面的唐浩宇。 “别气馁，还有机会。”楚子阳终于开口，“只要没见到尸体，浩宇就一定还活着。” 他们仍然低着头，脸上的愧疚并没有因为楚子阳说的话而放松，大家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队长的一句安慰话。 “别忘了，师弟没来之前，我们也能被任命担任这次任务的行动组。”楚子阳继续说，“但是我们并没有被任命。” 凌风看着楚子阳语重心长的话语若有所思。 “这说明会长一直都在打算一个计划，等待一个人。” 克莉丝和劳恩的脸上有了微微变化，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要相信会长的判断，浩宇绝对不会只是那么简单一个人，得知我们被任命为行动小组的时候，老师们曾找会长理论，会长曾对副会长说过一句话，也是带给所有老师的回答。”楚子阳目光转向冷肃，用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说，“他说，‘当他来了之后，一切都会轻易破开’。” 凌风他们的神情转向了惊讶，谁都知道会长说的‘他’指的是谁，唐浩宇，一个会长迫切想要的离人，难怪在招收唐浩宇的时候，老师说他是会长要的人，绑也要绑去。 而且在唐浩宇刚加入温流离人会所的时候，他们就收到了深渊计划的任命，那个时候他们还惊讶，师弟唐浩宇才刚来就要和他们一起执行这种S级任务。 原来这些都是会长的计划，在这之前他就一直在等待，等唐浩宇答应加入离人会所，只要他答应就立即启动深渊计划。 “队长是说……”凌风突然想起什么问。 “对，会长很有把握浩宇会加入我们，所以他在我们对浩宇进行面试的时候就重启了深渊计划，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会长早就已经等不及了，恐怕如果不是会议上有人持相反意见，会长很有可能不会留给我们两周的准备时间。”楚子阳知道凌风是想说这一切都在会长的掌握之中。 “可是，再怎么样，师弟也只是一个刚接触神的新人啊，如果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我……”克莉丝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想说的话，她被队长分析的会长吓住了，在这之前她一直都觉得会长是一个深藏不露，行踪神秘的人。 “谁都会愧疚的，包括我。”楚子阳说，“所以，我们才不要气馁，赶紧想办法找到入口，只要能把这里的构造分析出来，一张有地图的藏宝阁就不能叫藏宝阁。” 克莉丝刚想说话，却被劳恩拉住了，作为男生，他理解克莉丝的顾虑，虽然别看克莉丝平时有些古灵精怪，变化多端，一会将自己打扮成御姐，一会又将自己打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她比谁的共情能力都强，这种能力并不是什么好能力。 唐浩宇觉醒契约那天，她下课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背着唐浩宇的王英彦，在和王英彦打招呼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睡在背上的唐浩宇，他的眉毛紧绷，双手握的很紧，而且眼皮下的眼睛不断乱动着，这很明显是做噩梦的表现。 晚上上完课后，她就拉着劳恩去找唐浩宇，走到唐浩宇休息室的时候，她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回应，就在她以为唐浩宇去吃晚饭准备去餐厅找他的时候，门却打开了，她高兴地朝里望去，却没有人，原来是唐浩宇没有关好门。 迎面而来的凉风让她颤抖了几下，她看着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堆放的扭成一团的被子，放在电脑桌上的耳机和横着的电竞椅，其他东西都没有什么变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唐浩宇只在电脑和床之间穿梭，两点一线，没有多余轨迹，她心里忽然就有点说不清的难过。 然后她就跑去餐厅，但没有看到唐浩宇，因为当晚劳恩还有实践课要上，所以最后就只剩下克莉丝一个人去找唐浩宇，从餐厅出来后，她直接去了监控室，好在在通过监控他看到了唐浩宇坐在天台上，天台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所以看管监控室的人总能大饱眼福。 之后她就去天台陪唐浩宇淋雨淋了半个多小时。 劳恩下课后没找到克莉丝就知道她还在陪着唐浩宇，于是他通过监控又看到了他们两。 “还有件事老师应该没有告诉你们。”唐浩宇迟疑说，“他告诉了我，但没有让我保密，就是浩宇在契约觉醒的时候出现的一些状况。” 凌风他们面面相觑，看样子并不知道这件事。 “浩宇觉醒契约一共用了二十二分三十七秒，耳熟吗？”楚子阳意味深长的说。 “公元前二十二年，诸神残卷上面的最后落底日期，三十七是总页数。”凌风难以置信地回答。 “不会吧？只是碰巧吧。”劳恩半信半疑。 “队长还说，浩宇契约觉醒颜色是白色，从未出现过的颜色。” 所有人不寒而栗。 “所以说，师弟契约觉醒并没有成功？”克莉丝轻声说，她想起那晚她问唐浩宇契约觉醒怎么样，他回答说没什么变化。 “不，还不敢断定浩宇是不是契约觉醒失败，只是从未见过白色，这并不代表契约觉醒失败。”劳恩解释。 “所以，师弟本来就是一个秘密所在，或许，他才是这条弑神道路上真正的撰写者，诸神残卷的撰写人。”凌风冷冷地说下这句话。 “好了，这些话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告诉浩宇，或许是我们多虑了也说不定。”楚子阳打断所有人的猜想，“我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浩宇绝对不会牺牲，只要我们能够出去，就一定可以找到浩宇。” 克莉丝他们看向楚子阳，没有说话，心里都清楚，这次，队长也陷入了谜团，不然他绝对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们，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他们沉下心，冷静下来，相信师弟的能力。 “修，吾族自上往下诞生于世间是为何？” 维持平衡，创建和平。 “数万年里，吾族上下还剩几人？” 三！ …… 空谷传响的浑厚声音在四周乱窜，到处都是风吹竹叶声，锣鼓敲响，唢呐齐鸣，长安街万千灯火映入唐浩宇的眼皮，他缓缓睁开眼，那个浑厚有力的问答声随着他睁眼也消失了。 湖镜白芒天际，千里红妆照在自己的上头，脚下倒映竹林，风淌过带来阵阵微波，空灵鸟鸣声自下传出，微波随声音大小荡动着波纹。 “这忘川河有点太美了吧。”再见来不及吐槽。 唐浩宇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住了，他转过身，看不到的尽头满是这样的景色，空旷心怡，让人也如湖面一样平静，偶有的微波就像是风吹在了心里。 唐浩宇朝向一个方向走去，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跳，虽然平静到了极点，但还是有一些微弱心跳。 “没死？”唐浩宇疑惑。 这时，脚下的微波突然开始消散，那些波纹一个接着一个化作平面，还没等唐浩宇反应过来，整个湖面翻转了下来，本在脚下的镜湖到了上空，而原在头顶的万家灯火，千里红妆到了脚下。 唐浩宇抬头看去，镜湖上的水开始向下淌来，一面又一面水幕连接着镜湖和灯火，唐浩宇用手去触摸眼前的水幕，冰凉感从中间穿过，水却不会流在他的肌肤。 沙沙声继而响起，一片又一片竹叶从上空降落，那些落下的竹叶没有一片落在唐浩宇身上，他又抬起头看到那些竹枝开始缠绕在一起，竹叶落下的地方留下一点墨，点点相连，墨墨相接，一面又一面墨画出现在上空，有母盼儿归，学堂嬉闹，担轿迎亲。 唐浩宇有点恍惚，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寓意，他伸手接过一片竹叶，竹叶上写有三两文字，初中学过历史，他认得这是小篆，他又拾起脚下的竹叶，上面也有文字。 这时，在他的脚下，忽然冒出一些花藤，他想要抬脚挣脱这些花藤，却发现这些花藤是刻意要缠绕住他，于是他就在这些花藤的支撑下双脚离面，他平稳地坐在上面，一点一点上升。 等到了一定高度之后，那些花藤开始从唐浩宇的脚下流走，感觉到摇晃感的唐浩宇没敢乱动，下一秒，就在他的双手间，两棵花藤将他的手带起，他抓紧这些花藤，缠绕在他双手的花藤插进了上空的镜湖，花藤停止了爬动，一朵又一朵花开始绽放，唐浩宇才意识到这是紫藤萝。 花香弥漫在他的全身，他竟然坐在了由紫藤萝编织而成的秋千，身体没有扭动，秋千却是在前后荡漾。 唐浩宇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而这时，一个温柔带着君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弟弟，我又来看你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九章 烛天之址（十） 唐浩宇惊恐地回过头，却因为紫藤萝秋千的缘故，他不能舒服地将整个人转过去。 就在他的眼前，一眼望去的千年，少年着衣青装，一段暖意从他的两肩交拢，青丝红带在少年身后飘开，须发温柔下的脸庞，透着千年孤独的轮廓，墨绿色眼睛里满是无尽深渊的相思。 唐浩宇在看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思绪就被延伸到了千年之前，那是一种久别重逢，远在天涯也近在咫尺的深邃。 他就这样感受着少年拥抱的温暖，好温柔，细腻，会让人上瘾的感觉，多久了，不曾有人这样拥抱过他。 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能比拥抱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事了。 万家灯火下，响起了音律。 唐浩宇突然就想要转过身去回应少年的拥抱，双向拥抱总好过一个人的相思，可他的姿势不允许他这么做。 少年紧紧抱着唐浩宇，久久没有放开。 等到那些音律退去，水幕一面又一面被拉回镜湖，那些散落的竹叶没入地面，少年才松开手，那张透着严肃的脸庞开始缓缓拉开和唐浩宇的距离。 唐浩宇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少年的脸庞一点一点进入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精致面貌，几缕长发飘散在少年的两鬓，数点红纱点置在少年的眉宇，就在少年的右脸，一朵形态恰好的墨花绽放在上面。 唐浩宇对眼前的少年着了迷，忘记了呼吸，他也没注意到就在那些景象消失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在缓缓面向少年。 时间停留在此刻，穿着紫色服饰的少年端坐在紫藤萝秋千上，迎面是一身青衣散发着温柔的少年。 少年四目相望，一个飘扬在上，一个摇晃在下，一个满是迷恋，一个甚是思念。 超越千年的相会，就在这烛天之址停留了许久。 …… “队长，我怎么感觉河床和刚才有些不一样。”凌风抬着头说，“怎么感觉上面的落叶多了很多，而且还在掉落，按这速度，要不了一会就会将整个河床覆盖。” 楚子阳他们看向上面，飘散在河床上的落叶确实多了很多，起初上面还只是零散几片，现在却已是快要盖住他们的视线。 “这里面有竹林？”克莉丝疑惑，她见这些飘落的落叶基本都是竹叶，而且都是嫩叶，不应该会直接掉落，刚开始时，那些落叶还都是枯萎的枫叶。 “云安好像说过那些声音里有风吹竹叶声。”劳恩补充。 楚子阳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只是在思考，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竹林，竹林存活起码要有土壤，水分和阳光，这里暗无天日，怎么看都不适合竹子生存。 “劳恩，你刚刚离开这里，感官有没有什么变化？”楚子阳跳过这些疑问问。 “这里好像是个隔离区，只要超过一定范围感官就会消失，就像鸡蛋一样，我们在蛋黄内，外面就是蛋白部分。”劳恩比喻道。 “等等。”楚子阳突然意识到什么，“地床好像停止运动了。” 他们齐齐看向脚下，确实，地床停止了运动，不然他们也不会就这样一直待在河床下面，他们可一直都在原地。 “克莉丝，你用灵箭射一下，看看能不能触碰到河床，这个河床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虚幻一样。”楚子阳说。 契约·灵箭，克莉丝的契约，一种隐藏在契约者意识下的箭，会随契约者意识的强弱而改变数量。 克莉丝注视着上空，几条黑色如绸缎一样的气息从她的手臂缓缓爬向手掌，她将手掌朝上，那些绸缎绽放在手心上空，等到绽放有十五厘米左右时，绸缎与手心之间的连线断了开来，上空的绸缎旋钮在一起，一支黑色的灵巧羽箭停滞在上面，而在它下面，那些绸缎扭动着，就像是在跳一段优美的舞蹈。 克莉丝看了一眼大家，瞄向了河床，停在半空的羽箭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他们并不意外，这是克莉丝契约的效果，灵箭发出的那一瞬间它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下，除了契约者能看到轨迹，其他人都看不到，等到他们看到的时候就是灵箭击中目标的时候。 数秒后，那支灵箭仍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克莉丝摇了摇头。 “已经超过灵箭的最大范围。” “烛天之址。”楚子阳从结果里得出这样四个字。 “上面是烛天之址？”劳恩惊讶。 “对，不然没法解释克莉丝的灵箭，她的射击范围可是已经超过2000米范围，如果这个河床真的是只能看到而不能触摸到，就只有烛天之址能够解释。” 凌风他们没有说话，这个解释确实只有烛天之址能够说得通。 虽然它是用来囚禁犯错的神，会随神的力量及意识变化来创造各种不同的东西，但是这些都是在里面才会有的效果，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正常不过的一些景象，可见而不可触摸。 神在地球上生活过数亿年，每个犯错的神都会被关押在一个烛天之址里，只要不认错就会一直关在这里，孤独成了对他们最大的惩罚，神离开后，这些烛天之址还留在地球，只是很难被人发现，那些可以看见但很难触碰的东西都可能是烛天之址，像海市蜃楼，昆仑山深处，百慕大三角，甚至是黑洞，都可能就是烛天之址的入口。 “这居住在深渊下面的神还是个犯过错的神？”劳恩轻笑一声调侃。 “不一定，可能神只是拿它当掩体，诸神残卷上记载被关押在烛天之址的神是不可能离开烛天之址的，除非他们选择死亡。”凌风解释，“当然，几千年前的书，有些记载可不可信还不一定。” “队长，那我们要怎么做？如果这真的是烛天之址，我们还要进去吗？”克莉丝问。 “进不去，活着的烛天之址只对神开放。”楚子阳望着上空看不到他的脸庞。 气氛又陷入冷清，现在唯一认为的入口也失去了，这下他们真的是迷路了。 …… 唐浩宇荡漾在半空，少年同他一样停在半空，高度也是一样，只是少年的坐的不是紫藤萝秋千，而是浮着沉重气息的王座。 上面错综交杂的纹路历经千年仍然清晰可见，栩栩如生；高有两米的座背上，一个巨大的圆形石表缓慢转动着，似乎是在记录时间的流逝，石表两侧一黑一白两扇翅膀张开着；整个王座的背后，一对散发着冷艳气息的翅膀微微包裹着王座，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君主。 王座是庄严，雄伟的，坐在王座上的少年却是温柔，含情脉脉。 唐浩宇已经从那种飘渺恍惚的银河感里缓过了神，那是只要看到少年的模样，还是会有一股迷恋。 “弟弟，为什么你要躲着我？一躲就又是千年。”少年露出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样，眼睛里也是藏着疑问和害怕。 唐浩宇答不上话，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而且看他的模样也就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张嘴就是千年。 他相信是千年，因为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少年身上千年古老的气息，那些温暖也像是沉积了千年才有的温度。 唐浩宇一直躲着少年的目光，脸色平淡，心里却在挠心，他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少年你认错人了，又怕此话一出太伤少年的心。 看看刚刚的那些景象和音律，可都是少年为自己的弟弟准备的啊，可见他多认真，多细心，多爱他的弟弟！ “我没有要躲着你。”唐浩宇挤出一点声音，停顿一秒又扭动一下身子瞄了一眼少年说，“哥哥。” 他决定还是顺着一直演下去，就希望那位亲弟弟不要这个时候出现，不然他就真的尴尬了。 “还没有呢，还在为上次我的不辞而别生气？”少年关心地问。 “没有~”唐浩宇拉长了尾音，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傲娇不说实话的弟弟。 少年微微皱起了眉。 在这之前，少年从没有管自己的弟弟叫弟弟，可见弟弟两千年都在躲着他，少年才称呼弟弟为弟弟。 “弟弟这身衣服真好看，是自己创造的吗？”少年的语气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兄弟，有些生疏。 “嗯嗯。”唐浩宇在心里捂紧了额头，这一身紫能是他自己做的么，“哥哥喜欢吗？” 他尽力顺着少年的话来说话。 “只要弟弟喜欢哥哥就喜欢，弟弟不是一直都喜欢紫色吗？”少年突然反问一句。 唐浩宇心里抽动一下，就怕对方反问这样的问题，他在脑子里飞速思考要怎么回答，思绪停在了自己坐着的紫藤萝秋千上。 “觉得和秋千很搭。”唐浩宇说。 这句话后，两人陷入了冷静。 唐浩宇始终不敢直视少年，一个人的眼神里总隐藏着所有答案。 可如果他肯看一眼对面的少年，就能看到少年焦急的模样，少年眼眶因焦急而红润，他的唇齿不停颤动，想说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 两千年呐，少年已不是两千年前的那个庄严，冷漠的君主，他在这里等了自己的弟弟两千年，每天都在为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而后悔，每时每刻都在恨着自己。 如今弟弟终于肯见他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自己的弟弟说话，着急下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要求弟弟去变成他想要的模样，所以他严肃，严厉，总是很少对自己的弟弟露出笑容。 少年浑身颤抖着，背后的翅膀包裹的更紧了一些。 “弟弟，你认个错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我们当初那个世界了。”少年面露哀求地说。 唐浩宇愣了一下，认错？我犯了什么错？啊不，是他弟弟犯了什么错？完了啊，这要怎么回答，这怎么三言两句都暗藏杀机啊。 “可哥哥你知道我犯的是什么错吗？！”唐浩宇灵光一闪，用着一种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但不能认错，没脸认错的语气回答。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章 烛天之址（十一） 海风开始肆虐，迷雾笼罩在小岛四周，风大，迷雾的移动速度却很缓慢，就好像两者并不受对方干扰，头顶的乌云发出沉闷声响，像是古战场上进军的击鼓旋律。 “老师，海上风暴快要来临了，请您和李老师移步去临时避难所。”一名专员跑进黛拉弗的帐篷吼着，身上还滴滴答答流着海水。 “王老师呢？”黛拉弗镇定地问。 “王老师好像发现了什么，说等一会就去避难所。” 黛拉弗站起身和李捷克对了一眼，不知是在交汇着什么。 随后，他们和那名专员一起走出了帐篷，黛拉弗驻紧了拐杖看向后面的帐篷，那些帐篷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海风摧残，被掀起的帐门里，王英彦仍站在仪器旁边，不停记录着什么，在他面前，宋云安正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操作这些仪器。 “走吧，相信后生，”李捷克看着黛拉弗迟疑在原地说。 两位老人迎着海风举步维艰地走向不远处的避难所。 屏幕上，立体有型的模型不停转动着，方形指针不断在上面摸索着，指针所指处都会被放大在另一台显示器上，宋云安紧盯着上面的画面，手指不断在键盘上跳动着。 王英彦正在记录所有存在可能的地点，手中的稿纸已经翻了几页。 “老师，海风太大了，下面传来的画面很多都拼接不上，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宋云安神色紧绷地喊到。 王英彦看了一眼帐篷外的状况，两位老人已经快走到避难所，帐门已经被海风撕开了一面，他正尽力让自己站稳。 小岛的外部构造还没有完成，他们已经开始使用潜水艇，但看这样的风势，潜水艇也将无济于事，牵着潜水艇的铁索使劲刮痧着岩石，负责岸上的专员正用其他锁链将铁索牵制在一起，以避免铁索断裂，潜水艇失去控制。 “再等等。”王英彦回过神，继续做着记录说。 宋云安没有再说话，只是寒风让他的手速降了下来，手背已经失去了血色。 沉闷声中开始混淆有巨石爆裂声，迷雾愈来愈浓，已经扩散到帐篷内，再这样下去，这座小岛很可能将遭遇一场灾难。 突然，另一台小型仪器发出剧烈的警报声，宋云安和王英彦齐齐看向那台仪器。 宋云安回过头看向王英彦，两人神色紧张，这台仪器是检测底部海水流动的仪器，而这警报正是海底漩涡的警报。 “快，通知所有专员把潜水艇拉上来！”王英彦放下稿纸尽力镇定地说。 宋云安拿下旁边的通讯器，哔哔声从里面传来，这是失去信号的特征。 “云安，打开我们之间的联系，你继续搜索，让你离开时你就把U盘带着直接去避难所。” 王英彦把稿纸塞给宋云安后跑出了帐篷，宋云安看着外面，避难所已经被迷雾挡住了，他转过神又继续操控着仪器，帐门的另一面也被撕碎开来，迷雾瞬间涌进了帐篷，屏幕上的画面更加难以分辨。 岸上的专员在感受到铁索带来的剧烈拉扯感时就意识到了不对，但是在没有收到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锁链，防护手套已经磨破了几道口子，在锁链的拉力下他们得以在海风中站的平稳，海水不停刮食他们的脸庞，细小裂痕在海水的浸击下阵阵刺痛。 “快！往回拉！往回拉！”后面赶来的王英彦奋力喊叫着，传到那些专员的耳朵时已经是蚊鸣，好在还是有人听清了王英彦喊什么，他们开始合力拉起铁索。 王英彦见他们听到他的声音后就转向另一边的海岸。 这时，宋云安传来了会话。 “老师，雾太大了，雾水已经开始扰乱仪器线路，画面越来越模糊。”海风没能影响到宋云安的契约。 “好，你现在就带着U盘去避难所，避难所里有备用仪器，你重新检查一下所有的构造，特别要留意没有可能的地方。”王英彦终于不用再拉着嗓子喊。 “好。” 宋云安拔下U盘，借着一点视线走出帐篷，整个发型瞬间吹向了一边，他咬了咬牙只能无奈，这是他最讨厌的感觉。 他还记得避难所的方向，在外面他的方向感不会消失，他开始奋力走向避难所，步伐远比想象的艰难，风在他的右侧席卷，他选择先朝着右侧前进，每前进一段距离后，再借助风力回到原来的轨道，这样下来他可以省下很多力气。 迷雾里避难所的大灯越来越明显，宋云安依稀能够看到站在外面接应的专员，他使劲喊着，声音还没出口就消散在了嘴边，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喊着，仍然无济于事。 宋云安平缓地吸着气，每次吸气的间隔很短，强烈风势下带来的气压实在不适合大口吸气，何况还是海风，他开始感觉到体力不支，本以为这样的前进方式省下的力气够他走到避难所，但他低估了这糟糕的环境。 宋云安停了下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供他前进了，全身的力气都被他用来支撑在原地，稍微松懈一点力气都会被海风从脚底整个铲起。 他想在试着呼喊一下避难所的专员，却在张嘴的瞬间被风灌进了海水，没忍住咳了一下，脚下的力气在这一声咳嗽下松了下来，他瞪大了眼睛，能感觉到风正从他的脚底铲起，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就在他竭力思考要怎么挽回这种局势时，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将他整个按在了原地，宋云安回过头看向身后，原来是王英彦赶了过来，在王英彦的右侧，一面水壁挡住了海风，风力使整个水壁凹凸四起。 王英彦紧闭着嘴，抬头示意避难所的方向，宋云安心里突然有了依靠点了点头回应。 就这样，王英彦拖着宋云安前进了一段距离，那些专员注意到了他们，专员身上绑着救生链走向他们，将他们拉进了避难所。 黛拉弗和李捷克在看到王英彦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刚准备问话就被看到他们的王英彦抢先了一步。 “两位老师没事吧？” 黛拉弗和李捷克愣了一下。 “没事，没事，你这倒还先问起我们来了。”黛拉弗说。 “老师已经和总部取得联系了吗？”王英彦问。 “报告老师，受海风影响，和总部之间的联系中断了。”左侧一名专员站起回答了这个问题。 “继续尝试联系，照这样下去，这座小岛很有可能会被摧残，我们需要总部支援，带回所有专员以及两位老师。”王英彦看着外面说。 风声如同一群野兽一般席卷着小岛的每个角落，头顶的爆裂声越来越近，海雾，海风，乌云都是在一瞬间袭来的，因为在这之前他们预料的天气不会很好，但恰好合适。 这种局势就像是，神在滥用他的力量。 “老师不用担心外面的专员，我让他们用锁链将自己和潜水艇绑在了一起，他们之间都由锁链联系着，可以挡过这种风势。”王英彦又抢在黛拉弗前面说。 整个避难所只有王英彦在说话，后生可畏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身上。 “云安，现在立马去备用仪器重新检查一遍小岛构造，我们现在急需找到入口，子阳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否凶多吉少。” “是！”宋云安转身走向了备用仪器。 “各位，不要慌张，这些不过是神的一点把戏，这恰恰说明我们更加接近神的领域了，既然神如此想要把我们驱逐出去，就说明神也在害怕，让我们好好领会一下神的愤怒，然后给予痛击。”王英彦神色坚定，扫过所有人的目光，这才是面对神的气质。 …… “外面怎么了？”唐浩宇面色惊惶地问，他听到了阵阵沉闷声响，而且还在不断接近。 “一位公主而已。”少年忽略了唐浩宇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一位公主？唐浩宇疑惑了，他弟弟犯的错还和公主有关？刺杀了公主？和公主私奔？还是杀了公主的王子…… 唐浩宇暗自摇头，怎么感觉比明星感情绯闻还带劲…… “弟弟，你不该违抗主神的意愿，我们都是主神的造物，不该奢望能够同主神一样的地位，公主的地位就是主神的位置，你不该爱上她，更不该让她爱上你。”少年温柔地说。 原来是两情相悦但不能在一起啊，唐浩宇在心里若有所思，这桥段和皇室里的桥段挺相思的。 “可是我们相爱啊。”唐浩宇双目湿涩地看向少年说。 弟弟突然的抬头让少年猝不及防，他扭过头不想让弟弟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爱也不行。”少年淡淡地说，“虽然我们诞生于世就是为了爱与创造，但是有些爱不能拥有。” 唐浩宇低下了头，他又哑口了。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响更大了一些，少年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声响，在这些声响还没传到这里之前，他就听到了。 “放肆，你若敢再靠前一步，君主将让你沉睡在地狱边缘！”少年突然厉声，整个镜湖都是他威严，雄厚的声音。 唐浩宇被少年突然的举动惊住了神，他直直看着少年，那对墨绿色眼睛泛着一股飘散的昏晕。 那声响在少年厉声之后淡了下去。 唐浩宇咽了口水，麻痹感从脚底传遍了全身。 可还没等少年从威严中缓回来，一段激昂的击鼓声从镜湖上传来，荡漾的波纹映出鼓声的模样。 唐浩宇看到少年在听到这些鼓声时的神色变化，那是一种不知所措，难以抉择的恐惧，可是他在抉择什么呢，有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矛盾？ “弟弟，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哥哥去办件事，很快就回来，这次一定很快就回来，弟弟不要再躲着哥哥了。”少年转过脸看向唐浩宇。 唐浩宇被他的神情吓住了，那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少年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哀求，紧张和无奈。 “好。”唐浩宇僵硬地微微点头。 就是这样的点头，少年的脸上转瞬露出了微笑。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一章 烛天之址（十二） 唐浩宇坐在地上，记忆还停在少年最后的微笑，那是一种僵硬，让人寒立，像是从一面石头上硬挤出来的笑。 “这世上怎么存在这种笑容？”唐浩宇细声喃喃。 他叩了叩地面，望了望四周，所有的景象在少年离开后变成了白芒一片，白瓷地面照映不出他的影子。 唐浩宇还在思考，思考少年和他弟弟的事，也在思考等少年回来后自己该怎么做，或者说，趁少年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位亲弟弟能够出来，两人商量一下，然后一起给少年解释解释。 “我这张衰脸也能撞脸？”唐浩宇捏了捏自己的脸哀怨，“难不成这位君主少年是个脸盲？” 两千年啊，保不齐哥哥还能记得弟弟的模样。唐浩宇灵机一动在心里揶揄。 唐浩宇开始在心里总结所有的信息。 两千年前，或者还在这之前，弟弟因为爱情犯了错被自己的主神关押在了这里（内心另外ps：这里环境这么好，确定能叫关押？），哥哥没事就会来探监，但是有一天哥哥在探监的时候没有事先向弟弟告别就离开了，弟弟为此很生气，一气就是千年不见自己的哥哥。 这剧情放在电视上会被无限吐槽的吧，哪怕你画质再好，特效弄得再棒，也会被一些人帕斯我们不缺特效，我们缺的是剧情，剧情~！ 唐浩宇已经开始无语，转而想想可能人家兄弟间的感情问题远比他自己想的更丰富多彩，奈何是自己的想象力和词汇量只能编造出这么没品的剧情。 “他弟弟不会是死了吧？忍受了那么久的押禁，一气之下选择了自杀？”唐浩宇邪恶地想到这个问题，随即连连使劲摇头，还做贼心虚一样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最后的击鼓声又是怎么回事？”唐浩宇继续思考，他也只能用思考来打发时间，这里完全就是个结界啊，自己怎么进来的都不知…… 唐浩宇突然站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那个拉他手的人！ 从进来这里之后，就没看到那个人，还是说那人就在这里，但是他看不到？不对啊，就算他看不到，少年总该看到吧，光听到外面的声响，少年就像知道是谁在作祟一样露出凶狠的模样来警告。 唐浩宇的脑袋深处好像有了答案，那段击鼓声应该是什么指示或命令，少年纠结就是在纠结是接受命令还是留在这里陪弟弟，原来是在兄弟情长和军令之间矛盾啊。 “从对少年的印象看来，神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他们的心里也存在着感情，为什么他们要称这条路为弑神道路？”唐浩宇微微皱眉，心里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 “队长，我们这下该怎么办？” 四人小队还坐在河床下面，受深渊影响他们的计时设备也停止了工作，所以不知道他们在此停留了多久，就目前状况来看，肯定快到午饭时间了，因为有人的肚子开始发出咕咕的声音，是这段寂静里少有的声音。 从深渊下来之后他们就失去了感官，一直到发现河床，感官恢复，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距离，体能确实消耗了不少。 “等。”楚子阳睁开眼睛说，“既然这个入口是烛天之址，就说明一定还存在其他入口，入口很有可能就在地床移动的方向，等到地床开始移动，我们可以抓住河床范围下感官还有的瞬间判断它的移动方向，然后加速寻找入口。” “所以，队长才让我们静静坐下是么？这样就可以尽量减少其他因素的干扰？”凌风小声问。 “嗯。” 楚子阳再次闭上眼，就在他准备将所有感官用在感受地床变化时，一声“放肆”在他的大脑深处膨出，楚子阳猛然睁眼，睁眼的同时整个身体跟着向后躺去，凌风他们也是这样。 地床正在快速移动，突然的加速让楚子阳他们随着惯性向后躺去，只用了不到一秒他们就稳住了自己。 “这地床怎么突然加速这么快？” 劳恩从突击里缓过来大声说，却在说出口后意识到听觉已经失效，视线也已经重归黑暗，紧跟着一道光扫过所有人的脸，楚子阳打开了手电筒，其他人也跟着打开了手电筒。 劳恩首先照了照旁边的位置，因为惯性他的包已经不在原地，他又往后照去，包已经滚到了光线外，身体下意识下准备向后走去却被克莉丝拉住了衣角，劳恩回过头，楚子阳正在给他打手势。 “算了，包不重要，大家都注意点对方，不要离开任何人的视线。” “队长，刚刚突然的加速很不对劲啊。”凌风说。 楚子阳看了一眼脚尖所指的前方，虽然因为突然的加速他没能根据河床来判断方向，但恰好因为突然的加速他们更轻松地判断出了前进方向。 而这时，克莉丝注意到了楚子阳发型的变化，他的头发正在慢慢向后飘起，这是只有高速而且不断加速下才会出现的现象。 “队长，地床还在加速。”克莉丝快速打着手势。 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因为感官的消失，他们没法判断地床是在迅速加速还是变速加速，但是这种感官的消失竟然骗过了身体对加速的反应！ 还是说，感官的强弱与地床的运动速度有关？ “这感觉怎么像……”劳恩踌躇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就像身后有什么怪物正在追赶，地床正在拼命逃跑。” 凌风他们跟着劳恩的话齐齐看向身后无尽的黑暗，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一丝恐怖，楚子阳却在心里想着他听到的那一声“放肆”。 那声音在那一刹那绽放在大脑深处，因为突然的后仰他没能听清放肆之后的话，但随着声音而来的不只是地床的加速，还有大脑深处砰出的零碎画面，就像是一个火山眼喷出了零星一点火花，火花上映衬的有： 湖面，竹林，雨幕，落叶，古老城市和一个荡漾在秋千上的模糊身影。 还没等凌风他们从加速的原因里缓过来，新的危机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一秒的反应时间里，楚子阳从他们的第一肢体反应和惊惶瞳孔里看到了原因，紧接着做出了同他们一样的举动。 往反方向跑！ 就在刚才的一秒，楚子阳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状况，那是一个无隙可乘的洞口，洞口恰好只够地床穿过，如果他们没能及时作出反应就会因高速被狠狠地拍在岩石上，这样的速度怼上岩石不亚于一辆80码的轿车撞上岩壁，内脏会在冲击下受到很大伤害。 楚子阳他们正竭力向反方向奔跑，身体正在超负荷地将能量输送给双腿，他们和洞口的距离却是在一点一点接近，地床尽然还在加速！ 照这样一直跑下去他们只会因为感觉不到体力不支而累死，楚子阳加速跑到了他们中间打出了一段手势。 之后，他们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俯身面向前方，抽出了放在腰间的备用匕首蓄势待发，他们已经超过洞口一段距离，如今手电筒可以照射到的范围只有黑暗，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在看到洞口的瞬间做出反应，否则就会被拍在岩石上。 这样的速度下灯光的距离也只够他们做出一个动作，向前起跳，然后将匕首重重地插在岩石上把自己撑起来，等到地床恢复正常速度的时候再下来。 劳恩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旁边的克莉丝，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 “来了！”凌风下意识地大声吼道，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转瞬即逝的岩石画面下，所有人猛然起跳，匕首插入岩石带来的火花飞散在灯光下，虽然没被直接拍在岩石上，但内脏受到的冲击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内脏突然的晃动下，克莉丝握住匕首的双手松了下来，她头顶上的灯光晃过所有人的视线照向了地床，凌风他们注意到了克莉丝的状况，本能下想要跳过去的动作及时地被自己遏制住了，因为有人已经抢在了他们前面。 楚子阳在插进岩石的下一秒就去查看其他人的状况，看到克莉丝松手的时候他就拔掉了插进岩石里的匕首，凭借岩石对脚的反作用力冲向了克莉丝，在拉住克莉丝的瞬间又重重地将匕首插进了岩石。 克莉丝抬头看向拉住她的唐浩宇，却迎面接住了岩石落下的碎屑，所有人跟着松了口气。 克莉丝与地床的距离也就一步之隔，光线照在上面却像是静止一般，落在地床上的岩石碎屑被堵在洞口边缘，还真的是无隙可乘，滴水不漏。 可接下来的画面让所有人陷入了惊惑，不知所措。 地床消失了！准确来说是地床彻底穿过了那个岩洞，他们的脚下也是无尽黑暗，这又是一个深渊，两层深渊？ 让他们不知所措的是同地床消失的还有那个岩洞，此时光线照射下岩洞的位置是一块天衣无缝的岩面，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洞！ 凌风和劳恩面面相觑。 地床是怎么穿过这个岩面的？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二章 烛天之址（十三） 把握住岩面硬度和荡漾带来的冲击力，克莉丝成功借助楚子阳的力量将匕首插进了岩面，她的下体位置恰好在地床穿过的岩面位置。 克莉丝蹬了两下岩面，没有什么变化，她看向上角的楚子阳摇了摇头，这并不是她以为的轴转门。 楚子阳点头回应克莉丝，又抬头查看劳恩和凌风的情况，他们的情况不是很好，虽然感觉不到自身带来的重力，但是这种悬吊的姿势带给肢体的消耗还是一点没少。 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是因为机体的所有反应和机构都被这个深渊蒙蔽了，就像是被拔了网线的电脑，虽然不能上网，但只要你打开电脑，里面的CPU就会工作。 如今，身体的承受能力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麻烦的是他们没法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他们面临的处境无异于徒手攀登在万米高山，不知脚下是什么，也不知头上是什么。 “队长，下面会不会也是一个地床？”凌风单手比划着。 楚子阳看了一眼下面，以自己对身体的判断，如果想要向上攀登只会消耗更多的体力，也不知道头顶会不会也是一个岩面；如果他们选择直接跳下去，下面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万一此时下面正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自己掉下去的怪物呢…… 楚子阳倒不怕下面有怪物，以他对自己队员实力的了解，还不至于在看到危险的时候做不出对策，你看，刚刚的反向逃跑就很灵性。 “克莉丝，用灵箭探一下下面的高度。”楚子阳比划说。 克莉丝瞄准脚下射了一支灵箭，这次的灵箭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灵箭带着尾线，是从那像绸缎一样的气息里拉扯出去的，因为视觉的消失，即使灵箭击中目标显现了出来他们也看不到，所以克莉丝将气息系在了灵箭末端，这样只要灵箭击中目标，气息就会由笔直变得柔软。 就和绳镖一样。 所有人凝神看着克莉丝灯光下的尾线，不出他们所料的是，尾线最后却是断了，这说明下面是个远超千米的深渊。 “这里的构造就很离谱！”劳恩略有沮丧地比划。 “超过四维时空的一个深渊。”凌风恍然大悟，惊讶地得出了一个推论，“整个小岛的内部就是一个超维的存在！” 感官，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这些刚好可以证明这是一个超过四维时空的维度，这样就能说得通地床为什么会从光滑岩面传过去，而且，河床下他们恢复了感官，这极大可能下说明河床所在位置的一定范围就是三维或四维与这一未知维度之间的切口！ 凌风将这些推论和依据告诉了其他人，这的确让大家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点放松，虽然不知道具体是第几维度，但是这样一想，感官消失和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就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用来做心理安慰再好不过。 “那要怎么解释我们没法穿过岩面呢？”克莉丝疑惑问，还借机又使劲推了一下脚下的岩面，纹丝不动。 “维度在移动，像个不断运动的天体仪。”凌风回答。 这个回答确实能够解释他们为什么穿不过去岩面的问题，但都还只是推论，推测，不具真实说服力，目前人类已知的最高维度就是三维空间加时间，即四维时空，再超过四维的推测也仅仅只是推测，甚至连推测都谈不上，只能说是猜测推演。 “如果照你这么想，那我们只要时刻接触着岩面位置，等到那个维度出口重新转到岩面位置我们就能直接穿过去了？”劳恩问。 “不知道。”凌风快速回答，就像是料到了劳恩会问这个问题。 劳恩：“……” 这个真的是不知道，凌风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什么根本依据。 经过凌风的一段猜测之后，他们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队长楚子阳身上，楚子阳一直在看着下方思考，对于凌风的猜测他也得不出答案。 凌风他们不再有所举动，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队长的判断，哪怕判断是错误的，只要队长说怎么做，他们就跟着怎么做，是福是祸，是上是下，只要楚子阳说出一个方向，他们就只需要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沉默良久之后，楚子阳抬起了头，坚定地说出了一个字： 跳！ 凌风他们的脸上先是对这一判断有所惊讶，转而就是同楚子阳说话一样的坚定。 楚子阳扫过他们坚定的面孔，19年来的第一次没把握的赌博，以他和自己队员的生命做赌注，赌在这条神的道路上他们不会就止于此。 “克莉丝，增加灵箭数量，探索我们脚下位置有没有障碍物。”唐浩宇说。 克莉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在她的背后，那些绸缎轻缓地飘荡着，形成一支又一支灵箭，灵箭跟随克莉丝的意识整齐围成一个五人大小的圆，随即，近百支尾线拉着灵箭射下了下方，数秒后，所有的尾线在同一时间断了开来。 这说明在灵箭的范围内，线面都是畅通无阻的，至于灵箭外的范围，就只能等他们到时候再看了。 楚子阳再次看过他们，他们竟是在笑着看着他，楚子阳跟着也笑了起来，一直维持一个表情的脸庞可算得到了一些和缓。 他微微吸了口气，借着对岩面的推力，楚子阳率先跳了下去。 克莉丝紧随其后，劳恩和凌风断后。 灯光能够照到的距离只是一片空洞，楚子阳他们注视着光线里的一切，只要出现任何危险或是障碍物，他们都需要及时作出反应，失重下迫使身体做出应激反应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件不可能存在的事，但是他们不是普通人，契约的加持下，他们能够做到很多普通人不能做到的事。 克莉丝看着自己灯光下的空无，刚才她还能看到楚子阳的身影，这样她就可以根据楚子阳的举动来做出及时反应，可现在楚子阳已经超过了她的灯光范围。 她看着那些黑暗被灯光一点一点照亮，然后又成为黑暗被抛在身后，心里莫名有一种好像要见不到楚子阳的感觉，这种感觉异常真实，真实到让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那个位置一定极其难受，可她感觉不到。 人在即将失去什么的时候，身体或是外界总会拼命提醒你将要失去它。 没有危险，没有障碍物，畅通无阻的深渊，同开始时的深渊一样，克莉丝平稳地降落在了地面，青石地面。 心里的痛苦接踵而来，不知是因为劳累回归还是什么，克莉丝浑身颤抖地愣在原地，楚子阳真的不见了。 她看着四周的一切，这一段过程并不是一直都是黑暗，她在降落到这个宏伟空间的上空时就看到了这里的光亮，除了迎面沉重的青铜石门和通天擎柱外，其他方向都只剩黑暗。 劳恩和凌风也落在了这里，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克莉丝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凌风。 看着眼前的景象和只有他们三人的地面，凌风意识到了什么。 “没事，没事，队长不会有事的。”凌风不断安慰着克莉丝，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现在的状况，先是师弟唐浩宇的消失，现在队长也不见了，一个团队最需要保护和最值得依赖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凌风握紧了双手，紧紧闭着眼，硬是将眼眶红润的泪水憋了回去，他能感受到克莉丝不停颤抖的身体，那是一具无力，无助，冰凉的身体。 他睁开了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劳恩，劳恩面目苍白地看着他，不停抖动的双手几次想要抬手。 终于，凌风还是没能紧紧抱住克莉丝，感官回归带来的所有痛苦令他难以忍受，下意识下他拉住劳恩的手臂却带着劳恩也一起坐了下去，克莉丝还是紧紧抱着他，身体无力地跪在地上。 身后，溢出火光的双目熠熠生辉，通天擎柱上那些纹路小心翼翼地扭动着，像是准备饱食一番。 …… 王英彦站在避难所门后。 海风比之前小了一点，但仍不适合出去，头顶的沉闷声响不知何时消失了，但外面的浓雾确实一点都没有消散。 王英彦打开一点门缝，浓雾和海风趁机窜了进来，他看向上空，浓雾上是漆黑的乌云，黑到连浓雾都遮挡不住它的面貌，想必还是少不了一场暴雨。 身后，黛拉弗和李捷克席坐在角落，两个老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看着一个方向，宋云安正在检查着小岛构造，这是他第二次重新检查，宁愿多查也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点。 只要找到了突破口，他们就能等海风小了一些后去援助队长他们。 王英彦又关上了门，走到宋云安身后做起了笔记。 “报告！”一声报告打破了这里的紧张气氛，“和总部取得了联系，总部已经通过卫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情况。” 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了这里，这一声报告带着他们的期望。 “总部说任务继续，他们已经安排货轮来援助我们，但因为风暴太大，他们正在寻找风势较小的线路进来，希望我们不要气馁和放弃。” 报告的专员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王英彦后精致跑了过去，递上了报告表。 王英彦看着上面的内容愣了一下，转而撕下这一页的报告看向所有人激昂说： “继续工作，我们就要成功了！” “是！” 宋云安看着王英彦松下的面孔，心里顿时有了一些底。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三章 烛天之址（十四） 唐浩宇百无聊赖地四处走动，无聊到他已经走了1000多步，无聊到他把自己的前十七年记着的所有大小事都回忆了一遍，好在没有什么触动，回忆完后他还摸了自己的心跳，以为它会跳的很生动，没想到只是平稳有序地跳动。 “哥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唐浩宇有些不耐烦，“难怪你弟弟不愿意见你，这搁我头上我也生气。” 唐浩宇抽着鼻梁哀怨地坐了下来，拍了拍把自己裹得很紧的紫色作战服，心里又开始吐槽。 这个弟弟还真是没有什么品味，喜欢紫藤萝我还能理解，喜欢紫色是什么喜好啊，难不成吃菜只吃茄子，吃水果只吃葡萄？该不会一天到晚也穿着紫色服饰吧。 唐浩宇想着想着就嗞起嘴颤动了起来，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也不知道师姐她们怎么样了。”唐浩宇又躺了下去说，“我这都失踪了师兄他们会怎么打算？不会就把我丢在这里回去写一份唐浩宇英勇牺牲了的报告吧……” “我这算哪门子的英勇牺牲啊，才刚从新手村出来，然后跟着一群大神去刷副本结果刚进去就被一只野怪给杀了。”唐浩宇抓着头发辗转滚在地面上哀怨。 无聊的这段时间他也在想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就之前少年和他的对话里，他听出少年和他弟弟都知道怎么出去，少年说要他认错，然后他就可以带他离开这里，这好像确实是从这里出去的唯一办法。 问题是他不是少年的弟弟啊，万一他说自己认错了还是没法从这里出去，自己的身份不就暴露了，那少年不得先是诧异一下，然后把他咔咔咔了。 “怎么办，怎么办？”唐浩宇难受地抓狂，恨不得要把自己大卸八块，“这个脑子怎么就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怎么这么折磨人啊。”唐浩宇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连抓狂都放弃了。 看着头顶白的吓人的天空，唐浩宇闭上眼睛选择了睡觉。 这种睡醒就会有答案的心理安慰最适合他，所以在班里他总在睡觉，虽然每次醒来都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乐此不疲啊。 奥，也不是，上次的晚会入场券是他唯一一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结果很拉跨…… …… 楚子阳取出了一直放在刀箱里的太子刀，这把刀是他契约觉醒那天会长送给他的礼物，关于会长是他父亲的这件事只有几位老师和部分分部部长知道，因为这也是被作为机密被知晓的人隐瞒着。 楚子阳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所有的回忆都是他和男人的场景，甚至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记忆单调到讲出去都会让人反胃。 但是楚子阳不在乎，也不能说不在乎，他是个极度随意，彻头彻尾的闷葫芦，好像他把所有的事都埋在心里，又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去记着这些事，如果你想要从他的外表去窥探他，也只能从长久的观察之后得出他是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人这样的结论。 楚子阳把刀扣置在腰间，左手始终放在刀柄上，刻有鲜活纹路的刀鞘上孕育着些许蓝色气息，刀鞘里的刀正在蠢蠢欲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楚子阳在降落到地面时就打开了自己的契约，他将契约效果压低到了极致，极致到所有的力量会在他需要的时候瞬间砰出，四周全是残留的威压，这是他落下后的第一感觉，这个感觉让他下意识下取出了太子刀。 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只用了不到半分钟他就记住了这里所有的构造和布置。 身后是高耸的看不到边路的青铜石壁，因为一直到左右的尽头只剩下黑暗，石门上雕刻着呼之欲出的生物模样，面目狰狞，犄角一直长到尾部，凹凸不齐的石壁上还留有不算完整的符号。 楚子阳没时间去记这些符号，他需要出去，他还不清楚凌风他们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下来，还是说他们落在了石门外面。 楚子阳伸手去触摸石门上的纹路，右手在触碰到那些纹路时总有一种纹路在流动的感觉，他使了一下劲，石门丝毫不动，看来想要从里面推开石门是不太可能。 他又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近50米高的石壁，虽然凹凸不齐的构造给他创造了很好的条件，但是想要就这样翻过去，他只能跳到一定位置然后一点一点去攀登。 这又是一项体力活，楚子阳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那是心脏为了快速恢复体力尽力去平稳下来的表现，感官回归，累觉也跟着一起冲击着身体。 楚子阳又转过身，他能够在半分钟里记住这里的布置也要多亏于这里的布置并不多，身后是石壁和石门，身前是一具爬满紫藤萝的浮空棺材，紫藤萝的枝桠已经枯萎，棺材下是一张由竹叶编制而成的网床，竹叶同样枯萎，而在棺材四周，那些悬吊着的分枝上吊着数不尽的黑色珠子。 竹叶？楚子阳想起了什么，在河床下时他也看到过这些竹叶，他谨慎地走向棺材，太子刀颤抖地愈发强烈，这次像是在抗拒，随着离棺材的距离越近，太子刀表现得越诡异。 楚子阳紧紧按压住刀柄不在前进，见太子刀还在抗拒他又向后退了两步，联想到竹叶，空气里的威压和太子刀的反应，楚子阳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头绪。 这是一个死了的烛天之址。 烛天之址只会因为一个原因死亡，就是陪着被囚禁在这里的神一起死亡，当神选择了死亡的时候，烛天之址就是他们的坟墓。 想必空气里残留的威压就是之前在这里的神留下的，太子刀之所以这么抗拒很有可能是因为契约带来的反应，与神息息相关的契约有些反应也很正常。 楚子阳看着被布置的如此漂亮的棺材，想来这位神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位精致的神。 “你见过我哥哥吗？”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 楚子阳神经顿时紧绷，本按压着刀柄的左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太子刀在他的握力下平稳了下来，楚子阳紧紧盯着棺材的位置，因为与空气里的威压相比，棺材上的威压是最纯质，最浓密的，那里就正坐着一位神！ “咦，你能看到我？”声音嗲声嗲气带着尾音。 楚子阳看着那股威压下一个圆润的脸庞显现了出来，随后露出了全貌，摇摆着双腿斜目端详着他。 萦绕在娇小身体旁的威压弥漫在整个空气里，楚子阳对眼前这个稚气的少年有些诧异，但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因为越是这种让人诧异的外表，背后越藏着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楚子阳心里有了疑问，但是不太确定，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少年是不属于这里的神，因为烛天之址已经死了，这代说明原本居住在这里的神也死了，那么这个少年呆在这里干什么？ 还是说这少年就是老师他们一直找的神？有点让人出乎意料，难以接受啊…… 这里太不简单了，同一个地方竟然存在着两个烛天之址。 在少年露出全貌的那一刻，牵着棺材的紫藤萝和下面的竹叶重新恢复了生机，那些黑珠异常晶莹剔透，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股风，带着那些竹叶一起舞动，黑珠空灵的碰撞声响彻在整个空间里，身后石门上的生物也跟着发出唧唧声音。 喵。 一只黑猫从紫藤萝的一端走向少年，少年张开了手唤着它的名字——幻，黑猫摇摆着四条尾巴，连连叫着回应少年，在离少年只有一米距离时，它直接跳进了少年怀里，少年宠溺地抚摸着幻的额头，又顺着额头摩挲着它的背部，它极其享受这个过程。 看到这一幕，楚子阳微微松开了紧握着刀柄的左手，趁机也微微放松了高度警惕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楚子阳看着少年看向幻的目光，那眼睛里满是温柔和宠爱，只有极度需要这些的人才会对别人也是如此。 他有一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少年身体里的威压只是为了掩盖住他的孤独和弱小。 “你见过我哥哥吗？”少年再次看向楚子阳问。 楚子阳轻轻吸气是全身松懈了下来，也许时刻保持着对一个孩子的警惕是件不太正确的事，他整理了自己面部表情，以致于看上去不是那么凶恶地回答： “你哥哥是谁？” “次神，神明，肆虐之主——凯撒·路美什。”少年淡然略有冷淡地说，紧接着又补充，“我叫修，神明，无上之主——阿修罗。” “我没有见过你哥哥。”楚子阳回答少年的问题并在心里记住了这两个名字，这是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两个神都存在，且都有具体名字。 “你不害怕我。”少年有些意外地说，“你竟然没有对我说谎。” 楚子阳同样意外，少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他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并且见过少年，只是与他不同，这些人都对少年说了谎，会是洛尔弗兰和那些没能出去的专员吗？ …… 唐浩宇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睡着，地面太平了，咯着骨头有些小痛，而且长时间躺在没有间隔物的地面上容易闹肚子，在这里闹肚子的话可不好办，没有纸是小事，关键是那个味，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解决时那个少年不会刚好回来。 因为哀怨而疲惫的身体在唐浩宇强硬要求下还是坐了起来，他现在只能用叹息来表达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 “大哥，我错了好吗？能不能不要这么折磨我啊。”唐浩宇又闭着眼睛呓语。 “我真的错了，哥哥，我的亲哥哥，你要是听到我认错的声音你就赶紧出来带我离开这里吧，最好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要是离不开的话，我再向你解释，还请您一定要听我解释。” “我错了，大哥。” “错了，真的错了。” 唐浩宇忍不住翻起了白眼，“你要是有事实在走不开，你给我打开一个门也好啊。” 门？ 唐浩宇半张着嘴呆滞了，就在他面前，一扇只有白色框架的门就在他面前！ 虽然一眼望去，里面连通的是这里的环境，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扇门！ 唐浩宇激动地站起身，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门。 我去，这也行？唐浩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发生的事，就这样道个歉就可以了？ 尽管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唐浩宇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扇门，可别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通道。 十米，五米，三米，零米。 唐浩宇站在这扇门的面前，里面还是只能看到这里的地面，他小心地把手伸了进去，没有出现他所想的瞬间把他吸进去的现象，他又迈进了一只脚，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深吸一口凉气，咬紧了下骸，整个人猛地跳了进去。 这下，视线才发生了变化，看到的不再是地面，而是只有白光的通道，他回过头看向门外，还是外面一样的场景，这下管他三七二十一，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可以。 唐浩宇下定决心准备顺着通道走，却在抬脚的霎那踌躇了一下，他又回过头，看着这里空无一物的地方，他又想到少年哀求的模样。 “弟弟，你一定要原谅自己的哥哥啊，赶紧和他重逢吧。” 唐浩宇轻声说，随后跑进了通道。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四章 烛天之址（十五） 凌风站在擎柱下端详着上面的花纹，那些花纹都是一群带着尾翼的奇怪生物，从擎柱低端一直延伸到上面，似乎是在逃窜。 只是花纹他不能推测和联想出什么，对于一些从未见过的神秘，只有当两个神秘关联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有所头绪。 凌风观察了所有的擎柱，上面都是这样的花纹，自然还是毫无头绪，继而又转身看向正对着的石门，威武的石龙盘踞在石门上方，两爪各抓一个夜明珠，那双冒着火光的眼睛俯瞰着这里的一切。 “凌风。”劳恩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凌风转过身看向坐在原地的劳恩和克莉丝，劳恩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不想让他再靠近，克莉丝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也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目光里也能看出她也不想凌风再向前。 短暂的调整之后，凌风就站了起来开始查看这里的构造，在调整的这十几分钟里，凌风知道队长不在了他就是这里资质最深的人，他是特技专员一组的第三个成员，第二个是宋云安，现在这种情况下理所当然的该他担任小队的负责人，并且继续完成任务。 在这里等不会等来什么，他知道劳恩和克莉丝不是因为害怕神才会这样，他们是害怕再这样下去又会有谁从自己身边消失，悄无声息的那种，像师弟，像队长。 凌风没有说话，只是轮廓微动回应了一下劳恩和克莉丝。 他们担心的事凌风固然也担心，所以他只是站在离石门大概10米的距离外详察着上面以及两侧的构造。 如同压印上去的壁画描述的是两个场景。 左侧大概是人民对神的朝拜，高高在上的神坐王座上，王座浮在两崖上空，一侧山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另一侧山崖挤满了走兽，两崖上空，飞禽安详地悬浮着。 这样看上去就如皇帝和臣民，至于是否是忠臣还是奸臣，右侧的壁画就给出了答案。 右侧壁画上烽火四起，随处可见的刀戈箭矛，飞禽啄食着地上腐烂的尸体，高耸火山上自上而下鲜血流下形成数百条分支，这分支将大地撕裂开来，鲜血与岩浆融合，嘶叫声与风声相随，人民拥挤在残缺不堪的大地上，手持武器，高声驱逐着，驱逐什么？ 驱逐站在火山口边的神！ “这就是神离开神域的原因？”凌风思考着。 壁画上的记载与人类研究得到的记载并不想通。 早期人类历史分期的第一个时代是石器时代，人类掌握火的技术也是在那个时代，而壁画上的记载在石器时代之前，人类文明已经达到了夏朝时期的水平，甚至远比夏朝更先进。 “大洪水？”凌风联想到这个词。 在一些古文和神话传说中都有记载在史前人类之前的上古时期，曾发生过一起巨大灾难，被誉为“史前大洪水” 这一灾难直接导致前文明灭亡，后文明重新出现。 中国神话里记载的第一起大洪水起因于共工和祝融大战不周山，撞断了擎天柱，导致半边天塌了下来，天塌带来地陷，洪水也喷涌而出。 尧帝时期，大禹治水中也提到了大洪水。 西方神话里，《圣经》中记载过诺亚方舟的故事，在古巴比伦《吉尔伽美什史诗》里也提到大洪水，失落的古文明亚特兰蒂斯正就是沉没在这场洪水里。 以及现代由美国学者撒迦利亚·西琴编写的《地球编年史》中的第一部《第十二个天体》中也写到诸神为什么要在13000年前通过大洪水来毁灭人类。 如果这些壁画，古文和神话具有真实参考性，那有关智慧树的记载就形成了一个矛盾。 冰火仪和诸神残卷中记载的是神在离开神域时为了保护人类在今后会面临一些灾难于是留下了智慧树，这和壁画上记载的神被人类驱逐就有些不相通了。 没道理你驱赶我，我还要担心你啊。 人类文明形成的几万年，一边不断形成一边又不断被挖掘探索。 凌风向后退了几步，他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会长会不留余力，一定要探索这个深渊，因为就像哥伦布发现美洲一样，这里会是他们真正踏入神路的起点。 真正的起点！ 这里所有的构造和记载都是将是他们探索几百年所要得到的答案，不过就是一个起点。 听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又是多么扣人心弦。 凌风向劳恩方向走去，他要将这些发现和思考告诉他们，然后一起想办法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然而就在他走向劳恩和克莉丝，劳恩和克莉丝看着他的时候，惊讶和激动让他们停下了举动。 凌风停在半路，劳恩和克莉丝看向凌风的目光也停格在了这个瞬间。 下一秒，他们齐齐看向了身后的青铜石门。 因为从石门那里传出了阵阵风铃声。 …… “为什么你会说我没有害怕你？”楚子阳问。 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警惕，又时刻准备在下一秒来应付措手不及的攻击，这样他就可以尽快恢复体力。 “人类在面对气场比你强的陌生人时都会低下头，如果他不会低头，只能说他没在意这个陌生人，或者他相信自己有着比这人更强的气场，呃……”少年抚摸着怀里的猫思考了一下接着说，“就像你们人类说的自卑。” “可是我们说的是害怕而不是自卑。”楚子阳纠正，虽然在下一秒意识到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纠正。 “因为你敢直视我的眼睛！”少年突然笃定了起来，声音也没了稚气，但转而他又恢复回了原来模样不屑地说，“你看，我都这个语气和神情了，你都没有什么反应。” 楚子阳恍惚了一下，他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刚刚在一瞬间他好像与这里的环境脱节了，他听到也看到了少年的语气神情变化，但是自己忘记了反应。 就在他的大脑深处，那个小小的火山口喷射出的画面碎片里，其中有一个画面就是这个少年的身影，和现在一样，荡漾在半空，只是一个是棺材一个是秋千。 刚刚的脱节就是因为这个画面。 “你一直都在这里？”楚子阳试探性地问。 “对呀，这里是我的归属。”少年看着楚子阳的眼眸说。 归属？楚子阳疑惑了，这个烛天之址是这个少年的归属？以一个死了的烛天之址作为归属？ “你好像和之前的那些人是一路人。”少年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楚子阳稍有警惕，没有说话。 “很奇怪啊。”骚年皱起眉头瘪了瘪嘴略有失望地扭动着脖子。 “奇怪什么？”楚子阳问。 “你们人类是怎么回事，神眷顾你们，帮助你们，你们反过来就要驱逐神，反对奴隶，渴望自由，好啊，神赐予你们这些，你们却还不知足。”少年稚气的声音里满是厉力。 楚子阳愣在原地，少年的话让他有些琢磨不定。 “算了，不说了。”少年又像小孩赌气一样说，“太累了，我再怎么说你们还是不改。” “别，你接着说。”楚子阳连忙说，他迫切想要知道少年的话，因为他似乎有了一点答案。 “你们的敌人是谁？”少年换了一个方式问。 “神。”楚子阳如实回答，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如实回答才能从少年的话里知道自己所想的是不是错的。 少年夷由了一下。 “几代神？” “不知道。”楚子阳犹豫一下说，“我们只分好坏神，和人一样，对我们世界有威胁的都是坏神，我们的敌人就是他们。” “好像在你们的世界里，只要你们没把握掌控一个实力远超科技的生命，尽管这生命不会打扰你们，你们仍会把他们归类为具有威胁的生命体，然后研究它，企图找到方法能够囚禁它。”少年轻描淡写地说。 楚子阳没有回话，少年说的这句话确实是实话，所以他没法反驳。 “所以，自由只不过是你们的一个幌子，害怕才是你们最深处的答案，因为害怕你们才会团结在一起，那力量竟让你们的造物主都害怕，所以神离开了，还给你们留下了最强的武器。” 楚子阳知道少年说的武器是智慧树，这是神唯一留给世间的东西。 “那你所说的敌人指的是？”楚子阳直截了当开口问。 “七帝，准确来说是五帝二王。”少年停下抚摸幻的动作冷冷地说，幻在少年手掌停下的时候，长长地叫了一声。 五帝二王？不知为何楚子阳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大脑似乎被一阵能量波冲击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是站在氢·弹旁，用身体去迎接爆炸带来的冲击波。 他有点怀疑这个少年所说的话，少年所说的话中绝大一部分都是他不知道的，他只听过三皇五帝，五帝二王指的是什么？ 这样一想，少年可能是在故意将他引导一个错误的方向，谁也不能保证这个稚气的少年不会是个优秀的心理学家。 “看吧，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不信，因为不信所以你们才不会改变，所以说你们人类奇怪。”少年无奈地撂起了嘴角说。 “每当你们不信的时候，你们就会说需要一个证明，好啊，证明就要来了，他们已经苏醒了，等到他们问世的时候你们就知道需要一个证明是多么愚蠢的事。”少年黯然失色地说，“这点神倒和人类一样，只有到最后真的犯错的时候才知道当初的疑虑是个多么愚蠢的事。”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五章 烛天之址（十六）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么？”楚子阳反驳，他觉得少年思考问题有点小固执，“如果你站在人类立场，弱势立场来看，要让他们相信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强者，只能让强者来证明他可以领导弱者，当然尽管如此，在一些情况下，尽管强者领导了弱势群体，弱势群体依然会对强者抱有警惕之心。” 后面的一段话是楚子阳犹豫一下补充的，这点确实也是实话，在如今处处都是利益的社会上，迎面假笑成了一种技能，低人一等总会处处小心谨慎。 这也是大人口中常说的进入社会就会明白的事。 “我们已经向你们证明很多次了。”少年语气略有高调地说，“不是我，是我哥哥。” “什么意思？”楚子阳追问。 “在你们人类探索神迹的所有道路上，我的哥哥，凯撒·路美什一直都在暗处帮助你们，并且，总会制造一些意外让你们远离不必要的麻烦。” 少年有求必应，之所以会告诉楚子阳这么多，纯属是因为孩子的好奇心，身为神的好奇心，他在楚子阳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从他对楚子阳目光对上的那几秒钟他就对楚子阳有了兴趣，他想知道接下来楚子阳会怎么做，又会怎么反驳他。 他开始喜欢上这个语言游戏。 “10年前的‘纳尔吉斯’风暴事件，我的哥哥想法设法地阻止你们靠近那场风暴，结果你们人类一次又一次突破阻止还是去了那片海域，然后唤醒了本还在沉睡时期的第四帝王，山海帝——殇窿之丘，好在他只是派出了自己的侍者，否则你觉得以当时你们人类的科技能够抵挡帝王的降临吗？那可是同比我还高一级的一代神。”少年以己相对，带着一点自夸的感觉。 楚子阳在心里又记下了殇窿之丘这个名称，他知道这场风暴事件，当时整个离人会所除了指挥室的几十人，其他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战争，战果就是一具神侍的尸体，但他从未听过在那场风暴的背后还有着一个帝王。 “那你呢？为什么你只提到你的哥哥而没有提到你自己？”楚子阳抓住了少年说话的漏洞。 “我又没帮助过你们人类。”少年撅着嘴挑着眉说。 “你……很讨厌人类？” “不啊，只是讨厌你们中的个别人类，我就很喜欢你。”少年突然抬手轻点一下楚子阳说，“我是被囚禁在这里了，要是我也出去也只能跟着哥哥为你们人类的事东奔西跑。” 楚子阳暗自抽动了一下，少年是被囚禁在这里的！这个烛天之址就是为他准备的！他所说的归属就是死亡！ “你死了？”楚子阳突然警觉了起来。 “嗯啊。”少年看着怀里的猫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不对啊。”楚子阳头疼了起来，“被囚禁的神选择死亡的话，烛天之址也会死亡，既然选择了死亡你怎么还会在这里？魂魄？” “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少年解释，随即又拒绝了这个话题，“关于神的某些问题你还是不要问了，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喜欢这里。” 少年此话一出，楚子阳就打消了关于这个问题的所有疑惑。 “那你哥哥知道你在这里吗？”楚子阳换个话题说。 “你觉得哩？”少年反问一句。 楚子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愚蠢，如果少年的哥哥知道他在这里他就不会问他有没有见过他哥哥。 “他不知道，恐怕他连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少年继续着抚摸动作轻声说，语气清淡到就好像毫不在乎。 楚子阳看不到少年的面孔，但他隐约能够感受到少年说这句话时的内心，是经历了多少次失望才会如此无动于衷？越表现的毫不在乎，心里越是难以释怀。 楚子阳开始有些同情这个少年。 “你问我有没有见过你哥哥，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你哥哥吗？” “之前还有，现在没有了。”少年依然轻声说，“之所以会问你，是因为我问习惯了，见到谁我都会问，不过答案一直都一样，说见过的都是撒谎的，说没见过的就你一个。” “既然你这么想见你的哥哥为什么还选择死亡？” “谁告诉你我想见我的哥哥了？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想见他！”少年停下了抚摸动作看着楚子阳厉声说。 楚子阳紧盯着少年的目光没有说话，他们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少年不甘示弱地收缩了瞳孔，目光狠狠地回应着楚子阳那对在正常不过的目光。 就这样相视十几秒后，楚子阳率先收回了目光说：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瞳色。” 这次换少年愣了一下，他也收回了目光，怀里的幻似乎是享受完了他的抚摸，它跳到少年的右肩上趴了下来，双目有神地看向石门方向。 “因为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少年将不再抚摸的双手放在两腿上说，他终于开始认真和楚子阳讲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追求的是爱情，其实我不过只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少年说完这句话后停了下来，但是楚子阳没有接话，他知道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现在需要将自己打包成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你知道神诞生于世间是为何吗？” 楚子阳摇了摇头。 “爱与创造。”少年双目黯淡无光地说，“主神降临神域的时候，神域只是一片苍白无光的地平线，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地平线却让主神迷恋上了，可能就像对于画家来说这是一张干净的底图一样。” “于是神开始在这张白纸上绘画，她把自己想象中的世界都画了出来，一个美丽的世界就这样而来，等到白纸被画填满的时候，主神才发现这张纸的大小有限，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以供她继续画下去，但她依然喜欢这个不大的世界，主神就这样开始在自己绘画出的世界上生活。 可惜时间久了之后，主神才发觉这样美丽的世界总缺少一样东西，缺少什么？缺少生命，于是主神开始照着自己的模样创造出了次神，生命得以而来，次神拥有和主神一样的能力，但没有主神的允许下，次神不能滥用自己的神力，就这样这个美丽的世界开始有了生命和初始文明。 但是主神忘了一点，这些次神是她的翻版，次神还保留着主神的一些感情和情绪，后来有部分次神不满足于这个文明的规模，他们开始滥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出了一代神，这次的创造一发不可收拾，导致被主神发现之后开始对这些滥用力量的次神进行了处罚，并且消灭了很大一部分一代神，只有七个一代神侥幸活了下来，也就是后来的五帝二王。 主神的愤怒带来了暴力因素，这些都是创造，一张白纸上的所有东西都是被创造出来的，有次神和一代神开始对主神的统治有些不满，他们开始设法蒙欺主神，直到有一天诸神采纳了其中一位的创造人类的想法，创造一群没有神力的普通人，然而这些都来自于这些神的热爱，略显自私的爱。 这一想法被采纳之后，次神和一代神开始永无休止地创造人类，他们分居在世界各地，文明就这样一个一个崛起，人类文明也就壮大了起来，同样这个时候，创造带来不仅只有发展还带来了暴·政，那些次神和一代神开始不满足于自己的私欲，他们想要取代主神的位置，独享这个美丽的世界，这一且都要归咎于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爱，仔细的爱，尤其是一代神变现的最为凸显，他们从创造了他们的次神下手，首先剥夺了本是同盟的次神，然后扩张领域，大肆动用人类。暴行，暴·政让这个世界有了污点。 终于就像次神违抗主神，一代神背叛次神，人类趁机将这些隐藏在和平下的暴·政暴行告诉了主神，主神怒了，带领着跟随着她的次神对一代神进行审判，但是出乎主神意料的是，此时的一代神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他们拥有军队——那些追随他的人类，一代神的力量甚至超过了次神，因为一代神找到了提升神力的办法，同类相食，这会让他们的力量提高一倍。 经过几次审判无果后，主神意识到只靠他们的力量不能够抵抗一代神，如此同时的是，一代神的势力还在不断增强，对比主神一方的势力，基本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这也主要是因为主神怕自己用创造神这种方式来壮大自己的力量会适得其反，眼看着一代神就要对他们发动总进攻，主神想到了一个办法。 就是和你们人类建立契约，让那些受一代神欺压，参与反抗的人类和神签订契约，从而获得相应神力，正是这个办法扭转了整个战局，主神胜利了，正义的一方胜利了，文明得以走向正轨，日益壮大，人类也开始凭借自己的力量创造出一些东西来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但是因为一代神的力量过于强大，并且其中还包含着相当大一部分主神的力量，他们只能将一代神封印下来，封印不是永远的，每隔一段时期这些一代神就会苏醒，不过因为封印的原因，他们不能在苏醒的时候就彻底恢复力量。 起初的契约没有约束条件，战争结束后虽然有禁止令，人类还是会私下使用神力，后来主神担心人类会成为下一个背叛者，就开始修改契约，对所有签订契约的人类增加了朝拜效果，这种约束条件确实很管用，但是其中埋下的隐患也在逐渐积累。 主神以为这样之后文明就可以顺利发展，让主神意想不到的是 她由创造者变成了被驱逐者。”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六章 烛天之址（十七） 楚子阳安静地站在下面听着少年讲述数亿年前的事，少年端坐在上，聆听者立正在下，君与臣的模样尽显其中。 “一场暴行战争结束不久，另一场战争纷至沓来，人类与神之间的战争，战争的起初目的是人类的自由，后来慢慢上升到对神域的掌控权，知道吗？人类挑起与神之间的战争是件多么愚蠢且疯狂的事。” 少年脸上的神情变得悠然，那些轻灵的风铃声戛然而止，少年的声音成了这里唯一的一个声音，这声音细腻，严峻，透着清晰无比的君主气息，和之前的少年截然不同。 “因为有朝拜的限制，那些与神签订过契约的人类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因为只要神发动朝拜，他们就只能等死，悄无声息，毫无痛苦的死，你看，神多么爱他的子民，连死亡带来的痛苦都不想让他的子民承受。 可惜出乎神意料的是，起初还是少数契约者的反叛，渐渐上升到了整个人类种族，那些没有和神签订契约的人类也加入了这场战争，最可怕的不是人类，而是人类的团结，在面对一些未知的威胁时，团结成了人类最强大的力量，也成了神最畏惧的力量。 眼看着神域几乎所有的人类都开始反抗神明，神也怒了，在每一场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中，主神都先将朝拜蔓延到整个战场上，那些当场的所有契约者无一幸免，整个战场就成了普通人和神之间的战争，主神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打败人类，让人类知难而退，的确，如果一切都按照主神所想来执行，人类确实会彻底付从神明。 但是让诸神万万没想到的是，有神背叛了她，在面对人类那疯狂的，恐怖的，可怕的团结力量下，有一位神背叛了神明，她加入了人类阵容，并且偷了圣者之石给人类，那是神用来惩罚背叛者的东西，对神具有极高的杀伤性，人类在得到圣者之石后，气势空前绝响，达到了最高状态，战况也发生了巨大转变。 主神发现了背叛者后，抹杀了背叛者，人类种族将战火蔓延到了整个神域，从北一路打到南，从人类文明的中心一路打到了神的宫宇，神明一个接着一个倒去，人类的力量一次比一次高涨，主神就这样被自己的人民驱逐到了不死火山，遍地焦火，尸体，战旗，鲜血，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哀嚎，只有胜利者的欢呼，人类团聚在不死火山下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大声欢呼着，驱逐着，叫喊着，哭泣着，哭泣他们为这一伟业付出的代价！ 主神站在不死火山的边角，整个神文明就只剩下她一个幸存者，她看着脚下驱逐着自己的子民，看着自己热爱的神域变成了战场，心如刀割，痛苦不堪，有一瞬间诸神想要将这些逝去的一切美好都毁灭，可她没有，她带着对这片神域的爱离开了，在看到那些子民因为她的离开而高呼时，主神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但并不是所有的神都离开了，那些沉睡的一代神还在神域，主神想到若百年后一代神苏醒时，神域会再一次面对灾难，于是主神向人间留下了一棵智慧树，那是可以对抗一代神的力量，之后主神彻底离开了自己生活了还没到千年的神域。” 少年停下了说话，平缓短暂地呼吸着，他已经将神域和神之间的所有故事都告诉了楚子阳，现在他想听听楚子阳会说些什么。 “到最后主神还是没有彻底放下自己的神域。”楚子阳看着少年说，“不然她不会派你和你的哥哥，无上之主——阿修罗和肆虐之主——凯撒·路美什来地球，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神域。” 少年没有给予回应，算是沉默了。 “不过让主神还意外的是，人类强大的团结力量不仅让她畏惧，也让那些沉睡的帝王畏惧，不然，人类不可能会一直在神域上发展至今。” “不只是人类的团结力量，要知道，神和人类之间的差距不是用团结能够弥补的，这其中还掺杂着各种因素，主神之所以没有毁灭人类文明，是因为她仁慈，但帝王不会，他们只会永无止境地剥削，毁灭。 在当时，人类力量里还有着神的力量，也就是契约者，这些契约者都是之前没有参与战争的契约者，他们得以生存，在后来人类的种族里，契约者成了他们对抗帝王最大的力量。”少年纠正说。 楚子阳微微点头，这点他也想到了，只是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少年点开了。 “我和哥哥降生时所在的神域也是主神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神明少之甚少，因为有了地球的案例，主神变得十分小心翼翼，她不敢大胆创造，不敢创造更多的生命。 尽管过去了将近亿年，尽管神又创造了一个神域，但主神对地球神域的爱独居第一位，所以在我和我哥哥成年的那一年，她派我和我哥哥来到了神域，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神域生存着，在我们降临神域之前，主神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们。 但当我和哥哥来到神域时，神域却变了一个样，那里并没有主神说的那么漂亮，文明退步到了部落时代，到处是饥荒和冲突，我们在数百人里见不到一个契约者，就在我们以为神域已经不存在契约者，准备返回的时候，我们在海洋里发现了另一个文明 契约者独自创造的文明！” 楚子阳恍惚间想通了一些疑问，关于海洋，所存在的未知最多，如果真如少年所说契约者的文明在海洋，那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人类文明会发展到古代战争时期了。 “那里的文明并不先进，里面的契约者也很少，之所以能够在海洋里创建文明，也是多亏于他们之中有些契约者可以控制海洋，在这个文明里，我和我的哥哥了解到了为什么人类文明会发展成如今模样。” “因为贪欲。”少年冷冷地说，隐约能看到少年身上的寒气。 “在对抗帝王的数次中，人类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契约者可以不断繁衍契约者，也就是契约者的后代很大几率下也有契约效果，这个发现成了他们对抗帝王的武器，于是，人类开始与契约者结婚生子，从而扩大人类力量。所有事故的最初，都很美好，一旦到达了某个零界点，事故就会走向极端。 面对帝王的威胁和人类生长缓慢，人类开始肆无忌惮地逼迫契约者繁衍，一夫多妻，一妻多夫成了常态，很快，这惹来了一些契约者的不满，不满带来了反抗，人类见契约者有所反抗，就开始关押契约者，这一举动惹怒了所有的契约者，于是，契约者和人类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这一次换当初掀起神战的契约者来领教人类的团结力量，寡不敌众，契约者一方的人实在太少了，最终那些契约者逃到了海洋，并在海洋创建了他们自己的文明。 因为缺少契约者的力量，人类在和帝王的战争中，损失越来越大，很多次都是契约者在背后默默付出才勉强战胜尚未彻底觉醒的帝王。 虽然契约者有海洋文明，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就算他们的后代也能使用契约，他们也没法保证后代能够拥有和他们一样的契约，这一点也就导致那些可以控制海洋的契约者越来越少直至归零，到那时候他们就不得不离开海洋，回到陆地。 在这漫长的海洋文明影响下，一些契约者的身体构造发生了变化，可惜只是极少数，他们可以自由地在海洋生存，所以到了最后，那些无法生存的契约者还是回到了陆地，那个时候恰好是西周时期，关于契约者的一切都已经被人类遗忘，有关神的一切也都成了一种传说在民间流传，他们开始隐姓埋名，重新给自己一个身份混淆在人类里。 这也就是已知的时代里，契约者最先出现的时候，公元前1042年，西周刚成立的第二年。” 楚子阳恍然大悟，原来从这里就可以连通到古代时期，因果轮回，时代又不断被一切未知的事冲击着向前发展。 直至今天，人类和契约者还是两个种族，契约者为了人类文明的发展不断在暗处抵抗那些帝王，因为他们和人类一样都生存在神域。 “好了，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少年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说，“因为在那之后我就被囚禁在这里了。” 楚子阳点了点头，活动着自己的四肢，心里却是在将少年所说的一切重新归纳了一遍。 “所以，爱是原罪。尽管我们的使命是爱与创造。” 少年从棺材上缓缓落下，那双娇小的脚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少年不以为然，继续走向楚子阳。 楚子阳停下了舒展动作，看着眼前带着威严庄重的少年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四周的威压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风铃声紧接而来，比之前更响更密集，整个空间像是被压缩了一倍，那些声音嘈杂着拥挤在一块。 少年肩膀上的幻凌厉地叫了一声，少年的声音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乱窜，雄厚，威武，郑重，严厉： “因为爱，才会有创造；因为爱，才会带来背叛；因为爱，贪欲得以产生；因为爱，反抗油然而生；也因为爱，我才会在这里停留了数千年。 爱创造了一切！又将一切都毁灭！ 可笑的是，这世间万物又离不开爱！ 多么冠冕彷徨的词啊，多么高尚高雅的词啊。 让人痛恨，又让人向往。” 少年激声高昂地说出这些话，脸上满是浮夸和妄诞，又不得不让人去相信。 少年双脚离地，漂浮在楚子阳面前，目光紧紧挨着他的脸庞。 威压带来的压抑让楚子阳忘记了呼吸，整个人被挤压成了一个姿势，他的手紧握着太子刀。 在少年还没来到他面前时，他就准备抽出太子刀，让他惊讶地是，不知是因为少年的威压还是因为什么，太子刀反抗了他的意愿。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七章 烛天之址（十八） 窒息感让楚子阳松开了一直握着刀柄的左手，血液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强烈的缺氧让他的肺部已经出现萎缩现象，在短短的几秒钟，肢体已经失去了能量，他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少年俯瞰着楚子阳的模样，不断有气息从那双漂亮的墨绿色瞳孔里溢出，这感觉就像是潮汐一般，轻盈，飘逸。 楚子阳张开了双手，手臂上的青筋暴崩在防护服下，他张着嘴使劲呼吸着，靠着自己的意识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白逐渐爬满血丝，视线在这些血丝的侵蚀下一点一点变暗。 眼看着自己的视线将被黑暗占据，大脑突然开始走向膨胀，又是在被硬塞进什么东西，膨胀带来的浓鼓感掩盖住了血液的冲击，那些从大脑深处喷发出去的记忆碎片重新回到原地。 就在他的意识里，空无一物的意识里，一个黑洞占据了整个空间，黑洞不断吞噬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在意识里凭空出现，又在出现的瞬间被黑洞吞噬。 这些被黑洞吞噬的东西在黑洞里重新拼接，重组，于是，由一张又一张的记忆画面组成的时间长流出现在了黑暗的视线里。 一场时间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不再有窒息感，不再有冲击感，也不再有恐惧感。 现实中的楚子阳软绵绵地跪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而就在他的意识里，他站在时间长流的中央，那些从少年口中说的数亿年前的画面不断从眼前闪过。 由空白到棕褐，又由棕褐到蔚蓝，最后到翠绿，这是大地，海洋，天空，森林的创造过程。 生命在一场金黄色雨水的洗礼下出现，地球开始有了文明，而且在不断发展。 然后是战争，血红，焦灰黑暗的天空，哀嚎，这样一段画面之后又是和平，世界重回正轨。 短暂的美好之后，战旗，刀戈，血流成河再次出现。 一晃而过的不死火山上，主神哭泣的画面让楚子阳跟着向后望去，却只被其他的画面遮盖住了。 在之后，人类文明开始倒退，争夺，死亡成了那段时期的代名词。 画面的最后，两个少年带着一群面色湿润的人群从海洋里走了出现，他们跨越万里，终于抵达了一座城池，这之后就只剩下空白。 楚子阳停格在时间长流下，那些闪过的画面重新将他包裹，他却只想在这数不清的画面里找到那张唯一有主神面孔的画面。 因为，就在那一秒不到的恍然间，另一个碎片打破了他的所有想法，他好像见过那张面孔！ 意识重新回到机体，黑暗退去的刹那，楚子阳双手撑地大口吸着气，萎缩的胸口和快要爆裂的青筋渐渐恢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鼻尖滑落，搭在一块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他现在极其难受。 先前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全用在了这短短的十几秒里。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少年，少年却已经消失在了他面前，惊惶下他又看向棺材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在确定少年还在的瞬间，他感觉精神轻松了许多。 他想要的答案，少年还没有回答他。 “这下，你再不会怀疑我对你说的话了吧？”少年轻缓缓地说。 靠着恢复了一点的体力，楚子阳艰难地站了起来，但还不是很挺拔，双腿跪着对他来说本就是种耻辱，不要看他像个面瘫，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他抬起头看向少年，这就是他的回答。 “的确，你很让我吃惊，能承受住这样的痛苦是我意想不到的，强行在一个人的记忆里将一些真实发生过的记忆塞进去听起来像个谬论，哪怕只是两秒钟的记忆都会让接受者痛不欲生，更别说11秒。”少年说的意外，脸上却很平淡，“消除记忆并不难，添加记忆才是最难的。” 楚子阳依旧沉默着，身体不允许他发出一丝声音。 “你不用急着说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要知道这里是我的主场，你的言行举止，内心所想都被这个空间窥探着，然后回到我这里。”少年指着自己的左胸说。 “关于我为什么会被关押在这里，说出来有些可笑，是因为爱情，不过我最先已经说了，我不过是想要永远和我的哥哥在一起。” 少年的每句话里都有情感词，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这种无动于衷，从容不迫看上去更像是麻木不仁。 “最初被派遣来神域的其实只有我的哥哥一个人，因为害怕哥哥的离开我开始想法设法也要和哥哥一起去，最初我向主神请命，主神没有同意。 就在我丝毫没有办法，准备出逃的时候，公主找上了我，我不知道公主是怎么找到我的，当然在一个文明里，拥有如此高低位的公主想要找一个人在容易不过，我的意思是，从未和我见过面的公主突然找上我，这怎么想都让我不可思议。 更让给我不可思议的是，公主找我竟然是为了安慰我，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开始在我的心里萌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那可是世上最污浊，最让人恶心的想法。 我利用了公主，利用了她的爱。” 少年淡淡地说，楚子阳却是微微收缩了瞳孔，因为他看不出少年哪怕一丝一毫的悔过和愧疚。 “我利用了她的爱，欺骗了她，我向她承诺，我要带她去另一个神域，那里与我们现在所处的神域截然不同，更加漂亮，更加美丽，有着如同银河一般的汪洋，有着更亮更多的星星，有许多这里没有的生命。 公主相信了我说的所有话，她对我所描述的神域充满了憧憬和向往，于是我开始怂恿她去说服自己的母亲，不能算是怂恿，因为我只是随口说了一下，她就直接去做了，当然主神肯定是不同意的，一位公主怎么能去她曾经被驱逐过的神域呢。 让我没想到的是，公主为此和主神大吵了一架，主神也因此将公主关押在了宫宇里，让主神惊讶的是公主竟然以死相逼，在知道这件事后，我意识到公主这条路线走不通了，我只好顺水推舟，找上了主神，和主神做了一个交易，用我哄好公主来换和哥哥一起去神域。 主神答应了，我也哄好了公主，用再一次的欺骗哄好了她，我骗她说，让她好好听主神的话，等主神解禁放她出来的那天，我就带她偷偷去神域，公主答应了，但是到了她被主神放出来的那一天，我已经到达神域很久了。 本来我想的是我和哥哥在神域待不了太久，等回去后带一份礼物好好向公主道歉就好了，因为我知道公主很好哄，只要我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可惜这一待就是千年，等到西周成立第二年，我的报应来了，数亿光年外迎面而来的就是对我的惩罚——烛天之址。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公主被解禁的那一天，公主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我，但是我不在，公主找了整个神域，都没我的身影，在她焦急万分下，她从主神那里得知我被派去了神域。 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怎么，她好像是在假装不知道我在欺骗她，假装我没有利用她，背叛她，她用是主神派我去神域来掩饰我欺骗她的事实，于是她开始等，等我归来时给她一个解释，不是解释，在她心里解释根本不重要。 但是她没等得及，她等了一个千年没有等来解释，终于她不等了，她在主神那里偷到了有关神域的记载，在那上面她找到了神域的所在位置，她要出逃，要自己亲自去要解释。 她的确到了神域，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神域这么小，她怎么就找了千年还是没找到我，直到有一天，主神发现公主出逃到了神域，她猜到了真相，之后暗自给我的哥哥下了一个命令，只对我哥哥下的一个命令，瞒着我去寻找公主的下落，我说怎么那几年哥哥总是偷偷一个人出去。 让所有人不愿意相信的是，哥哥找到了公主，就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公主静静地蜷缩在那里，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到处都是咬痕和伤疤，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将自己包裹起来。 因为曾经有人给她说过，这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就能留住一点温暖在中心，只要有温暖就不会觉得孤单。” 楚子阳已经可以让自己站的更挺拔一些，可他不敢相信少年所说的话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怎么看这个虽然偶尔浑身会散发君主气息的稚气男孩会有那样的想法和行为，实在是和他的外表太不搭了。 “这本是死罪，但是哥哥为了我向主神求情，为此哥哥受了烙印之刑，并用终身保护神域为筹码换我的性命，我本以为自己逃不过死亡，没想到的是主神答应了哥哥的求情。” 少年轻呵一声。 “原来，在主神的眼里，神域比公主还要重要。” 楚子阳依然沉默。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种爱叫一见钟情，有一种欺骗叫自我欺骗，有一种傻叫不愿意让那些污浊之词出现在你的身上，有一种等待不是为了解释，而是只是想等到你，解释不解释都无所谓。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在这里待上数千年吗？”少年环视一圈四周说，“因为有一天，主神让哥哥捎来了口信，口信说，只要我认错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以往所有的过错就不再追究，但是有一个条件，要和凯撒·路美什一起保护神域。” “你看，神对公主的爱不及对神域的万分之一啊，我宁愿主神赐我死亡，和公主亡灵相会也不愿意为了生存而去保护神域。 我深深地替公主感到不值，遇到这样的母亲和这样的我，她的爱美丽到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 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些悔悟，愧疚，无奈，自恶终于出现在他的脸上。 “所以我讨厌神域，更不愿意去拯救这个让公主陨落的世界。”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八章 烛天之址（十九） “为什么要把这些历史告诉我？而且还耗费力气让我去相信这些话？”楚子阳平缓呼吸着问。 “谈不上耗费力气，只是神的一点权利而已。”少年收回那些悔悟神情说。 “之所以要把这些历史告诉你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在知道一些真相之后会怎么做。”少年拿下肩上的幻并放在腿间说，“还是开始那句话，我对你很感兴趣。” 楚子阳停杵一下，被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感兴趣还真有些别扭。 “而且……”少年轻推猫背犹豫了一会接着说，“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楚子阳疑惑。 “这里的环境就要被破坏了。”少年突然直视楚子阳，“被你们！” “我们？”楚子阳重复一遍。 “你们三番五次地想要窥探真相，除了今天，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也没有要杀你们任何人，但是，这不代表其他神不会杀你们。” “其他神？” “长久的睡眠里，它曾被打扰，被惊醒，如今它终于从黑暗里睁开眼睛。残暴，贪欲之后，终将重新回归黑暗。一代神，山海帝——殇窿之丘已经苏醒了。”少年拉长了声音，像是歌颂神的降临，又像是在哀悼神的陨落。 楚子阳看着少年做出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举动，那身影背后是寒川屹立，冷峻四起。 “你没有杀他们？”楚子阳平淡地问，左手却时刻准备拔出太子刀。 “没有。”少年坚定回答，“我打开了这里的出口，放走了所有欺骗者，因为我的终生甚至灵魂都被囚禁在这里，关于出口外的事我是一概不知。” “他们都死了。”楚子阳放下方才的顾虑说。 少年停顿了，腿间的幻翻了个身扒拉着他的双手。 “或许在出口处你能找到答案。”少年说。 “时间不多了，还有要问的问题抓紧问吧，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你了 ，问完后我就打开出口让你出去。”少年面目轻松，话语却很急迫，“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他们很勇敢，正在想方设法从外面进来。” 楚子阳顺着少年目光看向背后的青铜石门，少年说的朋友应该就是凌风他们，最开始那只猫朝着石门长叫一声应该就是提醒少年门外有人。 “好，最后一个问题。”楚子阳回过头急忙说。 少年低头抚摸着幻没有说话。 “如果这里的环境被破坏了，那么你的灵魂是会消散还是……”楚子阳没想好要用什么词去取代轮回转生，因为他忽然觉得对于神来说轮回转生像是不存在一样，他们本就是神，活的时间也够久了。 “不知道。”少年听出了楚子阳想问什么，“就算有这个可能，我还是会选择前者。” 少年话语落下，一扇枯萎的竹门出现在石壁尽头，上面零星几片竹叶摇摇欲落。 楚子阳的位置已经面向竹门处。 他踌躇了一下，想要回头再看看少年的模样。 和少年彻谈如此之久，他竟没能记住少年的模样。 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走向了竹门。 就在他即将踏入竹门的时候，少年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停下了脚步，依然没有回头。 少年叫住了他，所有的声音在少年喊他名字的时候停了下来，四周寂静但不凄冷。 “楚子阳，如果见到我的哥哥，凯撒·路美什，帮我带句话，就说，你的弟弟，阿修罗，会用残缺的灵魂一直爱你。” 那声音娇弱细小，却被温柔萦绕。 楚子阳没有回话，只是短暂的停杵之后走进了竹门。 竹门在他走过的下一秒，整个溃散在了地面。 棺材上，少年早已不在，那只名叫幻的猫盘踞在上面，四条尾巴紧紧包裹着棺面，是在保护着棺材里已经逝去的神。 神明，无上之主——阿修罗。 楚子阳看着身后漆黑一片的尽头，从他双脚踏进竹门的那一刻，那片有着光亮的空间就被黑暗吞噬了，他的视线里只有脚下的青石路面，而且宽度只够通过一个人。 他小心谨慎地朝前走着，左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出太子刀划破出现的一切障碍，他还记得少年说的那句话，他会在出口处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他想要的答案就是那些被少年放走的专员究竟是怎么死的，成功出去的专员又为什么会变得神志不清。 深渊里的秘密绝对不只是少年那么简单。 一股凉风从楚子阳颈间划过，就像是一片被液氮液化过的刀片一样透着让人凌寒的气息，楚子阳拔出了太子刀，目光犀利，身姿保持在爆发点的模样。 他感受着四周空气的变化，这里四面不临风，能够凉风就说明黑暗处有人！还不一定能称得上是人！ 观察数秒后，楚子阳没有感觉到四周有什么异样，他开始继续向前走，既然这是少年说的出口，那么只要他一直朝前走就能看到光亮，他相信少年，就像少年相信他一样。 喀嚓喀嚓。 楚子阳停下了脚步，一种清脆的破裂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股如刀片一般的凉风一道又一道地从他的耳角，颈间，四肢夹缝穿过，防护服竟在这些凉风的穿梭下划开了裂纹。 他回过头，不远处，他走过的青石路面现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那些冒着寒气的冰凌像是利剑一样使劲向前蔓延着，所到之处，皆为冰面，冰凌延伸到路面两边形成一面又一面绚丽的冰纹。 而这时，楚子阳突然看向脚下，下一秒，他拔出了太子刀跃起到空中向下横劈一刀，就在他劈下的瞬间，一抹黑影无缝衔接一般撞在了刀光下，随即化成了一团黑雾。 楚子阳落下，冰凌已经离他不足十米，他将刀身并置臂后开始向前奔跑，已经不能用凉来形容从身后划来的风，那分明就是无形的利刃。 就在他起步不久，他又将刀身转回到胸前，横置而放，他听到了那些来自脚下的哀嚎和哭喊，如古战场上久久不能安息的亡灵，这些声音一直跟在他脚下，就像一直贴着他的脚面一样。 楚子阳加快了速度，可是背后冰凌的生长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双臂几乎已经袒露在防护服下。 突然，楚子阳换了方向，他竟开始朝反方向奔跑，一团浓烈的蓝色气息包裹住了楚子阳，他将刀剑朝前，在气息的加持下，他又加快了速度，他竟然是要和冰凌相撞！ 冰凌像是有意识一样，见敌人冲向它，它竟也加快了速度，而且寒气比方才更凌厉了一些，那些炸裂在两边的冰面堪比一条小溪。 蓝色与惨白色相撞，一抹如粉末一般的气息从两侧散开，惨白色里蓝色煜煜生辉，而蓝色粉末却是在一瞬间被惨白吞没。 楚子阳竟站在了冰面上，他调回方向，看着如犀牛群一般的冰凌一昧地向前蔓延，似乎是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埋没在它的光泽下。 楚子阳嘴角略略上扬，果然，如他所想，只要站在冰凌后面，那些凉风就会减弱许多，现在就如冬日雪花飘落时的柔风一样。 他左手握刀，在手掌旋转一周后狠狠挥向左侧，现在他不用再担心冰凌，只需要将拥挤在道路中央的黑影斩断即可。 那些黑影狰狞地盯着楚子阳，空洞无珠的双目里盛满了饥渴和贪婪，楚子阳终于明白那些专员为什么会死了，也明白为什么活着的专员会疯了。 因为在这些黑影中间，有些黑影的身上还残留着破烂不堪的防护服，那是专员们穿的防护服。 浓烈的蓝色渐渐清淡下去，它们如生命一般涌向了刀身，让刀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锋利，仅仅只是看上去，楚子阳这样做不过是想让这些亡灵少承受一些痛苦。 楚子阳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等他再次睁眼时，那双漂亮的黑色瞳孔被蓝色占据，色晕如薄纱一样向后脱去，那口气从他的嘴里呼出化作了一团白气。 蓄力，起步，一只带着蓝色昏晕的利刃出击了！ 所过之处，生命定当被裁决！刀身所触之物，定当被斩开！ 撕裂声追赶着寒气，哀嚎成了楚子阳前进道路上唯一的装饰。 …… “凌风，里面的声音好像没了。”劳恩离开贴着石门的耳朵抬头看向右上角的凌风说。 凌风停下了攀爬动作看着下面如米豆一般大小的劳恩。 “没声了？”凌风紧贴着石壁喊着。 劳恩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 凌风又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克莉丝。 克莉丝也是摇了摇头。 她一直在后面尝试将灵箭射到石门后面去，想要探知一下后面的情况，但是能够看到顶端的石壁好像被一股力量包裹住了，不管从哪个角度，哪个位置都不能将灵箭射进去。 凌风也是想着爬上去看一眼情况，但现在却只爬了不到一半体力就耗损了大半，这石壁好像在故意吸收靠近物的力量。 “凌风，快下来！”劳恩突然大声喊叫着。 凌风看向劳恩，他正在急速向后退着，克莉丝看了一眼后也跟着向后倒退，就在他们的面前，一团寒气从石门夹缝处溢出，浓度越来越密，很快就将整个石门遮盖住了。 “快啊！跳到龙头上下来。”劳恩指着还能看到一半的龙头吼道。 凌风见状不对，借着龙头回到了地面，那些寒气已经蔓延到地面两三米了。 “凌风，看这里。”克莉丝突然指向一旁的擎柱说。 三人面目惊讶，又齐齐转头看向其他擎柱，本是青色带黑的擎柱，现在全部被一层薄冰包裹着，炸裂而出的菱角映出他们的模样。 “上面！” 三人又齐齐看向擎柱上方，就在柱面上，薄冰面上，那些纹路拼命向上窜着，它们已经脱离了柱面，围绕着柱身旋转而上，途中，一些纹路突然就破裂了，化成了粉末铺在冰面上，就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开了一样。 寒气将他们逼到了地面中央，还在蔓集，再这样下去，他们就会被寒气包围。 “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降落。”凌风紧盯着光亮尽头的黑暗说。 三人很有默契地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站在不同角落，紧紧观察着上空的变化。 寒气无声地朝他们蔓来，四周温度开始有了明显变化。 “来了。” 话音落下，克莉丝挥起了所有的灵箭，劳恩和凌风紧握着匕首蓄势待发。 就在光亮尽头，一团黑雾如花苞一样暴露在光亮下，下一秒，花苞绽开了，一个人影从黑雾中心降落，如蓝色花蕊一样，突破了花苞的庇护。 是楚子阳！ 凌风他们还保持着作战姿势，还没从眼前发生的一切中缓过来，楚子阳就已经落在了他们中央。 “跑，继续从这里跳下去。” 克莉丝眼眶顿时红润，楚子阳就降落在她的正面，可还没等她从惊喜里缓过神楚子阳就已经拉着她跑向边缘。 凌风和劳恩见状也跟着跑了起来，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了。 奔跑的过程中，凌风趁机向后看了一眼，就在楚子阳落下的那团黑雾里，成百上千的黑影从里面簇拥着落在地面，如饿虎攒羊一般扑向他们。 接近边缘，他们没有犹豫，跟着楚子阳一起再一次跳进了深渊。 …… 风势已经减小到了2—3级的模样，出乎王英彦意料的是并没有下暴雨，他站在避难所外看着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经费的基地被摧残成了垃圾场，也不知道这个暴雨没落的现象是好还是坏。 下潜暂时停止进行，他让那些专员把这里收拾一下，这就算作休息了，收拾完后就继续执行计划。 “报告老师，深渊洞口的探测仪探测到有生命体正在出来。”有专员从里面跑出来说。 “确定？” “确定，因为风暴的原因不能看清他的模样，但能够检测到心跳。”专员犹豫一下，“应该是生命体。” “去，通知距离武器库最近的所有专员，带上武器去洞口集合！” “是！” “但愿不是什么坏消息啊。”王英彦叹了口气说，继而走进了避难所，“云安，停下工作，和我去一趟洞口。”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九章 烛天之址（二十） 目之所及，除了白色就只剩自己的肤色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紫色防护服。 唐浩宇在心里默念着自己走过的步数，已经是第22281步，有点累，不得不说的是这防护服的吸汗效果强的一批，他一直有个疑问，就是那些被吸走的汗水去了哪？ 他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白芒，说到底这感觉要比一望无际的黑暗好很多，虽说是白芒，但一点都不刺眼，着着实实的白，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安，就是他已经百分之九十八地确定自己又进入了某个和镜湖相似的环境。 “造孽啊。”唐浩宇停了下来抱怨，“早知道就不离开镜湖了，陪陪家人多好，虽然不是真的家人，但起码长得像啊。” 抱怨过后他又继续前进，心里接着刚才的步数念叨着，就在数到22298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这次，他的心情和感觉与方才截然不同。 风声和浪拍岩岸的声音迎面而来，在这些声音里还混杂着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很轻，但他确实能够听到，缓过一会后，脚步声消失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下的。 杂乱的头发滑过他的眼睛把他从复杂的心情里拉了回来，他摸了摸这团头发，能够感觉到一些风吹过脸颊。 突然他就笑了。 身体不自觉的朝前加速跑了起来，但是刚起跑几步他又减缓了速度，面目茫然地向前挪动。 他忘了刚才自己跑了几步，脚步数没能接上，他也没心情接着去记自己走了多少步，心情连着思绪一起变成了空洞。 就在他的眼前，那些白芒渐渐弱化，另一种颜色开始取代它，那是一种昏暗的带着灰的天空。 他好像穿过了两个世界。 在这片昏暗带灰的天空下，那些带着头盔的人影冲进他的眼睛，到处都是帐篷支架和横七竖八的机器，神经忽然恍惚，疲惫感顿时加重了几倍。 “浩宇？”有人声音颤抖地叫了他一声。 意识还算正常，唐浩宇遵循着声音来源看向右侧，他看到了满脸意外，不敢相信的王英彦和红了眼眶的师兄宋云安。 “师兄，老师。”唐浩宇艰难地在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 王英彦和宋云安连忙冲了上去，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唐浩宇，而且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最开始在听到有一个生命体从里面出来时，王英彦还以为会是神侍或是比神侍更糟糕的东西，他想不到会是唐浩宇，因为他一直坚信着他们会一起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老师和师兄冲上来时唐浩宇有点想笑，是那种终于从迷惘里解脱了的笑，但他还没来及撂起轮廓就倒在了宋云安身上。 意识关闭的最后几秒，只能听到老师的呼喊声和风声。 …… 有人在远方喊着‘弟弟’，呼喊声带着画面出现在唐浩宇的视线里，少年悲哀的脸颊上映出两道泪痕。 他没能等到他的弟弟，也没能等到弟弟的那句原谅。 唐浩宇伸手张口想要去回应少年的呼喊，可声音戛然而止。 画面离他愈来愈远，少年的身影愈来愈小，最后，一切都化作了一个点。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吵醒了唐浩宇，醒来的的第一眼就是师兄宋云安的下骸。 “醒了？”声音有些颤抖。 唐浩宇轻轻干咳一声以用来打开声带，而他只是点了点头。 除了两条腿有点痛，他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 但是，能躺何不躺呢。 “感觉怎么样？”宋云安问。 “除了两条腿，我感觉我其他地方都疼。”唐浩宇面露痛苦地说。 “那你躺着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倒杯水。” 唐浩宇趁着宋云安倒水的时间四目张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两边都是仪器，所有专员全身投入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 呃，还是有人看到了他。 唐浩宇的心里顿时感到窘迫，他四目张望的举动被两位老人看的一清二楚，历历在目。 此时，他正对上不远处席地而坐的黛拉弗和李捷克。 有点尴尬，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就这样四目相对，啊不对，六目相对而且还是二对四，这简直就是尴尬他爹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好在两位老人没有计较他的举动，都是很默契地闭了一眼后看向其他方向。 也对，这才是大人该有的量度嘛，该给年轻人面子的时候就给。 这下唐浩宇老老实实地躺好了。 “来。” 宋云安接来一杯水走向唐浩宇，还没等唐浩宇回过头，宋云安已经像个专业护士一样将手伸进唐浩宇的腋窝带着整个人向上扶起。 “停停停停停。”唐浩宇慌忙拿开宋云安的手掌，支撑起自己说。 宋云安微皱眉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自己行，我自己行。”唐浩宇伸手去拿宋云安手上的水，目光飘散不敢直视宋云安。 “还是躺着舒服吧。”宋云安递过水，坏笑着说。 唐浩宇倒是愣住了，杯口挨着嘴唇却没有送水，随即他放下了杯子一脸痞笑地看向宋云安。 他忘了一件事，宋云安会读心术…… “行，好好休息吧。”宋云安笑着说。 唐浩宇连忙给自己送了几口水，能够感觉到水顺过喉咙，肠道进入胃的暖意。 他捧着杯子，顺过宋云安的身影左右四顾。 “老师去指挥下潜任务了，风暴刚刚结束不久，任务还要继续。”宋云安说。 “不是，师兄，师姐他们呢？”唐浩宇问。 “他们还没出来。”宋云安说，“你和队长他们走散了？” “不，我是被人拽走的。”唐浩宇回忆说，身体也跟着颤动一下，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虽然他当时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拽走？” “嗯嗯，应该就是师兄你说的那个身影，在接近河床的时候我被他硬拽着和队长他们分开，当时我浑身无力，意识模糊，想叫却叫不出。”唐浩宇小声说。 他没注意到的是尽管他已经很小声了，还是有两对目光注视着他，从他标准的唇齿上解读着他说的话。 唐浩宇将身影拽他的过程讲了一遍，边讲边点头，确保自己没说错，也确保自己没有说以为那个身影是师姐。 “行，你先别说了，任务结束后回总部会有一个报告会议，到时候在那上面详细说。”宋云安打断了唐浩宇说。 唐浩宇木讷一下点了点头。 “啊，师兄。”他拿起杯子惊讶一声。 “嗯？” “没事没事。”又别过头继续喝水。 他其实想说，我怕我还没等到会议那天就把一些细节给忘了。 王英彦推门而入，除了唐浩宇，宋云安，黛拉弗和李捷克注意到王英彦，其他人都是聚精会神地操纵着自己的仪器，唐浩宇真的是打心底佩服这些人的毅力。 想当初在嘉兴高中，只要窗外有一点动静他都要伸头去看看，看不到他还要问问旁边的人外面发生了啥，然而人家连理都不理他。 “感觉怎么样？”王英彦急促地问，能看出他是在布置完所有任务后跑回这里的。 “没…没什么大问题。”唐浩宇结巴回复，不自觉的双手几次想要把水递给王英彦，问问他要不要喝水。 “那就好，你先好好休息，如果你觉得没有必须要告诉我们的信息，就等到任务结束后在会议上说。”王英彦说。 “嗯嗯。”唐浩宇缓缓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哪些是必要信息。 “老师，这些我已经告诉师弟了，师弟在河床处就和队长他们散开了，那个时间点恰好是我们和队长失联的点，在那之后，关于队长的消息，师弟也和我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宋云安站在一旁说。 “行。”王英彦思考着说，“那我们继续寻找突破口。” “报告！”有人站起身接过了王英彦的话。 除了那些工作的专员，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这个专员身上。 “讲。”王英彦说。 “据刚刚下潜小组传回来的影像，小岛的构造发生了变化。” “变化？”王英彦神情略有紧张，除了唐浩宇安全回归，就没有一声报告是好消息，“是刚刚海底漩涡造成的吗？” “不是，刚刚的海底漩涡并没能破损小岛丝毫，是……”专员挪过身体让出仪器屏幕上的3D画面，“是漩涡带来了另一个小岛。” 王英彦和宋云安收缩了瞳孔，远处的两位老师也是略有皱眉，只有唐浩宇不明所以。 就在小岛的3D构造图上，另一座小岛紧紧贴着岛身，这座小岛的体积略小，和他们脚下的岛屿相比小有两倍。 让王英彦和宋云安紧张的是，这样一座小岛怎么可能不会浮起来？而且在深渊计划重启的时候，总部就已经勘察了小岛海底附近的环境，除了几处礁石外，不曾有过这座小岛。 真的是海底漩涡造成的？ “报告！”突然有人冲进避难所。 这次的报告成功拉过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他们最怕的不是避难所里的报告声，而是从外面传来的报告声。 这名专员浑身湿透，脚底渗着水，可他的神情告诉所有人，又有事情发生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章 议会（一） “讲。”王英彦面色镇静说。 “我们的潜水钟全部出现破裂，现在所有的潜水专员都回到了陆地。”专员缓着气回复。 “不是在下潜前重新检查过潜水钟的质量吗？达标怎么说破裂就破裂？”王英彦有些意外。 “质量确实没问题，都是在下潜到一定深度后出现破裂的。”专员解释。 “水压？”王英彦更加意外了，这些潜水钟都是装备部改良过的潜水钟，与普通潜水钟不同，它是封闭式潜水钟，更像是潜水艇，表面抗压能够达到海底2000米，现在才下潜连1500都不到。 专员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压问题，但事实确实是当他们下潜到一定深度后，潜水钟就开始出现渗水现象。 “报告！”这一声吓到了所有人，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下潜问题上。 这下王英彦没有说话，只是皱紧眉头示意对方汇报。 “海底检测到一股巨大力量，范围很大，就目前猜测笼罩了整个小岛，而且这力量还在靠近。”对方移过身体让出了仪器屏幕。 上面一团红色区域出现在小岛下方的海域，红色区域正在匀速上升。 “那上面另外四个红色团块是什么意思？”王英彦看着红色区域上凸出的四个红块问。 “红色团块？”对方疑惑地回过头看向屏幕，继而有些惊讶，刚才还没有这些红块的。 “刚才还没有啊。”对方连忙说，“可能是附着在这股力量上的东西吧。” “王英彦。” 王英彦转过身看向叫了他的黛拉弗，此时，许久未离开席地的两位老人朝这边走来，大家的注意力跟着移到资质最深的老人身上。 “大家不要慌张，只是神的一个玩物而已。”黛拉弗看了一眼屏幕说，眼神里满是蔑视和亵渎，却又含着很纯粹的自信，就像是意料之中，见到一位老朋友一样。 果然，一个队伍里，一旦最有威慑力，资质最深的人讲话就会扭转整个队伍的气氛，往往这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决定着队伍的志气和士气。 在听到黛拉弗说的话，看到两位老人脸上轻松的表情后，所有人悬着的心都得到了些许放松，只有唐浩宇本就躺着的心依旧躺着。 王英彦微微低头看着黛拉弗和李捷克，想要知道接下来两位老人会怎么做，潜水钟破裂的话，他们就无法继续下潜，任务也就无法继续执行。 而就在所有人期待两位老人给出答案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他们所有的期待，众人一脸始料未及地看向后方。 “那四个红块会不会是师兄他们？”唐浩宇坐起身语气平缓，不急不忙地说。 话音落下，自己就被突然投来的目光吓了一跳，这只是他突发的猜想，看到四的瞬间他能联想到的就是师姐他们四个人，为了避讳师姐这个字眼，他临时还改成了师兄。 避难所里的气氛顿时又变了一个样，就像被灌满了白酒一样，只有外面的风带来一些声音，所有人的思绪都停在了唐浩宇的猜想上，无非就是信还是不信，是真的如唐浩宇所说还是这一猜想是错的。 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怎么可能？这深度可是达到2000米了，人体怎么可能承受的了水压？” 大家如醍醐灌顶一般收回了表情，只有王英彦还停留在不敢确信的猜想上，宋云安包括两位老人都注意到王英彦的疑虑。 王英彦倒是蛮想楚子阳他们就在这股力量上，这样起码可以锁定到他们的位置了，不至于对他们的状况一无所知，而且不是蛮想，而是他也拿不准，他有百分之六十的信心确信楚子阳他们就在上面。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学生，特别是楚子阳。 2000米水压不是他的极限，准确来说不是他的契约极限。 在深渊计划正式执行之前，楚子阳曾找过他一次，那一次几乎刷新了他对楚子阳的认知，如果不是楚子阳主动找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楚子阳契约真正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出发前的第二天，楚子阳找到他说要进行一次测试，抗压测试，当时王英彦还有些疑惑，不知道楚子阳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测试，抗压测试早在训练的时候就进行过，但他没有过问，对于楚子阳，他有绝对的信心去相信楚子阳所有的举动和要求，那些只会对他有帮助。 等到测试的时候，楚子阳直接提出了印度洋中心海底500米压强的要求，王英彦先是惊讶转而就将压强增到了海底500米。 他能看到因为压强原因，楚子阳的面部肌肉和躯体有了轻微挤压，像是被一双手揉捻一样。 500米是训练要达到的要求，对楚子阳来说不算什么，他的最大抗压是在900米，临近1000。 就在王英彦准备将压强增到900米的时候，楚子阳释放了誓约，蓝色气息形成了一个保护罩，那些压强被拒之门外，这时，话筒里传来楚子阳的声音。 “老师，将压强增到2000米吧。” 这下，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王英彦的神情，他那是看向怪物的害怕，欲言又止下他听取了唐浩宇的要求。 压强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加强，他能看到包裹着楚子阳的保护罩开始出现凹凸不齐的扭动，每一次加强下王英彦都会停一会好让楚子阳去适应，让他膛目结舌的是，每一次停顿时，保护罩就会瞬间恢复到椭圆形，只是变小了一点，但这适应度实在不敢让人相信。 等到压强达到海底2000米时，保护罩已经缩小到了极点，再缩小就不能算作椭圆形了。 而就在王英彦准备关闭仪器结束测试的时候，他的神经受到了巨大的抨击，楚子阳提出了一个让他恨不得破口大骂的要求。 压强再增加1倍，要海底4000米那种。 王英彦的那句‘疯了？’到口没有说出，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关闭推手上，严肃地对上楚子阳的目光，想要用作为老师的威严让楚子阳放弃刚才的要求。 然而楚子阳并不是那种会受这种威胁的人。 “那增加0.5倍吧，一百一百地增加。”楚子阳选择妥协一半。 王英彦倒是在心里翻起了白眼，透着隔窗，他暗示防护服里面的警报按钮，如果出现不适就立马拉警报，3000米的水压，通讯器早就不能使用了，事后还要让装备部维修一下里面的通讯器。 楚子阳点了点头。 王英彦开始将压强设定到3000米，缓缓推动握手。 果然，在增加的瞬间，保护罩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椭圆形，而是人体模边，保护罩正形成一层防护膜保护着楚子阳，看到这些景象的王英彦露出了自豪的轮角，刚才的顾虑实在显得有些多余。 等到压强达到海底3000米的时候，那层保护膜正紧紧贴着楚子阳的身体，就像灌了液体的防护服一样，那些蓝色气息在膜内流动着，楚子阳看着王英彦惊喜的表情，嘴角也有了细微的弧动。 下一秒，他竟在这样的压强下跳动着，悠然自得地就像是在正常压强下一样。 那个时候，王英彦就知道3000米，远不是楚子阳契约的极限，因为那些气息还不够纯粹，他曾未见过纯粹气息下的楚子阳，那会是整个离人界屈指可数的力量。 楚子阳契约真正厉害的地方就是气息的纯粹度，而它的纯粹度似乎没有上限，上限这个词本就没有上限。 这就是王英彦有一些信心相信那四个红块就是楚子阳他们的原因。 这时，整个小岛突然出现了晃动，晃动只进行了不到5秒，猝不及防的晃动让所有人缓回了神。 “老师！”那名专员指着仪器惊讶道。 就在他们思考解决办法的短短几十秒，那团红色区域已经到达了海面。 “快，通知所有人拿好武器去东岛岸。”王英彦回过神命令，“其他人继续在这里做好手上工作，有问题及时汇报，尽快将这里的情况回报给总部，顺便和支援部队取得一下联系，问还需要多久到。” 说罢，王英彦和宋云安走出了避难所，唐浩宇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经过黛拉弗和李捷克的时候，他还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踏出门的时候，黛拉弗和李捷克也跟着出了避难所，等他再见到两位老人的时候一定会后悔没扶着两位老人一起出去…… 等他赶到东海岸的时候，整个人只剩下目瞪口呆，眼前的巨/物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特么不是史前怪兽吧。唐浩宇只能在心里呓语。 黑红的巨大甲壳下密密麻麻的满是支脚，锐利的棱边如刀面一样，在这些甲壳的正下方略有黑黄的血肉被茂密的毛发包裹着。 放眼望去，这个巨/物将整个小岛包围了一圈，很明显他们站错了方向，东岛岸只能看到他的部分躯体，头尾都看不到。 唐浩宇咽了口水，庆幸自己是在东岛岸，他可不想第一眼就看到这怪物的嘴脸。 “上古象征着诸神黄昏的凶兽，神的玩物之一。”黛拉弗走到唐浩宇身边说。 唐浩宇被这突然的解释吓了一跳，看到是黛拉弗和李捷克后，立马在心里喃喃，这两位老人咋也来了。 “这是神的玩物？”唐浩宇不敢相信，这要怎么玩？放在一个巨大的池子里看它爬吗？ “对，一条巨型蜈蚣而已。”李捷克平静地说。 而已？？？唐浩宇只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向后倒去才对。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一章 议会（二） “老师。”王英彦走到黛拉弗面前问好。 看到王英彦唐浩宇立马端正了姿势，目视前方。 “没问题了？”王英彦示意唐浩宇的身体说。 “呃……有…有吧。”唐浩宇尬笑窘样结巴。 “他本来就没问题。”站在后面的宋云安插上一嘴。 唐浩宇又立马咧嘴憨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死了？”李捷克收住唐浩宇的尴尬问。 “嗯嗯。” 王英彦点点头，跟着黛拉弗也微微点头，情况在他意料之中。 “第三只了。”李捷克看着前方神的玩物说，上面几只海燕正在试图啄开它的躯甲，但只是徒劳之举。 第三只？？？短短的几分钟里唐浩宇的认知被刷新了七八十哈遍，关于巨兽的认知他一直都保留在蓝鲸这个地步，蓝鲸是现存世界上最大的生物，论体重它是最大，论长度还当属于北极霞水母。 这是在他的认知里，但在站在这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的认知里，蓝鲸好像只是边角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生物，看起来真可怜。 对比之下，唐浩宇也看起来真可怜。 他看了看岸边站的水泄不通的所有专员，他们的脸上竟然在笑，在笑…… “确实是第三只。”宋云安站到唐浩宇旁边说。 唐浩宇干巴巴地看向他，现在也只能听师兄给他解释。 “准确来说，是从会长那一代到现在遇到的第三只，第一只是会长年轻时遇到的，也就是旁边两位老人那个时候的事。”宋云安说。 唐浩宇顺着宋云安的话看向黛拉弗和李捷克，从他们的面貌气质上能想象得到年轻时也是两个风流倜谠的…流氓？ 嗯，流氓，总不能说帅哥吧，我的词汇量里也只能想到流氓这个词。 唐浩宇瘪瘪嘴微微点头，确定自己用对了词。 “另一只就是会所成立之后的事，也就是‘纳尔吉斯’事件，事件中出现的不只是神侍，还有跟神侍一起的巨兽。”宋云安说，“再然后就是这一条了。” “三条都是这……玩意？”唐浩宇比划着面前的玩意说。 “不，第一次不是，第一次是一只山兽，会长他们只是看到了身影，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因为是在山林辟谷里看到的，所以暂时命名为山兽，后两只都是这……玩意。”宋云安照着唐浩宇的话说。 “会不会这两只之间有什么关联？”唐浩宇突然思考起来说，“就像哥哥弟弟，很可能是母子也说不定。” “暂时还不确定是否有关联。”王英彦听到唐浩宇的疑问说，“不过可能性很大。” “‘纳尔吉斯’风暴当时所处的北印度洋海域是一片空海，没有像这样的小岛，对于为什么神侍会出现在那里到现在还是个问题，猜测上是神侍骑行巨兽去往一个目的地，那个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神居住的地方，本来总部打算是追踪它，跟着它找到神，迫于风暴对沿海地区的威胁，又不得不选择先消灭掉神侍。” 唐浩宇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心里却在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纳尔吉斯’风暴，似乎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牵扯着这场风暴，刚好信息部给的图书免费阅读权他还没体验，虽然没什么实际用处。 “报告。”有专员跑了过来。 王英彦转过身面向这名专员，面色严肃。 “老师，小岛四周海域没有发现小队的痕迹。” 王英彦顿了一下，转而有些失望，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唐浩宇看着王英彦脸上的失望，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早知道自己就不要多嘴了，他太清楚那种给了别人希望最后成了失望的感觉，就像在穆珊珊这件事上，怎么看他都觉得穆珊珊对他的感情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后来才知道就是同学那么简单。 自作多情就是贱啊，自己一边给自己希望，又一遍去安慰自己的失望。 宋云安按捏了一下唐浩宇的肩膀，他看出了唐浩宇的内疚，继而又看向王英彦说： “老师，事情还没有到某种地步，还有机会。” 王英彦看向宋云安，又看了眼黛拉弗和李捷克，突然苦笑了一声，然后自嘲： “什么时候轮到学生安慰起老师了。” “各小组注意，用剩余的铁链将这玩意捆绑起来。”王英彦指着这个巨兽命令，“等到支援来了之后，将它拖回总部。” “拖……拖回去？”唐浩宇就差一口气没背过去。 “嗯啊。”宋云安瞪了一下眼睛说，“别看这玩意丑，浑身上下都是宝，基因和它的外壳都是我们用来对付神的武器。” “基因？！”唐浩宇面色惊恐地凑近宋云安，“你们不会是在搞基因武器吧？” 宋云安学着唐浩宇的表情又凑近了一点，用着一种诡异的语气低声说： “我们不会，但是这不代表有些人不会啊。” 听完唐浩宇立马拉开了距离，如果不是宋云安正在笑，他都要向后退几步。 “两位老师，先行回避难所吧。”王英彦俯身对着黛拉弗说。 “好。” “云安，浩宇，你俩也跟着两位老师回避难所，我在这里重新安排一些下潜任务，看看那些潜水钟还能不能接着用。” “是。” 宋云安和唐浩宇一左一右搀扶着黛拉弗和李捷克，尤其是唐浩宇最为诚恳，恨不得将李捷克抗在肩膀上跑回避难所。 两位老人和蔼可亲地回应着两位后生的举动，这一刻唐浩宇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老人的慈祥，他把腰弯到同老人一样的地步，嘴角也快要咧到后脑勺。 “云安。” “云安。” “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云安突然直起身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绷得很紧，黛拉弗和李捷克也停了下来严肃地看着宋云安，同宋云安一样神情的还有唐浩宇，虽然他的腰依旧是弯的，但他听到了有人再呼叫师兄。 宋云安紧而转过身环视四周，双臂有些颤动，刚刚他确确实实听到了凌风的声音，但声音极其微弱，这会又消失了，他没法及时感应到凌风的位置。 “海底……海底……”声音再次出现。 宋云安突然惊恐地看向海岸，停杵一秒后又突然跑向原来的方向，使劲喊着： “海底！海底！他们在海底！！！”他的声音因太用力而嘶哑。 王英彦在听到宋云安的呼喊后也是踌躇一秒立马跑向海边，边喊边重复着‘海底’。 就在声音传达的下一秒，所有的专员跃下了海面。 王英彦和宋云安站在海岸上朝海面望去，唐浩宇在问候好两位老人后也跑向了这边。 “凌风，凌风，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宋云安尝试重新联络。 他忘记了一件事，他和楚子阳他们的契约连接还在，一直都没有断开过！ 只要连接者意识还在他们就可以联系，就像两端的电话，如果信号还在，只要他们都拿起了电话就可以互相说话，在没有特殊因素干扰的情况下，连接者的意识就相当于信号。 因为中途信号断了一次，他就忘了继续联络楚子阳他们，现在那边的信号又有了，只是太过微弱他一直没有感应到，如果不是凌风主动联络他，恐怕事后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宋云安看了一眼跑过来的唐浩宇，此时他有了一个疑问，按道理来说，他和唐浩宇之间的契约也没有中断才对，为什么唐浩宇出来后，契约连接已经断了？不然他不会一直感应不到唐浩宇，还是说，唐浩宇在里面遇到了什么状况导致契约被迫中断了？ 宋云安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队长他们，他们的意识已经消失了。 很快，有专员从水里探出了头呼喊着岸上的人，王英彦见状立马将旁边的铁链扔了下去。 紧接着，克莉丝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近乎消散的蓝色气息包裹着她，她已经晕厥了，气息在她出水的那一刻破散了，看到这一幕的王英彦，使劲拉着铁链的双手不停颤抖着，宋云安眼眶已经湿润，一旁的唐浩宇目光呆滞，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师姐，也不敢去想象在和他分散之后，他们经历了什么。 王英彦和宋云安小心地将他们一个一个拉上岸，除了楚子阳，他们身上都被一层浅薄的气息包裹着，维持着他们最后一点心跳。 楚子阳是最后一个被拉上来的。 王英彦捶着自己因为剧烈颤抖而使不上劲的双臂，不敢去直视铁链那段的楚子阳，宋云安在看到楚子阳的瞬间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唐浩宇瘫坐在地上，海风带着咸水吹掉了他的眼泪，有些疼，特别是胸口。 楚子阳身上的防护服已经破烂不堪，因为高度水压造成的肌肤已是紫黑不见一点血色，身上可见的肌肉也是变了型，整个人看上去萎缩了一倍，就像是被抽取了空气的面包，而他的手竟还紧紧握着他的刀，刀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和他一样摇摇欲坠。 王英彦更加小心地将楚子阳拉起，生怕眼前的楚子阳在下一秒就陨落了。 他能想象到在那种巨大压强下，楚子阳将契约拉到最大的情景，他还将契约效果移嫁到了其他人身上，王英彦不知道楚子阳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因为在这个小队里除了宋云安的契约可以与别人共享，其他的契约都只会在契约者自身上起作用。 而且，在最后尽头，楚子阳一定是移除了自身的契约效果，用最后的契约来保护克莉丝他们，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抗水压，不然他绝对不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黛拉弗和李捷克站在不远处驻足看向王英彦他们的方向，两位老人此时的心情只剩下内疚和无助，面对如此景象他们能做的却只有这样看着。 这时，身后有专员跑来，黛拉弗回过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 看到岸边场景的专员立马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他眨巴了几下湿涩的眼睛，平下心说： “两位老师，总部发来命令，说深渊计划暂时停止进行，支援已经赶到，请我们所有人回归总部做调整，接下来会有另一班专员暂时接替我们的任务。”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惨淡海雾里探出了头，它巨大的身影瞬间盖住了所有人的头顶，他们抬头看向这个载着希望的货轮，无趣的海风趁机窜进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好像胜利了，又好像失败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二章 议会（三） 唐浩宇靠在来时的舷窗旁，12个小时前他也是在这个位置，回去又被安排在这个船舱，没有来由地他又选择了这个位置。 这12个小时过的不像半天，像是过去了12天一样。 恍然间，窗外不再是浓厚海雾，而是一片荧光，海面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波鳞，远处几点渔船的塔灯还在缓缓移动。 唐浩宇看着这些景色，心里却是空洞洞的，目光也是。 来时，这里是六个人；回时，只剩下两个人。 他和宋云安。 这时，本一直眷恋海水的明月突然眷顾了他，那抹荡漾着冰冷气息的月光照亮了他整个脸，看上去是那么的疲惫和不安。 他用手在眼前晃了一下，这月光照来也怪，带着整个船舱也怪怪的。 唐浩宇想，渔民，能抱暖的只有月光吧。 他弯下头，低下目光想要看清月亮在这片海域的全貌，但很多事都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舷窗的高度，船舱的位置，月亮与船的距离都不足以让他看清全貌。 很多事，不是他努力就能做到的，比如，他想要楚子阳他们活下来。 他受不了为什么只有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楚子阳他们却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甚至还怀疑过楚子阳他们会放弃他，内疚和不安让他感觉很冷，从头到脚整个人麻冷麻冷的。 从进入这个船舱开始，师兄宋云安也是，一直在一个角落沉默着，那个角落离唐浩宇远远的。 唐浩宇知道月光为什么怪了，因为今天是6月17日，农历5月15，月亮很大，很圆也很冷，整个天空只留下月亮在那孤独发着光，地上的人还赞美着，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啊，可只有月亮自己知道那些光都是孤独留下的痕迹。 明明还在夏季，却没有一颗星星。 明明是两个人的船舱，距离却隔着这么远。 唐浩宇偷偷看了一眼宋云安，他也知道为什么船舱里也怪怪的了，因为这距离不是表面上的远，而是突然的疏远和冷漠。 他的整个思绪空空的，感觉在这里他存在着很多问题，很多疑问，但是他又一点也抓不到答案的尾巴，他能看到答案，可答案一直故意躲着他。 可能，师兄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吧；可能，师兄宁愿我丢在里面，也不愿意看到队长他们那个样子吧。 唐浩宇没再去拼命揪住答案的尾巴，他给自己想了一个答案，虽然这答案让他很难过，以致于他正狠狠抓着自己的心口，因为用力太大，情绪太高，整个人不停颤抖了起来。 他将头埋在月光下，这冰冷的光柱终于照亮了他的背影。 有一瞬间，他希望师兄看到他此时的模样，虽然很难看，但是他知道师兄会看出他的难过，看出他的内疚，看出他的不安，看出他也不想楚子阳他们这样，他真的不是故意这样的，他也无能为力啊！ 为什么每次都没人看出他的懦弱和无助，尽管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可他不过就是想有人能看穿他的倔强，安慰他一句。 好像又不是这样，每当这种情绪袭来的时候，它都只会持续很短一段时间，熬过这段时间后他就会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可这次不行，这次他怎么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唐浩宇紧闭着眼睛，背部的冰凉感忽然就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是有人替他挡住了月光，他能感觉到这人站在他前面。 “伸手。”宋云安轻声说。 唐浩宇愣了一下还是不敢抬头，顺着肩膀缓缓伸出了左手，那些胡思乱想的情绪在听到宋云安说话的瞬间飘散在了两边。 “右手。”宋云安又说，声音除了有些沙哑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唐浩宇收回左手伸出了右手，他不知道师兄要他伸手干嘛，但他知道自己只要照着做就好。 就在他还没完全伸出右手的瞬间，宋云安狠狠握住了他的手，并在手腕处突然使劲，因为疼痛他不得不摊开了手掌，尽管宋云安的举动有些过高，他仍旧埋着头。 因为他觉得就算此刻宋云安拿把刀剐割他，他也不会反抗。 但宋云安没有要剐割他，也没有要伤害他，在他摊开手掌的下一秒，一股冰凉感萦绕在手心，他记得这个感觉，霍然他抬起了头对上了宋云安的目光。 月光印在宋云安的背后，在一张冰冷的脸颊又铺上了一层雪花。 很快，宋云安就松开了唐浩宇的手，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也存在着一点问题。 “你听到凌风的声音了，对不对？”宋云安突然坐在了唐浩宇旁边，背靠着船舱说。 唐浩宇‘嗯’了一声回应，又在喉咙间轻轻咳着气，他目视前方，不敢去看宋云安的脸色。 “可是我没有听到你的声音。”宋云安突然转变了语气说。 “嗯？”唐浩宇微微扭过头，好在控制住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他没听懂宋云安说的话。 “其实这问题不在你。”宋云安立即说，“在我。” 唐浩宇还是没听懂，宋云安也不接着解释。 宋云安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在不在他身上，他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唐浩宇太自责。 刚才他让唐浩宇伸手是为了确认一下契约印记还完整不完整，还好，结果与他想要的一样——印记不完整，这可能就是导致他没法听到唐浩宇的声音，而唐浩宇能够听到其他人声音的原因。 但这是他做印记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除了动物在人类身上他做过的印记如果他不去消除，印记根本出现残缺的现象，契约失效，印记跟着失去作用他能理解，但是印记残缺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既然说，万事都有万一，之前没发生过的事不代表它不会存在，宋云安姑且将印记残缺归类到这‘万一’上，但这并不能彻底说服他，他相信自己对撒旦之篆的判断，就像楚子阳相信太子刀一样。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队长他们受伤本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宋云安抹过头看向舷窗外说，“你能好好活着就是对这次任务最好的交代。” 听到这句话的唐浩宇木讷了，整个人定格在‘最后的交代’上，大脑迷迷糊糊的像是一团被玻璃棒快速搅拌的硫酸。 他缓缓看向宋云安，却在即将看到宋云安的时候被月光晃住了视线，他眯起眼睛才发现晃住他视线的不是月光，而是一座巨大的灯塔，来时他注意到这座灯塔，这说明他们就快要终点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次如果不是你，队长他们很可能不会回来。”宋云安突然说。 唐浩宇更是楞住了，在远去的塔灯下，他看到宋云安是抹过头看向他说的这句话，而此时，他们正直直看着对方，唐浩宇是呆滞，宋云安却是浅浅的微笑。 “为什么这么说？”唐浩宇立马低下了头问，他可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在这次的任务上起到什么作用，刚进去就和楚子阳他们分散了，再相遇时就已经出来了，根本完全没有他的事嘛。 气氛冷静几秒后，宋云安说：“猜的嘛，只是一个猜测。” 唐浩宇的那一声‘哦’卡在了嘴角，显然是对这个答案有点失望，转而想想，这猜测完全不合理，师兄肯定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 “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宋云安又猜出了唐浩宇的心思。 唐浩宇再次茫然地看着宋云安。 “其实并不能难猜测，结合这之前所有的事，这猜测完全合理。” “哦。”唐浩宇还是‘哦’了出声，尽管他知道‘哦’这个字眼很讨人厌，他还是要‘哦’，因为他感觉宋云安说的这句话是在暗示他智商低。 “浩宇。” “嗯？”唐浩宇凝回神，他有点意外宋云安会突然这么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 “你这孩子就是太缺乏自信了，总是什么事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明明和你就没什么关系，还将整个包袱扛在自己身上。 你的敏感大家都能理解，但是会顺应你的敏感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只会视而不见，以致于敏感带来的疑虑和抑郁会越来越重，这东西会让你逐渐失去对一切光明的向往，就像明明走在充满光亮的道路上，你还是会觉得迷惘，因为在你的世界里，光明已经不叫光明，它成了黑暗的化身。 到这个时候，尽管有人带着一身光明走到你面前，你也只会看到他身披黑暗。 所以，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大家，更要相信你自己，我说的那句话不是猜测，是事实。”宋云安看着唐浩宇语气坚定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未来有一天，你会比我们任何人更加亮眼，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这个时代最不缺的东西，但又是最饱含力量的东西。”宋云安别过头以近乎无声的语气说， “悲伤。”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三章 议会（四） 悲。 伤。 唐浩宇整个大脑都被这两个字充斥着，这两个字让他呆滞了很久，以致于宋云安看到他的模样后欲言又止。 宋云安觉得如果再继续说下去，会太戳唐浩宇的伤疤了，毕竟当面指出对方悲伤，忧郁会让对方觉得很羞耻或伤自尊。 人嘛，都喜欢自己主动揭露伤疤给别人看，然后从聆听者那里奢取一点安慰；都不喜欢突然被别人揭开伤疤，这样只会让伤疤更疼，然后就会不自觉得低下头，害怕别人看到你愁苦的面孔。 但是，宋云安忘了他是对唐浩宇说的这句话，而对唐浩宇来说，悲伤这两个字太大了，大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悲伤，大到他站在世界中央，周围的人都离他远远的，闲言碎语里都是对他这一异类的指点。 唐浩宇久久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兄已经把话题拉到这了，他再不回应就显得气氛太为难了。 可要怎么回应呢，的确，听到‘悲伤’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清醒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这么高端的词。 师兄说的前半部分和他还蛮相配，他也知道自己太过敏感，没有自信，这点自我认知他还是很清楚的，就是后面突如其来的一句 “未来有一天，你会比我们任何人更加亮眼，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这个时代最不缺的东西，但又是最饱含力量的东西。” 乍一听，这句话好高端深奥啊，放在动漫里这绝对是主角的逼格啊。 哪能用到他身上来了，还和‘悲伤’挂了勾。 虽然说，这个神的世界已经刷新了他的认知，但自己几斤几两，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主角的光环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嘀——— 货船到岸的汽笛声悠远而来。 唐浩宇真的是太感谢这个恰到时机的声音了。 “走吧。”宋云安站起身说。 唐浩宇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 他们走出船舱，到达甲板的时候，那些专员已经整齐排列在甲板上，分成两边，留出一条下船的通道。 “就站在这里吧。” 宋云安护着唐浩宇退到了一个角落。 温流工业离人总部位于白沙湾地区，这个地区离海岸很近，往往这个时候码头上都是灯光四起，运货车不停工作，而今晚，这里只有几盏最大的灯光照着码头，整个码头陷入一阵沉寂，没有一台机器在运作。 整个码头，完整的空地上站满了人，这些人排列整齐，从左往右，分别是身穿医护服的救护人员，他们抬着担架，随时准备结果需要救护的人员。 紧靠他们的是一群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这些研究员都是生物研究所的人，今晚他们又要忙碌不停，因为有个大家伙还等着他们解剖，这一点让这群疯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站在最右边也是离下船出口最远的一段，站立的都是其他没有必要任务的专员，他们负责卸下货船带回的一些破损机器以及专员们的行李。 在这些人群的正前方，甄丰赟挺拔地站在那里，抬头凝视着上空的甲板。 唐浩宇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下面的全貌，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知道这条打开的下船通道是为了干什么，他注视着船舱深处，里面的光很暗淡。 就在他还注视深处昏暗灯光的时候，旁边的所有专员挺直了身，随即，两名穿着医护服的人员走了出来，就在他们的手上，他们拉着那张冰冷的床角，床上添置着各类医用仪器，上面的指数跳动着，鲜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流动着，就在这些仪器中间，楚子阳虚弱地躺在上面。 看到楚子阳苍白皲裂的面色时，唐浩宇颤抖地闭上了眼睛，他紧紧咬着牙关，一口气借势堵在了喉间，尽管他闭上了眼睛，还是能感觉到楚子阳从自己面前被推走。 顺面而过的是冰冷气息，那是从病床上溢漫出来的，就像死神跟随在上面一样。 等到楚子阳推过唐浩宇的位置，唐浩宇才睁开眼，他看着楚子阳最后被推下船，然后又被抬到医护车，最后跟着车一起离开了这里。 唐浩宇转头看了一眼宋云安，此时的宋云安已经看向了船舱，面无表情，目光无神，唐浩宇突然就握紧了拳头，与宋云安相对比，自己刚才的表现真的是不像话。 于是他咽下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向船舱，因为这点勇气他还是必须要有的。 很快，凌风他们也被推了出来，与楚子阳相比，他们的状态相对好一些，但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唐浩宇看着最后一个病床被推下船，床上躺着的是师姐克莉丝，当克莉丝经过唐浩宇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刻意抹过了目光，还是不想看到师姐最虚弱的模样。 在他的生命里，有些人平淡无奇却让他最挂念，他也最看不得这些人狼狈的模样，那模样会让他觉得内疚，觉得自己真没用。 等到所有的病床都被推到车上离开这里之后，黛拉弗和李捷克两位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黛拉弗拄着拐杖在李捷克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甲板中央，在行走的过程中，黛拉弗始终关注着甲板上每个专员的面孔，这些面孔都是新生代的骄傲，在这场本毫无办法的深渊计划里，他们已经交了一份最出色的答案。 王英彦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抱着一份资料站在船舱门口，目光始终看着两位老人的背影。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黛拉弗的房间里和两位老人谈论这次任务的总结。 他原本的打算是将任务的所有细节整理之后交给两位老人上报给会长，但黛拉弗和李捷克都推脱了，理由是在两位老人看来，他才是最有资格上交任务报告的人，在这场任务里，他们根本就没帮上什么忙。 王英彦刚准备反驳这句话的时候，就被黛拉弗摆摆手直接打断，僵持几秒后王英彦只好接受了黛拉弗的安排。 在王英彦看来，黛拉弗和李捷克并不是完全没有帮上忙，一场战争里最重要的力量就是后方军营的核心力量，在这次的深渊计划里，黛拉弗和李捷克就是担任着这样的位置，他知道两位老人的实力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脆弱，所幸这次任务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黛拉弗驻足在甲板中央，他转了一个身面向船舱的方向，拄着拐杖的双手略有颤抖，在他看到的每个专员的脸上，都写满了坚定，他知道这些不过是为了掩饰背后的疲惫而已，没有谁会喜欢一直泡在水里，也没有谁会喜欢这种不知道下一秒会面临什么的任务。 唇齿几次微动下，黛拉弗还是没有说出话，突然他拉紧了一旁的李捷克，李捷克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捷克浅浅地呼了口气，继而轮廓微扬，以一股不高不低的平平高兴的语气说： “祝大家今晚睡个好觉。” “是！”整齐有力的回应。 所有的专员开始动身陆续下船，下面有专门的车送他们回自己的部门，今晚，他们一定能睡个好觉。 涌动的人群里，只有宋云安和唐浩宇还站在原地，宋云安站在原地是因为他要等所有人离开后再离开，而唐浩宇站在原地是因为他注意到宋云安没有动。 王英彦环视了一周注意到他们，于是走了过来。 “老师。”宋云安看到王英彦走来率先问好。 “老师。”唐浩宇紧跟其后。 王英彦没有说话，只是握了握宋云安的肩旁来回应他们的问好，他们的心情都不好过，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伙伴成为那样。 但作为他们的老师，越在这种时候越不该让自己的学生悲伤，更不该跟着学生一起悲伤，何况事情还没有坏到这个地步，起码他们还活着不是吗？ 王英彦看着宋云安没有表情的面孔，他又使劲捏了捏宋云安的肩膀，然后以一种饱含希望和温暖的目光笑着看向宋云安的眼睛。 本一直沮丧的宋云安在王英彦宽大有力的捏力下放松了许多，当最后看到王英彦的眼神时，他只感觉到从王英彦的眼睛里有一种力量涌进了他的目光，然后顺着视觉流遍了全身，十分温暖。 就像荒芜昏暗里独有的一朵烛光，很细腻，很温暖，虽然微弱，但能给人最需要的安全感。 对，就是安全感，宋云安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 所以，在他看到这份烛光的时候，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微涩，有点想哭。 王英彦放下手看向一旁的唐浩宇，本一直抬头看着他和宋云安的唐浩宇却是准备低下头。 好在王英彦及时掐断了他的内疚和自卑。 “做得很好。” 王英彦把手搭在唐浩宇肩膀上，这一举动拖住了唐浩宇稍有低下的头，唐浩宇愣了一下，继而缓缓抬头看着王英彦。 他想吐槽老师的这句安慰话，但是又找不到具体理由。 这个世上，很多要做的事，要说的话，都没有理由，不是因为想做而做，也不是因为想说而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就是一定要做，因为在我们的潜意识里都知道，如果不做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 就像楚子阳毫不犹豫地放弃自身的契约效果，唐浩宇也是在这一刻说不出理由的吐槽里明白了，有时一昧向前的鲁莽会是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最好的答案，没有理由，就是一定要怎么做，也只有这么做才不会让自己丢失太多。 就和那天从歹徒手上救出那个受害者一样。 或许，这就是迷途孩子最愚蠢的做法。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四章 议会（五） “下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歇，子阳他们会好过来的。”王英彦看了一眼宋云安和唐浩宇说。 然后转过身没有要再管他们一样走下了船。 等到王英彦走到码头上和甄丰赟交接工作的时候，唐浩宇和宋云安互看着对方。 双方的模样都有些出丑，以致于还没看两秒就没忍住呲笑了出来。 甲板上的专员所剩无几后，宋云安和唐浩宇也开始下船。 “辛苦你了。”甄丰赟接过王英彦的报告说。 “应该辛苦那群孩子了。”王英彦扫过那些高兴坐上专车的专员说。 “是啊。”甄丰赟顺过王英彦的目光看着那些兴奋的专员。 “走吧，副会长还在等我们，她现在急需这份报告。”甄丰赟说。 “好。” 唐浩宇和宋云安走到码头中央，本人满为患的中央现在只剩下几辆专车和十几名专员。 那只被拖在船尾的‘玩意’，代号SW02-1已经被生物研究部的人用火车拉走了，估计此时他们已经忍不住在微颠的马路上下刀了。 “师兄好。”有人从左边走了过来。 宋云安和唐浩宇转头看了过去 是个女孩，生面孔，没有见过。 “你好。”宋云安有点迷糊地回应。 “我是新生苏小薇，今年的第一批新生代表，受老师董洋的安排前来接师兄回总部。”苏小薇介绍了自己和来因。 “奥奥，好。”宋云安莫名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没想到董洋老师会派专门专员来接他吧。 一旁的唐浩宇倒是轻在得很，心里还在嘀咕着：原来是同级同学啊，看这架势和穿衣，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看不来是刚过几个月新生该有的样子啊。 “师兄跟我来吧，有专门的车接我们。”苏小薇说完就准备转身带路。 宋云安没有回应苏小薇，反而是大眼对小眼看着唐浩宇，用着半走不走的姿势示意着他。 唐浩宇：“？？？” 他没明白师兄这个模样是啥意思。 不是让跟着了嘛，怎么还羞涩了不敢走了？嘿嘿嘿，原来师兄还有这样的窘态啊，这么害羞。 等等，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和得意都僵住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WTF？刚刚这位新生好像只字都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等等等等等。”唐浩宇打断苏小薇的脚步。 这时，苏小薇也转过头看向了他。 唐浩宇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点多余和尴尬。 很明显嘛，人家没有提到你的名字就说明人家是专门被派来接师兄的嘛，哪还需要管你，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坐另一辆车离开，反正都是专车，有嘛不一样？有嘛不一样！ 可动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家都看着你了，师兄也是左看右看有点不知所措，总得做点什么，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奥，对，就用“‘没事没事’然后欢送他们”来收尾，这样既可以结束尴尬又显得自己有礼貌。 唐浩宇扭动着身子，双手胡乱比划着准备说出自己想好的话。 “你也跟着一起。”苏小薇突然说，然后又继续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唐浩宇眨巴着眼，神情动作定格在奇怪的位置。 “走吧～”宋云安拍了一下唐浩宇后背，一脸坏笑，“你的内心戏真的丰富。” 这一巴掌拍回了唐浩宇，他别了别嘴，合着师兄刚刚是在逗自己玩啊…… 他看着宋云安已经走了过去，步伐没有僵硬，整个背影看上去就和初次见面一样，他忽然就笑了，于是也跟了上去。 宋云安看着前面的苏小薇，他心里还在重复着这个名字，苏小薇？ 有些耳熟。 但确定他没有见过这个面孔，从刚才的第一次见面，这个女生的一言一行都很到位且缜密。 就是有点太高冷范，哪有这种说完话就头也不回的师妹？ 想到这里，宋云安突然踌躇了一下，继而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苏小薇啊，自己怎么会不记得！ 董洋老师的助理，实习两周就担任这个位置的未来副会候选人啊。 春季那会可是霸占了整个会所的讨论话题榜，自己那会还和队长他们提到了这个名字，只不过被他们无情冷漠了。 因为当时他说话的模样太浮夸…… 至于苏小薇为什么会得到如此大的反响，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综合表现和成绩异常出色，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方面是她在实习期间和董洋一起解决了困扰董洋多年的难题。 他是从研究所那里的小道消息听到的后者原因。 不然，董洋也不会如此看重她。 “师兄你在想什么（shèn mó，还请带点转的音色来读），这么出神，而且还一直盯着人家的背影。” 唐浩宇的出现拉回了宋云安的思绪，他看向右侧的唐浩宇，心里只剩下：=_=无语 此时的唐浩宇猫着身子，身姿右倾，整个人的海拔比他低了一倍，最要命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一种贼贱贱还带着‘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的嘚瑟。 “想啥呢！”宋云安龇着牙准备踹向唐浩宇的屁股。 唐浩宇见状不对立即直起身躲了过去，还一脸得意地跑在前面对着宋云安耍赖皮一样摇晃着脑袋。 前来接宋云安和唐浩宇的专车与其他专员所坐的专车并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更大更敞亮更舒服一些，还有一个师妹相陪。 宋云安，唐浩宇和苏小薇三人坐在车后，除了驾驶员和他们三个，这辆车上的唯一的活物就只有驾驶台上的乌龟。 副驾驶上没有人，本来苏小薇是让师兄宋云安坐在副驾驶上的，但出于对唐浩宇的照顾，宋云安担心他和苏小薇待在一起会太不适，就跟着一起坐在了后面。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担心太简单了，现在状况只不过是由两个人的不适变成了三个人的不适…… 唐浩宇夹在最中间，苏小薇坐在左侧，宋云安坐在右侧，而这辆专车不只是只有这三个位置，他们完全可以分散而坐，这样就不会显得这一排这么拥挤。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上车后他们就坐在了同一排。 车已经行驶了，再去换座位的话就会给人一种‘我不想和你坐一块’的错觉，虽然本意并不是这样，但多多少少会给人一丢丢偏见。 苏小薇和宋云安都是预料到这一点才遏制住了想换座位的心，唐浩宇却是因为自己被夹在中间不能动所以才没有换位置。 宋云安坐在右侧，可以透过右窗看夜景；苏小薇坐在左侧，可以透过左窗看月亮；而唐浩宇只能目视前方，看着一栋又一栋高楼被这辆车超过。 他看了一会高楼就腻了，然后就一直盯着驾驶台上的乌龟开始浮想联翩。 他先想到，见过挂‘一路平安’符的，见过安晃脑小黄人的，见过放高贵饰品的，甚至见过放金蟾保佑多拉客户的，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放乌龟的啊，而且还是活乌龟。 这车主是什么稀奇癖好？ 想到这的时候，他还试着从后视镜上看看驾驶员长得啥样。 可惜看不太清。 于是他开始观摩玻璃缸里的乌龟，看着乌龟憨憨的模样他又想到这乌龟一定已经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动力，也一定已经享受到了这个体型不能享受到的美景。 想一想，这乌龟每天都得跟着驾驶员一起东跑西行，遇到颠簸道路的时，它就得跟着车一起站不住脚，只能紧紧缩在龟壳里；以它的速度，它要想观看这个世界，恐怕到它死亡时也走不到世界的一半。 也不对，没准这乌龟宁愿不享受这个世界的美丽也不要去承受一路上的颠簸呢。 有些人总习惯舍弃美好而不敢去承受美好过程中的荆棘，动物也是。 唐浩宇想着想着思绪就又回到了这个奇怪的氛围里。 他缓缓转过目光看向右侧，宋云安纹丝不动，一直看着窗外。 唐浩宇知道师兄是在假装平静，结合上车前师兄的表现，那眼神，那害羞，说他假装平静都算低的了，说不定都已经开始计划着下一步的打算了。 他又转过头看向左侧的苏小薇，苏小薇也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对比之下，这才叫平静嘛，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周围的一切人和物，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难堪。 唐浩宇在心里暗自点头以表示对苏小薇很赞。 他准备再次转头看看师兄，好好揣摩一下师兄此时的心境。 就在他转过头的间隙，宋云安的目光冷冷地降在他的头上，像一只饿狼一样，双目恶狠冒着金光。 唐浩宇立刻转回了脖子，一副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安静看乌龟的模样。 他又忘了，师兄会读心术。 只觉得后颈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玩火上头了，恐怕今后师兄都不会放过他了。 唐浩宇刚刚好偏移过去的目光对上了朝向他的乌龟，那乌龟伸长了脖子，高仰着头，两个小孔正对着他。 仿佛是在看他笑话，又仿佛是在得意，谁让他刚刚嘲笑了乌龟…… 唐浩宇不甘示弱，拉下了面孔，却只能表达无语。 唐浩宇：“……”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五章 议会（六） 唐浩宇干瞪着眼和乌龟做最后的心理博弈，乌龟倒是不理会他的挑衅，一直鼻高气昂地对着他。 “它是在出水呼吸。”苏小薇突然转过头说。 “奥奥，我知道。”唐浩宇有些意外地说。 他没想到苏小薇会突然和他搭话，本来他就想着只要保持住这种气氛抵达总部就好了，他这样和乌龟玩也纯粹是为了打磨时间和躲避宋云安的死亡凝视。 “我见过你。”苏小薇又说。 唐浩宇：“嗯？” 唐浩宇扭头看向苏小薇，然后开始仔细打量着苏小薇的五官，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确没有见过苏小薇，这两周除了训练就是吃饭和待在休息室，在这些过程中他都没记住任何人的模样，苏小薇见过他，他没见过苏小薇一点也不稀奇。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那几个有模有样的人，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各种人在他脑子都长着一张问号脸，他记不住这些人再正常不过了。 苏小薇的主动说话成功打破了这辆车的冷清，驾驶员就差没关上空调打开车载CD了。 “契约觉醒那天，我给你们发的申请表。”苏小薇说。 唐浩宇瞳孔收缩，唇齿O型地向后仰去，以一种突然想起来的惊喜表情回应了苏小薇，然而事实上他压根就没记住那个提给他申请表的人的模样。 只能从记忆深处得出那么一个不太合适的词，太过成熟，像个妇女…… “你的反应也太浮夸了吧。”宋云安无情地在后面插了一刀。 “哪有~”唐浩宇立马反驳，边说边瞄苏小薇，害怕引起对方不高兴。 “是有些浮夸了。”苏小薇也不顾及唐浩宇出不出丑直接说。 “有么？”唐浩宇挠着头憨笑，“好像是有点哈。” “其实老师让我来接你们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苏小薇调整了坐姿好让自己整个人面向宋云安和唐浩宇，“就是和其他专车一样，负责把你们送回总部就行。” “那也没必要这么麻烦吧。”宋云安侧过身朝向苏小薇，眼神却是很犀利地看着苏小薇，像是一只看穿了猎物的狼狗。 只有中间被夹着的唐浩宇后仰着坐正，好让宋云安和苏小薇好好对视讲话，他只能点点头来赞同宋云安说的话。 确实没必要那么麻烦，和其他专员在一辆车上挤挤也很OK，那些专员都互相认识，一路上听着他们唠嗑也是件很享受的事，从小的时候他就喜欢坐在折叠椅上听楼下老爷爷老奶奶唠嗑，一坐就是一下午，就算太累了，大家在车上睡着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太尴尬。 苏小薇只和宋云安对了两秒的目光就败下阵了，他知道宋云安已经看穿了她。 “好吧，我说实话。” 这下唐浩宇来精神了，要换作以往他肯定是要捧包瓜子的，这可是有情况的节奏啊，在他看来，有瓜不吃不是傻么，不过，师兄这么无情地拆开别人的瓜好么？ 他摇了摇头，担心师兄这样追女孩子可不行，尽管他也没什么经验。 “来接师兄是我向老师请求的，目的是想向师兄学习，看看师兄在这次任务后的状况。”苏小薇说。 “哦？那学到什么了吗？”宋云安突然转换了语气说，这语气满满的都是拷问和质问，其中还掺杂着一些不好的情绪。 苏小薇被宋云安突然转换的态度吓到了，迟疑不决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 唐浩宇意识到这个瓜不太好吃，他左右晃脑地扫过苏小薇和宋云安，苏小薇竟然抓着手指有些手足无措，而宋云安还是一张拉着面孔的冷漠脸，这脸色怼他身上，他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些失望对不对？”宋云安说。 苏小薇抬起头直视宋云安，她没想到宋云安会如此直接地点破她的心思，此刻，她只觉耳根以及颈部在发烧，想解释又觉得再说话就显得多余。 她确实有些失望，不仅是对宋云安下船后的神情举止的失望，还有对宋云安作为师兄不懂得缓解气氛的失望。 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这些失望才导致宋云安会这个态度。 唐浩宇不敢说话，整个人僵在中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现在的气氛简直比刚才还要难受，他只能接着和乌龟进行博弈，可他看向乌龟的时候，乌龟却是屁股正对着他。 宋云安轻轻眨了一下眼，重而缓地换了口气，因为牙齿用力，他的脸部肌肉很明显地有收缩，眼神还是那样的眼神，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综合表现和成绩都很优秀，这点毋庸置疑，我也打心底佩服你。”宋云安以批评者的口吻严厉说，“但是，就像你以为的作为师兄，对于你这次的表现和失望是很生气的。” 唐浩宇听的有些恍惚，不明不白，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将这恍惚和疑问埋在肚子里，他偷偷转动着眼珠瞄了一眼苏小薇，苏小薇正低着头，这是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并虚心接受来自师兄的批评。 “今天你不会毫无成果的回去，现在就是你学习的最好机会。”宋云安长舒了口气，还是放下了生冷面孔。 “你要记着，不是每次任务失败后都要别人表现出伤心或是愧疚，这太悲观也太打击士气了，不是所有的失败都要用沮丧结尾，更何况，失败并不是永远的，它只是暂时的，伤心，沮丧，愧疚只会降低下次的成功率。 你想看到不应该是我没有表现出伤心或是什么负面情绪，你看到的应该是一群虽然失败但仍有信心保证下次成功的战士，应该是失败后懂得吸取教训，而不是急着气馁。 你失望的点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宋云安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过头看着窗外，他本来是不打算说这些话的，如果不是苏小薇先打破了这里的冷静。 他确实很生气，否则也不会如此直言地戳破一个女生错误的心思。 唐浩宇左瞄又瞄，宋云安已经不说话了苏小薇还是低着头，这种局面换谁都难堪啊。 我说师兄你也太…… 唐浩宇突然就打住了自己的呢喃，看到师兄刚刚那么生气的模样，他也害怕了，怕师兄又看出他的心思，他可不想遭受到师兄的冷眼。 他其实是想说，师兄你也太直接了，这里氛围本来稍有好转结果却比之前还要僵硬，你忍一忍嘛，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女生，这么直接不会太伤别人的心了？人家还是想要来学习的。 “好了好了，小伙子们，坐稳了，过了前面一个减速带就到总部了。”驾驶员结果了这份难堪。 唐浩宇看着前面，一直待在这种气氛里他都没注意到已经离总部这么近了，敞亮的大灯照亮了工业大门，经过一个减速带后，他们直接拐到了后面，他们需要在会所楼下下车。 车停下后，宋云安直接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向会所大门。 唐浩宇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宋云安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仍然低着头的苏小薇，心里陷入了一种纠结。 哎呀，不就是被批评了一句嘛，犯不着一直这样啊，知错就改嘛，你看师兄都说了重要的是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想当年老师批评我的时候我都是笑呵呵地回应，也不知道是怎么掉进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里的，虽然挺管用，老师没有打我，只是罚我跑操场，后来我才知道老师之所以不打我，是因为看我笑的可怕，这要打一下保不齐会被讹，甚至会丢了工作。 “别太在意师兄说的话，他就是一个比我们大一两岁的师兄，说的话能有多中听。”唐浩宇丢下这一句话后就毅然去追宋云安。 等到他们走进会所的时候，苏小薇才抬起头，眼眶湿润，眼角还残留着一道泪痕，听到唐浩宇安慰的瞬间，她还准备回应一声的，转而想想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事。 怎么就思想突然偏激了呢。 “咱们再去哪？”前面的驾驶员转过身提给苏小薇一张纸巾问，动作，眼神和语气亲切的就像是两个很熟络的人一样。 “回家吧。” “好嘞。” 唐浩宇追上宋云安后就一直默默地跟在旁边，他能看到宋云安还有一些生气，他们现在正在等电梯，上面的数字跳动的有些慢。 等到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唐浩宇率先蹦了进去，立马按下了楼层4，然后端正地站在旁边，像个称职的侍者一样，再等到电梯门打开，他又很有眼力见地等宋云安先出去。 他们的休息室离得很近，唐浩宇就这样一直跟在宋云安旁边默不作声，等走到宋云安休息室的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 唐浩宇看着宋云安，宋云安打开门后却没有立即进去，反而是踯躅了几秒后看向唐浩宇。 “回去好好睡个觉吧。这两天会比较忙。”说完他就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只留下定格在微笑的唐浩宇站在门外。 “什么鬼啊，这搞得像是我做错了事一样。” 他訾着牙狠狠地委屈着讷讷，边走边骂着师兄真小气，直到最后那扇门将他的声音与走廊隔离开来。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六章 议会（七） 十多个小时的劳累下唐浩宇走进房间的第一刻就是和自己的床重温亲密关系，整个人如愿以偿地倒在了上面。 让他意外的是，没想到在他离开的十几个小时里竟然会有人给他收拾房间，从床单到电脑桌面，都整理的完完整整，干干净净。 他闭着眼，享受着房间里弥漫的淡淡芬香。 “要是不出任务，这生活简直比市长还要舒服。”唐浩宇睁开眼睛，一脸幸福。 月光打不进他的房间，今晚，月亮照亮了这个城市，但照不进他的窗口，只是前半夜，等到后半夜的话应该就能看到一地白霜，到那时，唐浩宇就睡着了，就不会‘低头思故乡’。 忽然，唐浩宇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整个人停格一秒后拿起了电脑桌上的手机，好手机就是不一样，昨晚没充电还可以待机这么久。 但他关心的点不是电量，而是时间，他摁亮了屏幕却因为面部识别打开了界面，他看着上面的时间显示，2019年6月17日，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10，昨天也恰好是父亲节。 今早临出发前他还留意了一下日期，但没有想到高考，更没有想到父亲节，回来在船舱里时他又想到了日期，当时心里就一直感觉有什么事被自己遗忘了。 大姐已经毕业10天了，自己离开家已经快两个月，赵正华和穆珊珊在一起也快两个月了。 想到后面，唐浩宇赶紧摇摇头阻止了自己的思绪，他看了一眼电脑，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11点了，他突然好想和大姐说说话，问问她考的怎么样，问问学校的状况，奥，对，特别是他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那替包可别一下子就突破了自己17年的记录啊。 这样的想法就不应该出现，一旦出现就会让人止不住地去想，抑制不住迫切的欲望，在脑里，心里无限膨胀，然后渐渐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整个人就像个傀儡一样被这种想法牵制着。 唐浩宇颤颤巍巍地打开了电脑，他尽力让自己的操作动作缓慢一些，这样就可以消磨自己的侥幸。 如果是假期的话，11点对大姐来说算早的了，保不齐这个点她正在游戏中，所以他让自己慢一些，再慢一些，慢到等他登录游戏之后，大姐刚好下线，如果不在线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就既可以给刚刚的想法一个交代，又可以从侧面安慰自己。 唐浩宇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自己给自己希望，又喜欢自己打破自己的希望，还总事后当作这希望不存在过一样，这样就算作给自己的一个安慰。 可惜，再慢又能慢到哪里去呢，有些时机不是你想错过就能错过的，你慢它也慢，你快它也快，该经历的总有它的理由，该面对的一样都躲不了。 唐浩宇点进了游戏，画面缓冲一会后来到了主页界面。 他率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有两个人在线，后背跟着生麻了一块，他又装作没看到一样，点点活动，点点商城，点点藏品，能点的都点了，不能点的他也点了，情况就摆在那，点哪都没用。 只有两个好友的列表刚刚好两位都在线。 ID‘你和木木一样悲伤’和‘木木他大姐’。 不过，现在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退出游戏，唐浩宇将鼠标放在‘关闭游戏’处，这会食指却僵硬地点不下去。 犹豫之下他返回到Wegame界面，他又搜索了大姐的ID，查看了一下战绩，今晚他从下午六点就一直在线，到了快八点的时候开始和替包一起上分，战绩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走向胜利。 唐浩宇点开大姐和替包的每一场游戏，虽然胜利了，但是大姐的数据并不是很可观，她的辅助死亡次数远远高于辅助次数，这说明她完全是被带着飞的。 看到这里，唐浩宇不得不佩服这个替包的游戏实力，恐怕他也打不过，现在的游戏机制里，下路一旦崩溃，对面完全可以从下路一路上高地，就像某位虐泉主播一样。 在这种局面下能够获胜的方法只有己方也打穿了对面一条路，并保证另一条路和对面势均力敌，这样就可以将状况尽力保证在平衡上波动，最后靠着一波团战和大龙来一波推水晶。 想到这里，唐浩宇忽然鼻子一酸，心脏也跟着刺痒，大姐虽然赢了，心情也一定不好受，这种数据搁谁看谁都发毛，哪怕死的次数少一点也好，现在这样一看，完全就体现不出大姐的作用，只会被挂上一个累赘的称号，估计在游戏里也一定没少被自家ad拜访家人，更要命的是对面如果还来嘲讽的话，脸上就真的挂不住了。 “这个替包，就这样干活？完全是在损害我在大姐心里的形象好不好？”唐浩宇使劲点着替包的头像，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头像。 想以前，他和大姐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让大姐体会不到自己的价值，大姐技术菜他就多去下路游走，从而降低下路的风险，这样一整局下来，大姐的数据也不至于死亡人数大于辅助人数，没准打团的时候还能K一两个头。 当然，一旦他不在，大姐的数据就会跑偏，他之前给大姐提了一个建议，也是很多高手常用的一个建议： 关闭[队伍]和[所有人]的聊天频道。 这样会大大提高胜率，因为很多玩家会因为队友和对面的话语影响而导致心态炸裂。 唐浩宇给大姐提这个建议不是为了提高大姐的胜率，而是为了眼不见为净，这样大姐就不会看到队友的谩骂和嘲讽了。 可大姐不接受诶，每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大姐总胸有成竹，气质高昂地说： “我，宋芸汐，你的大姐，何时需要这么忍声吞气？”然后就厚脸皮，一脸得瑟地看着他，“这不是还有小弟你嘛，他骂我的时候你就帮我一起骂他，事后要单挑，你就和他来局父子局嘛，不然要你这个小弟干嘛呢是不是？” 然而，唐浩宇并不是每次都想替大姐收拾乱局，虽然每次大姐会给他犒劳，但他也担心对方比他厉害啊，要是输了不就丢人了，一旦输了他就会郁闷好几天，越想越气不过，气不过还又打不过，那时候，大姐肯定若无其事，该开心还是开心。 唐浩宇越想越气不过，看着这一排烂到家的数据，他竟一边吐槽替包，一边不停点着举报，直至提醒操作过于频繁。 而这时，战绩记录刷新了，这说明大姐结束了这一局的游戏，他赶紧查看了这局的数据，果不其然，还是一样。 他整个脸都扭曲了，又点了一遍举报。 嘀嘀嘀。 消息声入耳。 唐浩宇立马切回到游戏界面，这次他忍不了了，毅然决定带大姐好好打一局。 “来一局”简单明了的三个字，连个符号都没有。 唐浩宇简直火冒三丈，这一看就知道大姐心情糟透了，换做之前一定会又激动又兴奋地打来‘来一局，来一局！’。 还没等唐浩宇回复‘好’，游戏邀请就发了过来，为了防止露出破绽，唐浩宇还是先发送了‘好’之后才接受了邀请。 此时，界面上显示着三个ID，你和木木一样悲伤，木木他大姐，还有一个全是英文的ID，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买来的号。 尽管唐浩宇的火气很大，恨不得钻进电脑，顺着网线从另一台电脑爬出来揍‘自己’一顿，但为了掩饰好自己的身份，他还是故作正常反应一样在队伍聊天框问一句： “这位是？” “奥，我小弟。”又是太简明没有语气的回复。 怒火已经积攒到了颈口。 “奥奥，你好。”他使劲点击着键盘还是选择了礼貌问好。 然而下一秒的聊天框出来了一行消息： 你和木木一样悲伤：。 唐浩宇：“……” 呆口木讷了两秒，怒火成功从五官喷出，在空气里化作一股喷射的火焰气息。 键盘侠的作用这就体现了出来，只见唐浩宇的双手在键盘上滚动着，造就了一曲暴躁的《第九交响曲》，只见上面一行字随着律动冲了出来： 你句号尼玛呢，有点礼貌行不行，拿着工资就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做不好就滚回来，玛了玩意，命题就去投诉你，形象都被你损没了…… 还没等他发泄完怒火发送出去，游戏就匹配成功了。 唐浩宇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无奈还是先接受了游戏。 画面轮转到选英雄界面，唐浩宇这才反应过来，大姐邀他打的是匹配，他拍了下脑壳，真的是被气到了，刚刚都没有选位置，肯定不是排位了。 替包秒选了打野，大姐也秒选了辅助但还没有点击确认，唐浩宇看着另外两个路人，其中一个路人秒选了亚索，这个版本下路ad并不好玩，血条消失之术往往就是ad最后的命运，所以没什么人愿意玩下路，果然，过了一会，另一个路人选择了上路。 唐浩宇又看向大姐，这次大姐竟然没有秒确认辅助，想必大姐的心态已经崩了，甚至开始对辅助这个位置失去了信心，也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要不你玩ad，我辅助你？”唐浩宇选了辅助打下这一句。 “你确定？”大姐回复。 “来吧来吧，我还蛮想试试辅助的。”唐浩宇确认了一个骚扰型的长手辅助说。 “好。” “这个版本ad不太好活，你就在后面好好补兵，我在前面骚扰，看到我发撤退信号你就头也不回地回塔下，不用管我。” “好。” 看着大姐发来的两个‘好’，唐浩宇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就笑了，只要大姐的情绪有好转就比什么都好。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七章 议会（八） 11点到11点46分，历经46分的对局终于以蓝色方获胜结尾，唐浩宇双手离开键盘卞至脑后直接靠在了椅子上。 “欸呀呀，看样子我是真不适合辅助啊。”唐浩宇调侃着自己说，脸上却是洋溢得很。 屏幕上显示的战绩，他的辅助数据是2/7/26，大姐的ad数据是3/6/19，总的来看大姐的数据还蛮不错，这局能够胜利还是得多亏替包。 虽然替包的功劳很高，唐浩宇的怒火依然没消，因为这一整局下来，替包来下路的支援和gank并不频繁，更多的还是上单的tp支援，可能是看到唐浩宇开局提到这个版本下路不好玩才这样做吧。 这才是电竞该有的意识和魅力嘛，而不是像某人那样直接就抛弃了一条路。 唐浩宇查了一下替包的数据，替包的实力确实强，无论是侵野，上中抓人，拿小龙，打团绕后找时机，每一步都做到了恰到好处，见利就收，这思路和意识确确实实要比他更成熟稳重，要是solo的话，恐怕他还真没多大把握能够轻松打败对方，除非对方刻意露出破绽。 “还来不？”大姐发来消息。 看得出大姐的情绪有了好转，在游戏中，大姐也确实一直按着开局唐浩宇说的话来做，只不过有时打团时他给队友发的警告，大姐以为是对她发的，然后就躲在塔下远远地看着他们打团。 “可以啊，挺晚了再玩一局就睡吧。”唐浩宇趴回键盘上回复。 大姐没有回复，而是直接发来了游戏邀请，唐浩宇也没有在意大姐回不回复直接接受了邀请，画面转到组队界面，小队却只有他和大姐两个人。 替包下线了。 唐浩宇看了一眼好友列表，替包确实下线了，唐浩宇又一次握紧了拳头，他！可从来没有这样丢下大姐直接下机！他可是一直都是等到大姐下线后才下线的！ 犊子了，这样的办事效率肯定把大姐得罪透了，琢磨着估计大姐都已经起了疑心，还是说看透了他的为人，到了毕业就翻脸不认人，彻底暴露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你小弟呢？这么快就不玩了？”唐浩宇想着还是装个样子关心一下吧，就当掩饰一下自己。 “不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大姐说罢就开始组队，唐浩宇看着‘不管他’三个字心里隐隐有点难过，就好像这三个字确确实实是说给他听的一样，可他分明不是‘他’。 组队的时间跳动着，唐浩宇疑虑地将鼠标点在了‘取消’上。 他拒绝了这局游戏。 聊天框里大姐打了一个：“？？？” “今天有点累，这局不玩了吧，要不咱俩聊聊天？”唐浩宇试探性地问，他想到自己上线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大姐聊天，了解了解状况。 “噢。”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回复。 唐浩宇看出大姐有些不乐意，本来稍有好转的情绪一定是因为替包的突然下线又恶化了。 “高考怎么样？”尽管知道大姐不乐意他还是继续找话题，这样更加可以减轻大姐对他的兴趣。 “还凑合。” “还凑合就说明可以啊。”唐浩宇忽然兴奋地发了这句话。 在他的理解里，还凑合就是可以，还行吧就是行，还好吧就是好。 “想好准备去哪个学校了么？有没有把握？”他又抓紧问。 “还没想好，看分数线吧，能报好点就报好点。” 屏幕前的唐浩宇点点头，这样的回答才是他们这种班级下游的人该有的乐观态度，说白了也是连挣扎机会都没有才只能这么说。 “那你这假期不打算去哪游玩游玩？”唐浩宇敲出这一行字，每打一句话他都要快速浏览一遍以防止自己说错了话。 还没等他点击发送，大姐已经发来了一条信息，唐浩宇看着那行信息，本激动的五官渐渐暗沉了下去，浑身鸡皮疙瘩也跟着炸了出来。 “我好像没有给你说过我今年毕业吧？” 本盛的慢慢一脑子的话题在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全部清零，所有的脑细胞开始重新运作，全部指向一个目标——如何回复这个问题。 唐浩宇直接傻眼了，因为情绪太激动，他忘记了本来计划好的第一步，第一步应该是他先询问大姐，今年的高考状况，从而引出高考这个话题，然后借势装作不知道再问一下她是不是毕业生，这样就可以顺着问到很多事，当然如果大姐第一反应把他当作了网络骗子他就直接没戏了。 可他直接略过了第一步跳到了第三步…… “该死的替包货，都怪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唐浩宇捶着桌子埋怨，又不舍得捶太狠，他怕疼。 立马他又转过神删掉了之前的话，边想理由边滚动着键盘，打下一句话读一遍不合适又删，删了又继续打，又读又删。 这这这，脑容量不够啊，咋就想不出来合适的理由。唐浩宇焦急的面目扭曲，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 聊天栏上大姐还打来一个问号，这问号简直就是在催促着唐浩宇去死。 唐浩宇放弃了继续打字，双手无力地摆在腿上，他看着聊天栏出神了几秒，反正也想不出来适合的理由，这路子走窄了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祈求不要沦落到最坏的结果。 “猜的，只是猜的。”唐浩宇无奈地点了发送，下一秒他又打上，“刚刚去上了个厕所没才没及时回你消息。” 后面一句话纯属是为了做最后的挣扎。 唐浩宇再次双手脱离键盘，他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只能等着大姐回复，时间流逝了几秒后，大姐发来了回复： “行吧，我累了，先下线了。” “去求喽。”唐浩宇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 这下好了，十有八九大姐真的是把他当成了网络骗子来盗取个人信息的，这以后还怎么和大姐联系啊！！！虽然只是打打游戏，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强吧。 唐浩宇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坐着乱舞抓狂了一番，悲愤下他直接关掉了电脑扭头就把整个人正着拍在了床上。 “真烦真烦真烦。”无能怒吼，只能选择用睡眠来缓解他的烦恼。 嘀嘀嘀。QQ提示音。 唐浩宇伸手够到了手机，这么晚而且还是QQ的信息要么是公众号要么就是师兄宋云安。 他扭过脸，露出一只眼睛可以看到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师兄宋云安： “师弟，你要是饿了可以去楼上找师傅做份夜宵，今晚是特殊情况，有专门值夜班的做饭师傅，别玩游戏太久，刚刚接到通知，明天中午需要我带你去参加一场会议，比较重要，到时候我去叫你。” 唐浩宇看着长长的消息，不知道想些什么。 “真烦真烦真烦。”于是重复这句话后又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 就在整个离人会所进入夜的寂静，所有人关闭暖灯入睡时，一个临时会议正在三楼副会办公室召开。 慕芸雪包括所有的老师都在。 “精英小队的状况怎么样？”位于最前方办公椅上的慕芸雪关心问。 “除了宋云安和唐浩宇其他人都不乐观，虽然都已经脱离了危险，但都还处于昏迷状态。”左侧的王英彦说。 “放心，会所的部分医护专员都是资深人员，他们从医将近三十年，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状况。”慕芸雪缓声说，“大家对这次的深渊计划有什么看法吗？” 下面的人开始翻动着手上的文件，每人一份，都是一样的，这些文件都是宋云安和甄丰赟在回到总部后立即打印出来的，因为时间比较仓促，这些文件并没有来得及过滤，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无用信息，所以他们并没能完全看完这些文件，只是粗略地过视了一遍。 “十年前，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什么东西？”董洋率先说话。 他刚开口，所有人都转向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一个神。”甄丰赟替他说出了这个东西。 重复出现的巨兽，同样的代号SW02，绝对不会那么凑巧的同样出现在海域，上次跟着SW02一起出现的还有神侍，而这次却没有，并且，这只刚出现就已经死了，而且恰好死在深渊小岛。 “关于这次的深渊计划会长是怎么打算的？下一步要怎么做？”董洋旁边的陈今安问。 他对深渊计划的态度一直还是偏向于反对，只不过这种反对情绪没有之前那么强烈，虽然这次精英小队的成员没有出现以往那种状况，但他还是担心这次任务会给他们造成精神上的伤害。 “会长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只需要耐心等待。”慕芸雪没有隐瞒地说出了会长的原话。 “什么意思？这是会长早料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陈今安又问，然而这次慕芸雪并没有要回答他。 “我觉得这次任务里有一点需要大家特别注意。”王英彦插了进来说，“不只是宋云安，就连唐浩宇也提到过有一个黑影也进入了深渊，来路不明，目的不明，身份不明，听唐浩宇所说，这黑影好像也并没有要伤害他，甚至如果不是这个黑影唐浩宇也不会完好无损地从深渊出来。” 所有人又看向王英彦，这个黑影确实是个问题，可他们又毫无头绪，暂时的推论是那黑影是洛尔弗兰，可又没有确凿的依据。 “好了各位。”慕芸雪站了起来说，“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场会议只是会长要求的临时会议，目的是为了让大家聚一面，互相准备一下今后的工作。 今晚希望辛苦一下大家，整理一下这次任务的文件，并搜集相关资料，具体情况将在明天中午召开总会议细说。 今晚，我会与你们同在。”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八章 议会（九） 叮铃。 有人按了唐浩宇的门铃。 唐浩宇猛然从睡梦里惊醒，自从来到温流工业之后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只要听到一点声响他就会醒。 今早他就醒过一次，不过因为太困，大脑重启失败又闷头睡了过去。 叮铃。 门铃声还在继续。 唐浩宇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铃声，正在自顾自地张开四肢，伸着懒腰，舒展全身，然后才从床上坐起。 睡眼惺惺，蓬头垢面，皱巴的睡衣滑落了一半，以致于露出了他的光滑左肩。 他要是长得再敲皮一点，皮肤再精致一点，真可谓是个妙龄少女，让人忍不住咽下口水。 “来了来了。”唐浩宇爬下床朦朦胧胧地吱唔。 脚步一轻一重地走到门前，揉眼，开门，看向对方。 嚯哟，大脑瞬间清醒，唐浩宇下意识地关上了门。 砰！ 整个脑子都是砰砰砰声。 敲门的不是师兄，而是苏小薇！ 唐浩宇来不及思考，对着窗户上的倒影他看着自己糟乱的造型，还有一身奶牛款的睡衣。 丑态层出不穷，伴着羞耻，后悔染遍了全身，就像自己掉进了染色池。 很快，唐浩宇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又要迟到了。 早上醒了一次肯定是听到师兄按的门铃才醒的，结果自己没成功起床。 来不及再去抱怨自己，唐浩宇吼下一句“稍等两分钟，立马出门”后冲进了洗漱间。 他忘记了他们的休息室是隔音的，他吼得再大声，外面的苏小薇还是听不到。 说两分钟就两分钟，唐浩宇三下五除二，20秒刷牙，20秒洗脸，20秒用热水充了一下头，又10秒用干毛巾擦头，眼看着时间十分充裕，结果肚子却不争气了。 唐浩宇“诶呀”了一声套上裤子就奔向厕所。 等到他收拾好打开门的时候苏小薇还站在门外。 几滴水顺着额发滴到了鼻尖上，唐浩宇强装镇静地看着苏小薇，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 “嗨，早上好啊。” 说完就后悔了，真的不早了。 “不早了，师兄让我带你去会议室，我们还有四分钟的时间。”苏小薇看了一眼手表说，“其实你可以再去吹一下头发。” 唐浩宇斗鸡眼似的看着水滴沿额发滑落，一滴又一滴，无止境一样，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洗发水…… “算了算了，直接走吧，我昨晚玩过头了。”唐浩宇解释了一下原因算是已经给了迟到一个理由。 苏小薇看着唐浩宇的发型欲言又止，其实真的不用急，她把时间恰的很准，如果唐浩宇立即转身回去，他还有半分钟时间可以吹头发，这对男生来说绰绰有余。 “好吧，那你跟着我。”苏小薇妥协了唐浩宇的焦急，说罢就转身朝电梯走去。 唐浩宇顺手关上了门，刻意与苏小薇保持了一段距离，因为他要‘人工吹风’。 只见他低下头，将上身力量全部集中在颈部，开始抖擞了起来，就和落水后的狗狗一样，头发上的水珠四飞，甩的很有效果。 夏天游泳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处理头发，然后让它自然风干。 唐浩宇边走边抖擞，靠着头发左右扬起的时候根据苏小薇的后脚跟来判断他和苏小薇的距离，以防止水滴甩到她身上。 苏小薇停了，唐浩宇立即停止抖擞，用手简单将头发打理个正常造型后看向苏小薇。 苏小薇一直看着前方，没有回头，像是在故意留给时间让唐浩宇打理发型。 电梯到了，两人上了电梯后并排站着，唐浩宇站的尤其端正。 “今天工业休假了。”苏小薇说。 “嗯？”唐浩宇斜目看向苏小薇。 “为了召开这个会议，工业停歇一天，楼下的办公人员也提前休假一天。”苏小薇接着说。 “奥~那挺好。”唐浩宇恍悟过来说，在他看来只要有假就挺好。 这时，电梯门开了，唐浩宇向后让了一步让苏小薇先下，他后下。 会议室在地下一楼，他之间和师兄来过一次，不过没有好好参观，整个一楼就是个单独会议室，可以想象到这会议室的空间之大且枯燥，所以他才没好好参观。 下了电梯后穿过一条昏暗长廊就能看到一个门，那扇门的背后就是会议室。 “行了，你进去吧，时间刚刚好。”苏小薇停在门前转过身说。 “嗯？你不进去吗？”唐浩宇疑惑。 他以为苏小薇也是要参加这场会议的，因为她说是师兄让她来叫他的，他就以为他俩是一路，然而并不是。 一个想法突然油然而出，唐浩宇似乎明白了师兄的用意，重点不是让苏小薇叫他，要来叫他谁不能来？重点是师兄在为昨天的事抱歉，虽然这抱歉不是正面的抱歉，但分量刚好保住了他和苏小薇的尊严。 “行吧，那我进去了，谢谢……你的带领。”唐浩宇磕巴地说。 他至今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小薇，是同级吧应该直接叫全名，可正眼一看苏小薇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同级，更像是师姐，可是要是叫师姐呢，又有些不称心，他自身也过不了同级这个坎。 更何况，至今对方也没有好好称呼他什么。 “对了，你直接推门进去，不用敲门。”苏小薇又好心提醒。 “噢…噢……好的。”唐浩宇立马回应。 唐浩宇看着苏小薇离开了这里，苏小薇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对他微笑了一下，这一下微笑倒让他有股如二月春风的仿佛翩然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斟酌了一两秒其中的含义后唐浩宇转过身朝向那扇门，紧张感油然而生，能感觉到手心的汗。 他握了握拳推开了门。 日光接踵而来，照亮了整个长廊也照亮了他。 唐浩宇用手遮住眉头好让自己看清日光后面的景象。 然而跟随日光而来的是数百双目光，整齐有列，各不相同但都有着深浅不一的严肃。 视线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光亮，唐浩宇这才看清照亮这间会议室的不是日光，而是上空巨大的欧式吊灯，装饰精致，雕花如生，浑身都是奢华。 就是这样一个吊灯就照亮了整个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这些人都围着一个方桌而坐，只留下一条通往外面的走道。 方桌油青，在灯光的照耀下光滑彰明较著，方桌中央是一坛四方的白芷玫瑰瓷。 整个会议室因为人数的原因盖住了原有的凄清，那些隐逸在光明表面的黑暗不敢出头。 唐浩宇的身影打印在长廊上，他有点想离开这里，双腿正在不停打颤，如果不是裤子比较宽松，都能够很明显地看到颤动频率，速度不亚于碎石机。 虽然上学时他经常迟到，每次进班的时候都要低着头捱过所有人的目光才回到座位上站着。 可，现在这种状况与上学时简直是判若云泥啊，两者的程度也是天壤之别，不是低着头捱过目光就能混过去的。 于千人之中寻找希望，于万目之中寻找出路。 唐浩宇快速扫过迎目的所有面孔，祈求谁能来救救他。 好在，他等来了。 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上，这手掌带着力气推着他向前，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股热气点在他的头顶。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爸爸把头放在他的头顶，然后呼吸带来的气息一样，让人亲切，心安。 “不好意思各位，我迟到了。”声音来自背后，是老师王英彦。 听出是王英彦后唐浩宇没有再回头，身后的脚步声是两个人，唐浩宇知道另一个是师兄，因为在他扫过里面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宋云安。 在王英彦的推动下，唐浩宇被安排在了最靠近方桌的一个位置，宋云安也坐在他旁边，王英彦直接坐到了方桌两侧唯一的空位上。 精英小队一组三个人，全部迟到。 唐浩宇终于安下了心，但仍然很紧张。 他看向身边的宋云安，宋云安拍了拍他的腿。 “放松，不用紧张，以后这样的会议还有很多。”宋云安凑近他的脸说，因为身高原因他还弯了一下背。 唐浩宇点了点头回应，宋云安又凑近了一点继续说： “我刚从医护室过来，克莉丝他们醒了，队长的情况也开始好转。” 唐浩宇惊讶地看着宋云安，原来这就是师兄和老师迟到了的原因。 宋云安又拍了拍他的大腿，心里忽然就平静了。 “好了，各位，7位分部部长，14位分部副部长，5位总部老师，227位专员都到了，请大家准备一下，一分钟后会议开始。” 整个会议室进入了一种安静，在这安静中涌动着一股蓬勃的力量，就像注满了水的皮球。 唐浩宇留意到方桌的尽头空着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没有椅子，不知道是刻意这样做的还是另有意图。 漫长的一分钟。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股杳杳钟声，这钟声悠远蒙蒙向四周漫开，犹如寺庙的清晨击钟。 钟声消散之后，那个没有椅子的方桌尽头，一个身形缓缓出现，如此明亮的灯光下，这身影却是朦胧迷糊的。 “我亲爱的朋友，学生们，很高心再一次见到你们。” 高调，雄厚，威严。 从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会议室跟着倒转了一个气氛。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五十九章 议会（十） 关于温流工业离人会所会长的描述，一直都只能用一个词概括——神秘。 没有人见过他的全貌，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是男性，无论是身为名义上挚友搭档的黛拉弗和李捷克还是他的学生都不曾见过他的模样，甚至作为他的孩子的楚子阳都不知道自己爸爸长什么样。 他的每次出场都是朦胧模糊的，如果现身要么是全息投影要么就是视频，视频还总是背着身，如果不现身就是通过电话来进行会议。 总之，自从两年前开始会长就不曾真实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下。 尽管如此，会所里的大小事情，一举一动，所有流程仍然在会长的掌控中。 比如开会的时候有人在低下扣手指都会被会长给予警告，上班时有人用机器玩游戏也会被会长记在处分里，然后领工资那天你就会发现工资条上明确着一行‘玩游戏扣工资’，哪怕你每次都躲在监控死角，依然会被会长看的一清二楚。 可以说会长是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 当然在女性专员看来，会长莫名其妙被挂上了变态的称号，以致于后来会长在公告上明确说明他从不干伤风败德之事。 唐浩宇揉了揉眼眯着看向方桌尽头，他以为是自己近视了才看的迷迷糊糊，折腾一下后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那投影就是迷糊的，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身型，有点臃胖。 “有疑问会后我再给你解释，集中精神，等会很有可能会让你讲话。” 唐浩宇看向宋云安，宋云安竟然是使用契约来和他说话，于是他端正坐姿做好了好好听讲的准备。 “我亲爱的挚友黛拉弗，李捷克，身体最近想来可好？”如马赛克一般的投影倾头向方桌最前方的两位老人问好。 “那肯定没有您老人家身体好啊。”黛拉弗撇了一眼投影说。 “最近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睡，睡得还安稳。”李捷克看着投影说。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新时代还不至于让我们这些老人家提前享受退休生活，还需要我们再尽最后一份力呢。”投影仰面笑着说。 “我可爱的同学们，最近辛苦大家了，今天会议之后你们将享受两天的假期，因为分部的努力，我们的伙食和待遇已经恢复以往。”投影又对下面的其他人问候。 在听到伙食和待遇恢复以往的时候，场下很多人都兴奋了起来，只有唐浩宇无动于衷，没明白这些人兴奋点在哪，合着他来这里的时机不对？他这两周享受到的美好待遇和伙食还不是最佳的？？今天之后竟然还会改善？？？ 这会长说话怎么一股美国佬的味道，一会亲爱的，议会可爱的，等会是不是还要挚爱的，热爱的……唐浩宇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好了，问候到此结束，只是为了缓解一下这里的气氛，没必要那么严肃嘛是不是，虽然听到神总会难免庄重，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探讨一下这次的深渊计划，总的来说，完成度要比我的预期更好，当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等会在探讨的过程中有任何疑问或是缺漏的地方大家都可以发言，哪怕是无用的信息。”投影转过身看向王英彦，“王英彦，对于这次任务精英小队一组的付出我深表感谢和痛心，那现在就由你先向大家讲解一下主要内容吧。” “这些都是小队应该做的。”王英彦站起倾身以示礼貌后又坐了下去，“关于这次任务的主要内容，因为小队成员暂时还未恢复，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主要存在三个大问题。” 唐浩宇屏息凝视地看着王英彦，不想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第一个问题，关于宋云安和唐浩宇都提到的黑影问题，目前的推断是洛尔弗兰，不过没有确凿的依据，如果和洛尔弗兰有关的话，他再次返回深渊的目的又不得人知，而且这其中难免不牵扯上试剂A911，对于A911的追踪暂时也没有消息。” “会不会是其他组织的成员？比如亚当氏族，他们可是一直对我们的深渊计划虎视眈眈。”有人立即提出了疑问。 “不会，这不是亚当氏族的做事风格，如果是他们，他们只会先问候一下我们，然后大大方方，悠闲自得地从我们面前走进深渊。”王英彦回复，“如果是除亚当以外的组织的话，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这样想必深渊计划牵扯到的离人就不只是我们这些这么简单，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人一定是和洛尔弗兰有关，很大可能下就是提供试剂给洛尔弗兰的人。” “契约呢？不是说试剂的效果是强行激活契约吗？如果这人的契约本身就是‘隐逸’呢，不排除这种情况吧？”有人再次提出疑问。 “不排除，在契约档案记录的数据里，已知离人的记载只有日本长治集团的干部，野泽鸣人的契约是‘隐逸’，我们已经和日本取得联系了，当天野泽鸣人一直在装备部研制武器，排除掉他，还有‘隐逸’契约的话就只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地下组织，那就更和A911脱离不了干系了，试剂的研发必须要有底样，很可能这个人就是底样，所以这个问题的关键点就是A911。” 底下的唐浩宇听的迷迷糊糊，本来还抱着认真听的心态，这会就已经混淆了，怎么一会是亚当氏族，一会又是长治集团，试剂又是啥玩意？地下组织？这个离人的世界有这么大么？ 王英彦分析完这些疑问之后停了一两分钟，他想在听听其他人提出疑问，他是故意开始时只说推断是洛尔弗兰的。 通过一晚的分析，他也分离出了很多疑问，疑问最终都指向A911，之所以一开始不说出这些疑问就是为了听到下面的专员替他说出来，这样不仅可以考验他们的思考能力，也可以提高他们的以后的综合分析能力。 见没有人再提出疑问后，王英彦轻咳两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接着说： “第二个问题，代号SW02-1的出现问题，-1出现的时候已经死亡，经过生物研究部的研究，-1除了受到小队的契约伤害之外还受了其他伤，这些伤才是-1死亡的真正原因，今早我问了一下我的学生，他们说在遇到-1的时候它就已经受了伤，并且是在不停逃窜。 这里，我的推断是很有可能深渊下有我们不知道的存在，这存在足以让神侍的坐骑害怕。” “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神侍。”有人举手回答。 “对，这也是问题所在，排去深渊下没有神侍的可能，只有一个说法可以说得通，神侍也害怕这个存在，它利用坐骑让自己成功躲开了追杀。” “那神呢？-1和神侍都被追杀，神总不会也害怕追杀吧？这个时候，神应该会出现迎敌才对，躲躲藏藏可不是神的作风。” “未必不是。”王英彦立即反驳了这句疑问的后半部分，没有谁规定神不会躲躲藏藏，它们不是一群不会害怕的动物。 “只是猜测，如果这个存在真的让神如此害怕的话，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不过，通过-1的出现再结合‘纳尔吉斯’事件，很可能十年前我们很幸运地错过了一位神。”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真正的核心。 “对，分析的很到位。”王英彦竟有点激动。 “同学们，容我打断一下。”投影突然说话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你们真的是一群值得骄傲的新时代成员，既然已经分析到了这个地步，有段音频就不得不告诉你们了。” 除了那些不知情的专员，其他人的瞳孔都略有收缩，他们知道会长说的音频是什么，那几乎差点让他们结束生命。 “为了大家的心理和健康着想，就不播放音频了，还是由我的挚友黛拉弗直接向你们解说结果吧。”投影将话语权转给了黛拉弗。 黛拉弗顿了顿拐杖，他扫过所有人的目光，平缓带着庄严地说： “海洋之王——伊多瑞丝。” 愕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海洋之王——伊多瑞丝是他们唯一知道的一位神，这位神还是从会所成立之初就出现在课程上，不过只是一个名字，却让人心生寒颤，因为这是会长那个时代他们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八个字。 “可能你们不知道，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令人作呕，窒息的声音，会长说的音频就是它的呓语声，这音频来自之前的录像，而录像所在地就是印度洋，再结合深渊刚好在海洋上，很有可能深渊下面居住的神就是伊多瑞丝。”黛拉弗说。 下面一阵低语哗然。 唐浩宇却是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个少年，在听到王英彦说那个被命名为SW02-1的巨兽在逃窜和神侍躲藏追杀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在镜湖遇到的少年，当时少年在听到一阵鼓声之后就离开了，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少年就是去追杀-1和神侍。 少年就是王英彦所说的神也害怕的存在。 可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少年的存在，如果他们知道了少年的存在，会怎么处置少年？虽然他听到王英彦说，也许这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可总觉得这句话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不是因为出自王英彦之口，而是出自听到这句话的低下的这些人。 唐浩宇左右扫过他们的面孔，总感觉有些人徒有其表，居心不轨。 他犹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要说。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章 议会（十一） “还有一个疑问。”有人站起身举手，他的声音成功让底下的哗然化作了一滩凉水。 唐浩宇仰面看向旁边的宋云安。 “云安，你说。”王英彦抬手示意。 “如果说十年前，我们成功错过了一位神，那么这位神为什么不出现呢？以当时我们的科技和力量，在海洋这样的主场下，神完全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它不出现的理由是什么？” “还在沉睡期。”有人低声略有肯定地回答。 “如果在沉睡期，它为何要派出神侍？这不是打草惊蛇，暴露自己吗？而且根据对神侍前进方向的判断，神侍是有目的性地前进，它的目的或是说神的目的是什么？ 诛神残卷上记载神的沉睡期和沉睡地点一直不定，千百年里，神一直都能等到苏醒之后再去完成自己所谓的伟业，这样一看，唯一能说通的就是有什么东西让神着急了。” 唐浩宇舍不得低下头去听宋云安的分析，句句有理，字字腔圆，干净利落，极其到位，不只是唐浩宇，就连方桌上的20个人都是屏气凝神地去听。 王英彦露出欣慰和骄傲的浅笑。 “这些问题暂时还没有思绪，不过就目前来看，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有关联的，只是中间有一根线我们没有发现，等到这根线显现出来的时候，一切就会顺理成章。”王英彦肯定地说。 之所以如此肯定，一半是因为他多年的推断经验给他的自信，自从亲身经历一次深渊计划之后，他总预感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不是独有的，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这联系不明显是因为他们找不到那根线； 另一半是因为深渊，深渊绝对不只是藏着一位神那么简单，在他看来，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在深渊里面，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会长，会长对深渊太过执着了，这个神秘的老师一定对他们隐瞒了很多东西。 宋云安在得到回复之后坐了下去，他顺势看了一眼唐浩宇，唐浩宇愣了一下后竟是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除了大拇指他也说不出啥佩服的话了，总不得来句，兄弟，牛逼啊。 “这里有个漏洞吧？”宋云安坐下不久，有人举手提出问题，“排去沉睡期，假如说十年前的情形和昨天一样呢，会不会神派出神侍也是为了遮掩耳目，好让自己躲过追杀？说不定当时也是因为有某个存在在场，神才不会出现不是吗？而且极大可能下那时候的存在和昨天的存在是同一个存在。” 唐浩宇：“……” 这存在，那存在，到底有几个存在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是为了打掩护，这种直行的前进方向确实能够说得通，但是这个可能性太小，为了打掩护牺牲掉一个神侍对神来说不划算，神侍是他们唯有的另一份力量，不会那么轻易就抛弃的。 当然，你的猜想很有价值，只要存在可能，我们就不会排除这个可能，这样一看，或许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存在极有可能是在帮助我们，正如宋云安所说，十年前如果神出现了，我们不会活过今天，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某个存在，精英小队也不会成功从深渊出来。”王英彦说。 听到这里唐浩宇的心脏突然抽动了一下，从心脏为起点，那种酸麻如虫蚁一般的感觉流遍了全身，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少年，师姐他们就不会活着出来，可因为师姐他们，少年与自己的弟弟好像又遗失千年，真希望那个弟弟快点与少年重逢啊。 第二个问题结束两分钟之后，王英彦轻叩文件开始说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深渊计划执行以来最头痛的一个问题，关于精英小队活着出来的问题，大家都知道精英小队是从海底抗压浮出海面的，在以往的深渊计划里，活着出来的专员都是和唐浩宇一样从洞口走出来的。”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唐浩宇怔怔看向王英彦，好在王英彦并没有看着他，他最害怕那种突然被提到名字，然后抬眼就对上别人的目光，这样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是从洞口出来的，但不是从深渊的入口出来，这点我们毫无头绪，之所以今天又提出来，是希望在座的同学们能够给出一点想法，什么想法都可以，有没有价值都没有关系，人多力量大嘛，哪怕抓住一点点破绽都好。”王英彦看着文件上用红笔圈起的大块内容犹豫，他在犹豫有一句话要不要说出来，虽然很多人在心里已经知道这句话。 问题既出，整个会议室自动进入了沉默，安静，肢体摩擦声，呼吸声，心跳声成了仅有的声响。 唐浩宇低着头扮作一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样子。 每当遇到这种忽然安静的情况时，他就会不自觉地低下头，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掩耳盗铃，低着头他就不会看到别人，这样也就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着他，从而产生一种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的错觉。 气氛沉默了良久，低下越来越多的专员开始也低头，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入口。 王英彦扫过下面士气有些低落的专员，又与方桌上的其他前辈交替目光，最后落在了投影上，投影右腿交叉在坐腿上，右手放在上面撑着太阳穴，他夷由一下点点头示意王英彦结束这个问题吧。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站了起来，招来众多目光，离这人挺近的唐浩宇却是沉浸在了自己世界里没有抬头。 王英彦有些意外和惊喜地看向这名专员，连连抬手让他说话。 站起来的这名专员先是左右四顾，有些不知所措，看起来像是那种有想法但不经常说出来的内敛男孩，见周围人都看着他之后他又看向方桌方向磕磕巴巴地问： “确……确定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嗯嗯。”王英彦点头回应。 在听到有人说话之后，唐浩宇终于抬起了头。 得到回应后这名专员目光游离不再看任何人，而是选择了一块空地板，他双手握着拳有些紧张，咽下几口气后吞吞吐吐地说： “首…首先，在没…没有过程性的情况下，那…那些专员能够活…活着出来，相…相信大家的第一猜想都…都是烛天之址……吧？” 艰难的一句话，这名专员说出之后，眼神飘忽，是在观察周围人的目光，他的脸颊通红，显然是觉得自己很丢人。 唐浩宇看着他的模样，他懂得他的紧张和害怕，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学习上，唐浩宇确实很游离，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理解，什么都不知道。 上学时，老师经常喜欢在黑板上写一两道自创的题，然后问他们：“有没有人知道怎么解答这道题啊？”其实，很多次，唐浩宇在心里都有自己的见解和答案，看到没有人举手回答他也想站起来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趴惯了，低头惯了，在老师转身的一刻，他就低下了头，选择放弃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尽管这样，他还是被老师点名过几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却总在被点名站起来后成了哑口无言，他说不出话，到嘴的想法又遏止在了心里。 因为他知道，每次这个时候周围的目光都是等着看他出丑的目光，那是一群喜欢看他低头的人，喜欢将他踩在脚下的人，绝对不想他会有抬起头的那一天。 唐浩宇知道自己不能屈服于这些人，不能一直躲在他们的目光下，可是，他办不到，很多事他都办不到，趴久了再站起来真的很难，所以在他刚出声的那一刻，周围的歧笑声就响了起来，他就只能呆站在那里任他们嘲笑。 然后就会听到跟在这些嘲笑声后面的那一句： “看你蠢蠢欲动，我还以为你会做这道题诶。” 与这名专员不同的是，唐浩宇他脸皮厚啊，事后他就会趴在桌子上睡一觉来报复这堂课的老师，可是，脸皮厚又能厚到哪里去呢，好在，有时嘲笑声响起的时候，大姐就会使劲大骂一句，然后整个教室就安静了，老师也只能难堪地让他坐下好好听讲。 他看着这名专员，他打心底觉得他成功了，起码比他要成功，要勇敢，因为他选择站起来表达自己，尽管有些紧张导致说话结巴，但是没有人嘲笑他，也没有人起哄，所有人都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耐心听他说话。 虽然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领导多，但他就是成功了，战胜自己就是成功，有进步就是成功。 想着想着唐浩宇就撂起了轮廓，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几百个大拇指。 可能是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看出他们并没有认为他丢人，这名专员渐渐抬起了头，紧握着的双手缓缓松弛，他深呼了一口气，连续眨了几下眼睛，将那些紧张，胆怯，自卑拒之身外。 迟到的自信，成了他在这里最亮的焦点。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一章 议会（十二） “就是，我们从活着的专员来分析，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烛天之址，但是在诛神残卷里记载烛天之址只有神才能进去，如果那些专员是从烛天之址里走出洞口的，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说明，他们是被神送出来的，不然他们无法透过烛天之址出来。 但这又说不通，姑且不说深渊里存在烛天之址，就连这些原因都感觉很离谱，神为什么要送他们出来？既然成功把他们送出来了，这些专员是遇到什么了会神志不清？如果说是神为了保守秘密，那直接让他们永远待在里面不就是了？ 这前后都形成了矛盾。”这名专员说话不再吞吐，但每一句话间还是有一些极短的停顿。 唐浩宇看着他，有一瞬间他觉得对方瞟了他一眼，就在对方说到‘神志不清’的时候。 王英彦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看来这一段分析还不算完全没有道理，他思索一会重新看向对方： “接着说，你还没有说完。” 这名专员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没话了，而是他没想到王英彦会看出他还有话没说，而他接下来的这些话在他自己看来完全就是扯淡，所以他原本打算不说算了的。 “在这段分析中也存在着一个漏洞，就是这些专员是如何碰到这位神的，这其中就有三个可能，不过这些可能都抛去了一个原则，就是神会伤害我们。 第一个可能，他们是在烛天之址外遇到这位神的，然后神通过某种力量将他们送出了洞口；第二个可能，他们进入了一个死了的烛天之址，然后被里面的神送出来了；第三个可能，他们没有遇到神，但是误打误撞进入了死了的烛天之址，里面恰好有出口。” 专员在说下这些可能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场下人员的表情变化，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这段分析完全就是靠个人想象，完全没有一点依据，听起来实在是太扯淡了，以致于他说的有点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场上的所有成员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举动和神情变化，可能他们正在脑子里捋这些可能或者他们根本没听明白他说的意思。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他很努力地去听了这名专员说的每一句话，并不停在心里重复着，可能别人会觉得扯淡或是荒谬，可他不会，因为他确确实实进入了一个烛天之址，也遇到了一个神。 他并不了解什么烛天之址，但听对方的描述，大概镜湖就是所谓的烛天之址，可他是怎么进去的呢？ 唐浩宇躲过所有人的视线，他有点害怕，于是低着头尽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不对劲，他感觉自己不该参加今天的这场会议，早上就应该装睡睡过去的。 现在的状况来看，问题核心正在渐渐转向他，而他却不想说出事实，还是出于刚才的警惕，这里有些人是不能知道事实的。 这些人张嘴闭嘴就是神，可神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什么海洋之神——伊多瑞丝，什么神侍坐骑，难道那个少年就是他们说的神？他们要杀的神就是那个少年？可刚刚的猜想还在说少年是在帮助他们，这怎么越想越乱了…… 唐浩宇感觉头有点疼，他有些搞不清这些东西，杂乱无章的就像是扭成一团的毛球，无头无尾。 那少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好孩子啊。 唐浩宇在心里低声哀嚎，满脑子都是王座上少年哭泣的模样，满是害怕，满是无奈，满是哀求。 “你是说深渊下不止一个神？”王英彦从专员的猜想里得出这个结论。 “嗯。” “如果存在烛天之址的话，极大可能里面囚禁着神，也有可能只是一个空着的烛天之址，如果是空的，那些专员不可能会进去，如果不是空的，一个被囚禁了的神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将这些闯入者送出去？而且这还没法说明这些专员是怎么进去的，如果是死了的烛天之址，那么里面的神一定也死了，再将他们送出去的话只能是别的神来做，那简直深渊就是一个神的居住地啊。”王英彦算是总结并重新分析了一下专员说的话。 “这不是您刚说什么猜想都能说嘛，我就说了，而且这还加了一个大前提，里面的神不会伤害我们。”专员面红耳赤尴尬地说。 “挺好挺好，分析的挺到位，也不算完全没有价值，深渊下存在多个神的这个猜想虽然听得很惊讶，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也没谁能保证神不是群居嘛。”王英彦开玩笑式地鼓励了这名专员，“坐下吧，你做得很好。” 这名专员终于松下一口气坐了下去，在坐下的时候他又瞟了一眼唐浩宇，因为在他的猜想里，唐浩宇是最关键的那一个点，只有他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了，但他没有提出来，他知道等会必定少不了唐浩宇的讲话。 “其他人还有要说的吗？鼓励大家积极说出自己的看法。”王英彦说。 有了还算可以的开头后，底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互说着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维度空间？”有人举手说。 “维度空间太广了，太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神的认知里对维度的研究也有限，如果有关系我们也根本无法掌握，而且这里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不是维度空间，至少深渊外不是，如果是维度空间，恐怕你们之间应该有人失踪了才对。”王英彦立即给出回应。 “精神领域呢？” “那是神最初的力量，已经不存在了才对，如果存在地球早就不复存在了。” “瞬移？” “鬼打墙？” “穿越？” …… 王英彦：“……” “好了好了，大家打住打住，不要再乱说了，再怎么随便说，也要遵照实际性啊，这待会把小说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王英彦摆摆手收住底下的议论声。 场面回归到安静，王英彦跟着松了口气，他扫过方桌上的其他人，想征求一下他们的想法，但他们的神情都是在告诉他，他们没有想法。 “为什么不直接问一下活下来的人？”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没有举手，没有起身。 一直低着头的唐浩宇怔住了，自己还是没能躲过这个目标，他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现在，他成了全场焦点，就和在班里一样，真的是糟糕透了。 王英彦也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有人直接提出这个问题，可能是看他一直不提唐浩宇，以为多多少少有点包庇之心或是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吧。 他看着场下的唐浩宇，原本是打算在别人老师说完自己的问题后再提问他的，现在看来，只能让唐浩宇这个步骤提前了。 纵然全世界的目光都打在自己身上，唐浩宇还是一如既往选择逃避，唯有逃避他才能保住那个少年。 这一次他选择站在少年一方，人鬼之分，人神之分，他需要自己去判断，他不敢直接舍弃之前的感觉，他怕这会给少年带来毁灭。 “别害怕，做你想做的，说你想说的，没有人强迫你，也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唐浩宇忽然转头，露出一点视线看向宋云安，此时，宋云安也正看着他，并使用契约在和他说话。 “那师兄呢？你这不是正在窥探我的想法吗？”唐浩宇目光冷厉地直视宋云安。 因为知道师兄的契约能力和感知力，唐浩宇一直很刻意，很克制地尽力不让师兄看出他的心思。 第一次，他感觉师兄是个极其危险的人，让他不得不提防。 看着唐浩宇警惕提防的眼神，宋云安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师弟会突然对他抱有如此谨慎的想法。 “契约的心灵互通效果是相通的，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心里话，我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的，而且，我不会读心术，只是善于观察人类的细微表情，从他们的微表情里读出一些信息。” 尽管宋云安这样说，唐浩宇对他的戒备依然丝毫不减。 唐浩宇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太害怕了，关于这个世界，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和普通人世一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不是所有人都会按部就班的。 周围的细语议论声渐渐多了起来，大概是看他有些抗拒的原因吧。 和宋云安对峙的几十秒，两人都没有说话，宋云安理解唐浩宇的警惕，他知道唐浩宇是个好孩子，虽然看起来笨笨的，但是有些事情孰轻孰重，他相信唐浩宇会做出正确判断。 又僵持十几秒后，唐浩宇缓缓站起了身，由近到远，从方桌的尾端看到尽头，他没有对上谁的目光，不是为了躲，就是很平淡地移动自己的视线。 议论声安息了，呼吸声也跟着平缓到了极点，就像本层层紧挨的波纹化作了平面，只有甚微的一丝滑动。 所有人屏息等着唐浩宇说话。 只见唐浩宇略有张口，神情互转窘态，他左手挠着头发以一种又尴尬又为难的语气说： “我忘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二章 议会（十三） 宋云安：“？？？” 王英彦：“？？？” 全场：“……” 会议室：{鸽子}{鸽子}{鸽子}…… 场面一度肃静，时间如同定格在了某一秒，外面轻轨滑过的声音悠长而来，又悠然而去。 唐浩宇借着指缝窥察着方桌上每个人的面部，他关心的是这些大人物对他的看法，而不是低下这些年龄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专员。 现在看来，这些大人物的模样和之前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添加了一些意外。 “哈哈哈。”有人率先笑了出来。 这一笑所有人都看向了方桌尽头，只见投影换了一个坐姿，就好像投影面前有一张看不见的桌子一样，会长把双手交叉放在上面托着下巴，不太清晰的轮廓还保持在笑的弧度。 “这……”王英彦看看会长又看看唐浩宇，不知该如何收场。 怎么料他都没料到唐浩宇会说“我忘了”这么随便的话。 一两秒后，场面一阵哗然。 唐浩宇放下了遮挡半边脸的左手缓缓抬头，下一秒竟是不知羞耻，毫不在意地吐起了舌头…… “浩宇，好好说，现在可不适合开玩笑。”王英彦使着眼神明示唐浩宇，哪怕说一点无关紧要的话也比‘我忘了’强啊。 “好吧，也不是我忘了。”唐浩宇双手放到后面歪着脑袋俏皮说，这模样很符合他耍赖皮的风格。 看到唐浩宇要好好说话，王英彦跟着松了口气，他叩了下桌面： “安静，唐浩宇是你们的师弟，刚来会所不久，有点调皮，大家不要太在意，好好听师弟说。” 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是忘了，是我根本没有那段记忆。”唐浩宇看着自己的脚装作一副‘我刚来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刚熟悉就带我去刷副本，我连怎么打怪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怎么处理任务，我也不想这样啊’的模样说。 “师弟，不要紧张，仔细想想，有哪些能说的东西就说出来，实在没有就随便编造一个糊弄过去，我和老师都知道你有逼不得已的理由不想说实话，我们理解你，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给我和老师或者你想说的人说都可以。 这种会议下不要调皮，不合适，那些分部的人都在看着你，他们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虽然敛财，但他们在与神有关的事情上比总部还要计较。”宋云安通过契约对唐浩宇说。 唐浩宇愣了一下看向王英彦，王英彦十分认真且严肃地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宋云安说的去做。 “事情是这样的。”唐浩宇清了清嗓子端正了态度回忆着河床那里说，“我和队长他们在看到河床的时候，以为通过河床就能找到入口，于是我们就靠近河床，就在接近河床的时候我的意识突然就模糊了，而且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我喊着队长他们但忘记了我们失去了听觉，然后我就利用师兄的契约来进行联络，但队长他们还是没听到，我想这里可能是师兄的契约失去了作用吧。”唐浩宇看着旁边的宋云安说，宋云安对着周围的人微笑点头表示唐浩宇说的是事实，这个时候他已经和队长他们失去了联系。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有人在拽着我，我不知道是谁，很有可能与那个黑影有关，他使劲把我拽向一个方向，我想反抗但是没有力气，当时我都已经认定自己死定了，想想以前的事，觉得这样死了也好，我就放弃了反抗，任他拖着我一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然后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白的空间里，没有色彩，全白，这个空间是圆柱状就像隧道一样，我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天堂或是地狱，想想天堂也没这简朴，地狱也没这简单啊，我就试着往一个方向走。 因为没有用来计时的东西，我就数脚步，从我失去意识到醒来的这段时间我不知道那个拽着我的人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所以我刚才说忘了，本来想说我不记得了，有点紧张说成了我忘了。”说话的同时唐浩宇还不忘把这个错误圆一下。 看着周围人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唐浩宇开始在心里窃喜，还不忘吐槽一下，这一些听他说话还真是格外认真。 一旁始终看着唐浩宇的宋云安：“……” “我本来以为我会走反了反向，走的不是出口，我也确实这样以为了，就当我哀怨气馁准备换个方向走的时候我听到了风声，也感觉到了风，跟着风声后面的就是脚步声，大家都知道的，当一个濒临绝望边缘的时候，任何一点动静他都以为是希望，然后我就激动地朝着声源跑，但刚起步不久我就停了。 理智让我放慢了脚步，因为我不确定白色前面是什么，万一是个万丈悬崖我就悲剧了，好在，当我看到一些除了白色之外的颜色时也看到了老师和师兄。 我就这样从深渊里出来了。”唐浩宇小声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他小心收缩着小腹，好让给自己放松下来，反正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关于少年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说的，至少在他确定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之前绝对不会说。 “从你醒来到出去你一共走了多少步？”有人高声问，依然没有举手，没有起身。 唐浩宇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还有人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步数啊，哥哥诶，你还记得昨天微信步数走了多少么？你能记得不？！！ “两万多步，具体多少我也忘了，中途断过一次，就是从听到风声那里断了，太激动就忘了继续计数。”唐浩宇左右四顾说，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无聊的人纠结这么无聊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显得脑子有病么。 “也就是说，黑影并没有要伤害你，从一定程度来讲，甚至黑影是为了救你才拽走你的，是吧？”王英彦分析说。 他是很认真地在分析唐浩宇说的话，也不管是不是实话。 唐浩宇想着黑影其实是把他带到了镜湖，不过也确实没有对他做什么。 “应该是吧，就是拽的有点痛。” “从这些来看，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帮助，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吗？”王英彦快速扫过下面又缓缓看过两边的前辈。 没有人说话，好像除了怀疑也没其他疑问可以说，说怀疑又找不到怀疑的点。 “那就到这里了，如果大家还有疑问和想法可以在会后总结下来发我邮箱，不要直接找我，怕你们找不到。”王英彦边说边摆手示意唐浩宇坐下。 唐浩宇立即就坐了下去，双腿也开始打颤，他转头看着宋云安双唇微动说了两个字，宋云安笑着捏了捏他的腿回应。 “老师，我这里就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王英彦看向投影说。 “不错不错，英彦啊，你进步很大啊，上次让你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你还嗫嗫嚅嚅，磕磕巴巴说不利索。”投影高声鼓励着，机械式抽动的神情满是骄傲。 “老师说笑了，那时候才多大。”王英彦倾头含蓄。 “哈哈哈，那接下来，董洋，今安，你俩把代号SS02的总结给大家汇报一下吧。”投影看向中间的董洋和陈今安又说，“你俩身体恢复咋样了？要不行就让后厨多炖两斤猪蹄补补。” “好了好了，哪还用麻烦后厨，多锻炼锻炼就好了。”董洋急忙回复。 “差不多了，多做做任务就好了。”陈今安立即跟在后面。 场下有专员嗤笑了出来，就连唐浩宇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董洋和陈今安有些窘迫，一直以来老师就喜欢开他俩的玩笑，只是有时太不分场合了。 “那你俩说吧。”投影里的身影这时竟然打了个哈欠，“你们说完之后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有点累了，想必有些孩子连早饭都没吃，这回应该恰好赶上午饭时间。” “好。” 听到结束两个字，下面的人开始蠢蠢欲动，看来还是有人不喜欢开会啊。 唐浩宇也不喜欢，他巴不得现在立马就结束的，他看着投影里的人影，这个会长除了声音和体型尽显中年外，举动，语气甚至性格都看不出一点作为会长的架子。 董洋咳了两声清场，他开始说话： “对于代号SS02，掌握到的信息并不多，首先要说的是SS02已经死了，和01一样，而且从02身上提取到的信息只比01多了一点，这里我将它们分为了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以01和02的对比来看，它们都有名字，01我们不知道，02经过我们小组的研究和翻查，他的名字大概是‘付应’，曾在北欧神话一个被丢弃的残卷里出现过的名字，它在死前说过一句话，其中提到了‘为主回归’，我想它是在为自己的主神铺开道路，我们在它身上找出了圣者之石，结合曼谷事件，推断它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圣者之石’。 所以，同学们，神还是会害怕的。”董洋以犀利的目光扫过场下所有人说出这句话。 “第二个方面，也是我们的一个推论，暂时还没有具体依据来确定这个推论是否正确，就是，我们认为神侍是由离人创造而来的，不过不是神主动创造，而是双向，不然，神一定会创造出一个军队来作为自己的力量来源，另外神侍保留有原本的意识，它的行动是被动行动，也就是说它们是被操纵的傀儡。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我们只知道的一点是，神侍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可能成为神侍的条件之一就是贩卖灵魂，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成为傀儡的原因之一，这只是其中一点，应该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缘故还没有掌握。”陈今安接过说，这是他负责的部分，灵魂分析。 “第三个方面，神侍在最后死亡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我们从未听过，也未见过这句话，在已知的神史记载里包括我们保存的中外神话记载里都没有任何一句话能与这句话挂上钩，神侍是用英文说下的这句话，原意是： 颂诵吾王的歌德，赐予臣民的恩惠，爱与创造将一切破碎，又将一切拼接。”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三章 议会（十四） 本准备好在会议宣布结束时就溜之大吉的唐浩宇惊讶地看向陈今安，他慌了，前面说的两个方面他都没有听进去，唯有最后一句话让他整个人来了精神，像被一股电流麻痹了全身一样。 爱与创造。 他没听过这句话，但是他听过这四个字，出自少年之口，说是他们的使命还是什么来着他也忘了，但这四个字他千分之万的肯定自己听到过。 “浩宇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陈今安停下讲话看着唐浩宇问。 唐浩宇傻眼，他惊讶的表现太过突出以致于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 “没，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没坐稳差点睡倒了。”唐浩宇立即左手揉眼扮作睡眼惺惺的模样解释。 “让你昨晚别玩游戏太晚呢，早上叫你一遍你都没醒。”一旁的宋云安扶正唐浩宇随和地说。 唐浩宇转向看着宋云安，懵了一下很快就顺着宋云安的意思接着演：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又低头对着陈今安道歉。 “没事，没事。”陈今安单挑眉头，嘴角略扬，看破不说破，“那我们接着往下说。” 唐浩宇斜着脑袋，用余光观察陈今安，见陈今安没有再注意他后心虚地坐正了身子，还不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 “怎么感觉要是在这里呆上几年，我都可以去申请奥斯卡小金人了？？？” “刚刚我们说到这句从未见过的神语，神侍是用英文说的这句话，这也是我们判断神侍是由离人被创造而来的依据，但是我们不知道是因为接近了神才会知道这句神语还是说这个神侍之前就在哪里见到过这句神语。 在这里，这句话提到了爱与创造，这两个词汇放在人类文明里是个很宏大深奥的词，创造这个词是这些年来被高度关注的词，无论是各国的发展还是什么，都离不开创造，爱就更不用说，正是因为爱，这个世界才会精彩。 当然，这些都是站在人类角度来看的，对于神来说，这两个词于它们又具有什么寓意？而且还被赋予了破碎一切又拼接一切的这么庞大浩瀚的修饰，前面的歌德以及恩惠大概意义上就是神与臣民这样的关系，类似于王朝。” 说到这里陈今安停了下来，他扫过下面听讲的专员，还剩多少人在认真听他分析呢，停顿良久，他只想要有谁说出一点想法，不用举手，不用起身，说的无关紧要也没事，只要有人说就行。 不然就感觉他的分析好失败啊，对比王英彦，自己还真是不会当老师，难怪会有那么多学生说他坏话…… “其实在第三个方面上还存在着一个很重要的突破点，这句神语是在神侍死亡时留下的一句话，在这里我只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来说我接下来的话，绝对不包含任何背叛离人使命的情感，只是单纯的人类共情和同情。”陈今安突然站起身对着整个场面鞠了三次躬，三次是为了保证面向了所有人，也是表示自己对弑神使命的尊崇和坚定不移。 陈今安坐了下去，没有人会觉得他的举动丑陋或是突兀，因为没有人能比他更坚守使命。 “在我们对02进行销毁处理时，02的表现让我很惊悚，是的，是惊悚，这惊悚让我动摇，让我有一瞬间准备放弃销毁，但我还是将销毁进行了下去，因为，他渴望死亡。”陈今安语重心长地说出最后五个字。 这下，所有专员的注意都被拉回在陈今安身上，猜疑，迷惑，惊讶成就了他们的神情。 有人蠕蠕而动，有人欲言又止，也有人迟疑不决。 仿佛听到这的人，脑海里都会被瞬间填饰一堆东西，这些东西凌乱无章，总有一线答案在眼前晃过，又是昙花一现，所以他们想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要说什么。 “在面对液氮的时候，它一直在提升自身甲烷的含量，虽然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是它的行为表明它想要摆脱掉某种东西，渴求死亡，就连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它都是在拼尽最后一点人性留下这句话。 可能这句话的背后还隐藏着某个巨大的秘密，而它想要我们去破解这个秘密。” 陈今安将自己所有的分析都细说了一遍。 会议临近尾声。 整场会议下来，一张巨大的罗网撒在了这个神的世界上，所有的疑问就像是附着在罗网上的刀叉一样深深地插在了大地上。 当所有问题凝聚在一起的时候，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唐浩宇埋着头思考，神侍留下这样一句话会不会是为了指引他们向少年靠拢？还不会少年就是这些疑问的答案吧？会不会是错误指引呢？很多敌人都会在生命尽头给自己的敌人留下错误信息从而引导他们走向错误方向，这个也很有可能啊。 如果说少年与他们是对立关系，那这种猜想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可再往深处想想，弃暗投明这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老师也提到了最后一点人性，但是，人性这东西可靠么？ 唐浩宇想不明白，越往下想越迷糊。 “会不会是为了给我们指引方向？”就在陈今安准备结束会议的前一秒，有人举手回答。 唐浩宇怔怔地扭过头，说话的竟然是宋云安。 “怎么见解？”陈今安面露惊喜立马接上，他可不会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最开始第二个方面里，老师您有说到它们是被神操控的傀儡，从这一点上出发，如果神侍的增加甲烷和表现出人性一面的模样也是神操纵出来的呢？没法保证这一点不被排除吧，当然这不是在质疑老师您刚才的说法，我这也是站在离人角度来看的，所以抛弃了人类共情和同情。”宋云安慢条斯理地分析自己的见解。 陈今安略略点头，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太偏激了，现在讨论的问题就是离人世界观存在的问题，自己竟然还想着站在普通人类角度去看。 “接着说。”陈今安学着王英彦的姿势和语气说。 “想到指引，就不得不想到正确指引和错误指引，这是最基本的分析思路。 正确指引就是神侍想要带领我们去寻找什么东西，就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样，这把钥匙可能会是所有问题的核心答案；错误指引就是神故意给我们一个错误方向，让我们被这个方向牵制着，这样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从而给它们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宋云安说。 “其实现在看来，这场会议更像是一场疑问总结大会，几乎所有的疑问都是推理过程遗留下来的，就和老师最开始说的一样，我们需要一根线，来将这些疑问全部串接在一起。”宋云安看着王英彦说，“我的分析就是这些了。” 唐浩宇听得入神，他看着宋云安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回头对上他，两人凝视两秒，宋云安忽然挑眉撩逗了一下他，唐浩宇木讷了，师兄又一次看穿了他，而且还代替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刚才好像一直低着头的吧，这也能看到我的细微表情变化？？？ 此刻，唐浩宇只想晕过去。 “好了，我亲爱的朋友，学生们，会议到此结束吧。”还没等陈今安说话，投影那边传来了懒散的声音，“辛苦大家了，答应你们的放假即刻履行，尽情享受属于你们的待遇吧，期待下一次会议的见面。” 话音落下，方桌尽头只留下一块虚无，就像是投影赶着离开一样。 会长刚离开，场下就开始涌动了起来，既是庆祝这场漫长会议的结束，也是庆祝他们将拥有两天的假期。 “好了，同学们，会议到此结束，请大家不要喧哗，有序从正门离场。”慕芸雪起身说。 除了坐在放桌上的人，其他专员都安静站起身井然有序地排成两排。 “正门？这意思是说这里还有后门？这里不是地下一层么，后门怎么来的？挖地洞？”唐浩宇跟在队伍身后心想。 就在唐浩宇还在心里琢磨时，他没注意到身后全是投向他的目光。 王英彦也是其中一个。 这场会议算是结束了，但只是暂时性的结束，会长最后离开的时候说了期待下一次会议的见面，表面听起来像是对所有人说的期待，然而给他的感觉却像是对某个人所说的期待。 那个人就是唐浩宇，因为直到投影结束，会长都是一直看着唐浩宇。 王英彦知道不只是他看出了这个细节，他周围的所有前辈都看出来了，现在，唐浩宇浑然不知自己成了草原上仅剩的一头食物，所有的食肉动物都在注视着他。 “浩宇，你究竟再隐瞒什么？” 与此同时，与温流工业隔了几百公里的一座大厦上，亮着的房灯是这座大厦唯一的灯源，透过玻璃，一个手持高脚杯的男人站在窗前，他摇晃着酒杯，不知他摇了多久，杯中的红酒已经失去了润色，灯红酒绿就在这个男人的脚下，权与力就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晶莹剔透的玻璃上映出男人的模样，面无表情，只见得他微动红唇说下一句： “小宇啊，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选择站在神的一方呢？” “客官，你还要我等多久？” 男人身后居然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身子妖娆地躺在床上，她尽力凸显着自己自认为完美的曲线，一脸急不可待的享受表情。 男人放下了酒杯，转过身的时候顺手在耳蜗处拿下了什么。 就在专员们走出正门的时候，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专员逆行穿过了他们，队伍跟着停下了脚步。 看到这名气喘吁吁的医护专员时，王英彦和宋云安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报告老师，病人醒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四章 议会（十五） 王英彦和宋云安火急火燎地跑向重症医务室，唐浩宇紧随其后。 他跑的没有前面两个人快，但着急的程度和他们一样。 房门被推开。 偌大的医务室里只有一张病床，床头两台仪器正在工作，就是这样两台仪器牵扯着病人的生死状况。 尤其是那个不停转换跳动的绿色数字，让人恨不得跪下求着它一直跳动下去。 楚子阳躺在上面，身体终于算是有了润色。 旁边一名医护人员正在按摩着他的右臂，好让血液流通全身，去促使基本坏死的肌肉重新恢复机能。 “老师。”医护人员扭头问好，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王英彦收回着急，小心且小声地走了过去。 等他们走近的时候，唐浩宇也到了。 今天是从深渊出来之后他第三次看到楚子阳，依然会在看到的时候，心脏抽搐，大脑空白。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宋云安身后，目光一直看着楚子阳，不再去躲避恐惧。 “怎么样？”王英彦问。 “病人刚刚睁开了眼睛，但是只过了几秒又闭上了，不确定是醒了还是血液循环造成的肌肉反应。”医护人员说。 “能有肌肉反应就好，能有肌肉反应就好。”王英彦看着楚子阳重复说。 看着王英彦重复说话的平静模样，他知道王英彦心里其实还是很着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学生。 能让一个人重复说话的事都是令当事人最关心的事。 当然，咬牙切齿，那是生气。 谁都能看出王英彦的心急，谁也都心急，可在唐浩宇看来，这还关系着他对这些人的看法。 因为他在会议上曾对他们有过怀疑和提防。 现在看来，或许只是自己太紧张多虑了。 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些人可以让他毫无保留地去相信。 就和大姐一样。 想到大姐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昨晚的事，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只希望大姐没有删除他，好留给他机会去‘狡辩’。 看楚子阳还处于昏迷状态下，王英彦又叮嘱了医护人员两句准备离开。 一直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还有一些任务要做，虽然会长承诺留出两天时间供此次专员休息，但经过这次任务之后，宋云安也不想让自己安时处顺。 他想再一次突破自己的契约，最起码要降低距离以及外来因素的干扰。 在任务途中，专员之间失去联络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故，曼谷是，这次也是。 “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要及时汇报给我，会所公用电话有我的专线，直接打给我就行，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回这里。”王英彦叮嘱最后一句。 “好，明白。”医护人员放好楚子阳的右手说。 就在她起身准备走向另一边去按摩楚子阳左臂的时候，宋云安在这间隙发现了异样。 宋云安跨步向前指着楚子阳的右手问： “每次按摩之后都会固定这样放置手臂吗？” “是的。这种自然放置更利于血液循环。”医护人员半举手臂于胸前说。 “不是肌肉反应，队长确实醒了。”宋云安突然说。 王英彦紧而皱起眉头。 “看队长的左手。”宋云安说。 楚子阳的左手是手心向上，而不是医护人员所放置的状态。 “队长还是醒着的。”宋云安有些不可思议，“老师，你看队长的手掌张开尺度和肌肉的收缩状态，这不是肌肉在醒来然后又昏迷后该有的状态。” 王英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后眉头更紧了一些。 “队长应该是要指示我们什么，他醒了但是身体无法支撑到我们赶来，所以在最后做出了这个举动？”宋云安略有不敢确定地说。 顿时，整个医护室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唐浩宇和医护人员看着王英彦和宋云安四顾观察着整个房间的布置，试图依据楚子阳的手指指向发现点什么。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就在他祈祷第二遍的时候一个念头一晃而过。 “师兄。”唐浩宇叫了宋云安一声。 “嗯？”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师兄还醒着，只是身体不能支撑他做出行动，这不是说师兄还有意识吗？我们现在说话师兄应该能听到吧？”唐浩宇问。 宋云安没有立即回答，从唐浩宇的话里恍惚两秒后茅塞顿开。 “你真的太让人惊讶了！”宋云安突然拍起唐浩宇的肩膀激动说。 “我想起来了，我在队长的左手手心做过契约印记，队长将手心朝上一定是想告诉我让我用契约和他进行联络。”宋云安看着王英彦解释。 “那快和子阳进行联络，他一定是有紧要的信息要告诉我们。”王英彦连忙说。 “好。” 说罢，整个医护室由诡异转向了安静，唐浩宇看着两个光印转瞬即逝。 这表明，宋云安和楚子阳正在进行心灵联络。 宋云安刚凝神不久就回过头看向王英彦和唐浩宇。 “队长说，让你们也一起进行联络。” 王英彦和唐浩宇征了一下，他们没想到楚子阳会让他们一起进行契约联络。 王英彦一开始没要求一起联络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学生，更相信楚子阳，他知道楚子阳不会对他隐瞒什么。 唐浩宇没要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认为自己在这些事上自己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仅仅只是他认为。 “好。”王英彦答应。 唐浩宇闭上眼睛，手心的冰凉感仿佛将他带到了一个白芒迷雾的空间，他能够感觉到那些迷雾与肌肤相触的柔软感。 再睁开眼后，迷雾跟着退去，四周景象得以被呈现出来，那是一个四面临镜的镜像世界，唐浩宇看着镜子背后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他疑惑自己怎么到这里时，镜子里的人物变化了，只见从自己前面和两侧的镜子里有三个人影向他走来。 模样渐渐清晰，直到他们从镜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唐浩宇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队长楚子阳，师兄宋云安，老师王英彦。 唐浩宇铮铮看着从正面走出来的楚子阳，他的模样和以前一样，而不是床上躺着的那个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死去的模样。 眼睛有些生涩，他差点就记不住健康状态下的楚子阳是什么样子了。 “浩宇。”楚子阳喊了他一声。 唐浩宇忽然就揉起眼睛，像个小绵羊一样低着头细小‘嗯’了一声。 “这孩子吓坏了，回来时一直很自责，自责为什么整个小队只有他一个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宋云安轻抚着唐浩宇的后背说。 “这不是好好的嘛，等身体恢复之后就好了。”楚子阳双手放在唐浩宇两肩安慰说。 唐浩宇使劲点头回应。 旁边的王英彦看着这一幕，内心也有些酸痒，他想着： 就说嘛，浩宇这孩子太善良了，无论是对他们这些人还是对他刚接触到的神。 在楚子阳的安慰下唐浩宇擦掉了眼泪并调整了自己的状况。 “这也是我的契约效果，当联络人与契约者相离较近时，契约者就可以使用这个效果，这可以大大降低外界对我们的干扰，说白了就是为了防止别人窥听。”宋云安对唐浩宇解释。 “而且，在这个空间里时间的流逝速度和外界不同，这里的一分钟实际是外面的一秒，这就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时间来进行信息交换，有些时候，缺失一条信息都可能导致任务走向失败。” 唐浩宇红着眼眶点点头。 “嘿嘿，你师兄我的能力可是很多的，你可别在心里给我随意定义了一个后勤老妈的称呼啊，师兄我的契约可是也有很大杀伤性的，以后你就会见到喽。” 宋云安搂着唐浩宇的肩膀一脸得意地说，他用这种实际性的玩笑方式缓解了这个空间里的气氛。 看着宋云安略有滑稽的神情，唐浩宇终于笑了。 “好了，好了。”楚子阳说，“老师，我现在将我所看到的和了解到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吧，还有我的分析。” “好。” 气氛转而严肃。 “但是有两个前提。”楚子阳的神情严谨。 “老师，云安，还有浩宇，我需要你们保证在我醒来之前，接下来在这里说的所有内容都不要告诉我爸爸。” 王英彦和宋云安睁大了眼睛，仿佛一颗子弹直击他的眉心，他们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楚子阳之口。 唐浩宇只是愣了一下，他愣是他不知道楚子阳的爸爸是谁，难不成队长还怕自己爸爸？ 但王英彦和宋云安知道，楚子阳的爸爸就是温流工业离人会所的会长。 宋云安看向王英彦，而王英彦正和楚子阳对视着，王英彦有些踌躇，他不知道楚子阳和唐浩宇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会突然对一些人失去信心。 如果今天楚子阳不主动提出让他一起进行联络，会不会他也会让宋云安对他保守秘密？ 但楚子阳没有这么做，他提出了这个要求，这说明在楚子阳心里，他这个老师要比自己的爸爸还值得信任。 “好，我保证，以一个老师对自己学生的责任来保证。”王英彦答应了楚子阳。 “我也保证。”王英彦转向楚子阳说。 一旁的唐浩宇只能不明不白地点着头。 得到他们的承诺之后，楚子阳似乎是松下了口气，他转过目光看向唐浩宇： “浩宇，我现在需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可以很坚定地告诉你，我也遇到了神！”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唐浩宇怔住了神，大脑突然空白，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去，为了维持平衡又不得不退后了两步。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五章 君与臣（一） 晚风带着些许黏稠留在唐浩宇的脸颊上，那是灯红酒绿的焦热，混淆着一些生活奔波的躁动。 有人说六月过后才真正进入夏天，又有人说六月是夏季的结束，因为在这个月初，告别成了常态。 今晚的风不太舒服，可能风也有脾气吧，听着那么多人埋怨它的燥热，它也想偶尔发泄一下自己呢。 唐浩宇今晚也不太舒服，所以他又坐在阳台上没来由地想起一些事，不是胡思乱想，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那些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不愿提起的创伤就会肆无忌惮地冒出头。 他有时觉得自己有病，不能控制住这些思想，这个时候不管他是做着疯狂的事，或是像现在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那些思绪还是会不停乱窜，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也丝毫不会手下留情，偶尔还会变本加厉。 所以后来他开始无能为力地在心里苦笑自己，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 当他们从宋云安的契约里出来时，惊惶写在了他们的脸上，以致于一直在外面的医护人员看到他们的时候目瞪口呆地以为他们中了邪。 那支线出来了。 所有的疑问都串在了一起，魔盒的钥匙已经插入了锁芯，就等人去拧动它。 可是知道真相的人没人敢去触碰它，王英彦不敢，宋云安不敢，唐浩宇更不敢。 王英彦告诉他暂时一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他答应了，但是让他如此失落和迷惘的不是这个秘密，而是那个少年。 少年等不回他的弟弟了。 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来由地想到一些人，比如穆珊珊，少年对弟弟的爱让他对穆珊珊的喜欢也跟着掺和了进来，然后就想到那个烦人精的老爸和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的老妈。 也不知道替包代替了他的位置后，老爸老妈是不是更幸福了一些，没了他的那个家会不会也有了一些改变。 他想到收到嘉兴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大排档上老爸高举着酒瓶，手上还夹着一支串激声高扬，浑身都散发着骄傲说： “等你考上了好大学，我和你老妈带你去爱尔兰玩，玩他个十天半个月。” 底下的老妈使劲拽着他，又嫌他丢人，又高兴的不得了。 想着想着，唐浩宇就笑了，会不会过两天他们就会带着替包去爱尔兰，终究还是替包代替他做了他想做的事，享受他只能想象的幸福，如果换做是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达到这个程度。 从医务室出来后，他就直接回了休息室，整个人思想空洞，无精打采地在床上躺了好几个钟头，视线只剩下白瓷天花板。 他从未这么安静地躺过几个小时，如果不是肚子饿了，他可能会躺到太阳落了山，月亮挂了面，然后稀里糊涂地睡到第二天，没准第二天醒来他就会恢复到正常状态。 去吃饭的时候，周围喧闹的像是他不该存在一样，他的存在感只能在一些很小很小的地方才能凸显出来，就像在站台等车的时候一样，即使只有三两个人站在那里，唐浩宇还是会觉得自己好另类。 似乎只有当他只是一个人的时候，这些感觉才不会出现。 “你果然在这里啊。” 宋云安出现在身后，唐浩宇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宋云安坐到唐浩宇旁边，抬头看向唐浩宇看过的方向。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凯撒·什美伽，阿修罗，这两个名字真好听。”宋云安双手撑着边缘仰头轻声说。 唐浩宇忽然看向宋云安，发现看不到宋云安的神情后又继续看着远方，他用着平淡的语气完整地说： “是神明肆虐之主——凯撒·什美伽，神明无上之主——阿修罗。” “记忆很好嘛。”宋云安对唐浩宇竖起大拇指夸他，然而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世间美好的东西都有瑕疵？”宋云安淡淡地说。 唐浩宇没再出声，但是他知道这句话，他也不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有些醒悟和鸡汤他都在网上看到过，比如最常见的地方就是一些伤感音乐下的评论。 “玫瑰很美，所以它带刺；昙花很漂亮，所以它一年只开一次；爱也美，所以它百味，还总是让一些人为它疯狂，最关键的是还总有人愿意为了追求爱不顾一切。 阿修罗就是，只不过他对兄弟之间的爱太偏激了，这也正是爱的瑕疵，属于他自己的瑕疵；凯撒·路美什也是，只不过在爱和使命之间他选择了使命，他也没想到自己弟弟对他的爱是如此极端且偏执。” “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啊？”唐浩宇忽然闭上眼睛问，声音不高却明显有些颤抖。 宋云安愣了一下，他看着唐浩宇紧紧抓着自己颤栗的双腿，这是可以抑制自己激动情绪才会有的表现。 “他们不过是一个追求爱，渴望爱的悲哀种族。”宋云安以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回答唐浩宇。 唐浩宇猛地看向他，眼神恶狠，双手握拳，像个暴躁的小狮子，他的唇齿不停颤抖，想要反驳宋云安的这句话却又哑口无言，晚风带着躁动让他的情绪更是难以控制。 宋云安也没有要躲过他的目光，缓了好一会后，终于还是唐浩宇松开了这些情绪，他的声音无奈又哀怜： “悲哀吗？” 这个词放在神身上还真是不搭啊。 “因为爱造成了他们无法挽回的悲哀结局，像主神对自己亲手创造的神域，如果她狠一些就不会有后来那些战争，如果你想要毫无保留地成全自己的爱，你就得承担这些造成的后果。 可能神的爱我们无法理解，但是放在现在也是一样，一些人爱的肆无忌惮，爱的肆意妄为，为所欲为，甚至达到认为全世界必须听从他的命令那种疯狂的状态，于是等到惩罚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他才会跪下求饶。 这就是他的悲哀，也是罪有应得。” “那我们呢？”唐浩宇转而问，“我们算什么？” “悲哀的产物。”宋云安毫无思考直接回复，像是早就料到唐浩宇会问这个问题一样。 唐浩宇怔了一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这五个字， 悲哀的产物。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良久后，唐浩宇低着头无助地问：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既然队长说在他醒过来之前不要透露任何信息就说明队长应该已经有打算了，我们只能等，等到有人来轰轰烈烈地重新打开一条神路。”宋云安说。 他也是真的不知道，知道真相之后再回头看自己走过的道路感觉自己有点傻，打仗已经打到敌人家门口去了才发现自己真正的敌人在另一边，关键是在他们的阵营里好像一直都有人知道打错了人，不知道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另有意图。 想必队长那样说是想等他醒了之后直接去问那个人，温流离人会所的会长，他的爸爸，唯一一个嫌疑最大也最具针对性的人。 因为没人能比他还执着于深渊计划。 “我觉得我可能会死在这条神路上。”唐浩宇面不动声色地说，“虽然我觉得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呸呸呸，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么沮丧的话题上了？”王英彦说，“你要是死了还要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干啥？” “师兄，是真的，我是说真的。”唐浩宇语气忽然认真，“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你们说的什么用来对抗……敌人的武器就是契约，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契约是什么，好像就是运气比以前好那么一点点。” “这个……” 宋云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都没注意到唐浩宇一直不能使用契约这回事。 “哎……”唐浩宇脸上难得地有了一点神色，“算了算了，我就不指望这牛逼哄哄的契约了。” 唐浩宇感觉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在梦里别人都有超能力就他没有，关键是很多次都有人告诉他他有超能力，还教他如何使用，结果可想而知，他还是使不出一点动静，然后看到危险来临他只能着急的想哭。 “放心吧，不还有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嘛，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师弟滴。”宋云安拍着唐浩宇的肩膀嬉笑地说。 唐浩宇抿着嘴看向宋云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流光溢彩的城市，车灯穿梭在错综相连的街道上，LED灯屏闪耀着回应天空的三两星星。 在这些车流里，一辆普通的宝马8系跑车在里面平缓滑行，驾驶这辆车的人开着车窗一手放在窗口，一手放在方向盘上，墨镜下他精致的脸庞一直朝向前方。 尽现魅力的黑色西装配上这辆车惹得街边爱慕虚荣的女人一直观望。 蓝牙电话响了起来，洛韬拿过旁边的蓝牙耳机说： “喂，哪位？” “还哪位！哥啊，你快来救我啊。”电话那端哀嚎，声音大的洛韬差点拿掉耳机。 “咋了？你已经从深渊出来了？” “出来个鬼，我连进去都没进去！！！” 此时，与这里相隔近数千公里的帝汶海海域，深渊小岛，洛星星躲在一个狭小的丛林里，浑身湿透地没好气地打着电话。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六章 君与臣（二） 洛星星双腿交叉而坐，怀里还抱着一个黑包，周围都是灌木杂草，一滴又一滴的海水从他的下巴滑落。 他就纳闷了，也对自己无语了。 一天多的时间自己除了一段坠落的记忆，其他记忆一点都没。 本来他想到这次任务又可以和子阳哥待在一起，很兴奋激动的，结果他只在进深渊前见到了楚子阳，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们，更别说和楚子阳一起的其他人。 而且，他还严重低估了温流离人会所的管理，临出发前他本打算是乔装打扮混进专员小组里面去的，结果这些人上船又是验指纹，又是刷脸，这还没什么，最要命的是这些人还抽血，目的为了记录专员的身体指标，如果指标不达标就不能参加任务。 洛星星倒不怕前两个，这种与科技挂钩的东西他都有办法找出漏洞制造假信息，但抽血不一样，一旦发现血液样本多了一个人，就算他本人没有被发现，血液一样会暴露他的个人信息，到时候就又得麻烦哥哥跑一趟。 好在他早有准备，他带了潜水服和绳索，于是他就用绳索将自己吊在了船身视觉盲点处，就这样一直被吊到了深渊，期间他总能看到一些大鱼在水里注视着他，把他当成了鱼饵…… 等到船快到岸的时候他就提前潜入了水里游到了小岛另一边，从另一边走到了深渊对面的一个小坡，小坡刚好够隐藏一个人，刚到小坡的时候他有一个感觉，感觉这个小破之前有人趴过。 藏了一会之后他就看到楚子阳他们从帐篷里出来直接走进了深渊，因为当时深渊外面的人太多，他没法及时在短时间内进入深渊，于是他就等，他相信总会等到一个时机让他悄无声息地躲过所有人的视线。 结果他又是低估了这些人的监管秩序，管理监视几乎无死角，因为他不知道吸取了洛尔弗兰的教训之后，会所在这方面更是严加看管，新增了四个小队来进行全方位巡逻。 就在他觉得没有机会，准备灰溜溜地回去汇报任务失败的时候，海风突然躁动了起来，而且海雾也越来越浓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等到风力远超他的想象时，他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几袋干冰粉抹在自己身上，这会降低他的表面温度成功躲过热成像监控，于是他借着浓雾成功进入了深渊。 好在进去之后，里面没有和外面一样有人巡视。 站在深渊边缘，一眼望去他也晃了神，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个洞口，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看着只有黑暗的深渊洛星星一度质疑洛韬未免太放心他了，就不怕他这一下进去之后回不来了？他可听说温流离人会所有不少专员牺牲在里面了。 转而想想，洛韬让他进来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和把握的。 第一，进去深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楚子阳，洛韬这次又是把楚子阳当成了他的保镖。 第二，他能想到的危险，洛韬也一定能想到，在如此高的不确定性和危险程度上，洛韬还让他进行这个任务说明洛韬起码有八成的把握可以保证他能安全回来，虽然想不出来他哪来的八成把握。 他这次被赋予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从深渊里带回来一样东西——一张人皮。 他不知道洛韬让他带回这东西要干什么，而且还没有样图，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洛韬想要的那张人皮，因为他觉得这地下一定有不少人皮，不过洛韬也说了，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安全回来就好。 想到这里，洛星星背好背包，距楚子阳进入深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就希望楚子阳没有走得太远，如果他没能找到楚子阳就麻烦了。 然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了手电和枪支后跳了下去，视线瞬间黑暗，他看着脚下和头顶，寒毛顿时直立。 就从这里开始，扯淡的事开始了。 他一直在坠落！ 在他意识到感官消失的时候，他知道这应该是深渊造成的影响，但他确确实实是一直在降落，因为他的脚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他以为是因为触觉消失所以才没感觉到脚挨地面，可当他打开手电照向下面的时候，一群漆黑的乌鸦从他的脑子里吱呀吱呀地飘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长时间，洛星星无奈地一遍又一遍照着脚底，心里只想到《雷神3诸神黄昏》里洛基说的那句台词： I have been falling for 30 minutes！ 洛星星：我星星你丫地已经坠落了N多个分钟！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会永无止尽地坠落时，一股热浪突然从下面扑出，威力一次比一次剧烈，冲击几次之后他隐约感觉自己的坠落速度越来越缓慢。 等到热浪不再冲击的时候，他的下降速度已经濒临静止，甚至他可以在空中走动，就是有些不平稳。 洛星星看着这一现象很不可思议，他又看向下面，凝视一会后，脸上因不可思议而露出的兴奋渐渐消失。 下一秒，他立马打开了契约，蓝色气息瞬间将他包笼，紧接着，那股热浪再一次从脚下袭来，威力远比之前几次的冲击更剧烈。 尽管有契约的加持保护，但因为洛星星没能及时将契约发挥到最佳力度，他只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颗原子弹的旁边，这冲击让他整个大脑接近崩溃。 在大脑昏迷的最后一点意识里，他感觉到了自己不再坠落，反而在热浪的冲击下开始上升！ 最后当他再醒来时，他竟然只是躺在岸边，几只海燕还正停留在他旁边，估计是琢磨着这人要是死了自己就有了一周的食物了。 他惊慌地坐起身上下翻摸着自己的身体，借着水里的倒影他能看到自己肮脏的五官，除了衣服破了几个切口，他自己完好无损。 难以置信，洛星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他回忆起那股热浪，按照常理，他应该被热浪冲出了洞口边缘才对；而且洞口还有一座铁架搭建而成的鸟巢，他应该撞在了鸟巢上，伤痕累累地再落到边缘；再不济，夸张一点，这股热浪威力极大，带着他撞散了鸟巢，然后还撞破了上方的岩石，最后落在了水里，被水波冲到了岸上。 动漫里经常有这样的镜头，小说里也有这样的桥段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应该有伤才对，可现在他除了衣服被海水浸透，身上一点上都没，甚至还可以站起来奔跑。 说起奔跑，他环顾一下四周后立即跑了起来，因为不远处有巡逻小队过来了。 洛星星重新回到之前的小坡，身体是安然无恙了，可精神还没有。 趴在小破上冷静了一会后还是有点恍惚。 他不知道楚子阳他们进去里面之后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一直在坠落，可在外面的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冲击声，难道是因为楚子阳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个深渊还真是诡异。 犹豫一下之后他决定不再去尝试第二次了，虽然现在他安然无恙，但不能保证第二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于是，他开始注意深渊外面的状况，想着等到子阳他们出来后跟着他们离开这里算了，回去给洛韬讲一下经过，大不了再添加几段惊悚的画面混过去就好了。 反正在哥哥洛韬看来他只关心任务的结果，结果就是失败了，中间的过程无论他讲的何其危险，何其惊悚最后在洛韬看来都只会用“没事，你能安全回来就好，来，休息休息夜晚给你做顿好吃的。”这样类似的话来回应他。 洛韬就是这样，不过只是对洛星星来说是这样，洛星星以为洛韬一直关心的点是任务结果，其实洛韬真正关心的点一直是洛星星的安全。 只是每次任务之后洛星星总会先汇报一下任务结果，然后在开始讲任务过程，因为这样的先后次序，洛星星才以为洛韬一直关心的是任务结果。 对于其他任务，洛韬不仅关心任务结果，而且更关心任务过程。 只是交代给洛星星的任务对他而言过程没有那么重要，这次也是，他只是要那张人皮，洛星星没找到也无所谓，这结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说到底就是交给洛星星的任务能完成更好，完成不了也没什么事。 洛星星观察了洞外一阵子之后才反应过来小岛上的浓雾已经淡去，海风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那些专员开始重新搭建帐篷，处理机器。 因为热浪的冲击，他的手表已经停止走动，表盖也出现了裂痕，背包里的手机在海水的浸泡下也死机了。 “这商家这么不靠谱，不是说防水效果极佳，放在水里泡上一天都没事吗？这才泡了多久？奥对，只防纯净水不防海水是吧？”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但看天色暮色快要降临了。 “子阳哥在里面呆这么久了么，这外面的人怎么这么放松，懒懒散散的完全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啊，就一点不关心子阳哥他们的安全？”隔段时间洛星星就在心里嘀咕，也只有这样他才不无聊。 观望灯从他旁边不停滑过，月亮已经高挂在黑幕，洛星星翻了个身躺着，他看着月亮，这天的月亮可真圆啊，这种氛围下就应该和哥哥在楼下露餐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洛星星面露幸福地想，“十六圆啊，十六圆。” 十六圆？ 洛星星楞住了，幸福停格在脸上，他立马又转回身，再看向那些专员后才意识到了巨大问题，他又看看月亮，脑子朦朦胧胧的，到嘴的脏话无声地吐了出来。 那商家没有骗人，子阳哥现在也不在里面，十六的月亮确实比十五圆…… 他，昏迷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 悲剧了，洛星星真的是有苦说不出，这也赖不了谁，他只能深深地叹口气，手机也坏了，这下要怎么办？难不成等下一趟船？ 他看着下面亮着的几顶帐篷，一个念头油然而生，然后他双手合掌祈祷： “希望你们有人侥幸带了手机啊。” 有没有密码无所谓，只要有手机洛星星就可以联系到洛韬，只要联系到洛韬就会有船来接他。 如今这样，他也不管会不会与这些人闹冲突了，大不了让洛韬跑一趟。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七章 君与臣（三） 洛星星拨开一点草丛探出头看向外面。 外面那些专员正在劳师动众大动干戈，这些人已经开始全力搜索他，因为他偷手机被发现了…… 他没想到这些人表面上懒懒散散的，其实行动范围和轨迹都处于在岗状态。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个帐篷找到手机时，还没来得及拿起手机就被两个回帐篷的人看到了，然后他们互相眨着眼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 等对方反应过来他是小偷时，他已经拿起手机硬生生撞开了他们， 洛星星从帐篷里冲出来后直接窜进了最近的一个丛林，停下的第一秒就是拨打洛韬的专线，这个专线就和报警一样不需要提供手机密码。 等他刚拨通还没说上两句话却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太大招来了那些人，然后他就开始边跑边打电话。 一场你追我赶的温馨桥段就这样出现了。 若不是他们洛狐企业和温流工业有些合作，洛星星早就和这些人打起来了，虽然不确定在这些人中有没有和他实力相仿的人。 等到洛星星打完电话之后，他还想着把手机还给别人，毕竟看机型是个价格不菲的手机，于是他弯腰把手机放下后回头跑着喊： “别追啦，手机还给你啦，夜晚都没吃饭呢，拿了手机回去吃饭吧。” 可下一秒他更是懵圈了，只见那个跑得最快的专员一脚把手机踢飞十几米远，踢完还当作若无其事一样继续追他，只不过这人还减缓了速度故意落到队伍后面。 洛星星：“……”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追他最狠的专员踢完手机后如释重负一般在心里喃喃： “吃个鬼的饭，损失一个手机和违反任务制度哪个更可怕我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为了成功躲避这些人，洛星星只好扎进了海里，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也毫不犹豫地扎了进来，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和这些人比潜水能力了，好在他对自己的潜水技术有足够的信心。 他的潜水技术厉害和他的天赋完全无关，这一切都是洛韬训练出来的，因为洛韬曾说过： 在所有的逃生方法里，水源的利用要比陆地更具优越性，深度，清晰度，包括水的密度，流动速率都会是你逃生的绝佳助手，只要你将这些因素对你自身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就没人能在水里抓住你。 洛星星扎进海里之后如鱼得水一般瞬间下潜到了5米，他还在往下游，并且一直往远离小岛的方向游，他知道这个程度还远不够甩过身后那群人。 等他游过大概200米，下潜到100米后停了下来，那些人没有追上他，估计是途中跟丢了，他在这个深度停留了一会，确保那些人是真的没追上来之后，他又游向小岛的另一边，他需要在小岛上等着解他的船过来。 然后他就又回到了这个狭小的丛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他看着外面那些人警惕有序地巡逻，他的突然出现让这些人更警觉了一些，其中一个穿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中年男子正下着命令继续搜查他。 “除了巡逻人员之外，让其他所有人参与行动，对小岛重新进行地毯式搜索，特别是范围200之内的海面，这个人一定会回到小岛，除了这里可没有适合他藏身的地方了，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呆在水里。” “是！” 洛星星焦虑了，重新进行地毯式搜索对他可不利，他只能祈求接他的船能快点过来，不然他又得回到水里等搜索结束后再回来，而且这些人一次搜索不到他肯定会再来一次。 或者他一直呆在水里，游到200米外浮在水面，可这里是海洋，一直呆在水里保不齐会遇到点什么东西，要是遇到了造成动静就直接暴露了。 洛星星焦灼等待，眼看着那群地毯式搜索的人员离他越来越近，他计划好等他们走进一定范围后就立即绕身去水里。 而这时，有人从帐篷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报告，雷达探测仪检测到有一只船正在向我们靠近。” 洛星星顿时震了下精神，有救了，船来了。 “渔船？” “看前进速度不像，对方是有目的性地靠近。” “什么？”男子有些意外，“快喊话，就说我们正在小岛做科研，不允许船只靠近，还请立即返回。” “好。” 那名专员立即返回到帐蓬，男子也跟了进去。 洛星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但他不在意，只要这船是洛韬找来的就会不顾一切突破防线来接他，像个威风凛凛的骑士一样。 “对方回应他们是被派来检测科研结果的。”专员汇报。 “检测个啥，回话，我们未收到任何检测科研结果的通知。”男子说。 过了两秒后。 “对方回复上级通知我们没通知上，他们手上有印章许可证可以向我们证明。” 男子：“……” “来者不善啊。”男子思考后命令，“通知所有人立即放下手中工作，全部躲在暗处随时准备作战，你们这些人就和我一起装作科研人员去迎接一下他们，保持警惕，对了，先向总部汇报一下状况。” “是！” 此时，距离小岛还有将近800米的一只中型渔船正在朝这里驶来，速度越来越快，驾驶舱里两个身穿水手服的邋遢大汉赤裸着肩膀抽着香烟，弄得整个舱室都是烟雾缭绕。 “呵呵呵，这些小屁孩还和我们搞这套。” 洛星星看着外面这些人涌动了起来，而且全部跑向了一个方向，只留下几盏帐篷亮着灯，他看着男子带着几个人走出帐篷后直接去了岸边，想来是去迎接这只船。 观望灯全部打开了海面上，很快，一只拖着渔网的肮脏渔船出现在灯光下。 “这尼玛能是来检测科研结果的船？”男子臭骂了一句，“保持警惕，弄清对方来意前不要乱动。” 渔船停在了他面前，只见两个大汉从里面走了出来，居高临下，一株灯光突然打在他脸上，他没有躲避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直视着灯光，透过灯光看清了那两个大汉的模样。 “有趣，契约冥视？”其中一个大汉说，这语气像是在问男子。 男子愣了一下，看来对方十有八九也是离人。 “印章呢？”男子客气地问，暂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他也只好继续演下去，就看对方如何圆场。 “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是来接人的。”另一个大汉说，声音粗旷的就像是抽烟机一样。 “找谁？”男子没想到这两位大汉如此直接。 “那名字我可不敢直接说。”大汉放下手电，跳了下来。 “那就没有这个人，还请你们回去吧，都是一个世界的人，遮遮掩掩对谁都没好处。”男子不再客气地说。 一直躲在草丛里的洛星星看着这几个人说话，因为距离有点远，又有海浪的声音干扰，他听的断断续续，不知道具体在说什么。 “这个人肯定在，你让我们过去找找，我们喊两声少爷就好了。” 大汉说着就要穿过男子，男子毫不示弱，你说找人就找人？还少爷，是少爷就不会来离人会所了。 “不好意思，你们不能过去。”男子推过大汉平淡地说，“你们要是执意过去，我可保证不了你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小岛。” “嚯哟，这小屁孩。” 其中一个大汉冷笑地看着另一个大汉，又目中无人一样看向男子，两人对峙半分钟之久，见男子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后这个大汉点了点头。 “行行行，不逗你们玩了。”说着这大汉开始在兜里捞什么东西。 男子见对方有所举动立即警惕地做好了战斗姿势。 “别急别急别急，裤兜破了，徽章掉裤腿里面了。”大汉使劲揣着兜说，捞不出来后拍了一下另一个大汉,“我的拿不出来了，你把你的拿出来。” “你就不能买条新的裤子啊？”另一个大汉极其嫌弃地说。 男子：“……” 这是搞什么名堂？ 忽地一只宽大粗糙的手伸了过来，一枚带着鱼腥味的徽章出现在上面。 男子瞳孔略有收缩，这徽章金黄带紫，层次鲜明的纹路构成两只缠绕在一起咬着对方尾巴的蛇，而在蛇的两侧分别是一根柳枝，徽章的周围以清晰可见的英文写着： The Superintendent Of people Going By 字面意思，离人的警司。 男子想起来了，有些难以置信这两个人竟然会是离人管理层的人，金中带紫说明他们还是S级上司，他见过这个神秘组织的人，不过都是一些手持令牌的下属，这种徽章他只在课堂上见过。 他咽了一口气，冷汗滑过后背，旁边的专员还是不明所以。 不明所以也对，因为这门课堂已经取消了，所以他们连图片都没见过，取消的原因是因为这层人太神秘了，根本就没机会碰到这些人，因为还轮不到哪种事让他们出面。 可今天他们出现了，还是两个，还偏偏出现在他面前。 “您们请。”男子立即转身弯腰，一旁的还有后面的所有专员都傻眼了。 “别别别，别那么拘谨，我们真的是来接人的，接完就走。”大汉脸上甚是得意。 男子没有说话，大汉穿过他们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声喊着： “洛少，我们来接你喽。”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男子抬头看向后面，只见洛星星挥着手，趾高气扬地向这里走来。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八章 君与臣（四） 凉月打在甲板上，洛星星倚靠在船尾，身后的小岛逐渐远去。 月光铺在海面，在渔船的行驶下被拉成一层一层的波纹，就像是无数根琴弦被一只手拨开。 洛星星很自在地打了个哈欠。 “昏迷这么久怎么还会觉得困，昏迷的时间不算睡眠？”他嘀咕。 这时，那个裤兜坏了的大汉从驾驶舱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这手机在他手上还真的是小巧玲珑。 洛星星看着大汉朝他走来，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下。 “洛少，大少找你。”大汉说。 洛星星立即接过手机，那大汉看着他裂出笑容后就走开了。 “喂，哥。” “怎么样？没有受伤吧？”此时，洛韬正站在一个高楼大厦下。 “没有，好的呢。”洛星星看了一眼驾驶舱压低了声音说，“诶不是，哥你咋找来了这艘船？直接弄来两个管理者。” “没事就好，这两个人刚好在附近海域钓鱼，他们离得最近就让他们去了。”那端，洛韬点着脚思考着什么说，“放心吧，不用怕，这两人靠谱，不会逗你这个小孩的。” “哦。” “行，我已经给他们说了，让他们把你送到B区码头，那里有人接你回公司，回公司后你自己再看吧，想回家就回家，想在公司待着就在公司待着。” “哥，你……”洛星星刚想说话，短暂拉长的嘟声就响了。 洛星星盯着锁屏界面思索。 听洛韬的话他肯定又是去忙什么要紧的事，而且绝对和公司无关，公司的大小事对洛韬来说根本不算事。 洛星星半爬起身子看向后面已经看不到的小岛，想必这次的事肯定和这个深渊有关。 他看着一些鱼在被船拉长的涟漪下跃起又钻进海里，起初还是几条，后面越来越多。 鱼群在船尾聚集了起来，可能是月光的原因，月光打在涟漪上再加上螺旋的转动，这些鱼估计是把这些光当成了晚餐。 洛星星又坐回身子，他掂量着手里的手机，外壳有些黏稠，估计是鱼表层的粘液。 他斟酌着，这两个管理者还真的是地地道道的渔民，无论是外表还是着装，就连这手机都很符合渔民这一身份，就是实在太邋遢了。 和那个男子一样，对于这些高层管理者洛星星也有些心有余悸，虽然他们都是哥哥企业下的人员，但因为小时候经常被这些人挑逗玩耍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两个浑身腥臭带着黏稠的管理者捉弄他会是什么样子，那感觉他会恨不得立即跳下船去喂鱼。 不过既然洛韬说了放心，他也就真的放下了心。 这时，另一个大汉从船舱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杯子，看表面残留的水珠估计是刚刚才刷洗出来的旧杯子。 热气从杯口留出，洛星星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不是热气，绝对是船舱里的烟灰。 “洛少，喝点水吧。”大汉递过杯子说。 “好，谢谢。” 尽管心里很抗拒洛星星还是接下了，不过没有直接喝。 洛星星将手机归还给大汉后大汉就回到了船舱。 紧接着，一阵涡轮转动声响起，这艘船开始在海洋上肆虐航行。 他让大汉加快了速度，理由是他有些晕船，真实原因是他受不了这艘船的气味，趁大汉走进船舱的时候他就直接把那杯水倒进了海里，惹得鱼群直接散开了。 …… 又帅又有气质的人在哪里都是焦点，哪怕这人此时打了个喷嚏都会惹来一些人的心痛和关心。 洛韬无视掉周围人群的目光挂了电话，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簇拥的感觉。 上学时是因为他的脸蛋，过于干净和精致，再搭配上一套平价的衣服，整个人的魅力直接就凸显了出来。 他不爱说话，不善于社交，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被挂上性格有问题的定义，而他，因为颜值被称赞为有个性。 再加上成绩优秀，品学兼优，在当时的学校一度被评价为百年难遇的学校之星。 但是有一点很出人意料，就是洛韬其实是个孤儿，大学之前一直住在一个叫作“晨光园”的孤儿院。 等到他上大学的时候，孤儿院因为无人资助倒闭了，可以说洛韬如今的成就都是他一手创立出来的。 当一个人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时，创造对他来说如振落叶。 洛韬在楼下停留了一会，从外面向里看去，整个一楼空无一人，上面其他楼层都是闭灯无光，若不是周围的店铺还开着灯，这栋楼看起来就像个死楼。 最奇怪的是路过这里的行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好奇或是惧怕，就好像他们看不到这栋楼一样。 对方给的地址确实是这里，说是要在最高楼顶楼见面，这里也就这栋楼最高，其他都是商场店铺，这样一看这栋楼显得格格不入。 洛韬环顾一下四周确保没什么可疑人员之后走了进去。 寂冷顿时窜进了他的衣袖，他没有停顿徘徊，也没有要观察周围的布置，直接径直走向了电梯。 等他走到电梯门前时，电梯自动打开了，仍然没有丝毫的犹豫，洛韬直接走进了电梯。 洛韬站在中央，门关上的那一刻视线进入了黑暗，没有楼层按钮，整个电梯就像个牢笼。 整个大楼就像个玩物一样被对方操纵着。 门开了。 整个顶层回响着洛韬轻而缓的脚步声。 他行走在长廊上，窗外映出的惨淡灯光指引着他的前进方向。 仿佛这段大概有30米的长廊他走了很久很久。 灯光不亮了，洛韬停了。 面前是一扇门，很普通的办公木门。 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也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外站立几秒后，这门就开了。 迎面是一面宽大的露天窗户，这面窗户正对这片地区最亮的商场，整个房间都是它的映光，很散很微弱，还不至于驱赶里面的黑暗。 凭借这惨淡的映光，洛韬拨开黑暗看到了对面的人影，这人恰好坐在黑暗边缘。 嘶—— 一把椅子移到了洛韬身后。 “坐吧，好久不见了。”声音平淡如湖水。 “好久不见。”洛韬双腿交叉而坐，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说。 “四年六个月零十七天？”对方试探性地问。 “十九天。”洛韬说。 “哈哈哈，还是你记性好啊。” “不，都不好，除去今天应该是十八天。” “是么？” “说吧，这次要我帮什么忙？” “这么直接？”对方有点意外。 “能让你亲自来找我，事情有这么麻烦？”洛韬忽视对方的一切反问。 “还行吧，反正对你我都有影响。”对方轻描淡写地说。 “你这个语气完全不像是有影响该有的样子。” “嘿！你不也是？” “要我怎么做？” “有点意外啊这次，这么爽快，不问一下出了什么问题？” 对方饶有兴趣地向后仰去，窗外忽然燃起的烟花照亮了他半张脸，不到一秒又恢复到黑暗。 另一端洛韬瞳孔微张，凝神注意到了这个瞬间。 “你会告诉我？”洛韬立马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这话说的。”对方也恢复坐姿说，“我们的计划出现阻碍了，准确来说是我的计划和你的计划出现了阻碍。” “阻碍？”洛韬眉头微皱。 “嗯嗯，至于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只能透露是我这边出了问题。” “你这不还是没说。”洛韬有点无语，“直接说要我怎么做吧，我还等着回去给洛星做饭。” “如果不是你的计划，你还真是一个好人，现在最多是一个好哥哥。” “彼此彼此，如果不是你的计划，你还真是一个好人，现在最多是个好爸爸。” 对方：“……” “算了，讲不过你，要你帮的忙和这个阻碍无关，其实这阻碍对你的威胁不大，主要是我那边。” “嗯。” “我要你帮的忙是帮我抵制一下夏娃那派的人。” “亚当氏族？” “对。” “这帮人对你产生了威胁？” “这帮人一直都对我有威胁。”对方加重了语气说，“一个只想也只会欺压的政治体系，它的人民也是如此。” “具体要我怎么做？”洛韬没理会对方的情绪。 “很简单，守住大本营就好了。” “这帮人要直接攻击你们？这不怕引起两派争端？”洛韬有些吃惊。 “这群疯子会管那么多？” “你就不怕他们找上我？我现在的权利可没有你那么高，实力也才赶上你们三分之二，你完全可以自己抵制他们。” “我们不能反击，近几年和他们的合作有些过火了，现在他们一直利用经济战欺压我们，你也知道，经济崩盘意味着什么。”对方说，”我正在计划减少和他们的经济交易，降低这方面的威胁。” “你这个组织目前基本无人知晓，不用担心会被他们知道，到时候我就说刚好有一个组织也来攻击我们，你们误打误撞干上了。” “好随意的说法。”洛韬说，“他们不会毫无目的就来攻击你们的。” “智慧树枝的终端系统。”对方直接说，“听说那帮家伙的契约觉醒出了问题，这样一来，智慧树枝就成了离人世界最具价值的东西。” “难怪会来攻击你们，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可以用这一条件要挟他们交出所有资产啊。” “我可不会做这么下流的手段。” “行，这份委托我就接受了。”洛韬放下腿说。 “价格。”对方问。 “看你们近来经济这么紧张，七个数吧，没有小数点，你看着给。”洛韬起身说，只给对方留下一个背影，这表明他不接受讨价还价。 “这次这么好说话？”对方有点意外洛韬会这么说。 “老客户，偶尔优惠一下。” 洛韬说着就走到了门口。 “等等。”对方忽然起身，“你不会已经在我大本营安排人员了吧？” “怎么会呢~”洛韬意味深长地走出了房间，步伐轻盈的像是这场谈话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九章 君与臣（五） 送掉两位S级管理者之后男子如释重负一般回到了帐篷。 “去，让大家都回来，不用再搜索可疑人员了，该干嘛干嘛吧。”男子松了松领口说，“对了，向总部汇报一下，就说遇到了管理者，深渊计划可能被一些人看上了。” “是。” “长官，那两个渔民是管理者？”有专员问。 “怎么？你知道管理者？” “不…不知道。” “等你回去应该就知道了。”男子说，然后转过身看向帐篷外，“看来得给总部请求一下把这个课程再添上，一次出现两个管理者，这个被叫洛少的人是什么来头啊，看个头怎么感觉连成年都没成年……” …… 黑暗如薄纱一样被拨开，一个黑影从台阶处踏出，待他整个走下台阶的时候，背后的黑暗开始流动，很快，那台四棱锥型的祭祀台呈现在身后，所有的黑暗荡然无存。 祭祀台的四角燃起了篝火，使得整个空间明亮了起来，这个空间并不大，因为那些黑暗的缘故让人看起来像是无边一样。 如残影丝缎，黑影每行一步就会在途中留下一片黑雾，这黑雾还保持着原有动作。 黑影径直走向青铜石门，石门上还残留着一些刨冰，路过两侧擎柱的时候，那些纹路瞬间涌动了起来全部退回到了地底，擎柱成了紫黑光滑的普通柱子，甚至有着摇摇欲坠的倾斜感。 那双冒着火光的龙眼怔怔盯着黑影，夜明珠突然就暗淡了下去，直到出现裂纹，失去光泽的夜明珠看上去也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石球。 黑影只是微微抬头，那双龙眼顿时没了火光，这里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片死寂，死亡成了最后的收官者。 失去火光的石门在黑影的推动下发出撕咬的摩擦声，这扇宏大的石门就这样轻松被黑影打开了，迎面便是那面被紫藤萝拉悬在空中的棺材，一只猫蜷缩在棺材板的中央，已经没了生气。 黑影走到棺材下方，下一秒他竟被那些留在身上的黑雾支撑着悬在了半空，他俯身抱下了那只猫，猫在他的怀里化成了一片黑雾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他倾身抚摸着棺面，用着清晰无比的普通话说着： 吾主，臣不会让那些凡人沾污主的躯体，还请主原谅臣的执意，臣将会秉承主的意愿直到找到主的转世，臣的灵魂已经伴主千年，下个千年，臣将一直效忠于主，直到灵魂消失殆尽。 黑影沉默良久，等他起身的霎那，棺面扭动了起来，就像个漩涡一样，很快，一张苍白精致的面孔出现在上面，紧接着是胸口，然后是双腿，最后少年的身体整个躺在了棺面上。 黑影换了一个位置，他抱起少年的躯体缓缓落地，在地面停留了几秒后走向了石门。 笼罩在黑雾下的少年静静安息着，穿过石门之后，黑影走到了边缘，他看了一眼下面，黑潮泛着波纹不停打击着岩面。 下一秒，黑影带着少年的躯体跳了下去。 身后，那面石壁带着石门坍塌了下来，擎柱倾斜而倒，地面被一股力量撕裂开来，那面棺材落在地上已经被几块岩石砸成了碎屑，祭祀台整个落了下来，重重地在黑潮里砸出了一片水花。 整个深渊开始倒塌，带着小岛出现了剧烈摇晃。 “报告，检测到海底地震。”专员摇摇晃晃地说。 “地震？”男子稳住身子重复了一遍，心里却是哀怨得狠，怎么到他就出现这么多状况？ “报告！”有专员惊惶地冲出帐篷，“长官，深渊塌了！塌了！” “报告！检测到小岛内部出现剧烈崩塌。” “报告！紧挨咱们小岛的另一座小岛不见了。” “报告！鸟巢塌进了深渊。”有一个专员火烧火燎地跑了进来。 “报告！……” 男子只感到整个太阳穴被一颗又一颗子弹击中，并且这些弹壳层层叠加堆在了里面，此时他只想凌空出现一颗子弹直中他的眉心。 …… 唐浩宇抱紧了头部蹲在墙角，在感觉到震感的第一时间他就从床上滚了下来，然后低着身子蹲到了墙角。 他庆幸自己没有睡着，如果睡得迷迷糊糊，就算他醒了也不会第一时间反应地震了，而是会觉得有谁在他的床上蹦迪。 震感只持续了几秒就停了下来，这时唐浩宇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扭扭捏捏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是条短信，还有宋云安发来的消息。 他没有打开短信，反而半站着身子打开了门，宋云安就站在门外，他伸出头看向外面，有不少专员从房间走到了过廊。 “没事吧？”宋云安看了看唐浩宇的房间问。 “没…没事。”唐浩宇站起身整理了着装说。 “地震了，有点蹊跷，竟然没有提前进入警报。”宋云安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唐浩宇问。 “不知道，希望不会是什么大事。”宋云安说，“应该不会有余震了，你要不要去我房间睡？以免遇到什么事，我好带你跑。” “不了不了。” 唐浩宇立马拒绝，他可不习惯和男生住在一个房间，虽然初中住校的时候十几个男生住在一个大型寝室，他还是会觉得有一点不自在，所以他严重怀疑自己有轻微洁癖。 “呃……行吧，有事你就直接来找我。”宋云安说。 “好。” 这时，唐浩宇的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过廊上的其他专员同他一样收到了这条短信，他打开一看是信息部发来的通告： 各位专员不要惊慌，只是一场小地震，地震局已经发来通知，震源来自海洋，接下来不会有余震了，还请大家回到自己房间，不要乱跑。祝大家有个美好的夜晚。 “好了师兄，没有余震了。”唐浩宇摇着手机说，“那…祝师兄有个美好的夜晚。” “行，也祝你做个好梦。”宋云安笑着说。 过廊上的专员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唐浩宇看着宋云安回到房间之后才关上门长舒了口气，他刚才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这感觉太不正常了，又想不到哪里不正常。 与此同时，温流离人会所地下二楼指挥中心忙得不可开交。 陈今安，董洋，甄丰赟三人站在指挥中央。 屏幕上传来的是小岛目前的情况，数百个分区分别对应着小岛的每片区域，在最中心的那块稍大的分区上，一个巨大的洞口占据了整个屏幕，这是由小岛那边传来的影像，这洞口面积远远比之前的深渊洞口大上几倍。 让他们三人惊惧的是，这洞口下方不再是黑暗，而是流动的海水！ 深渊不见了。 背后的全息投影地球上，一个红点剧烈闪动着。 “报告，会长回复说让我们暂时不要管这件事，他说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底下有人站起身说。 “这也能在掌控之中？？？”陈今安膛目结舌地对着两边的董洋和甄丰赟说。 “看来我们还是太低估老师的能力了。”董洋说。 “报告，会长又回复，他已经派分部去处理这些事了。”这名专员看着手中的报告有些犯怵，“会长还说，让咱们总部的人全体回休息室休息，不用再关心深渊计划。” 陈今安：“……” 董洋：“？？？” 甄丰赟：“？？？” 整个指挥室的专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齐看向汇报这条信息的专员。 “这……会长是不是喝醉了？”甄丰赟按着额头只觉得脑袋有点生紧。 “报告，公司账户被一个高级用户划掉了一百万。”有人猛然站起汇报。 “什么？”陈今安忽然激动，“都没经过我批准这用户怎么划走的资金？” “报告，会长又有回复。”那名专员拿着报告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会长说，他刚刚从公司账户划走了一部分钱用来投资他附近的一家酒店。” 陈今安木讷：“……” “老师这过分了啊！”陈今安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合着我们在这是干着急？一会是管理者，一会又是地震，我屁颠屁颠地从工作室跑到这里来指挥全局，结果他正在某个地方和别人商量投资的问题？还让我们洗洗睡，不用管这些事了？”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董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会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把握，我们就当作恪尽职守白跑了一趟吧。” “好了各位，今晚就这样吧，大家回去洗洗睡，也不用值班了，出了问题全由会长自己承担。”董洋面向底下的人说，最后一句话也表明他对会长的所作所为很愤懑和不满。 下面的人听的不明不白，一个个犹豫不决地看着他们三个，心里是想离开又觉得很不妥。 这种情况在以往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哪有总指挥室休息的这种说法？这里可不是公司，总指挥室休息不就相当于把基地核心直接让出来了吗？而且还不留看守人员。 “回去回去，都回去。”董洋摆着手赶着他们。 “都别愣着了，都走都走，这公司迟早要倒闭。”陈今安没好气地咒骂，他这个经济管理的负责人跟个没有实权似的，说划走资金就划走资金，官大也不能这样无视自己的学生啊。 那些专员在陈今安的再三驱赶下离开了指挥室。 偌大的指挥室顿时空旷了起来。 “行了，你身体还没痊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值夜班。”董洋对陈今安说。 “说的好像你身体已经痊愈了似的。”陈今安还处在气头上，连董洋的好话都听不进去了。 “要不我来值班吧，你们都回去好好养身体。”甄丰赟插了进来说。 “好。”陈今安和董洋齐声答应。 甄丰赟：“……” 就在指挥室下两层，觉醒室正亮着灯。 王英彦和宋云安正在检查智慧树的种端系统。 “老师，关于浩宇的契约觉醒你没什么看法吗？”宋云安问。 “是有很多疑问，怎么了？浩宇有和你说什么吗？”王英彦操纵着终端说。 “他说自己感觉不到任何变化，就好像根本没有契约一样。” “其实我也在怀疑这一点，浩宇说他看到是白色，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把无色说成了白色？如果是无色的话很可能说明契约觉醒失败。” “那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不应该向会长汇报，然后送他回原来的生活吗？” “说了，会长说没有关系，很惊讶是不是？”检查无事后王英彦关上了终端说，“不用我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吧？” 宋云安点点头回应。 “行了，终端没出现问题。”王英彦拍拍宋云安说，“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昨晚肯定没睡好吧？” 就在王英彦面对着他说话时，宋云安顺过王英彦的肩膀看到了后面，他的神情忽然凝重。 “怎么了？”王英彦看出他的不对劲，转身看向他所注视的地方。 “老师，你有没有觉得那一块灯光没照到的地方黑的有些离谱？”宋云安小声说，“这不是黑，更像是在黑上又抹了一层黑漆。” 听宋云安这么一说，王英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将宋云安护到身后，谨慎小心地朝那一块黑暗走去，靠近一段距离之后他猛然打开了手电，光亮下一层黑布躺在那里，王英彦皱着眉回过头看向宋云安。 “走吧走吧，回去吧，好好放松放松，你这从小岛回来一趟精神怎么这么紧张？” 宋云安摇了摇头，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紧张了。 王英彦拿过宋云安手中的工具包，边对他进行心理疏导边带他离开了这里。 通道口关闭之后，这里又恢复到了黑暗，跟着一个身影落在了那块黑布上。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章 君与臣（六） 城市在哀嚎，到处都是残渣，灰烬染遍了整个天空，巨舰遮住了整个太阳，导弹自上而落，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唐浩宇从一个角落探出头，脸上已是黑鸦一片，残缺不堪的衣服下他的肌肤满是伤痕。 他看着外面。 坍塌的高楼在冒着浓烟，那些商店牌匾摇摇欲坠，人们仓皇逃窜，不少人躺在了废墟之中。 轰隆隆。 大地正在颤抖。 一个巨大的影子打在了他脸上，天空本就黑暗，这影子更是让他惊恐，只见一辆身上满是抓痕的装甲车从他身边踏过废墟而过，全然不顾那些尸体，跟在装甲车身后的是一个军队，这支军队正有目的性地向城市中心驶去。 轰！ 头顶一声巨响，带着整个天空频频欲动。 唐浩宇抬头看向上空，数百架战斗机呼啸而过，这些战斗机也是冲向城市中心，他又将视线移向城市中心，还未完全倒塌的高楼遮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那里浓烟四起，火光频频闪动，带着子弹击中甲胄的清脆声。 他十分恍惚，醒来时这里已是这样，慌忙下他跌跌撞撞地从休息室跑到楼下，等他反应过来时一直四顾着寻找宋云安的身影，然而整个公司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拼命呼吸着，大脑已然空白，等到接受了周边的变化时他抬头看向师姐和楚子阳他们休息的那一层，那里已经被什么东西击穿了一个大洞。 整个大脑突然疼痛起来，像是被无数块细小的玻璃划在每一根神经上，他大口呼吸着，却被突然窜来的浓烟呛住了喉咙，他使劲咳嗽着，咳嗽了整整几分钟才彻底恢复过来。 再爬出来时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军队已经驶过了唐浩宇的位置，他环顾了一眼四周那些奔跑的人已经躲了起来，于是他紧紧跟在军队后面，想要到城市中心去，因为他觉得师兄他们就在那里，或许正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越靠近城市中央，天空越加黑暗，血腥，焦糊味杂沓在一起，唐浩宇忍不住吐了好几次，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他旁边，那些来不及离开倒在街道上的尸体被军队碾成了碎渣，到处都是重机残骸。 临近中心拐角，风势忽然大了起来。 那些军队已经穿过了拐角，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场轰炸，战机带着尾焰螺旋而坠，坦克从拐角飞出重重地砸在那些楼上，唐浩宇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从眼前飞过然后砸在了废墟之中。 这场轰炸没有持续多久，显而易见的这支军队也成了炮灰。 唐浩宇顿了顿身体，穿过一层废墟之后小心地伸出目光看向拐角。 这一眼，灵魂抛弃了他，只留下一身躯壳僵直在那里，一双黑暗空洞的眸子端详着这具躯壳，利爪在墙上发出棘人的声响。 唐浩宇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浑身冷汗，口角还残留着唾液，下面的床单已是湿润一片。 窗外的蝉鸣拉回了他的注意，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恍若真实存在过的一场梦。 他看着窗外，砸吧砸吧了几下嘴巴，又哈出一口气闻了闻，这下彻底回过了神。 “那是个什么玩意啊？” 他回忆着梦里最后看到的那张脸说，却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最后的画面。 “这才隔几秒，最多一分钟吧……”小声呢喃。 叮铃—— 唐浩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快上午十点钟了，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死，好久没这么睡过了，要是梦在好点就更安稳了。 “来了来了。”他穿好裤子和短袖就下了床。 “师兄？早上好啊。”开门就是宋云安站在门外。 “你这刚醒？”宋云安上下打量着唐浩宇，那发型简直不忍直视。 “嘿嘿嘿，我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唐浩宇尴尬地扒拉着头发笑。 “是有什么事通知我么？”他问。 “奥，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昨晚地震你没事吧？” “嗯？”唐浩宇抬起头有点疑惑，昨天师兄不是来问过一次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宋云安看出唐浩宇有点疑问。 “没，没事。”唐浩宇立即说，“不是，师兄你昨天不是来问过我么？” “昨天？”宋云安讷了一下，“没有啊，我昨天和你分开后就去老师那里了，然后地震之后和老师去检查终端了，没有问过你啊。” 唐浩宇更是疑惑了，昨天那个不是师兄？不能吧，难不成那一段也是做梦？不能吧…… “等等。”唐浩宇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去拿了手机后又跑了回来，“你看，师兄你还给我发QQ消息了，然后你就来找我了。” “这个，我确实给你发消息了，因为当时没法第一时间来看你就发个信息问一下，我现在来看你就是因为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宋云安说，“本来说七点前就来问你的，结果我也睡到了将近九点。” “你别骗我啊，师兄。”唐浩宇只觉后背发凉，整个人冰凉了半截，要是师兄真的没找过他，那昨晚看到人是谁啊？ “你确定我昨晚来找过你？”宋云安忽然定神问，他看着唐浩宇举止不当的面色再结合昨晚看到那块黑暗，越发觉得这里要发生什么。 唐浩宇使劲点头。 宋云安看着唐浩宇思考着。 “行，你别怕，我等会去查看一下监控，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带着你去给老师汇报，咱们会所估计是混进了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唐浩宇瞪大了眼睛，这话听得怎么那么瘆人。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不用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想太多，要是实在害怕的话今天尽量多呆在人多的地方。”宋云安说。 “好。” “行，你赶紧洗漱吧，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吃午饭了。” “好。”唐浩宇又扒拉着头发。 待宋云安离开之后唐浩宇立马关上了门，可不能让什么东西进了房间。 他走进洗漱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发型都快赶上那被人坐过的狗尾草了。 叮铃—— 唐浩宇被这铃声唤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师兄刚刚才走，这铃声又会是谁？ 他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走出洗漱间，在外面看着门不敢过去。 这时，手机QQ提示音响了起来，唐浩宇拿出手机，是宋云安发来的消息。 “还是我，还有事没给你说。” 唐浩宇立马打开了门，精神散发了似的看着宋云安。 “那个你师姐和凌风师兄他们醒了，昨晚震感把他们弄醒了，你今天要是没事可以去看看他们。”宋云安说。 “真的？”唐浩宇有些激动，看来这地震也不是没有好处。 “嗯嗯，克莉丝他们的情况比队长要可观得多，身体的影响不大，之前只是一直昏迷。” “好，那我吃过午饭后就去看师姐他们。”唐浩宇兴奋答应。 宋云安交代完这一句后就离开了。 唐浩宇轻轻关上门后回到了洗漱间，坐在马桶上刷着牙，还不忘悠然地哼起小曲，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感。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一章 君与臣（七） 唐浩宇左手提着水果，右手抱着饭盒，饭盒里是银耳红枣汤，他正满脸惬意地行走在去凌风他们所在病房的路上。 中午吃饭之前他特意在网上查了一下病人昏迷醒来之后适合吃什么，上面说水果和汤，他寻思着水果好弄，餐厅就提供免费水果，关键是这个汤，也没说具体是什么汤，也不知道餐厅的汤适不适合师姐他们。 然后他就在打饭的时候询问了每一个窗口。 “大姐，你知道咱餐厅有什么适合病人喝的汤么？” “大哥，你知道咱餐厅有什么适合病人喝的汤么？” …… 乐此不疲，也不觉得口干舌燥，好在他等到了最后的窗口，那大叔听到他问的问题后脸上那是乐开了花。 “小伙子，你是选对了窗口啊，叔这有红豆薏米粥，燕麦粥，黑米补血粥……” “叔，叔，我要汤，汤~” “奥奥，汤啊，叔这只有银耳红枣汤，特别适合提神补血。” 唐浩宇听到补血两字就动了心，然后他就选了银耳红枣汤，然后他没注意的是前面大叔说过‘黑米补血粥’，因为少了一个‘汤’字成功被他忽视掉了。 唐浩宇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一颗灵性的脑袋望向里面，这间病房采光特别好，整个房间都会阳光充斥着，因为有空调的缘故还不会觉得热，更像是享受冬天的暖阳。 “师弟？”有人发现了这颗脑袋。 “师姐！”唐浩宇一眼就看到了克莉丝，然后彻底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克莉丝坐在床上上下打量着唐浩宇。 “云安师兄说你们醒了我就来看看。”唐浩宇高兴地裂开了嘴。 “你这拿着是什么？” “水果和汤。”唐浩宇提起两手说，“师姐吃饭了么？” “有心了啊。”克莉丝有点惊讶，“还没呢，护士等会会送来调配好的营养餐。” “营养餐？”唐浩宇放下水果和饭盒，心里想着那不是减肥的人吃的么？ “嗯嗯，根据我们的身体营养指数调配的营养餐，可以加速恢复。”克莉丝解释。 “奥。”唐浩宇木讷了，看了眼饭盒里的银耳红枣汤。 “这么用心给师姐带了什么汤啊？”克莉丝注意到了唐浩宇的目光连忙说。 “餐厅里的银耳红枣汤。”唐浩宇挠着头回复。 “快快快，端给师姐尝尝，这也有两天没吃到餐厅的东西了，嘴都有点馋。”克莉丝撑着自己调整了一下身体说。 “那师姐的营养餐？” “没事没事，等会把饭盒藏起来，护士不知道就没事，都是营养，多点少点没事。”克莉丝说。 唐浩宇犹豫一下立马打开了饭盒，汤还是热的，盒盖上面还附着有一些汤汁，他盛了一碗递给克莉丝，克莉丝接上就是一呲溜。 “好喝。” “嘿嘿嘿，好喝就好。”唐浩宇环顾了一下房间，没看到凌风师兄和劳恩师兄，“师兄他们不和师姐在一个病房吗？” “奥，他俩啊，在的在的，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俩就不在房间，估计是被护士叫去做康复训练了吧。” “康复训练？”唐浩宇看了一眼克莉丝被床被盖住的双腿疑问。 “嗯嗯，你俩师兄恢复得快，师姐我估计还得两天吧。”克莉丝看出唐浩宇的担心说，接着就是一呲溜好让唐浩宇明白她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奥奥。”唐浩宇还是有些担忧。 “师弟？”又一个带些意外的声音传了过来。 唐浩宇回过头，凌风和劳恩正站在那里。 “凌风师兄！劳恩师兄！”立马又激动了起来。 “真的是师弟啊，哎呦，这昏迷两天咋感觉和昏迷了两天似的。”凌风端详着唐浩宇说。 唐浩宇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什么这么香？”后面的劳恩闻了闻问。 “你师弟有心带来的银耳红枣汤，快来尝尝。”克莉丝端起手中的汤说。 劳恩朝唐浩宇竖了个大拇指表扬。 “那可得尝尝。”凌风说着就走向唐浩宇，顺势还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油，想来又是早上随便应付了一下。 唐浩宇立即盛了一碗，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少拿了一个碗。 “尴尬了，少带了一个碗。”唐浩宇转过头说。 “没事没事，我和你师姐用一个碗。” 凌风说着就要去抢克莉丝手中还没喝完的汤，克莉丝迅速抹过身躲过了。 “我才不和你一个碗，劳恩用碗，你端着饭盒喝算了。” “不了不了，你们这待会营养餐要怎么弄？”劳恩摆摆手问。 “怕啥，都是营养还能正正得负了？再说了，等会喝完直接把饭盒藏起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凌风说着就把唐浩宇手里的碗塞给了劳恩，自己端起饭盒就喝了起来。 “诶诶诶，你这，我还没说我还要不要呢你就上嘴了。”克莉丝压过凌风手中的饭盒示意着她碗里仅剩的一口汤说。 随即，这个房间响起了四个人的笑声。 唐浩宇看着师兄师姐他们的模样，好像经历了一场死亡之后所有人都有了一些变化。 在这之前他从未如此舒心且惬意地和克莉丝他们说过话，这之前，他总会下意识地把他们当作外人，言行举止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保留。 喝完汤之后，唐浩宇按照凌风的指示将饭盒藏在了窗帘背后。 恰好等到唐浩宇放好回到他们身边时护士来了。 “什么味这么香？”护士推着医疗专用推车走了进来，最上面放着的是三盒营养餐，下面一排是一些分配好的药。 “我师弟，中午吃的有点多，身上带的味。”凌风随意地像个老手一样回复。 唐浩宇笑着朝护士打了个照面。 “可别想着吃一些其他东西啊，会和营养餐造成冲突的，这会降低营养餐的价值。”护士边说边用脚试探着床边的位置。 “放心放心，我们不会吃的，都吃了几年了，早吃腻了。”凌风接过推车说。 “行，你们吃完营养餐之后等到半个小时之后把下面分配好的药吃了，注意别拿错了。”护士扫视一眼四周叮嘱，“吃完之后就推到门外吧，下午检测的时候我再推走，对了，中午一定要休息，那药有助眠作用。” “好的好的。”四人连连答应。 护士看着他们嬉皮笑脸的模样，愈发觉得这些人有鬼，又找不出证据。 待护士走出病房之后，这四人相互眨巴着眼睛，随后又是一阵欢声笑语，惹得刚出病房的护士有些发愣。 …… 引擎声老远就响了起来，王李二叔立即打开了大门，不用他们想也能知道这是洛星星回来了，如果是洛韬的话一定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声音，洛韬的车都是经过消音处理的，尽管引擎剧烈工作也只会发出如纸扇空气一般的声音。 今早洛韬回来的时候他们注意到洛韬买了不少海鲜和鸡蛋，想来又是要给洛星星做顿丰盛的午餐。 每次洛韬做饭的时候就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那香味让他们的唾沫疯狂分泌，然而他们只能吃早上带来的盒饭，运气好的话有时也能有幸吃到洛韬做的饭，不过只能打包带回家，回家之后再热一下就会失去一些味道和质感，所以他们常常会趁早偷吃。 高雅大方的车型停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站直了身子用余光瞄着洛星星。 “李叔，王叔，我哥回来了吗？”洛星星摘下眼镜问。 今天早上他才回到公司，本来打算在公司睡一觉再回来的，结果还没入睡就收到了洛韬的来信，说自己已经回到家了，中午准备好午餐等他回来。 洛星星看到信息的还恍惚了一下，这次可是洛韬处理事情回来最快的一次。 “回了回了。” “行，那幸苦王叔李叔，我先进去了。” 洛星星将车停到了指定位置后就直接跑进了别墅，一边喊着一边上楼。 “哥？哥？这次怎么回这么早呢？”洛星星快步跨上二楼。 菜入油水的焦脆声回荡在二楼，扑面而来的就是汤香，其中还掺杂着轻微的海鲜腥味。 “哇~这么香！”洛星星瞪大了眼睛，使劲呼吸着空气，舍不得放过那些香气。 他径直奔向了厨房，洛韬身系围裙正在翻炒着什么。 “哥！”洛星星整个人定在门外，脸上甚是惊喜。 “回来啦，把这些菜都端过去。”洛韬没有看洛星星一眼，反而拿起旁边的十三香撒了一些进锅里。 “好嘞。” 洛星星坐在餐桌旁的沙发上，这种厨厅一体的房间在洛韬的装饰下成了一个小型的客厅，刚好适合两个人，再配上一台电视的话就完美了，然而洛韬没有配，因为他觉得一家人吃饭不应该看电视。 洛韬端着肉汤走了过来，洛星星立即双腿合并蹲在沙发上迫不及待想要大开吃戒，口水已然是直流三千尺，算是体会到了王叔李叔的感受。 洛韬将肉汤放在这些菜的后面，他将所有的菜都放在了靠近洛星星的一边，被蒸的红透的大闸蟹最为吸睛，洛星星刚想动手就被洛韬打了一筷子。 “洗手去。” 唐浩宇嘟着嘴故作憋屈地从沙发上下来，走过洛韬身后的时候他又兴奋地跑进了厨房。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二章 君与臣（八） “哥，这次怎么回这么早？”洛星星拨开一条蟹腿就往嘴里塞，混有汤汁的蟹肉细腻有感。 “就是去谈个生意。”洛韬夹着几块西兰花就要放进洛星星的碗里说。 “我才不信，生意上的事一直都是公司那些人管理。”洛星星说话间故意移开了自己的碗。 “老客户。”洛韬直接拿过洛星星的碗盛了大半碗素食。 “嗯！多了多了。”洛星星起身边要抢，却还没来得及伸手洛韬已经把碗放在了面前 洛星星：“哼╯^╰。” “多吃蔬菜，你不缺肉吃。”洛韬这才开始顾上自己。 “我也不缺蔬菜吃啊。”洛星星小声嘀咕。 “对了，哥，我这次和会所那边打了个照面，估计他们已经汇报给他们会长了，你要不要辛苦跑一趟？他们会长可是知道我们的，这次我们干涉了他们的计划，多多少少有些越线了。” “没事，已经打过招呼了。”洛韬放下自己的碗直视洛星星说。 他的神情一向平淡，但唯有一点不同的，若他看别人，一直都是用余光而不是正眼去看，而他看洛星星都是直视或者直接不视。 两人吃饭如同演戏，总会在只言片语间添加一些动作，当然，一直都是洛星星抗拒，洛韬强硬。 可能是因为习惯，这种饭中戏码从洛星星和洛韬一起生活延续到今天，津津乐道又乐在其中。 “已经打过招呼了？”洛星星停下扯蟹腿的动作看向洛韬，“你这次的老客户不会就是他们会长吧？” 洛韬夹起蔬菜放进嘴里缓嚼没有说话，这说明他默认了。 “怎么说的？”洛星星忽地坐直关心问，“要我们赔多少封口费？” “封口费能是我们赔么？”洛韬顺势又是一筷子。 “那是怎么说的嘛？”洛星星捂着头连连道疼。 “他们没管这件事，谈的是另外的生意。”洛韬直说。 关于生意和生活上的事，洛韬对洛星星也是毫无保留，前提是洛星星问他。 这种毫无保留是在洛星星成年之后才开始的，因为在洛韬看来，洛星星的成年就意味着要知道更多的事，特别是与公司有关的事，对于离人世界里的争端他倒是不怎么希望洛星星去了解。 洛韬的最大奢想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一个管理公司，一个管理离人，洛星星管理公司，洛韬管理离人。 然而洛星星对公司的事一直不感冒，反而对离人一直上心，甚至是上头。 洛星星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反正公司的那些事都是公司的人管理’，这话既出就会惹来洛韬的生气，这生气不会浮在脸上，而是会出现在一些看似正常的举止上，比如前面他给洛星星盛了大半碗素食。 洛韬对洛星星的管教并不多，好在洛星星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犯了错就承认，挨打就立正，洛星星如此也是得亏于有个厉害的不得了的哥哥。 犯错肯定承认喽，反正有哥哥担着，挨打肯定立正喽，不然就吃不到这些美味佳肴了。 没有压力，没有顾虑，像个孩子一样过一生挺好的。 “对了哥，你知道他们这次深渊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么？” “付出的代价挺大，不过已经达到某人的预期结果。” “代价挺大？”洛星星惊讶。 他不知道在他昏迷的那一天里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就不见楚子阳他们，而且他遇到的那些专员看起来完全和最开始去的那批专员不同，档次相差太高。 “那子阳哥呢？”他最关心的还是楚子阳。 “估计不太乐观，不然某人也不会这么着急找我。”洛韬放下筷子泯了抿嘴，“就知道你子阳哥，怎么不见得你对你哥这么关心呢？” “嘿嘿嘿，那不是知道我哥厉害嘛。”洛星星说着就往嘴里扒了几口菜。 洛星星和楚子阳的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按月算也就10个月，两人的性格却是天壤之别，无论是成熟还是稳重，洛星星根本没法和楚子阳比，因为他根本没有成熟稳重这一说。 在洛韬看来，洛星星虽已成年，但心智还是贪玩，很多他认为重要的事在洛星星那里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这点也是让洛韬最头疼的一点。 不过他也不点破或是强求，洛星星的这种贪玩心性恰好是他最缺失的，在不影响事态发展的前提下还蛮希望洛星星能够一直以这种性子活下去。 洛韬比楚子阳要大上几岁，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也是在朋友这条线上活动，相互都不承认，之间还又总会联系。 每当楚子阳执行任务的地点与洛韬相隔不远时，洛韬就会请楚子阳吃饭，吃饭就真的是吃饭，不喝酒，不聊天，甚至有时根本不看对方，吃完没有再见，楚子阳都是干净利落地空手来空手走。 楚子阳不喜欢酒店这类的吃饭地点，洛韬就偏偏选择酒店这种，因为他知道楚子阳不会拒绝，顶多心里有气，然后等到下次洛星星找上他的时候下手重一点点。 洛星星就是在这样一场饭局下认识了即将成年的楚子阳。 初次见面，洛星星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感受到被别人忽视是件多么难受的事。 洛星星问好，楚子阳不理。 洛星星倒水，楚子阳不理。 洛星星夹菜，楚子阳不接。 洛星星告别，楚子阳头也不回。 …… 然后洛星星就和楚子阳干上了，他就要求洛韬以后每次吃饭都带上他，他就不信这个人有那么冷漠。 再见了几次面之后，洛星星就放弃了，算是领教到了面瘫和冷漠不是一回事。 唯有的一次得到回应竟然是他跟着楚子阳去洗手间，然后受宠若惊，像是一平民得到皇帝的赏赐一般，他被楚子阳瞄了一眼。 真的是一眼！他和楚子阳并排洗手的时候，他确实看到楚子阳偷瞄了一眼镜子里的他。 从此以后，洛星星就学会了截胡，截在楚子阳完成任务后的半路上，一直到今天为止他还没有伤到楚子阳一根头发。 “吃完饭之后把碗刷了，这两天你先休息一下。”洛韬喝完一碗汤后放下了碗筷。 “哥你不吃了？”洛星星看着桌子上尚未减少的几个菜发愣，“哥，你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不饿，我等会还要安排一些事。”洛韬表面平静地说，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说起安排事，他和对方说好的七位数，不加小数点，结果对方还真就恬不知耻地只给了一百万，刚好七位数，少一点都不能。 “那刚哥你说让我休息两天？意思是两天后要给我安排事？”洛星星缓缓瞪大眼睛，表情也是渐渐兴奋。 “嗯。”洛韬看着洛星星说，“人手不够，需要你跑一趟。” “人手不够？”还没来得及兴奋洛星星倒是疑惑了，哥那里什么时候也没出现过人手不够的问题啊，“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什么时候也没出现过人手不够的情况啊。” “很多人被我安排到国外处理事情了，国内人手确实不够。”洛韬没有具体说什么事。 “奥奥。”洛星星也没再深问，既然洛韬隐晦了事情，就说明这事暂时不能告诉他。 “白辰哥呢？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你这次任务就是和你白辰哥一起，他已经到达任务地点了，到时候你在外，他在内，保护好我让你们负责的东西就好了。”洛韬说。 “真的？”洛星星激动。 他最大的乐趣除了截胡楚子阳就剩和白辰一起执行任务了，会很刺激，每时每刻都在激发肾上腺素，他的大脑和肢体会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白辰是即是洛韬的大学同学又是洛韬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 少有的意味相投，刚步入大学时的洛韬因为性格问题一直不主动结交朋友，对于别人的邀请虽是毫不拒绝，但是一直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直到遇到白辰，他才从形影一身变成了有伙伴的人。 白辰性格和他不同，大大咧咧，寻求刺激，一直给人一种我行我素，不关心周遭一切的形象。 正是因为他不关心周遭一切的这种性格才完美地补救了洛韬冷漠的面孔。 白辰不会因为洛韬的性格而感觉到距离感或是被忽视，他不在乎这些，固然是不会有那些感觉。 于是，他说话，洛韬不理，不理就接着说。 去吃饭，洛韬不去，不去就拉着，硬拽着去吃饭。 去做刺激的事，洛韬拒绝，拒绝他就也不去，一直和洛韬待着，观察洛韬会做些什么。 这倒不会觉得无聊，因为在他看来，洛韬是唯一不会觉得他怪还疏远他的人。 两个人可以说是毫不相干，行走在两个极端的人，然而正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时却会让对方心安，毫无违和感。 一直到毕业，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没超过100句，而且一直都是白辰主动找洛韬说话。 毕业典礼那天，洛韬出奇地主动说了一句话： “要是找不到好工作，和我一起创业怎么样？” 后来他们三人就几乎形影不离了。 “别想着能做什么刺激的事，你白辰哥在里面，你在外面，任务也不同。”洛韬微微瞪眼。 “哦。”兴奋顿时消失，洛星星撇了撇嘴，“那任务地点在哪？” “温流工业，离人会所，总部。”洛韬起身回复。 高兴，兴奋，激动，狂欢一一呈现在洛星星的脸上。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三章 君与臣（九） 唐浩宇坐在电脑面前发呆，屏幕上显示着游戏登陆界面，这个界面已经停留了十来分钟，好几次因为长时间待机电脑自动进入了屏保状态，然后唐浩宇就单击一下回车非要盯着登陆界面。 今天是距离上次和大姐玩游戏的第四天，这四天里他一直没敢玩联盟，准确来说是不敢看大姐是否删除了他好友，于是想打游戏了他就逮着CF玩，越玩心里越不是滋味，最后都是关机倒在床上抱怨。 前两天双休没有课还好，今天有课，他整个课上都处于游离状态，什么都没听进去，自然而然又是什么都没学会。 宋云安说过，来了这里就是重新开始，所有的东西都是重新开始，所以根本没有因为过去不行而导致这次也不行的说法，这里很多专员刚来时的模样也和他差不多，现在也基本都能操作一些系统。 可他这刚开始就这个状态了，难免保不齐后面还会不会这样。 于是为了制止自己因为这件事焦虑，他决定今晚做个了断，所谓的了断就是看一眼大姐有没有删他。 现在才刚刚过夜晚七点，这个点大姐一般都在吃饭，在线的几率很小。 唐浩宇咬咬牙，身体一会前倾，一会又倒回去。 发呆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思考所有的可能性，暂且不想大姐直接把他删了，假如大姐没有删他而且还猜到了这个账号是他该怎么办？ 一口否定？大姐可不是那种你否定她就会信的人，她只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否定自己的判断，尽管这样她会吃亏。 她也的确吃了好几次亏，最显著的就是一些大型考试，别人已经把正确答案告诉她了他还是一根筋地相信自己的感觉，还十分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个选项说： ‘这次一定是这个选项，要不是我就……我就……’然后扭头看看四周表情转而坚定，‘我就打唐浩宇脑壳’。 唐浩宇只能用无语到极点的表情去回应。 如果否定不行的话，那从侧面来讲大姐就是知道他秘密的人了，然后就会去质疑替包，或者根本不用质疑，结合替包之前的表现她也能猜到这人不是她小弟，不是唐浩宇，就算这个时候替包找理由说一直以来都是他朋友玩他号和大姐双排大姐也不会信。 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唐浩宇这个衰仔没有什么朋友。 唐浩宇越往下想越觉得离谱，这种影视剧里的桥段就会发生在他身上。 要是发现不对劲，以大姐的性格她肯定会找个机会找上他的父母，然后告诉她的猜测，再结合唐浩宇一直以来在学校的表现和成绩，替包的疑点就更多了，哪有利用最后一个月从班级倒数爬到上游的？说是运气好也说不过去吧……他唐浩宇啥时候是欧皇也不可能在高考试这件事上是欧皇。 然后父母就会偷偷报警，警察以来再顺藤摸瓜，摸着摸着就摸到了温流工业头上，因为大姐知道他参加过温流科技有限公司的面试，这样一来工业就会被查，查着查着离人的秘密就收不住了。 那他唐浩宇就成了这件事故的罪魁祸首了啊，师姐也会成为其他离人组织的重点关注对象，这可是会惹来不少麻烦的。 最怕的是大姐还没来及将这些怀疑说出来就被替包先发制人，然后总部就会派人对大姐做一些他想象不到的事。 要是真这么扯淡的话，他倒是更希望大姐已经把他删了，这样就不会惹来后面一些屁事。 呼—— 唐浩宇坐直身下唇向上呼气吹起额前的头发，犹豫之下他还是先查一下大姐最近的游戏记录，可点开时他傻眼了，上面显示着最近游戏记录就在20分钟之前。 他只觉脑壳生疼，好家伙，大姐今天是吃饭吃早了还是直接没吃……他又点进详细战绩，这次又看到了那个让他厌恶的ID，整个人跟着就是一个囧字，顿时没了精神。 可当他接着往下看时，神色又缓缓逆转，眉宇八字转向一一，又转向倒八。 大姐的战绩竟然很可观，虽然死亡次数仍然高于辅助次数，但是起码相差不大，每一场战绩相差幅度也不大。 唐浩宇接着往下翻，在他不在线的这些天，大姐几乎每天都会和替包玩上几个小时，不过时间段不限，反正是假期基本随时都可以玩，想必老爸老妈也没有再要管他打游戏，没准老爸还会在旁边看着，随时来一句‘我儿子不仅学习厉害，游戏打的也厉害。’ 翻着翻着唐浩宇就笑了，鼠标停留在18日下午的一场游戏，上面显示着大姐玩的位置，是下路ad，辅助是个路人，这场游戏没有替包，自然是输了，战绩也是难看的要命。 可唐浩宇就是想笑，不是嘲笑，而是说出来的那种心安和被人在乎的感觉，大姐肯定是在乎他的，关键是现在的他也算是一个陌生路人与大姐玩游戏，只是带着她玩了一局ad，然后她就去尝试，虽然只是尝试了一局，这种被信任被在乎的感觉在谁看来都会笑的吧。 唐浩宇不再犹豫，担心也是降到了最低点，既然大姐的战绩可观就说明替包转换了打法，应该是换作了和他最相仿的打法，这样就可以加深大姐对他的信任，从而也减轻了对他的怀疑。 这替包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意识到了我被怀疑了？ 唐浩宇讷讷，转而另一个念头出现了。 估计是被扣工资了说不定，不然怎么突然这么恪尽职守，兢兢业业。 既然看到大姐回到了以前的快乐，唐浩宇也就不再关心大姐有没有删他，只要替包一直这样做，不让大姐产生怀疑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至于他，现在也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两天有空他就往师姐那里跑，四个人在一起打打牌，玩玩游戏比什么都开心，偶尔师兄宋云安也会参与进来，就是师兄楚子阳一直还处于昏迷状态，再这样下去他都害怕楚子阳会成为一个植物人。 自上次从宋云安契约里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听到楚子阳的声音，昨天他还去看了一下，楚子阳的左手印记还亮着，这说明宋云安没有取消他俩之间的联系，然后他就去找宋云安想着也和楚子阳建立一下联系，不过被宋云安拒绝了，理由是宋云安没有取消联系不是为了和队长说话，而是为了时刻监视队长的意识。 唐浩宇点进了游戏，短暂的缓存之后/进入了主页面，他没有再纠结直接看向了右侧的好友列表，两个都在，一个在线一个离线，他点开了列表，在线的是大姐，离线的是替包，离线不是下线，这说明他俩还在游戏中，看这时间间隔这局应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心里最后的那点担心也消散了，他终于能安下心好好呼吸。 然而就在他准备确认完结果下线时，好巧不巧地聊天框又响了，他再看向好友列表，这局游戏已经结束了。 这么快？！唐浩宇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而且为什么每次他都能赶上大姐刚好结束游戏。 “你终于上线了！”唐浩宇点开聊天框有些恍惚。 终于？这个词可是在一定程度上表示期待很久啊，大姐这是对他上线期待了很久？后面那个感叹号就很灵性，直接死死地把这种期待巨化了。 “最近有点事一直没上游戏。”他打上一句回复，接着又加上一句，“你好像每天夜晚都会在线啊？” 后面一句话纯属是为了掩盖一下自己的嫌疑，好给大姐造成一种陌生人观察她的感觉。 “也没有一直都在夜晚在线，来一盘？” 接着就是游戏邀请。 唐浩宇轻笑了一声，还是逃不过大姐这种自身带有的亲切感啊，似乎是个人她都能拉近好感。 “好。” 这一局他选择了辅助位置，直接没有征求大姐的意见就让她选了ad，因为按道理他的记忆就该停在上次大姐玩ad的那局。 “这局就多劳你啦。”他在聊天框打上一句，这句话是对替包说的。 “谢谢。” 最后几秒他又加上这两个字，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替包忽然好好当起了他的角色，但只要让大姐开心他就觉得这句谢谢应该打出来。 三十七分钟，完美结束战斗。 唐浩宇直接退出了小队，他要下线了，他知道不能再这样总和大姐玩游戏，言多必失，玩的时间久了没准在哪一天自己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就下了？” “嗯嗯，还有工作没做呢，估计夜晚又要熬夜加班了。” “再来一局嘛，不打匹配，你和我小弟solo一下，我想看看你们谁厉害。”大姐回复的很快。 唐浩宇愣了一下，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怎么忽然就想要他和替包solo了？这样拉陌生人和自己的小弟solo不显得很没礼貌吗？ “不了不了，打不过，你小弟的技术起码也有大师级别了，我这连黄金都还没上过呢。”唐浩宇直接拒绝。 早知道就直接关闭游戏了，干嘛非得停留那么一两秒，反正是陌生人，直接退出游戏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诶呀，就一把，反正你总要熬夜，也不在乎这十分钟吧？” 唐浩宇：“……” 大姐你还真是死揪不放啊？ 迟疑几秒后，唐浩宇打上了‘行，就一把，一血，一塔，一百刀’，这场战斗还是避免不了，而且他确实也蛮想和替包solo一下。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四章 君与臣（十） 唐浩宇捂着嘴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他也不知道为啥要憋着，这里就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开怀大笑。 他耍了一个小聪明。 和替包solo上单，在看到对方选定英雄之后他在聊天框发了一句话： “大神，让让我呗，告诉我你玩的什么英雄呗” 他本来以为对方不会搭理他，毕竟之前游戏时给他发消息一直不理会，出乎意料的这次对方回他了。 “……”紧接一句，“鳄鱼” 唐浩宇立即就想好了要玩什么，嘴里嘟囔着，你还真不手下留情，这个版本还选鳄鱼这么一个上单霸主。 边嘟囔边在英雄池找自己想好的英雄，目标锁定，点击——狗头！ 然后唐浩宇就笑不成声了，旁边要是有人在绝对会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看着他，可这就是唐浩宇的快乐，属于他的游戏快乐。 得知对方玩鳄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狗头，因为狗头是鳄鱼的哥哥，哥哥打弟弟天经地义，他这是在占对方的便宜。 唐浩宇经常这么做，比喻当对面有艾希时他就选蛮王，然后前期就tp骚扰对面，到了后期一路追着艾希砍，砍到对方对他大骂出口。他也不理会，只会在屏幕面前可劲地笑。 可能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对于唐浩宇来说这就是他获得乐趣的一种方式，很无趣的一种方式，是他众多无趣方式里最常用的方式，这也得亏于他游戏技术好。 偶尔看着对面因为丝毫没有游戏体验对他破口大骂，他也会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然后他就打消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来上路河道我让你一个大头’。 他也守约，说在河道就在河道，等到对面来了之后也不还手让对面打，等到血条到达斩杀线时他忽然就喀喀喀三下把对方反杀了，然后看着聊天框对面气急败坏的咒骂捧腹大笑。 这就是他的快乐，很腹黑，不过仅针对那些不认识的路人，在游戏里他一直秉承那句话：你的快乐总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 到了现实他就不会这样，所以他在网吧里和在网吧外全然是两个状态，那扇隔着烟雾的门也隔了他的快乐，在里面他是腹黑快乐的人，在外面他就恢复成了衰仔模样。 虽然狗头是鳄鱼的哥哥，但是两个英雄的前期压制力相差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狗头耗蓝，蓝量是前期必须条件，而鳄鱼就没有这样的前顾之忧，所以唐浩宇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 不过唐浩宇也不管什么优势不优势，这局solo他本就没打算赢，纯属是为了满足一下大姐。 要是真的想赢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他会好好斟酌英雄机制，结合这个赛季的英雄出场率和胜率比来推断对方会用什么英雄，然后决定自己玩什么；当然，如果开局加上必须是同英雄solo他就可以省下很多脑细胞，只需要搭配好符文天赋就可以。 他的脑回路与别人不同，在符文天赋上也是，当别人还是根据系统搭配好的符文来做选择时，他会好好利用这个英雄在前期的优势来调整符文。 比如有一次他和路人solo劫，别人带的是雷霆高爆发符文，而他却选择了丛刃，利用劫普攻伤害高的优势在将近2级时近身打出爆发伤害，丛刃的优势就在于3级前比雷霆更容易上手，反正堵得是一血，开局就给对方压力，一定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赢了。 对局开始了，买好初始装备后唐浩宇就往上路赶，而这时聊天框多了一条信息。 替包：“……” 唐浩宇看着又开始笑，看来对方已经看出了唐浩宇的小心思。 “[憨笑][憨笑]”唐浩宇回复，不能发表情他就一直用这种象征性的文字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双方于中草见面，互相先手一扣打了对方一手，狗头的1级Q不及鳄鱼，唐浩宇暂居下风。 双方互相试探，一直等到兵线到了线上，只见对方闪现接Q打了唐浩宇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就站在兵线中央硬抗着小兵攻击，还趁机亮了一下牌牌。 真的是给唐浩宇一个措手不及，屏幕前的唐浩宇目瞪口呆，还没从对方刚才的操作中缓过神，迟钝一两秒后。 “这尼玛是什么操作？？？”唐浩宇只觉自己被羞辱了一番，“演戏呢？还亮狗牌，还站在兵线中央……” 说着唐浩宇就是闪现一Q，然后站在兵线中央使劲按着‘Ctrl＋F6’，按了几下愣是什么都没按出来，这个英雄他没有狗牌…… 观战区的宋芸汐此时半蹲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手中的薯片已经不能吸引她的注意了，她呆住了，心里不停重复着，这就是高手啊！！！ 于是一场史记表演赛就出现了，这表演技术都快赶上了小组赛，只见唐浩宇一个Q一个Q地打在满血小兵上，还时不时趁对方放Q时走近对方的技能范围内吃一波经验。 对方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只见对方一直用Q打空气，还时不时拉一下小兵的仇恨，用技能表演着在兵线里一进一出，横扫加咔咔，硬是成功漏掉了所有兵线。 双方对峙到第三波兵线之后唐浩宇意识到了不对，他玩过头了，因为Q兵的频率太高，尽管他已经没有多少蓝量，对方的兵线还是压到了他塔下，这下大概能猜到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了——扛塔！ “我去，没必要吧。” 唐浩宇一脸震惊，转而就想到了对策，他开始往回走，尽力不让对方近身，只要不让对方打到就不会拉到防御塔的仇恨。 对方也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站到塔下后就不动了，还一直亮着狗牌嘲讽，唐浩宇整个人都成了无语，再这样下去谁也输不了啊，这哪是技术搏斗，分明是心理博弈嘛…… 唐浩宇心里愁苦，早知道就不耍小聪明了，估计对方就是看他占了便宜才这样演戏，好让他被动陷入怀疑的危机，这替包还真小气。 此时，另一时区的宋芸汐嚼着薯片看着‘唐浩宇’把对方压到了后塔，这样一场戏码她看的无比认真，咽下这口薯片后说，我小弟还是厉害啊，然后又塞进两块薯片继续观战。 塔已经将对方的兵打完了，对方也退到了线上，唐浩宇借着第四波并线重新回到线上，查看一下数据木讷了，双方补刀不相上下，已经三波兵线了，补刀数还是个位数，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十分钟能解决的事了。 “HHWB，在ZY下去得SSH了。”唐浩宇打下这样一句提醒对方好好玩，因为担心大姐知道他们在演戏，他就用这种缩写还带有中文的方式发消息。 “行。”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 战局由演戏转向了认真，双方补刀数正在正常上升，虽然互相都有侥幸漏刀的心理，不过问题不大，唐浩宇开始叠加Q的被动，对方也开始利用红怒来打消耗。 唐浩宇抓住时机，WEQ一套打在了对方身上，对方也不示弱，先手E近身，接W再接Q，最后E回拉开距离，双方都是使用了再普通不过的连招。 不过唐浩宇略占上风（输掉的上风），他还在耍小聪明，狗头的输出型主要就在Q技能，因为前面没有叠加Q，这个技能的伤害并不高，这一套换下来，他的血量已经降到了五分之一，再接下一套连招他就赢了。 唐浩宇露出了胜利在望的表情，嘴角上扬有点幸灾乐祸。 对方也是意识到自己上了唐浩宇的当，他拉开了和唐浩宇的距离，已经不是拼小聪明能够减少血量的情况了，如果他故意利用小兵来减血，恐怕唐浩宇也会这么做。 唐浩宇开始安心地补兵，胜券在手，只要自己保持在100刀之内就好，基础回血下对方也会回血，这局solo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剩下耗，耗时间，耗血量。 “GG”对方发来消息。 唐浩宇刚注意到消息，屏幕就黑了。 “这……”他还是被吓到了，这一套连招下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迟疑两秒后他双手离开键盘，高举剪刀手，整个人向后仰去，享受这场输了的单挑带来的快感。 就像石头剪刀布，人们都习惯用胜利的一方来做决断，但当转换一下游戏规则，让输的一方来做决断，游戏性质就会发生变化，快乐也会变化。 唐浩宇沾沾自喜，对方点击了投降，游戏退出到主页面。 “看吧，说了你小弟厉害吧，我这白银渣渣连黄金都上不去。”唐浩宇甚是得意地打字，字里行间丝毫没有输了游戏的不甘。 “……”替包无语。 “那是，这是我小弟，论技术谁都比不过他，论智商就另当别论。”大姐回复。 呃……这是在骂我吗？唐浩宇看着最后一句想。 “行，那我下线了，再不工作明早准迟到。” “拜拜。” “拜。” 唐浩宇退出了游戏，整个人轻松自如地倒了过去，心里对这件事的担心也就结束了，明天开始就要好好听讲，双休找个时间让师兄把今天的课堂给他讲一遍吧。 这时，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唐浩宇一脸洋溢地抓过手机，是条短信，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夜晚好啊，我的学生唐浩宇。 还请你明天上午九点钟于副会长办公室参与一场会议，明天上午的课程我已经将你调到了周六上午，如果你有其他事情还请推脱到其他时间。 请你务必到达。 ——温流工业离人会所 / 会长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五章 君与臣（十一） 看不透这条短信来意的唐浩宇铮铮坐在椅子上，几分钟前的快乐化为乌有。 有点恍惚，几天前才刚刚参加完一场会议，明天又要参加，而且这短信竟然是会长发来的。 那个模糊如马赛克一样的神秘男人。 几天前的会议要他参加是因为需要他提供一些信息，虽然最后他提供的信息没什么用，那这次的会议呢？有什么目的？ 唐浩宇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种直觉的来源在于这个会长就是师兄楚子阳的爸爸，如今让王英彦，宋云安还有他不得不提防的一个人。 三天前从楚子阳那里出来后，他问过宋云安，师兄楚子阳说的爸爸是谁，然后才得知就是离人会所的会长。 有些吃惊，但这种吃惊只维持了不到两个小时，因为两个小时之后他就深陷在凯撒·路美什兄弟俩的事之中了。 那之后他就没在纠结那些秘密，可现在那种忧心的未知恐惧感又来了，对这个会长的未知。 拿着手机的右手骤然发凉，这条信息就像个吸热器一样从手心瞬间抽走了所有热量。 唐浩宇生冷地打了个颤，也顾不上再去点击息屏的电脑。 踉跄下他打开了qq，在消息列表找到了宋云安，点开后又返回到那条信息，截屏，发送，发送成功。 如此简单的一系列动作他却完成的像个老式机器。 发送完后整个手指都开始颤抖，头皮发麻，大脑如同一块铅石重重地压在他的颈部，让他不得不躺下去，这才感觉到那么一丝的放松。 等待宋云安回复消息的这几十秒里，他忘记呼吸两次，正常来说一个人呼吸一次至少能够坚持20秒，而他却在短短的几十秒里窒息了两次。 那股无形的黑暗压抑着他，而且越来越沉重。 嗡—— 嗡—— 来消息了。 唐浩宇立即打开手机，是宋云安发来的。 “没事，不用担心，我也收到了。” 呼—— 远处轻轨呼啸而过，带着空气摩擦声拉住了唐浩宇。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停顿一秒后又看向手机，恐惧消散了一点。 看来这场会议并不是只通知了他一个人，那样的开头和内容难免不让他感觉这条短信就是专发给他的。 “应该只是通知一些事，我从老师那里得知，深渊小岛发生了一些事故，估计和这次的事故有关。”宋云安又发来一条消息。 “会不会提到队长说的那些事？”唐浩宇担心。 高度紧张下手指肌肉并没能快速回复平静，敲击键盘的两指像个失控的铅笔，总是在打错字。 “队长还没醒，会长不会知道这些事的，就算他提出来了也一定是根据其他东西推断出来的，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宋云安回复。 看到这条回复唐浩宇才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会长会在会议上点出他们的秘密，转而想想又不太可能，这个秘密目前只够四个人知道，会长怎么可能会恰好点到他们头上。 唐浩宇的思绪忽然彳亍了一下，自己的这些顾虑和担心好像完全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才产生的。 如果不知道这些秘密，行的端走的正，这种通知他完全只会当作普通通知来看。 而且还会抱怨一句，怎么和学校一样，占用上课时间开会，还用休息日的时间来弥补缺的课程，而且竟然还单刀直入地说，你要是明天有事想请假，奉劝你还是把这事往后推几天。 反正这个会，你就是要参加！ “不用怕，你就当作自己不知道这些事，如果会长提到你或者从侧面提及到这些事我们就当做若无其事，实在不行，明天你就看我怎么做，跟着我就可以。” “好。”唐浩宇犹豫一下回复。 这之后宋云安便没再发来消息，唐浩宇也是一直坐在椅子上思想空洞。 今晚宋云安正和自己的老师训练，这几天来每到课余时间宋云安就会去训练室，甚至吃饭都在训练室。 整个时间安排几乎没有间隙。 唐浩宇知道宋云安如此严格要求自己是因为什么，他也有过短暂的这种热情。 从深渊出来见到楚子阳他们的那一刻他有过一个瞬间想要自己去变得强大，这样就不会让师姐他们受那么重的伤，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整个队伍里只能是被保护的对象。 可很快，这种热情就烟消云散了，因为他连自己的契约是什么都不知道，想要靠自己的身板的话，他还不如直接去接受死亡得了。 在唐浩宇看来锻炼和训练可不是一回事，训练包括有锻炼，不过这里的锻炼是为了训练结果做铺垫。 宋云安的训练结果是增强契约，所以要用锻炼来做辅助。 可他啥都没有，锻炼只能是锻炼，要他早起跑步还不如让他一天不吃米饭。 就像为了吃到干净漂亮的果肉，你就得削皮剥皮，削皮剥皮的目的是为了吃过肉，如果你不吃果肉，那削皮剥皮有啥用？ 唐浩宇就是这样想的，然后就不在指望那点一分钟都没有的热情了。 静默良久之后唐浩宇走进了洗漱间，简单清洗两下之后就倒在了床上。 那些沉重被柔然床被稀释，他这才想到电脑没有关，翻滚两下之后他决定不关了，因为实在是起不来了。 这才刚刚临近九点他就感到了困意，翻手定了个闹钟之后闭上了眼睛，全然不管还亮着的灯。 夏季晚风凭着那么一点缝隙窜进这个房间，带着床脚的被单微微扇动，唐浩宇嗅了嗅鼻子，隐约能闻到一些花香，清新带着一些橘黄，是菊香。 潜意识里唐浩宇想要睁开眼睛，他的房间可没有插花，哪来的花香，可是他睁不开眼睛，像是被梦莺揪住了灵魂，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又不记得在哪里有过。 他翻了个身，这样一来因为灯光，他可以透过眼皮看到一些朦胧视线，如果有人就会因为灯光在眼皮上打上薄薄一层影子。 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唐浩宇在意识里呓语，明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房间啊，怎么看不到影子？ 电脑荧幕映出的微弱画面里，散淡的身影站在床头，因为位置，灯光打下的影子印在了床头的墙壁上，唐浩宇自然是看不到她的存在。 身影看着唐浩宇入神，迟缓了18秒后这身影俯下身来靠近唐浩宇。 唐浩宇只觉眉心一点微凉，像是被一段凉风点缀。 花香渐渐淡去，在最后一缕晚风的褪去下，房间又回到了原来的寂静和无味。 唐浩宇放下了那些呓语，四肢张开下整个身体都变得轻松，他带着笑意入了梦，如与故人重逢，如与世界和解。 …… 夏季清晨第一缕阳光带着万物醒来的清新和暖意洒在了唐浩宇的床头，他晃了晃眉头，自然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还没睁眼先是用手揉了揉眼窝，带着被拉长的惰意从床头坐了起来。 顺着眼窝他揉着揉着就把手放在了眉心，意识停顿了一下后睁开了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后有点发迷，用力回忆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好像是做了个梦，每次做梦他都没法回忆起最前面的部分。 唐浩宇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昨晚他睡得很香也很充足，香到他已经感觉到肚子饿了，充足到闹钟还没响他都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临睡前他定的是七点半的闹钟，他打开看了一眼手机，现在连六点半都还没到。 伸了个懒腰之后唐浩宇直接从床上下来了，环视一眼四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关灯，于是顺手关了灯，灯灭的霎那房间的光亮也清了一些。 电脑他也就不用管了，待机这么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设置息屏多久自动关机，也不知道电脑有没有自启动这个功能，反正出了问题就找会所换，灯也是，也不用他交电费，想开多久就开多久。 蹲坑，刷牙，洗脸，弄头发，换衣服，拿上手机开门而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唐浩宇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自己都有点吃惊。 怎么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今天不是有会议吗，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点无所谓的感觉，昨晚还不是这么个心态啊。 他站在休息室外，左右看看，过廊上没有一个人，看来早起的已经去做事了，没起的还在床上。 于是他径直走向了电梯，他要去五楼餐厅，优先解决一下肚子。 而这时，身后响起了开门声，唐浩宇向后望去，是宋云安。 宋云安抬头也看到了他，眨了眨眼睛有点意外，宋云安看了看唐浩宇的休息室又看了看唐浩宇，第一次啊，能在电梯口碰到唐浩宇。 “早啊，师兄。”唐浩宇高兴地打招呼，能在这里碰到师兄他也是第一次，心情那是一个晴朗。 “早。”这次倒是换宋云安有些不适应了。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都是要去五楼。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宋云安问。 “睡好了就醒了，然后就下了床洗漱想要去吃早餐，估计是肚子饿的吧。”唐浩宇摸着肚子笑着回复。 宋云安点了点头，没有看他。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六章 君与臣（十二） 餐厅就在休息室的头顶，唐浩宇和宋云安只说了一句话就到了。 两人下了电梯，扑面而来就是早餐的醇香。 这个点来吃饭的专员并不多，大多都是资质有两年正式工作的人员。 会所里的课程安排几乎和高校相同，早上最早也是八点的课，所以和上学时一样这些人都抱着能多睡会就睡会，反正也没有早操，每隔两天就会有一节体能锻炼课，这样一整节课完全弥补了两天的懒散。 最好的，也是唐浩宇最喜欢的就是课程安排里的晚自习是自愿参加，自然唐浩宇是肯定不会去的。 “师兄你吃什么？”唐浩宇侧着身子看着上面的早餐样式问。 “红豆吐司面包，再加一杯麦片牛奶吧。”宋云安朝面包窗口走去。 “奥奥，那我也吃这吧。”唐浩宇跟在宋云安左边说。 他的早餐并无规律，应该说吃饭就没有规律，他不挑食，所以压根不管饭菜的质量，只求能够吃饱。 特别是通宵，旁边的人都是上到一半就出去去对面的餐馆吃一顿，而他就只会呼叫前台，一碗泡面应付整个夜晚，偶尔半夜受不了了就去街上还没撤摊的小吃那里买一份手抓饼，坐在那里和摊主大婶聊会天。 这样就蛮好的，特别是有一位大婶，唐浩宇通宵总能在后半夜看到她，后来聊天才知道这位大婶一直都是晚上出摊，然后一直待到后半夜。 有一次他坐在大婶的小板凳上吃饼问道‘这后半夜基本就没人了，大婶为什么不选早上出摊，夜晚收摊回家呢，半夜冷冷的’。 然后大婶就边给其他通宵的孩做饼边说‘这不是还有你们吗，都和我孩子差不多大，想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小伙怎么这么不稀罕自己的身体，大婶我也不懂，想着你们这些孩一整晚不睡觉，半夜饿了肯定想吃东西，这我不就赚到钱了么。’ 后来唐浩宇就几乎不吃泡面了，每到后半夜就去大婶那里买饼，游戏打的不顺和大婶聊聊天就好了。 有时唐浩宇也特感动，他总觉得好像只有同他一样的底层人员才会关心他这样的人，看看赵正华，看看班级，再看看整个嘉兴高中，不过就是一座铺满鲜花的坟墓。 唐浩宇这样比喻着自己的学校。 他也不是一直吃那些普通的食物，或许有一顿他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美味绝伦的食物，然后大叫着‘嗯嗯嗯，这个好吃，这个好吃’，但没有这种或许，他吃到了特别好吃的食物时不会大叫，也不会兴奋，而是很平淡地嘀咕一句‘嗯，这个好吃’，然后吃完就忘了。 他没有可以大叫的理由，最主要还是身边没有人，偶尔和大姐一块吃饭也都是大姐在他身边大叫‘唐浩宇，唐浩宇，你快尝尝这个，这个，这个巨好吃！’ “云安啊，早上好啊。” 唐浩宇跟着宋云安还没有走到面包窗口就听到售卖面包的大婶朝宋云安打招呼，看样子师兄经常在这里吃早餐啊。 “霞姨好，今天也和以往一样吧。”宋云安招呼着手说。 “好嘞，这位小兄弟呢？” “和我师兄一样。”唐浩宇看着面前这个系着围裙，满脸笑意的霞姨说。 “好嘞，小夕啊，两份红豆吐司。”霞姨朝后喊道，颇有一份学校餐厅大妈的气质。 唐浩宇跟着向后望去，过了没几秒一个系着小型围裙还是拖在地上的女孩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份土司。 这小女孩直接从旁边的过道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有点惊讶，来这里这么久，在餐厅吃过这么多次饭他都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女孩。 “云安哥哥早上好。”小女孩高举着托盘，满眼都是星星一样看着宋云安，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小夕早上好啊，今天也是努力勤快的小夕呢。”宋云安弯身一只手接过托盘，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鼻子。 “嘻嘻，小夕最棒了。”小女孩高兴地双手击掌，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鼓励。 “那小夕上学可不要迟到喽，在学校可要好好听老师话。”宋云安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 “好。”女孩答应后欢快地跑了回去。 后面的唐浩宇看的属实羡慕，而且想不到师兄竟然还有这样温柔可亲的一面，这种温柔可亲可和平时不一样，大概这就是小孩的魅力。 老爸要是再要一个女孩就好了，没准有妹妹的存在我也能改变很多也说不定。唐浩宇在心里想。 宋云安带着唐浩宇又买了一份麦片牛奶之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唐浩宇咬下一口红豆吐司又喝了一口牛奶后瞪大了眼睛，这味道怎么和他在家里吃的牛奶配面包如此不同。 面包挨到牛奶的霎那入口即化，这种化不会让他感到面包失去了质感，反而那种面香一直冲击着他的味蕾，让牙齿自以为还在嚼食面包，其实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麦片的焦脆感。 他看向旁边的宋云安，想要大叫的心及时停在了喉间。 “口感不一样吧？”宋云安喝了口牛奶问。 “嗯嗯嗯。”唐浩宇使劲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霞姨很熟的原因。对于制作面包，面的质量，存放时间，还有和面的质感，发酵粉的多少，发酵时间，火候，烤制时间，甚至最后出炉的放置时间，这些都是保证最终口感最重要的因素，包含了几乎所有的步骤，也就是必须精准把握所有的步骤才会有这样的面包。”宋云安解释，随后咬了一口面包说，“你应该试着单吃一口面包，然后再喝牛奶，这样不会掩盖面包的全部质感。” “哇~”听完宋云安的解释，唐浩宇只能用O型口型来表示自己的惊讶，“师兄专业啊。” “在这里上过半年班。” “上班？”唐浩宇疑问了，“师兄还用在这里上班？” “嗯嗯，这怎么不用。”宋云安嚼食完口中的面包说，“那个叫小夕的女孩是霞姨的孙女，霞姨的儿子其实也是我们的一员，不过一年前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唐浩宇停下了喝奶的动作，他回头看了眼那个窗口，此时那个小女孩正很努力地端着托盘。 “霞姨的儿子其实是个军人，军人知道吗？” “嗯嗯。”唐浩宇轻轻点头，他没明白宋云安为什么会反问一下。 “在他退伍的时候，会所找到了他，让当时负责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在听完邀请后毅然决然地加入了会所，没有犹豫更没有理由，只不过添加了一个条件，就是不需要替包，每隔一段时间让他回家一次就行，可能这就是军魂。 这名军人的母亲，也就是霞姨一直都有一手制作面包的技术，也是靠着这技术照顾着他的女儿。 本来一切都很好，小夕也一直很听话，直到他在任务途中牺牲了，然后一个家就只剩下霞姨和小夕，总部为了照顾她们就让她们在会所居住，不过被霞姨拒绝了，霞姨说她家里还有一个老伴在，那老伴就喜欢待在家里，哪儿都不想去，然后霞姨就带着小夕在这里卖早餐，其他时间就回家。 小夕这孩子别看她小，其实特坚强，这就是军人的孩子，当时为了照顾霞姨和小夕我就在这里上班了，上了大半年，所以和霞姨还有小夕的关系特别好，就像亲哥哥和亲孙子一样。 都是家人。” 宋云安最后说出四个字。 “小夕的妈妈呢？”唐浩宇眼眶有些湿润，他注意到宋云安没有提到小夕的妈妈，虽然心里似乎有了答案，可还是想确认一下。 “牺牲了，军人夫妇，部队反恐任务，小夕的妈妈牺牲在了人群里。”宋云安低声说。 唐浩宇愣住了神，心里却是在不停咒骂着自己影视剧看多了，恨不得立即把自己摁在地上摩擦。 “我先回去训练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训练室找我，九点别忘了去参加会议。”宋云安收拾好杯子和托盘说。 “啊？奥奥奥。”唐浩宇还没从刚才的话里缓过神。 “怎么？还是害怕会议？”宋云安抹过头看向唐浩宇问。 “没，没有，今天的状态很好，我都有点感觉会议无所谓一样。”唐浩宇说。 “有这个感觉就好，放松心态，就是一场会议。”宋云安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吃。” “好好，师兄再见。” 唐浩宇看着宋云安离开餐厅后又往后看了一眼，这会来买面包的人多了一些，霞姨也开始往后厨来回跑。 看了几秒后，唐浩宇立马把剩余的面包扒拉进了嘴里，混着麦片牛奶进了肚子，将盛牛奶的杯子放到归置处后又跑了回来。 “霞姨，我师兄说这会没课让我来帮你一会。”唐浩宇撸起袖子说。 “诶，不用不用，霞姨这忙得过来。” “没事没事，师兄交代的任务，我得完成嘛不是，而且也没课。”唐浩宇走到后面说。 “那行吧，谢谢你了哈，等会忙完带点面包回去吃。” “那咋好意思，谢谢霞姨。” “谢谢大哥哥。”小夕仰头看着唐浩宇大声说。 “诶，小夕真棒，来，大哥哥帮你。”唐浩宇摸了摸小夕的头，这孩子已经出汗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七章 君与臣（十三） 温流工业离人会所三楼副会长办公室。 冷清成了这间房间的代名词，明明坐着五个人，却都是面面相觑不说话，从对方的眼神里也解读不出什么意思。 唯有王英彦的眼神有些躲避，不是躲避，而是很自然地略过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表现出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状态。 陈今安与所有人交接过目光之后也是开始整理自己手上的文案，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情愿参加这场会议。 董洋看着最上座的慕芸雪，此时慕芸雪正在在一些工业文件上签字，她的工作不只是要管理离人内部，前面的办公楼也是她负责的主要部分，一些大小生意，商业投资都需要她过目并签字。 慕芸雪签下一份后在看下一份时停住了，她摊了摊这份文件，上面的字迹潦草，分明是人手写的，最醒目的还是那一串数字——1000000.00。 她迟疑了一下，将这份文件捏成一团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甄丰赟则是修改着自己的教案，他正在为最近几天的教学烦恼，他对最新招来的新生所抱期望有点大，以致于这些新生对近来课堂的接受能力太差，所以他正在修正自己的教学方式和教案。 这间办公室，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不冷清才怪。 慕芸雪签完一沓文件之后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八点四十七分，距离会议还有十三分钟。 应到参与人员十人，实到五人，还有五人每到。 不过慕芸雪并不着急，对于那些下面这些老师的学生她相信他们会按时到达会议，只是有一人她不太敢保证。 她又看了眼桌上的电话，今天会长将会同以往一样采用音频开会。 既然会长说九点开始会议那就一定会在九点准时联通这里，如果你采用分秒表来记录时间，那绝对会是不多不少，恰好到九点钟。 参加过这种会议的专员无人不意外会长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精确把握住时间？而且还是电话联通，信号网络，传播速度这些要怎么计算？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慕芸雪没有说话，而是同下面这些人一样看向了门的方向。 唐浩宇弯着身子推开了门，他看着门里的各位老师还有副会长，神情有些发怵。 “老师们，早上好。”他小心且小声地打了声招呼，这声招呼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就是这样一声招呼，唐浩宇还是在来时的路上重复了几十次，在电梯里时还有模有样地用肢体去感受要怎么说出这句话才不会显得自己紧张，显得自己自如自然。 然而效果并不是靠他想象就能满足的。 “进来吧，坐到你老师王英彦那个位置。”慕芸雪用持笔的手指了一个位置对唐浩宇说。 “好，谢谢。”唐浩宇哈腰道谢，然后关上门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王英彦旁边。 他坐下的时候还对王英彦打了个招呼，王英彦只是抿嘴一笑回应，大致意思就是告诉他要放松，没有什么事。 坐下不久后唐浩宇就感觉有些难耐，有点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他不习惯这种一直保持一个坐姿的坐法，屁股受不了，心理也受不了。 坐的久了心脏就会感觉到压抑，体温也会下降。 他帮忙霞姨售卖完所有的面包之后就离开了，霞姨还一脸很不好意思地道谢，说想着给他留点面包带回去结果也忙忘了。 唐浩宇练练表示没事，他丝毫不介意这些，帮忙本来就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不过确实还是蛮累的，特别是临近八点钟那会，他都忙的出汗了，小夕还很努力地来回跑。 离开餐厅之后他就直接回了一趟休息室，简单清洗一番之后换了身衣服就往这里走。 因为时间充足，他走的有些许慢，这可是副会长办公室，性质不亚于副校长办公室，他唐浩宇何德何能可以进副校长的办公室？ 所以心里还是有余悸，清晨早起的激情也被汗水带去了大半。 唐浩宇本来想着的是帮完忙去找宋云安，然后和宋云安一起来会议，转而想想宋云安这会已经到了训练白热化阶段，他去了多多少少会妨碍到宋云安。 于是就决定自己先来这里，晚肯定是不能晚，所以他早了十分钟。 唐浩宇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臀部，边调整边用余光观察着这里的布置，与在电视剧上看到的办公室并无区别，唯一区别的就是他唐浩宇坐在这里。 除去普通的办公桌椅，这里唯一出色亮眼的就是靠在左侧的书柜和右侧的擘画。 边角处放置的花已经失去了鲜色，闻不到花香，甚至有几盆已经枯萎的不成样了。 看来这个办公室并不是经常会有人来打扫，不然作为副会长的办公室这样的环境未免不太掉价了。 这里也太冷清了吧。 唐浩宇吐槽着，手臂已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带着本就不多的体温掉了一地。 而这时旁边的王英彦注意到了他轻微的举动，唐浩宇又扭了扭脖子，余光错过之下他也注意到了王英彦。 他看着王英彦用手指指了指他们自己，然后用唇语说着： “老师，就我们这些人吗？” “不是，还有你几个师兄姐。”王英彦学着唐浩宇模样回复。 “奥奥。”唐浩宇点点头回过目光。 这也就是说师姐她们也会来，看样子这场会议还是和深渊有关。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唐浩宇最先看向外面。 只见宋云安推开门挺直站在外面，他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说： “老师们好，副会长好。” 声音平稳清晰。 唐浩宇有点窘迫，怎么刚才自己就做不到这样…… “进来吧，坐到你老师王英彦旁边的位置。”慕芸雪说，内容和方才没差。 “谢谢。”宋云安微微点头，关上门后很自然地朝唐浩宇走去。 唐浩宇立即腾开了一个位置，宋云安的到来让他心安了许多。 宋云安坐下后笑着朝唐浩宇打了声招呼，他知道唐浩宇此时正在想什么。 肯定是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来了之后，这里待宰的羔羊就不只是他唐浩宇一个了。 临近会议的最后六分钟，唐浩宇既焦灼又紧张，这感觉不亚于上学时的逢节大考。 虽然他的成绩很差，在别人看起来他本就不用因为这种大考而紧张，紧张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恰巧的是唐浩宇本人也是这么看自己的，不过他的紧张在于这种考试之后总会有一场家长会。 这才是让他痛苦的东西。 初中还好，高中老爸老妈只参加过两次他的家长会，后来嫌丢人就都不来了，老爸以公司有事出差为由推脱，老妈直接就是不想去。 想到开学前老爸老妈就没有为他助阵，这样的还没临阵就脱逃的事唐浩宇他也已经习惯了。 虽然说他心里对此仍抱有那么一丝的希望，但每到这种时候他也是会选择脱逃，去网吧逃掉家长会。 至于惩罚，那就是老师的事了，他只需要接受即可。 唐浩宇时不时看向门的方向，已经快到九点了，师姐她们还没有到，他正在心里抓挠，要不给副会长说他出去找一下师姐他们。 这样他就可以趁机在外面透透气。 在学校很多人都会这么做，两个人计划好，一个上课时不回班，等着老师点名发现这人不在的时候就会询问别的同学，这时计划的另一个人就以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说去找这个人。 等到老师同意后，他就会和那个同学在外面多呆一会后再回班，回的晚了就说这人太难找了，花了一些时间。 “克莉丝她们怎么还没来？”董洋看了看表问。 这时，唐浩宇感觉到了机会的到来，他已经在心里计划好所有的话和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并且保证不会像之前那样犯窘。 他起身了，他要说话了，门开了，他愣了。 这…… 唐浩宇心里只觉数百头草泥马路过，头顶还有成群的乌鸦飞过。 旁边的宋云安无情地笑出了声。 办公室里的目光分成了两路，一路看向外面，一路看向唐浩宇。 “唐浩宇你有事吗？”慕芸雪的目光先是落在唐浩宇身上问。 “没……没事……”唐浩宇立即就坐了回去。 站在门外的克莉丝等人有些不明状况，以致于都忘了打招呼。 “进来吧，你们就都坐在自己的专属老师身边。”慕芸雪说。 “谢谢副会长。”克莉丝，劳恩和凌风参差不齐地回复。 现在，所有被通知参加这场会议的人员都到齐了。 尽管又犯了窘，唐浩宇还是一如既往地朝凌风他们挥挥手打招呼。 慕芸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并轻轻叩出声来提醒唐浩宇。 “好了，各位老师还有同学们 ，现在所有的成员都到齐了，请大家注备一下。”慕芸雪看了一眼右手的手表继续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两分十七秒，请大家保持安静，会议上认真做好笔录。” 慕芸雪扫过场下所有人的目光，以一种平淡带着秘密的口吻说： “离人的伟业要被反转了！”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八章 君与臣（十四） 嘟嘟嘟—— 电话来电的声音频率有序，响起的的第一声便悬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慕芸雪快速接通并将电话筒倒置放在桌子上。 冷清像是被灌入了铅水并被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搅拌了一番。 让场下王英彦等人意外的是会长这次的来电和以前不一样，没有突然的问候，也没有立即出声。 电话接通后的十几秒里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本就不情愿的陈今安都有些迷惑。 他们面面想看，不明所以。 慕芸雪在说出‘神业就要被反转了’这句话时，他们也是这个表情。 尤其是王英彦，宋云安和唐浩宇表现的最为突出，突出到完美掩盖住了其他人的惊惶。 谁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要被反转也就明指着他们的前面所走过的道路基本都要付诸东流。 这句话的威慑力不亚于前不久一直所说的离人世界新时代的降临。 但前者带来的是希望的转折，而后者带来的是付出的遗弃。 “同学们。”声音从话筒里传出，略显沧桑和幽怨，不再是之前那样的洒脱和轻快。 场下的目光重新回到这里。 “同学们。”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这场会议。” 王英彦他们更是疑惑了，会长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怪的，这意思是说这场会议原本可以不来？可信息里分明还明确规定了务必到达。 “首先我想给大家说一声抱歉，作为温流工业离人会所会长的抱歉，是我将大家带领到了一条本不正确的弑神道路。”话筒里的声音停缓了一会继续说，“如果不是深渊崩塌，可能我们会在这条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 “老师，您……” “等等，董洋，老师知道你要说什么，等老师说完之后你就会知道答案。” 董洋欲要起身说话就被会长打断了，他其实是想要问那天夜晚为什么要让他们不要再管深渊的事，既然老师说等他讲完后就会知道答案，他就只能等。 “芸雪，打开投影吧，有些东西不是口头就能表述清楚的，还需要用事实来证明。” “是，老师。” 说着慕芸雪就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投影控制器。 带着影布被拉开的声音，唐浩宇扭头看向右侧的壁画，一展影布逐渐打开，刚才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在壁画上空还有一个影布。 他又回过头看向左侧与壁画正对着的位置，一个闪着红灯的投影仪正在启动。 等到影布被彻底打开，投影仪不再闪烁红灯而成了一直亮着的绿灯时，一则画面被投影在影布上。 本位于右侧的王英彦等人转了个身看着上面的投影，那是深渊入口的画面，与之前在总指挥室看到的并无区别。 因为董洋陈今安还有甄丰赟在之前看到这个画面，他们的神情并无波动，倒是没见过这的王英彦还有唐浩宇有些惊骇。 这可不是他们之前所看到的深渊，那是连光明都照射不进的黑暗，而现在却能看到黑潮在里面涌动。 水是从哪里来的？下面是空洞才对啊。 “同学们，这就是深渊目前的状况。”会长说，“前不久发生的那场地震就是从这里传来的，至于震动原因就是深渊内部发生了崩塌，带着整个板块都有颤动。” “对于为什么当晚让你们回去休息，是因为地震引来了地震局那些人，当时的情况不利于我们继续研究深渊。 让大家回去休息是为了不让大家做无用之功，而且我自己有打算，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但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深渊已经不复存在了，能够祈求的就是可以在里面寻找点什么东西。 好在分部的专员找到了。” 会长的声音到这里停了下来，像是在给场下的某些人一些时间，一种查找犯人的压迫感从上空逼迫，就像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宋云安轻轻按捏着唐浩宇的膝盖，他知道唐浩宇在担心什么，他的神情已经不是惶恐能够表达的了。 一旁的唐浩宇在听到‘找到了’三个字时就慌了，找到了什么？少年吗？还是少年的弟弟？还是另外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难以猜测下他缓缓低下了头不敢再往下想。 “我们发现了所有失踪专员的尸体。”会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投影画面紧接转换，这次的画面很浑浊，应该是从水底传出的画面，而就在这些浑浊深处，一些尸体悬浮在中央，这些尸体堆叠紧挨着就像是被压榨在了一起一样。 唐浩宇抬起头看着上面的画面，神情更是凝重了，一股胃酸袭搅而来，他有些想吐。 因为这些尸体上还惨留着一些血肉，整个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了一番。 所有人的神情都不好看，甚至克莉丝看了一眼后直接回过了头。 唐浩宇这才明白为什么会长会停留那些久不说话，这换谁都不想亲口说出‘我们找到了所有失踪专员’这样的话，因为后面还接着一句，令人痛心的是他们都牺牲了。 “老师，能找到是什么东西吗？”陈今安回过头看向办公桌的方向，他的眼睛爬满了血丝。 “根据对牺牲专员身上的DNA分析，这东西已经被生物研究部的人分割了。” “那大虫？”陈今安惊讶道，面露愤怒脱口而出却成了大虫。 会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师。”凌风突然举手，“其实那大虫就是我们在深渊下面的地床。” 唐浩宇征了一下，最后和师兄一起漂上来的那玩意就是他们一直踩在脚下的地床？ “我们和队长第三次跳下深渊时遇到了这只生物，深渊下的空间与我们所看到的不同，进入的人就像是被缩小了几倍一样，而当我们遇到它时，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也是得亏于这东西撞破了深渊我们才从海底浮到上面。” “所以这些黑潮就是从那个被撞开的口子渗进去的？”甄丰赟问。 “不对，深渊小岛的深度没有达到几千米这么深，凌风他们怎么会直接从海底几千米上浮？”董洋回复。 “好了同学们，这些疑问现在不能得出具体答案，不过，或许在知道后面这些事之后，我们就能得到答案了。目前我能说的唯一能说通的理由就是子阳他们进入了烛天之址。”会长打断了场下的疑惑。 烛天之址？唐浩宇在心里重复着，怎么又是烛天之址，这个深渊到底存在多少个烛天之址啊？有少年一个，少年弟弟一个，队长说的那个河床一个，还有这一个？ 这深渊怕不是个墓地吧？ “可是烛天之址不是只有神才能进去吗？” “活着的烛天之址不能，死的未必不行。”会长说，“而且这种说法在今天也要改正了。” “改正？” 这时投影转换了画面，这次上面是一份残缺的宣纸书。 “同学们，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不是这份残缺的宣纸书，离人的道路将会越走越远。” “这是？”王英彦出声问。 “第二份诛神残卷。”会长忽然严肃地说。 “也是最完整的诛神残卷，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叫诛神……残卷。 同学们，千百年来，从我踏上弑神道路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误了，我们不该弑神，我们应该弑帝王！ 二代神的叛逆者——五帝二王！” 整个房间被最后四个字冲击着，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数亿前年的战火沉陷在这里。 刀戈枪阀，鲜血冷骨，森冷压抑。 场下的人目光坚硬又空洞，似乎被这四个字重重地敲击了灵魂。 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而王英彦，宋云安还有唐浩宇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们之前的猜测和对会长的怀疑被这句话动摇。 他们找到了那根线，也顺着线找到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那把钥匙已经插了上去，一直都在等人去拧开。 因为他们担心会长的用意，所以他们没敢擅自打开，而现在这魔盒却被他们怀疑的会长打开了。 “五帝二王？”陈今安瞠目结舌地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对。”会长很肯定地回答，“五帝二王，虽然不知道是哪五帝二王，但是这份诛神残卷上记载的从古至今离人的敌人就不是神，准确来说就是五帝二王，背叛了主神意愿的二代神。” “这份残卷可靠么？”甄丰赟提出质疑。 “如果这份残卷不可靠的话，那我们的第一份残卷也不可靠。”会长说，“因为这份残卷的初始日期是公元前十八年，与第一份只相隔四年，而且初始日期是三十八，与第一份刚好对应。” “怎么可能？”董洋有些难以置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目前残卷还在修复中，等到修复完成之后我们将会纳入课堂，各位，神业真的要被反转了啊。”会长重重地说了后面一句话。 “那是谁编写这些残卷的呢？”唐浩宇小声吱唔地说出了声。 整个房间在他的问话下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后，会长再次发声： “可能是真正的神编写的吧，看我们愚昧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要告诉我们所有事实，于是留下了这份残卷。”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七十九章 君与臣（十五） 无上之主——阿修罗留下的吗？ 唐浩宇在心里猜测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阿修罗，少年的弟弟。 因为楚子阳在契约领域给他们说过，在深渊里时阿修罗给他讲述了离人与神之间所有的关系，其中就讲到五帝二王，时间一直追溯到西周建立之初。 可是这份诛神残明明早在公元前十八年就完成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肯重露天日呢？ 还是说阿修罗是在最后才写下了这份残卷，故意将初始日期写成公元前，并把初始日期写成三十八，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这份残卷？ 唐浩宇不知道，宋云安不知道，王英彦也是不知道，这份残卷的出现让成功代替了魔盒里的秘密，也似乎成功清洗了他们对会长的怀疑。 “这份残卷也是在深渊里面发现的？”董洋问。 他们目前手中的第一份诛神残卷还是在1963年冰岛海底/火山爆发带出来的一份残卷，在当时他们还以为后面的内容是被熔浆粉饰了。 而如今这第二份诛神残卷恰好接上了第一份的内容，可出现的地点却相隔甚远，还恰好就出现在他们一直执意的深渊里。 这种看似说得通的巧合其实最说不通，因为没有理由说通，也没有理由说不通。 “对，是在深渊里发现的。”会长说，“下潜小队穿过那些专员的尸体后在深渊最底部发现了这份诛神残卷，这份诛神残卷还被一面破碎的棺材压住了。” 投影再次转换，上面是三个画面 ，都在深渊最底部，其中一个是一面破碎棺材落在地面，旁边还有一些较大的岩石，看样子这棺材就是被这些岩石砸碎的。 宋云安和唐浩宇互相交换了目光，他们都知道这面棺材是谁的，楚子阳所说的那面棺材，阿修罗所处烛天之址的棺材。 “老师，现场就只有这份诛神残卷吗？”宋云安突然情绪激动问。 “对，只有这份诛神残卷。” 宋云安看向唐浩宇，他的思绪和心情也有些复杂，队长所说的少年呢？真的如队长所说已经灵魂消散死亡了？那尸体呢？ “没有尸体？”王英彦跟着问。 “小队没有发现可疑尸体，大概猜想程度上这面棺材就是为了放置这份诛神残卷的。”会长说，“在古代很多帝王都会用棺材密室来封锁一些重要物品。” “我们在深渊最底部还发现了一些擎柱，还有一面倒塌了的石墙。” 场下所有人看着投影上的画面，石墙还算完整的倒塌在平地上，上面的壁画虽有残缺但大致上还是能够看出是什么。 王英彦看着上面的壁画瞳孔略有收缩，这画面上面的寓意正和楚子阳所说少年口中的描述相似。 唐浩宇也不算笨，他也看出了这些壁画的蹊跷，他看向一旁的宋云安，宋云安和王英彦交接一下眼神之后略有点头。 看来现场只有他们三个人对这些壁画有所了解。 “通过这些壁画，然后对比诛神残卷，两者的性质以及寓意基本完全相似，所以凭借这些我才断定这份诛神残卷可靠，它会彻底纠正我们所烦的错误，当然我们也需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会长说。 “难怪啊。”凌风若有所思地说，“我在看到这些壁画的时候就在猜想上面是不是在告诉我们一些信息，不过一直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 “可是，这里存在一定的漏洞啊。”陈今安沉默良久终于出声。 “我们最初探索深渊是因为我们听到了来自里面的神的心跳和声音，而且断定就是海洋之王——伊多瑞斯。”说到这里陈今安踌躇了一下，“海洋之王？王？” “对，王。”会长肯定了陈今安的踌躇，“我可以保证那个神的名字就叫海洋之王——伊多瑞斯，这下不再是巧合了吧，二王之一已经出现了。” “可是，我想说的疑问是深渊里的帝王怎么会允许这份残卷出现在深渊里？它是不知道残卷的存在还是不知道这份残卷对他们有很巨大的影响？这份残卷直接将我们的目标指向了它们本身，他们怎么会允许这份残卷的存在？” “不，今安，你忘记了一点，深渊里居住的不只是帝王，还有追杀他们的神，我们上次会议里提到的重伤神物的那个神。 我猜，深渊并不是帝王的领域，而是这些神的领域，是我闯入了神的领域，所以下面才会有那么多烛天之址。 而我们听到的帝王心跳和声音是因为这些帝王也意识到了残卷对他们的影响，神在自己的领域里守护着残卷，而帝王是为了抢夺残卷才闯入了神的领域，我们误以为深渊就是帝王的领域。 而事实是，在我们还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神与帝王之争已经开始了，在我们不知道的领域里，神一直都在和帝王作斗争。 这样一想就能解释为什么神物会被重创，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专员能够从里面出来，出来的这些专员是因为遇到了神，神帮助他们找到了出口 ，可在出口处这些专员应该是遇到了帝王或者那个玩物，他们没能成功逃过后者的魔掌，逃出来的专员精神也受到了很大重创。” “为什么千百年里这些神一直不肯与我们见面？怎么说我们也是对抗帝王的一股力量啊。”董洋疑惑。 “不，很可能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不知道，至于为什么不肯透露身份出现在我们身边，很可能是因为主神被人类驱逐的原因。” “主神被驱逐？”甄丰赟有点恍惚。 “这些都在诛神残卷里记载着，里面记载了离人应该说人类与神之间的历史。”会长说。 “老师，残卷还需要多久能够修复？”甄丰赟问。 “少则也得20天麻烦的话一个月两个月也说不定。” “可是，神为什么要摧毁深渊呢？而且还留下了诛神残卷，他们守护着深渊保护残卷不是最好的办法吗？”陈今安再次提出疑问。 “因为我们。”一直沉默思考的王英彦轻声突出这四个字，然后又重复一遍，“因为我们。” 王英彦抬起头，他扫过所有人的目光继续说： “因为我们在深渊这条错误路线上牺牲太多了，神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们一面对抗着帝王，一面还要顾及我们的安慰，而我们一次又一次进入神与帝王之间的战争，并且成了最没有意义的牺牲品。 神知道我们越是在深渊里找不到东西，我们越会派人深入深渊，这样只会造成更多的代价和牺牲，所以索性直接摧毁了深渊，这样就不会在有无辜的人牺牲。” “这样不还是没法解释神为什么要留下诛神残卷吗？他们就不怕帝王捡到了残卷？”陈今安情绪略有激动。 董洋拍了拍陈今安的肩膀，他的情绪已经略有失控，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发生了捋乱。 “留下残卷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所有的真相。” “那何不如直接告诉我们？直接将残卷交到我们手上不就好了？那还需要我们牺牲这么多人在深渊？这不是看着我们做无用的牺牲吗？这就是神？”陈今安突然起身，他的脸色因愤怒而通红。 东阳立即起身要把他按回座位，他知道陈今安的情绪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孩子，他实在没法接受这些孩子成了无用牺牲品这句话。 “陈今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我心里也不好受，这里谁的心好受？都不好受，但我的猜测就是这样，这也是目前唯一最能说得通的猜测。”王英彦看着陈今安厉声说，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怒火，“你的情绪已经没法支撑你的理智了，能听我讲完在说话吗？” 陈今安被王英彦突如其来的反驳吓住了神，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情绪让他失去了对思考的控制。 迟疑两秒后，陈今安坐了回去。 “神也不是不想直接把诛神残卷给我们，之所以要在深渊，是因为在深渊里他们与帝王之间的斗争不会波及到人类。”王英彦继续说，“其实我们进入深渊也不是完全错误的，起码给神制造了交给我们诛神残卷的机会。 如果神大胆地将诛神残卷交给我们，我们能保证帝王的突然袭击吗？我们可要知道那些帝王也是神一样的存在，一旦这样直接交就会给人类造成巨大的摧毁。 那为什么神不在我们进入深渊就立即摧毁深渊呢？ 因为那只神物还有神侍，这两样东西不死神就没法直接摧毁深渊，你们看只是摧毁一个深渊就造成了地震微波，这说明深渊里的环境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它可以吸收很大的冲击和力量。 如果神物和神侍不死的话，一旦深渊被摧毁，神物和神侍的攻击也会波及到人类。 所以，神也是在等机会，等到神侍和神物都死了再摧毁神域，然后让我们找到诛神残卷。” “那为什么帝王不直接出面抢呢？”有人问。 “很可能是因为帝王还处于沉睡期，他们并没有完全苏醒。”王英彦说。 “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是目前唯一能说得通的猜测。” 场下的人交接着目光略略点头似乎都觉得这种猜想很接近答案，就连会长也是久久没有说话。 然而，在宋云安看来，老师这次下了一个很绝命的棋。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章 君与臣（十六） 王英彦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些猜测。 场下的人以为王英彦说出这些猜测是为了分析深渊，而其实王英彦真正的用意是说给电话那段的会长听的。 宋云安听完这些猜测后就意识到这不过是王英彦设下的一步棋，这步棋会让会长处于被动。 现在，王英彦已经说完了自己的猜测，这些猜测完全偏向于会长，只要会长给予肯定，会长本身的全部疑点就会被暂时清洗。 这样一来，等到猜测被证实的那天会长的真正面目就会遗漏出表，只要猜测中存在一点否定，会长就将永远摆脱不了自身的疑点。 在宋云安，王英彦还有唐浩宇看来，他们基本可以断定这份诛神残卷就是无上之主——阿修罗留下的，那面棺材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阿修罗曾说过，他几乎给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说了离人真正的敌人是帝王。 一定程度上他们可以断定少年肆虐之主——凯撒·路美什并不知道诛神残卷的存在，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死了，更不知道阿修罗所在的烛天之址。 想到这里，唐浩宇就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凯撒·路美什会找不到阿修罗的烛天之址？ 是因为阿修罗故意而为？可阿修罗一直都在找自己的哥哥，没道理要故意这样啊，是因为深渊里的烛天之址太多，凯撒找不到阿修罗所在的烛天之址？可与路美什接触的时候，那种感觉分明就是路美什在家里等着阿修罗回来。 是因为什么东西将他们分隔开了？让他们互相找不到对方？ 还是说死掉的烛天之址是从原本的烛天之址里脱离出来的躯壳，这样一来，因为路美什不知道阿修罗死了，他也就不知道躯壳的存在，但过去这么长时间，千年啊，找遍整个深渊都找不到，难道不会怀疑阿修罗死了？ 还是说，凯撒·路美什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去相信阿修罗还活着。 唐浩宇愈发不敢接着往下想，每次都是这样，越想越糊涂，越想越觉得这个离人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与神沾边的事都不简单，疑点重重还又抓不到尾巴。 不只是他这么认为，宋云安也是一样，王英彦更不用说，不然他绝对不会设下这么一步棋。 会长一度沉默。 起初这个办公室还有一点议论声，现在又成了冷静。 王英彦注视着办公桌上的话筒，会长无非就两个选择，一个肯定一个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前者可以彻底清洗掉会长本身的疑点，同时也直接将会长推到了悬崖边缘，等到猜测被证实的那天就是决定会长是否会坠入悬崖的时候。 后者会暂时性保留住会长本身的疑点，因为结合楚子阳所说的真相，会长本身的嫌疑最大，就在会长嫌疑最大的时候突然就开了这么一个会议，凑巧的诛神残卷就出现了，好像一时间里会长的疑点都要被洗掉了。 他们也没接触过深渊崩塌过后的状况，这些投影又能说明什么呢。 当然是不能直接否定的，如果直接否定就说明会长有更具说服力的答案。 可他从哪里来更具说服力的答案？突然出现的诛神残卷吗？那未免不太依赖于这个东西了，这样只会更加突出自己的疑点。 “英彦分析的并非没有道理。”会长终于出声，“不过在还没有确凿依据之前，这些仅能作为猜想来思考。” 王英彦微微皱了眉，看来会长并没有急着摆脱掉自身的怀疑。 “老师，结合我们对神侍的最新结论，一个神不会只有一个神侍。”董洋说，“应该是帝王，帝王不会只有一个神侍，按照英彦说的，如果帝王还没有苏醒，他会不会还会派神侍来抢夺诛神残卷？” 听到这个问题王英彦整个人都麻痹了一下，一旁的宋云安也是，他们真的是笨。 董洋提出的这个问题不就直接可以告诉他们答案了吗？哪还需要设什么棋？ “一定道理上来说是会的，但目前还没有发生，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神还在我们身边，还在保护我们直到彻底解读完诛神残卷。”会长轻声说着，但语气间缺少了一样东西，少了自然，这句话像是很不情愿说出来一样。 王英彦和宋云安互看了一眼，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会长在撒谎。 哪有什么神在我们身边，深渊里唯有的两个神就是阿修罗和凯撒·路美什，阿修罗已经死了，凯撒·路美什压根就不知道诛神残卷的存在。 而且神如果想要我们快速解读完诛神残卷，他们完全可以用现代文字重新出版一份，中英法语随便哪个都比神语要好理解。 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份残卷并不是从今天被发现的，而是在好早之前就被发现了，只不过会长今天才拿出来是为了清洗自身怀疑。 但他没想到的是最近新得出的结论揭穿了他的谎话。 王英彦不知道会长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怀疑了，难不成那天他们和楚子阳的对话被窥听了？ 王英彦突然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一声是在笑会长，会长成功将自己绕了进去。 他太操之过急了，如果他真的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么也就是说会长知道阿修罗和凯撒·路美什的存在，但是他不能说。 因为唯一当时下潜进深渊的人只有精英小队，而在精英小队中唯一见到神的人就是唐浩宇和楚子阳，唐浩宇和楚子阳还偏偏没有说出真相。 这种状况下，会长不能说出阿修罗和路美什的存在他也就没办法去圆自己谎。 会长实在是太小看他的推断能力了。 王英彦继续在心里推断着。 这样一来，他之前所设的猜测圈套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残卷确实有两份，而且这份残卷早就在会长手里了，只不过会长隐瞒了，他利用第一份不详细的残卷指引着离人的弑神道路，一直带着离人去弑神，弑杀所有的神！ 王英彦忽然不寒而栗，什么叫做弑神所有的神？ 他忽然觉得这个会所充满了诡异，而创造了这个会所的他的老师实在是让人琢磨不清，浑身都是神秘。 王英彦想不明白老师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 而如今这件事被发现了，老师就直接放弃原本的意图重新调整离人发展路线？ 那之前所付出的一切不就白费了？这个男人如此果断且不在乎吗？ 完全就像是心血来潮想玩一场游戏，看着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立马就换掉。 这种决断未免太过绝对了，还是说在会长背后还存在着更大的目的？ “其实更大概率上帝王已经不需要再抢夺残卷了，我们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答案，他们的危机已经来了，现在更应该为下一次的战争做准备。” 王英彦又是瞳孔微缩，会长的这句话似乎是在反驳自己上面说的话，也就是反驳了自己说神就在我们身边所以神侍才没有来抢夺残卷。 他已经没法再继续相信会长说的话了，他会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打断他的推断。 特别是这一句，看上去就像是又再一次清洗了嫌疑，他一直都在圆谎。 “同学们，关于深渊里存在的东西一定远不止这些，别忘了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海底小岛。”会长突然说，就像是要立即转移话题一样。 “那座小岛究竟是什么？”董洋问。 “不知道，就像个外星飞船似的。”会长半开着玩笑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带走了什么东西，特别重要的东西。” 投影再次转换，这次的画面是海底小岛最先出现时的画面，从外面来看与普通小岛并无区别，经过透析分析，内部构造也和普通小岛无疑。 存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能够悬浮在海底的。 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唐浩宇在心里思考着。 他能想到的唯一东西就是阿修罗的尸体。 “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做？现在的状况不亚于重新反转整个离人界。”甄丰赟问。 “美国亚当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他们的态度虽然恶劣，但已经开始进行调整。”会长说，“至于日本那边，他们的对于神的研究一直止步不前，这个时候告诉他们，他们巴不得赶紧调整，这样就可以重新来过。” “对于我们，我们需要从总部一点一点往分部渗透，你们知道的，我们的离人分支实在太大，一时间根本无法进行全部调整，甚至会造成一些分部的动/乱。 所以我才急着先在总部展开会议，总今天开始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五行地调整好总部的一切，然后再带着分部调整。” 王英彦抿了抿嘴，这个时候会长还想着解释为什么这么急着开会。 在别人看来的确是这样，但在他看来就不是如此。 他跟着其他人略略点头，表示赞同会长的说法。 “那就这么办了，从今天开始还请大家提高警惕，第一个帝王应该就要出现了。”会长说，“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如果有了其他发现我会发到你们的邮箱。” 说罢，随着一阵嘟嘟声的熄灭，这场会议也就此结束。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一章 君与臣（十七） 嘟嘟声熄灭之后，这里又恢复到了安静，王英彦等人面面想看却没有人先开口。 唐浩宇与宋云安交过目光，他还是存在很多疑惑，迫切想要从宋云安那里得到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答案，宋云安浅浅地动了动轮廓，表示他也很无奈。 关于会长的身份和目的，他也是模模糊糊，抓不到脚。 从一定程度来看，会长好像也没有造成什么大错，而今天这场会议会长也提出了将会重新调整离人的道路，莫名有一种及时回头的感觉，好像就是犯了一个错，现在认错了也在改正。 只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改正。 “王英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陈今安起身打破了这里的安静，他紧盯着王英彦的眼睛问。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如果昨天多吃了一块奶酪算是隐瞒的话，那就只有这一件事。”王英彦撇了撇嘴悠为自然地说。 他有点生气，所以不太想好好和陈今安说话，尽管陈今安也算是他的师兄，比他大十二岁的师兄，但因为会长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复杂到第一次想一个人静静。 同宋云安所想一样，王英彦也觉得会长所犯错误并非不可原谅的错误，所以他纠结，实在不敢断定会长会不会是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好马及时回头它就是好马，在错误还没有走到不可挽留的余地之前认识错误也算是有良心。 可是，如果他们没有对会长产生怀疑，是不是说会长会一直沿着这条错误路线走下去？ 转而再看会长的坚决和果断，完全不像是会重新在背后又搞一套的意思，太决绝了，就像他之前所比喻的那样，决绝得就像是小孩子玩游戏一样。 “别闹了，你的灵魂可不会骗我。”陈今安丝毫没有让步地说。 “那……”王英彦也是紧紧逼近，眉宇间不再隐藏内心的怒火，“要不你试着拷问一下我的灵魂？” 王英彦擦过陈今安的肩膀直接走出了办公室，场下只留下一些不明真相又不敢说话的人。 “劳恩，克莉丝，带着你们老师回去吧。”董洋朝劳恩和克莉丝说。 “好。” “不了，我自己能走。”陈今安甩过董洋的手也直接离开了这里。 “这是怎么了？”甄丰赟左看右看不知道问谁。 “都有气吧，一条错误路线走这么久，牺牲这么多人，换谁都觉得憋屈，多失败。”董洋看着敞开的办公门说。 “谁能料到呢，好在即使回头不是么？”甄丰赟说。 “不，还真有人预料到了，如果不是他预料到了可能我们会一条路走到黑。”董洋说罢也走了出去。 甄丰赟听得不明不白，场下就剩下他一个老师和四个学生了，他回过头看了看从会议开始一直没有作声的慕芸雪。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慕芸雪无奈地说。 “好吧，就我一个犯迷糊。”甄丰赟摊了摊手说，停留几秒之后发现没有什么话可说后哼着小曲离开了这里。 宋云安等人也跟在甄丰赟后面离开了这里。 慕芸雪将电话筒放会原处后迟疑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房间上头，老式吊灯下的办公室并不是很亮，有一种古时宫殿的深沉，她回过头签字声重新回归到这里。 …… 唐浩宇跟着宋云安一路往休息室走，凌风他们也直接回了病房，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等到唐浩宇和宋云安单独行走时，唐浩宇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宋云安严肃的神情遏止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宋云安这种神情，像是什么都看不透一样，与看透他想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上午没课了？”宋云安突然问。 “没……没有。”唐浩宇磕巴回复。 会长说把他的课程安排到了周六上午，那今天上午他确实没课了，可距离上午结束也就剩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两个小时后就叫中午了。 “那你等我一会，我带你去训练室看看。”宋云安停到自己休息室门前说。 “啊？”唐浩宇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你有别的事吗？”宋云安停住了推门的动作。 “没……没有。” “主要是想带你看看训练室，你好像还没有进去看过吧？”宋云安问。 “奥奥，去过一次，就我们训练那会那个圆形训练室。”唐浩宇回忆说。 他去过训练室，不过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那两周的训练他的关注点一直都在那个圆形训练室，路过过一些敞开的训练室，不过都和健身房差不多，而那些紧闭的不漏天日的训练室他都没在意。 “那个就是专用训练室。”宋云安说，“待会就带你去我的专用训练室。” “好。”唐浩宇点点头。 他也没想好上午这点时间他能干什么，既然宋云安给他安排事了那就答应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唐浩宇站在外面等着宋云安，宋云安参加会议时并没有换衣服，会议结束后他的训练服已经粘在了他的肌肤上，他现在回去是为了重新换一套训练服。 过了没多大一会宋云安就出来了。 训练室就在七八两层楼，唐浩宇并不经常去这两层，只是偶尔有一些实验课会去这两层。 电梯停在了八楼，唐浩宇跟着宋云安走出电梯，经过一个小拐角之后那些大汗淋漓的刺激气味扑鼻而来，唐浩宇没忍住用手指捏住了鼻子。 他看着那些器材下的精致曲线，肌肉线条层次分明又不会让人感到突兀，特别是一些女生的身材完美地被呈现出来，这样一看，这里还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唐浩宇用余光对比着这些风景线，企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最亮眼的那一个。 宋云安走在前面倒是轻松，目光也是一直注意着前方，不是没兴趣，倒像是看腻了一样。 “云安师兄？”有人从不远处喊了一声。 宋云安停了下来，唐浩宇没听出声音来源，他左右四顾着想看看是谁，这声音听的有点耳熟。 而在他身后，苏小薇拍了他一下。 唐浩宇一乍地转了个身，宋云安回过头，两人这才看到苏小薇。 苏小薇穿着露脐训练服，清晰可见的马甲线着实吸睛，修长的两腿苗条柔美，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整个身材简直是完美绝伦。 唐浩宇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红成了啥样，那股滚烫感直接烧到了他的颈部。 宋云安向前走了两步掐了一下他的背部，他才得以收回口水垂涎的模样。 “嗨~”唐浩宇生硬地挥着手打招呼，他还是没想好要怎么称呼苏小薇。 “嗨。”苏小薇也是如此，转而又看向后面的宋云安说，“云安师兄是准备契约训练吗？” “嗯。”宋云安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苏小薇，“顺便带着师弟了解了解契约训练室。” “奥奥，我看师兄好像每天都会去训练室。”苏小薇说。 “没课的时候会去。”宋云安平静回复。 …… 成功被晾在一旁的唐浩宇看着这两人僵硬的如同初次见面一样的尬聊心里催促着，师兄加把劲啊，辣妹主动找上门来了你稍微上点心辣妹就到手了。 “那不打扰师兄了，我也要继续锻炼了。”苏小薇侧过身说。 “嗯嗯，好。”宋云安点点头。 “师兄再见。” 唐浩宇看着辣妹就这样从他和宋云安面前离开，心里隐隐作痛，实在是替宋云安感到可惜。 “别看了，看了也不是你的。”宋云安扇过唐浩宇的头顶说。 唐浩宇条件反射地收缩了颈脖。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别人可以直接不用称呼，有些关系熟了称呼就没用了。”宋云安转回身说，“所以你可以考虑和她混熟，比如每天来这里锻炼，苏小薇每天都在。” “不行不行。”唐浩宇立即拒绝，而且毫不遮掩地继续说，“我怕我高血压。” “其实这外面一侧就是健身房，我们所说的专业训练室也叫契约训练室。”宋云安开始像个导游一样对唐浩宇讲解。 “契约训练室，顾名思义是为了训练契约的，在这些训练室里会提供到最适合你所拥有契约的绝佳环境或者最恶劣的环境，从而让你熟练使用契约和提高自身契约。 比如你能召唤出弓箭，训练室就会设计成射箭样式，可以提高你的精准度和反应能力，到最后甚至会制造黄沙天气这样的坏境来提高你们。” “每个训练室都只能提供给一个人吗？”唐浩宇问。 “不，一个训练室可供六至七个，里面的坏境设计采取的是轮流式转换，比如你要训练自己的契约就可以先在外面调整轮盘，等到提醒你里面转换成功之后你才可以进去。” 宋云安停在了一个紧闭的钢门面前，就在钢门左侧一个小型控制屏显示着路灯，这说明这间训练室是空的，可以使用。 “就像这样。”宋云安划动着控制屏上面画面，“我们选择一个画面长按了几秒后上面的绿灯就会开始闪烁，等到变为红色并不再闪烁，就说明转换成功了。” 唐浩宇使劲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等到钢门被打开时，他才真正领教到了什么叫做百鸟争鸣。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二章 君与臣（十八） “这，这，这，这是鸟园吧？”唐浩宇跟着宋云安走进钢门惊讶道。 身后钢门关上的那一刻，耳际只留下络绎不绝的鸟叫声。 小到麻雀，大到鹫雕，应有鸟类这里几乎都有。 唐浩宇连连转了几圈都没有总结完所有鸟类，甚至有好几种鸟他都没见过。 “私养秃鹫和雕是违法的吧？牢底坐穿兽啊这都是。”唐浩宇合不拢嘴。 “违法，这里很多鸟类都违法，所以这些是会所租赁过来的。” “这也能租？会所不会还把熊猫也给租过来了吧？”唐浩宇惊讶地问，心里倒是还有点小期待。 “租过，已经还给动物园了，养不起。”宋云安颇有一种自豪的语气说，“这里不只是有鸟园，还有一个大型动物的转换室。” “大型动物？猩猩老虎之类的？”唐浩宇问。 他开始有点后悔天天宅在休息室了，年轻人，没事就应该多动动，多感受世界的美好，你看，这不就错过了大熊猫？再晚几天估计连猩猩都看不到了。 “嗯嗯。”宋云安微微点头。 嗯嗯？师兄啊，就算你见过好几次也没必要这么淡定吧，你这淡定的就像我很没见过世面一样，不就是猩猩吗，我去我那里的动物看过好几次。 唐浩宇在心里喃喃。 “我们这还算小的了，要有机会去美国，你可以见识一下那边离人组织的契约训练室，一次训练如同游览了一遍动物园和海洋馆。”宋云安没理会唐浩宇的喃喃。 “不要，总感觉国外乱乱的，而且听会长提到美国，总有一股被他们欺压的感觉。”唐浩宇拒绝，“那里的离人肯定也不咋地。” “一群疯子而已。”宋云安如此描述。 “师兄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环境下训练啊？不吵吗？但是这声音我都静不下心，更别说训练了。”唐浩宇问。 “为了提升我的契约辨识度和广度还有对动物的掌控，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我的契约对动物的掌握并不熟练，经常会出现印记丢失或是失败的情况么？” “嗯嗯，记得。” “我最近训练就是为了提升对动物的掌控，先从最小的鸟类开始。如果成功掌握了与动物建立联系的精髓我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占据空中视野。”宋云安说。 “那辨识度和广度是什么意思？” “广度就是扩张自己的契约领域，让更多有印记的人可以与我们共享视野，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的广度遍布了一个城市，只要我与这个城市的所有印记者进行联络，我就可以获得这个城市的所有面貌，像个上帝一样俯瞰这里。” 唐浩宇瞪大了了眼睛，听前面他还没什么反应，听到最后一句‘像个上帝一样俯瞰这里’时他才惊奇。 “那辨识度呢？” “辨识度就是在广度的基础上得到更进一步的观察，广度遍布一个城市的同时，如果启用契约，你的视线会在瞬间得到所有印记者的反馈，几百个，几千个甚至上万个视线都在你的视觉范围内，要观察这么多视野，并且做到丝毫不漏任何细节或者及时抓住最重要的视野都是很难的，这就是辨识度。” “我滴个乖乖。”唐浩宇脱口而出，“我好像还记得师兄你说过，理论上来说你可以与未来的我进行联络，这样就可以预知未来，感觉这比你刚说的这些还要……扯淡……啊。” 短时间里唐浩宇只想到‘扯淡’这么个词。 “只是理论，想要实践的话目前是不可能的。”宋云安说。 “契约能做到这么强吗？怎么有一种不断进化的感觉。”唐浩宇思索着问。 “可以理解为进化。”宋云安说，“当你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件事的背后仍存在巨大可能，这也就是这件事本就存在的潜能，只是没有人突破过就一直被人定了底线。” “奥奥。”唐浩宇点头分析着宋云安说的话。 做到极致？我这个人好像就只有打游戏这件事做到了极致，也不对，全国排名我还没有进过前一百，那一直位居第一的人还会怎么突破？成为游戏的主宰者？从玩游戏的人变成开发游戏的人？唐浩宇想。 “比如说，我的契约可以做到预知未来，队长的契约可以主动作用到别人身上，而且别忘了队长的契约本来是武器契约，那股使用游刃自如的气息就是队长从武器上提取出的契约效果，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有上次劫持我们的那个人。 你师姐克莉丝的契约突破主要是数量和距离，当距离掌握到极致，从地球这端暗杀正对另一端的任何人都没有问题。 至于劳恩师兄，他的契约效果和克莉丝一样，这两人的契约很相似，一个是箭，一个是矛。” “那我呢，我的契约突破是不是就是运气爆表，买彩票必中，师姐的灵剑和劳恩师兄的灵矛都打不中我？”唐浩宇用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看着宋云安问。 “这个……” 这次换宋云安窘迫了，他忘记了契约这两个字对唐浩宇来说有点余悸，刚刚还说了那么多与契约有关的话题。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唐浩宇收回表情咧着嘴笑，“想不到师兄也会有这种窘样。” “那师兄现在掌握到了哪步？”唐浩宇又问。 “第一步。” “第一步是啥？与动物建立契约么？师兄现在能与多少个动物建立联系？”灵魂三连问，唐浩宇问的还真是豪气。 “五个。”宋云安也是豪爽直接地回复。 唐浩宇：“……” 师兄你还真是毫不羞涩啊，竟是如此淡定，如此豪爽，如此让人有点无语。 随着唐浩宇吐槽结束就是一阵痛苦面具。 “你以为契约突破那么容易啊！”宋云安的巴掌停留在唐浩宇的左侧，他已经擦过了唐浩宇头顶，带着中间的发型也擦到了一侧。 “错了，错了。”唐浩宇缩着脖，捂着头道歉。 “要不要试试看看和这些鸟进行联络？”宋云安收回手问。 “和这些鸟？”唐浩宇疑问，这些鸟和人有什么区别么？ “对，带你感受一下在这里进行联络会是什么感觉，绝对会让你惊讶。”宋云安说。 “行吧，那师兄联络几个？”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说着唐浩宇的手心就出现了冰凉感，紧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的视觉里另外五个视线显现了出来，与直接几次的联络并无区别，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稀奇的感受。 就当唐浩宇以为这样就结束时，那五个视野忽然放大。 “啊！”唐浩宇没忍住叫了出来。 就在他的视线里，进来的五个视野占据了他整个视线，甚至直接掩盖住了他自身的视野，就在那五个视野里他又看到了数百个视野，密密麻麻，像是无数双复眼一样，只是画面有些模糊看的不是很清。 唐浩宇突然向后退去，蹲着拼命按揉自己的眼睛，自身视觉被掩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失明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视觉转换吓到了他，最让他惊惶的是那些视野一直在放大，停不下来一下。 宋云安见状立即解开了契约，他跑向唐浩宇扶着他。 “没事吧？没事吧？” 唐浩宇放开双手，额头已经出汗了，宋云安都能感觉到他有些颤抖。 他狠狠挤了挤眼睛，晃了晃脑才意识到自己的视觉回来了。 “这是啥啊？”声音都在颤抖。 “视觉镜象原理。”宋云安说，“也叫套娃。” “套娃？”唐浩宇站起身，在宋云安的扶持下他才稳住自己。 “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看过直播不？当主播切到开播画面，你能看到上面的录屏画面是一个套着一个并不断缩小。 刚才就和这一样。” 这么一比喻唐浩宇就明白了。 “可刚才是放大啊，不是缩小，大的我都起密集恐惧症了。” “因为我，我调整了视觉效果，我们先看到的只是五个契约视野，在这些视野里又存在其他鸟的视野，就和你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睛里的自己一样，无效套娃。 我不过将这五个视野里的其他视野放大了，然后就会出现更多的视野，这就是广度的最初体现。” “真够可怕的，这要是哪个密集恐惧张的专员进行联络说不定会当场嗝屁。”唐浩宇仍有胆怯地说。 “你应该能发现这样做所得到的效果有弊端。” “太模糊了，除了形状什么都看不清。” “对，所以就需要辨识度的加持。” “奥~奥~”唐浩宇算是彻底明白了广度，辨识度还有动物联络的意义了。 “怎么样？要不再试试？”宋云安再次邀请。 “不了不了，我中午还想吃饭，别整的我晕着走回去。”唐浩宇连连摆手，推开宋云安说。 宋云安得意地笑了笑。 “师兄你是故意的吧……”唐浩宇耷拉着脸。 “没有没有，好了好了，带你来训练室的目的不只是想让你了解训练室，主要还是想拉回你的注意，关于会长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纠结了，老师会处理的，到时候有事也会通知我们，现在最主要就是等队长醒过来。” “噢噢。”唐浩宇平复情绪，没想到师兄会这么做。 “嗯嗯，别想了，有些事你越想越想不通，反而你不想的时候事还会自己瓦解。”宋云安拍了拍唐浩宇说。 “嗯嗯。” “行了，上午我也不训练了，饭店也到了，带你去吃饭吧。” “好。” 提到吃饭，唐浩宇转脸就高兴了，他确实感觉有些饿。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三章 君与臣（十九） 中午唐浩宇和宋云安吃过午饭之后就回了休息室，宋云安只在餐厅休息了一会也回训练室接着训练了。 回到休息室之后的唐浩宇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就开始坐着发呆。 既然宋云安说过了关于会长的事会由王英彦处理，他也就不再望这些方面去想，然后他就发呆了，看了一眼电脑没有一点想要玩游戏的欲望，书架已经落了灰，灰尘都是从窗户吹进来的，这才距离上次收拾房间不过半个月，长时间没有人和他用手机联系，手机也变得索然无味。 然后他就一会坐着发呆，一会又躺着发呆，就这样一直发呆到下午课程开始前十分钟，他才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用凉水打了下头发就往教室赶。 下午的课程唐浩宇听得格外认真，笔记做的满满两篇就是有点半懂不懂的感觉，这也得亏于大姐的事落得尘埃。 虽然一潮刚落，另一潮又来，但唐浩宇对另一潮的关注并不强烈。 就像宋云安说的有些事他越想越是想不明白，还不如放在一旁，反正一时半会靠自己去想也得不到答案，而且他自己也不想去深想，越深想只会越迷糊。 让他幸运且幸福的是，在这堂课上他被老师提问了，意想不到的是他还答上了这个问题并且还答对了被老师表扬了一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围人投来的目光，那目光让他窃喜！让他兴奋！ 比老师的表扬还能刺激他的多巴胺。 一直到放学回到休息室唐浩宇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五点二十放学，唐浩宇回到休息室再从休息室出来去餐厅才不到六点，他就趁着旁边没人时哼着曲踢着腿从楼梯道走到餐厅，脑子里只剩下那些人的目光，那是与嘉兴高中二十四班截然不同的目光，没有蔑视，没有无语，即使很平淡，但这样的就够了！ 唐浩宇选择走楼梯不过是因为这条路基本没有人，他可以走得很快，也可以走得很慢，但他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想趁着快乐还在多享受一会。 “我的契约可别真是‘幸运’哦。”唐浩宇独自窃喜，一脸洋溢地嘀咕着。 晚餐唐浩宇点了一份排骨汤面，他找了一个角落享受着自己的美食，第一回觉得晚饭可以吃这么香。 霞姨和小夕的面包窗口只有早上会开，另外时间都是关窗的，只有等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霞姨才会来为早上的面包做准备，小夕也是等到六点钟时再来帮霞姨弄面包。 有了快乐的加持，唐浩宇吃过晚饭回到休息室也没感觉到一丝无聊，他又从楼梯道那里回休息室，期间还在两层楼梯间来来回回荡漾了两次，路过的专员都觉得这人指定脑子有点毛病，轮廓咧得实在是有点磕瘆。 唐浩宇坐在躺椅上旋转了两圈，啪的一声他双手拍桌稳住了自己，带着电脑都在抖动。 他高兴地打开了电脑，嘴里还哼着小曲，他悠然自得地登录了QQ，然后是Wegame，他竟毫无顾虑地打开了游戏。 “嚯哟。”这下，唐浩宇可算换了个表情。 他咬合着下骸看着右侧的好友列表，大姐竟然也在线，而且正在游戏中，他又看向另一个ID，不是离线，而是直接不在线。 “等会来一盘？”唐浩宇兴致勃勃地主动发了消息。 多巴胺的分泌让他直接忽略了以往才会有的顾虑，唐浩宇摇摇头，心里想着这感觉还真不错。 唐浩宇向后躺着，右腿翘在左腿膝盖上悠闲摇晃着，他在等大姐这局结束，反正也不会等太久。 果然，不到一首歌的时间大姐就结束了游戏。 唐浩宇有把握，首先他考虑到大姐的技术问题，这局必定一如既往地艰难，其次他还给大姐发了消息，这样一来大姐更是会迫不及待地结束游戏，然后就会拼命送人头，让队友抓紧投降。 他还真是佩服大姐对这个游戏的热爱，这要搁他早就骂骂咧咧地卸载游戏了。 “来啊来啊。”聊天框里立即有了回复，跟着就是游戏邀请。 唐浩宇调回姿势接受了邀请，趁着排队时间他在聊天框里和大姐聊着天。 “今天怎么没见你小弟？”唐浩宇找着话题问。 “他和他爸妈出去旅游了，说是对他高考的奖励。” “旅游？”唐浩宇略有惊讶，心里跟着抽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在键盘上打出了这两个字。 “嗯啊，好像说是去爱尔兰了还是哪里。”大姐回复着。 “奥奥。”短暂的惊讶很快就消了下去，唐浩宇反倒没再有什么奇怪的感觉，“那你呢，真不准备出……” 字还没打完，游戏已经匹配到了对局。 唐浩宇别管还未打完的话直接接受了对局，进入到选英雄界面他立即选择了辅助位置，然后看向大姐，大姐也是很有默契地随便选了个ad英雄表明自己的位置。 “有默契。”他在聊天框打字。 “嘿嘿。” 两人选择了各自想玩的英雄配好符文之后就等待着游戏开始。 这局游戏出奇的没有那么艰难，反而己方还靠着下路推到了高地，敌方水晶爆炸的那一刻，唐浩宇伸了个腰，他看着敌方ad的数据偷笑。 “看来这是碰到了和大姐旗鼓相当的队长，而且还刚好被分配到下路” “怎么样？技术有进步吧？”大姐立即发来消息。 “有的有的，比你辅助要好很多，[憨笑][憨笑]。”唐浩宇回复。 “那可不，[骄傲][骄傲]。” 唐浩宇看着又笑了，大姐竟然学着他的语言方式来回复。 对局重新匹配成功，画面跳转的那一刻，两人手疾眼快地要选择自己的位置，其实在唐浩宇看来，他可以不用这么急，这个赛季ad不吃香，这个位置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谁都不想要，而且还莫名成了甩锅的绝佳对象。 可就在选英雄界面出现的时候，唐浩宇愣住了。 “WTF？这人瓦特了？”唐浩宇看着已经秒选辅助并且配好符文的路人位置惊道，“这个曾经的山芋之位的辅助位置都有人抢？” 而大姐已经表明了自己的ad位置，而另外两个路人分别选了上单和打野，他只剩下中路可以玩了，总不得让大姐玩中路吧？那岂不是让诸葛亮去当刺客？哎不对，大姐连诸葛亮都谈不上。 “？？”大姐打出问好。 “好不这局鸟了？”唐浩宇在下面打下一句。 “鸟你大爷，我都选辅助你还鸟，你要敢鸟我就顺着网线抡你。”唐浩宇下面突然冒出这一粗口。 “……”唐浩宇立即打上省略号，他这个暴脾气，就冲后面那句‘顺着网线抡你’怎么滴也不能惯着，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学僧。 唐浩宇双手离开键盘，想给这小屁孩一个教训，他现在不鸟等到读秒快结束时再鸟，好好打击一下对方的心态，而且大姐也还没回复他。 从他打下省略号开始对方就开始喋喋不休，其中还有一些字被和谐了，唐浩宇知道那都是什么字，但他不在意，心里还不屑地嘲笑对方学会打字再骂人吧。 “就这样吧，你玩中单，我ad。”大姐终于有了回复。 唐浩宇立即选上了英雄并配好了符文，还是大姐的话最能决定他的做法。 “就这？就这？”对方间他选了英雄之后又开始嘲讽。 “就这！”唐浩宇也是忍无可忍了。 读秒结束，两人的战火进入了休战期，唐浩宇‘切’了一声，这局游戏肯定不好打了，游戏里最怕的就是还没开始队友却先骂了起来。 进入到对局界面，唐浩宇立即屏蔽了对方的会话，买好了初始装备后就开始走向中路，这人也是跟着他来到了中路，大概是发现了他屏蔽了会话，开始用英雄对他嘲讽。 唐浩宇又是不屑地‘切’了一声。 叮铃—— “谁啊，这个时候敲门。” 唐浩宇起身要去开门，可就在他推开门之后门外没有人，他探出头看了看过廊两边，也是没有人。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这过廊怎么看起来这么阴暗，灯也还亮着，而且气氛未免太安静了吧，可下一秒唐浩宇立即关上了门，他站在门后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又想到那个冒充宋云安的人，宋云安查过监控之后看到了那个冒牌货，但是不知道是谁，这事还已经上报给老师他们了，尽凭一段监控录像他们也发现不到什么。 那个冒充货还只在四楼出现过，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整的那两天唐浩宇一直心不在蔫的，小时候他经常幻想一些灵异的事，可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才知道什么叫没事别乱想，想着想着就成真了。 关键是，还都是一些坏事想着想着就成真了，像那些好事，他跪在地上磕头都不会成真。 可就在唐浩宇准备转身的霎那，他浑身麻颤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冷风刺骨的蔓延感，可他分明没有开窗户，更何况现在还是夏天，哪来的如此透骨的冷风？ 唐浩宇咽下了一口气缓缓回头。 就在他的虹膜里，一个靠坐在窗户上的身影占据了他的视线，带着他的整个大脑进去了空白。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四章 君与臣（二十） 只是看了一眼，唐浩宇便立即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早在他感觉到不对劲时，意识和身体便做好了及时逃走的准备。 可他却打不开门了，门轴击打的声音连响几次后，唐浩宇才彻底知道逃不走了。 原来电视上并不都是骗人的。 冷风依然在他的肌肤间游动，毛孔禁闭，神经高度紧张，心跳加速却是不敢呼吸，肾上腺素的极速分泌下他整个人都在发软。 可他还是要转过身，这个时候将后背留给别人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瞳孔里，那双绿色瞳孔正正对上他的目光。 这一次，唐浩宇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冷风了。 因为窗外不再是黑夜，隐藏在昏暗下的灯红酒绿被一座巨大的冰山占据，白雪皑皑驱赶了黑夜，又仿佛是吞没了黑夜。 风虽冷，冷的刺骨，但不凌厉，它捎着雪花落在窗外的每个角落，甚至有一些雪花落入了房间。 而坐上窗户上的那个身影，面目清秀，眉宇宽阔，目光也是敏锐灼灼。 这人穿着一身绿色风衣，映衬着他的绿色瞳孔明朗，这身服装与现世服装又有不同，带着一股西欧风气，但只是风气，整体上又给人一种这人是处于古时与现世中间的人，颇有一股战士的风采，就连鞋也如一个英勇的刺剑手。 唐浩宇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人了，就和《K》里的青之王宗像礼司一样。 此时，这人已从最先的靠窗而坐的姿势换成了面对唐浩宇的模样，双手交握拖着下巴，两臂胳膊架在腿上，修长的细腿迈出豪气的空间，他压低了身子，就这样与唐浩宇对上目光。 唐浩宇紧贴门背又咽下一口气，与那人对上目光的刹那自己恍如被一个巨大空洞拉拢了一般，莫名感觉对方有一股吸引力。 而这时，就在唐浩宇转移目光看到电脑屏幕时他更加慌了。 屏幕上面的画面一动不动！ 时间暂停了！ “你是什么人？”唐浩宇又看向对方问，只不过刻意偏移了目光。 “神的追随者而已。”对方开口如流水击石，轻明婉扬，又伴着些许磁性让人短暂地陷入了迷离。 “追随者？” “嗯—追随者。”对方还肯定了一遍。 唐浩宇：“……” 唐浩宇心里有些许无语，只能在心里无语。 拜托，别人问你是什么人时，是想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来找我有什么事，而不是一句模棱两可，让人琢磨不透的代号，追随者？还蛮带神秘感的。 唐浩宇来不及继续在心里吐槽，对方说的可不只是追随者，而是神的追随者，神！ “追随谁？是帝王还是神？”唐浩宇试探性问着。 紧绷着的神经有了一点松弛，他感觉对方似乎没有要伤害他，不然他就不该在这里，而是在窗外，被层层白雪包裹。 “哟？你们知道帝王了？”对方神情有了意外。 哟？你这人竟然还会用‘哟’这么娇气的语气？ 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那转瞬即逝的意外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你追随的是真正的神了？”唐浩宇也没要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他现在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人和少年路美什是一样的人，应该说‘神’更准确一些。 “而不是帝王？”唐浩宇又补充一句。 “帝王是帝王，神是神，两者本就不是一个性质。” 哦，那就是神了。唐浩宇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这个意思。 他更加放松了自己，既然对方是神的追随者，那他存活下来的概率就大了。 “好久不见。”对方突然说。 唐浩宇猛然正视对方，整个人恍若了。 “好久不见？我们见过？”唐浩宇指着自己问。 他可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这么精致绝伦的人。 “见过的。”对方紧而说。 下一秒，只见对方轻轻挥手，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不能用人形容，应该是残影，黑胧胧的一个残影，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人形。 唐浩宇没明白对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也没能从这个残影里得出什么答案。 “你跟着我，我带你进去。”这残影突然说话。 唐浩宇瞳孔猛然收缩，又向后紧靠，还没来得及平缓的心脏再次激烈跳动了起来，整个人被这句话惊惶到了，如一颗子弹抨击了他的眉心。 他想起来了，那个带他进学校的小孩，那个扭转了他人生的小孩。 “好久不见。”对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只是弹指，那残影便消失了。 唐浩宇怔怔看着他，一时半会磕巴了： “好——久——不——见” 他一字一字地回应，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应。 熟络的人才会说好久不见，不过只是见一面就说好久不见不会太多情了么？还是说，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 “你追随的神不会是……”唐浩宇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他还想起了小孩说的另句话： “通往正常人生的列车，吾主，你已经晚了。” 那不是‘列车物主’，而是‘吾主’，我的主人，小孩是对他说的，难道这人所说的神也是他？ “只是一个神，他已经死了。”对方直接回复。 “奥奥。”唐浩宇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一点点失落。 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死了？ “神明无上之主——阿修罗？”他脱口而出便是少年弟弟的名字。 对方没有说话，反而直起身子看了眼窗外。 唐浩宇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他没有信心去确信这个答案，他一直都是个缺乏自信的人。 “能告诉我，为什么说我通往正常人生的列车晚点了吗？” “不是车晚点了，是你晚点了。”对方纠正说。 “你睡过头不就晚点了，没赶上毕业晚会你不就与正常人生失之交臂了。” “呃……”唐浩宇听的迷迷糊糊，还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是在向你求助你没发现吗？”对方接着说。 “求助？谁？那个被打劫的人？我看见了啊，还出手相救了。”唐浩宇稍有自豪地说。 “不是。”对方微微皱眉似乎对唐浩宇的表现有点嫌弃，“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 唐浩宇又愣住了，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听到的话一次又一次击打着他的神经。 “什……什么意思？”他有些没听明白。 “你认为的，皎洁美丽的天使会接受一个连恶魔都算不上的小鬼吗？更别说其他天使了。” “什么天使，恶魔，小鬼，你能别遮遮掩掩的吗？”唐浩宇情绪忽然激动，他竟还朝对方迈了几步。 这几步堵上了他的性命，他实在不敢接受自己所想的事实，所以宁愿听别人帮他说出，这不过只是他躲避的一种方式。 “你喜欢的女孩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人。”对方也从窗户上走了下来，“算了，你自己看吧。” 又是简单的挥手，唐浩宇眼前的场景顿时转换。 对方消失了，冰山消失了，他从休息室转到了一扇窗户面前。 他晃了下神，环视一眼四周后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嘉兴高中高三（二十四）班的窗外。 他放眼望向里面，这扇窗户将声音隔绝在了里面。 不对，应该是将他与这里的一切隔绝开了。 因为刚才有两个同学从他身边走过而没有发现他。 尽管声音被隔绝了，他还是能从里面那些人的神情举止里看出他们很兴奋，尤其是赵正华和他那帮小弟。 他在窗外寻找角度，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的间隙，他没有找到穆珊珊，又看了眼大姐的位置，大姐也不在。 他又看向黑板上空的钟表，此时是下午五点四十分，距离六点刚刚好差20分钟。 而他将会在20多分钟后从网吧醒来。 心里忽然一阵酸痒，那种绝望感化作了酸水在他胃里不断捣腾，他感觉有点充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这个样子，穆珊珊似乎并不知道赵正华会在今天向她表白。 就在唐浩宇决定阻止表白发生时，穆珊珊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他知道这么做是徒劳，可他的意识和身体告诉他，他必须试着阻止一下，就像弥补当初的过错一样。 穆珊珊一路低着头朝班走来，唐浩宇立即喊着她的名字朝她跑去。 可她听不到，她也看不到，两人就这样互相穿过对方的身体。 穿过的瞬间唐浩宇还想着拉住她，可当他停在穆珊珊身后时，身体仿佛被抽走了什么。 他又要失去什么了。 就在他驻足转身看向穆珊珊时，穆珊珊也刚好回头，不过不是看他，而是看他身后另一对有说有笑的同学。 只是一眼，穆珊珊便接着朝班里走去，唐浩宇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了，他没法改变发生过的一切。 之前他没看到，现在不过是重映一遍当时的画面。 他只能跟在穆珊珊身后，直到她走到教室门口；直到她被一群女生簇拥着走进教室里；直到赵正华从哪里拿出一捧花；直到赵正华的口型说出‘穆珊珊，做我女朋友吧’；直到穆珊珊面露惊慌，不知所措； 直到在这种情况下，穆珊珊看了他的座位一眼。 从这突然的目光里唐浩宇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下午会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那天他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可现在他知道了。 他失去了一个女孩对他的盼望，失去了一个女孩对他的最浅淡也最真实的依赖。 这里的目光是，晚会最后的微笑也是，一个是希望他在，一个是强颜欢笑。 她确实在求救，可是他不在。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五章 君与臣（二十一） 唐浩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落日斜阳，黄昏时分，残阳如一道暗黄色的地平线照耀在河坝上，车慢水缓，唐浩宇走在穆珊珊左侧，穆珊珊穿着白褶长裙，这次她没有带发卡，带着薰衣草香味的长发随着晚风舞动，不停抚摸着穆珊珊的脸颊。 唐浩宇好几次没忍住去偷瞄她的侧脸，他上课的时候经常这么做，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穆珊珊格外美丽。 穆珊珊还是和往常一样，走到哪里手里都会捧着一本书，她看着前方慢慢走着，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打的老长，唐浩宇一直在心里窃喜，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和穆珊珊的影子似乎是在拥抱着。 两人从出校门起就这样走着，没有说一句话，尽管唐浩宇觉得很尴尬，并不断在心里自怨‘平时在网上那么能说，怎么到现实中就成了哑巴’‘快说话啊，找话题啊，喜欢的女孩子就在旁边，怎么这么怂呢’‘哎呀呀，唐浩宇你真废，真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唐浩宇不知道穆珊珊为什么会在放学的时候问他愿不愿意送她回家，他当时刚睡醒，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穆珊珊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走到了这里。 他看着穆珊珊走过一个又一个脚印，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他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希望这条路能够一直走下去，幸福到舍不得迈步子，幸福到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送穆珊珊回家。 可是他忘了，忘了这一天是2017年5月17日，忘了这一天是穆珊珊的生日，忘了这一天是穆珊珊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明明很幸福的一天，可他还是忘了。 骄阳烈日，明明已值秋分，这一天却格外的热，穆珊珊坐在公园秋千上，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简·奥斯丁写的《傲慢与偏见》。 而唐浩宇却是坐在不远处已荒废的旋转木马上，他看着树荫下的穆珊珊出神，他总觉得穆珊珊如果放在上个世纪一定是一个娇人小姐，是那种会被贵家公子爱慕追求的存在，而不是他这个垂涎千尺的衰仔。 他知道穆珊珊手中的这本书，但仅仅只是知道个名字，开学初次见面时穆珊珊手中捧着一本《倒着走的骆驼》，还和他聊了一些这上面的内容。 可他没有看过这本书，初次见面结束的那天他还告诉自己一定要去了解并看这本书，最后却因游戏忘记了这件事。 今天是周六，穆珊珊第一次约他出来，只是简单一句“出来吗？洛林公园见”他就屁颠屁颠跑来了，也没问要做什么，结果他就这样看着穆珊珊看书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高兴，他坐的远远的，避免在旁边干扰到她。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到傍晚，直到穆珊珊合上书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用书拍醒了正做美梦的他，然后在一声“谢谢”后结束了这个下午。 那一晚，唐浩宇躺在床上无数次回忆这个下午，回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为止。 明明回忆了那么多次，他还是忘了。 唐浩宇站在教室外看着穆珊珊在周围人的簇拥下接受了赵正华的花，心里忽然又空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能空去什么呢？ 颤抖的身体下他突然朝里面冲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拒之门外，他能看到，却无法触摸，也无法靠近。 唐浩宇使劲拍打着空气，疼痛感却是真的，尽管他叫的再大声，拍打的再用力，想带穆珊珊离开的心再强烈也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 而就在他不知所措，想竭力想其他办法时，赵正华突然看向了他，就好像看到了他一样，又好像当时他就站在这里一样。 唐浩宇被赵正华突然投来的目光吓到了，他连连后退，赵正华的目光却一直跟着他。 迟疑两秒后，唐浩宇忽然鼓足力气想要再一次尝试冲进去，高举的右手，凶狠的模样，他如一个要带离公主离开纷扰人间的恶魔一般冲了过去。 “赵正华！我操你妈！！！” 这次他终于冲了进去，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冲到人群拉走穆珊珊，眼前的画面又转换了。 唐浩宇环顾四周，他所在的还是自己的休息室，只不过身体和神情还保持在刚才的状态。 他放下了手开始大口吸着气，心里的恐惧还在，说不出的失落感和罪恶感在身体某处拼命蔓延。 “这些，都是真的？”他紧盯着这位追随者的眼睛问，此刻的他就如一头行走在城市中心的狮子一般，面露警惕，随时准备扑向面前的猎物。 “是你要问的。”对方面无表情地说。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突然找上我？”唐浩宇谨慎向后退去，他现在距离这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 “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对方问。 “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唐浩宇厉声说，声音已经沙哑。 “很可悲吧？说是悲伤更好，没来得及抓住任何东西，在自己犯困的时候一切都在悄悄溜走。”对方仍然没有要回答他，继续说着，“在你睡觉的时候，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收到小鬼的骚扰；在你逃课的时候，小鬼一次又一次去打扰别人；在你觉得幸福的时候，别人却是在隐藏伤心。” “看吧，你什么都没抓住，还总觉得在失去，你又有过什么呢？” “够了！我问你你有什么目的？！”唐浩宇低头吼道。 可对方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反而正在靠近他，声音如雷霆一般在他身边轰响，紧紧相逼。 “从来没想过要抓住什么，也没有付诸行动，痴人说梦一样用无所谓这三个字来欺骗自己，用顺其自然这四个字来说服自己，你不失去谁失去？” 唐浩宇难受地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尽头对方才停下脚步继说下最后一句： “你的悲伤实在是太可悲了。”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嘛？！”唐浩宇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坐到了地上，脸上已是泪流满面，泪水顺着鼻尖点缀在地板上，发出不间断的冰冷声响。 “你不是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吗？”对方的声音回归平淡。 唐浩宇泣不成声，狠狠抓着头发使劲点头。 “来阻止你下一次失去的。” 唐浩宇抬头，这个时候他还是没能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他都有点想想打碎自己脑袋的冲动。 “如果我不来，你又要失去一些东西，你已经错过一次了，再看着你错过，可能会育发一些不可收拾的后果，所以我来了，其实我一直都在，包括上一次我已经提醒你了，可你最后却选择了离开，而没有选择冲进校园，一个将近六十的老头能阻挡得了你什么？ 在拼命冲刺的羚羊面前，老虎也没有办法拦下它。 可这也不能怪你，因为你压根就没看出她的求救。” “这次又是什么？”唐浩宇努力挤出一点声音问。 “一个关心你的人，这一次的失去将会是永久失去，没有挽回的任何地步，你的内心告诉我，如果失去了她，你可能会死。” “谁？”唐浩宇看着对方问。 对方却是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没有说话。 “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拼尽所有，利用你拥有的一切，你从来都没有拼过命，我觉得，这一次，你有必要赌上你的全部，不只是命，还有你最可悲的悲伤。”对方语重心长地说。 唐浩宇整个人麻颤了一下，最后的这句话师兄宋云安也对他说过，虽然内容不同，可性质似乎是一样的。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时间已经不流通了。” 唐浩宇看着对方点点头，对方却是会心一笑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要抓紧时间啊。”对方说，“对了，还得提醒你一句，山海帝——殇窿之丘已经苏醒了。” “殇窿之丘？”唐浩宇皱起了眉头，“不是说是海洋之王——伊多瑞丝吗？” “哼哼？”对方嘴角上扬笑了两声，“这就是你们的错误了，好了，我就要走了，相信我，很快我们就会见面的。” “等等等。”唐浩宇艰难地站起身说，“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嗯~~为什么？”对方双手放在胸前，手指点击着臂膀思索，“可能是看你可怜吧。” 唐浩宇：“……” “我也有不能说的苦衷啦，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只能说这是我作为臣最后能为死去的主做的一点事了。”对方说，“好了，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唐浩宇刚想说话，对方已经消失了，窗外回归到黑夜，窗户也是紧闭的，这里的一切都恢复了。 时间滴答滴答走着。 唐浩宇立即走到电脑旁，对方已经提醒他了，时间停止说明有什么东西也停了，而那个东西就关系着他要失去什么。 他看着屏幕，按了一下键盘上的TAP键发现大姐没有买装备，心脏正在急速跳动，他又给正站在泉水里的大姐打了信号，大姐依然无动于衷。 这下唐浩宇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谁了。 他要失去他的大姐。 失去宋芸汐。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六章 殇窿之丘（一） 轰隆隆！ 天空像是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雨水如潮汐一般向下涌去，好似一支千军万马的军队想要踏破这凡世。 刚起步准备去找宋云安的唐浩宇被这雷声拉住了。 他猛然看向窗外，雨幕已经遮挡了整个玻璃，只能看到黑压一片。 站在隔音效果极佳的休息室里唐浩宇仍能感觉到外面的雨势有多剧烈，好在这面自家制造的玻璃足够抵挡这雨势。 这雨来的太突然了。 唐浩宇来不及多想，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宋云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那人说过，拼尽他的所有，宋云安就是所有之一。 而且山海帝——殇窿之丘已经苏醒了，他需要把这些重要信息告诉宋云安。 虽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但就刚才的谈话来看，他可以相信这个人，因为他已经笃信这名追随者就是阿修罗的追随者。 他可以相信阿修罗，也可以相信这个追随者，包括路美什。 随着一声雷鸣，唐浩宇摔门而出，直接朝训练室冲去。 唐浩宇心里清楚留给他阻止失去的时间并不多，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他知道越快越好，快到追赶上时间，快到抓住失去的最后一秒。 赶到训练室时，唐浩宇已是气喘吁吁，不过才四楼他就已经用了这么多力气，心急之下他也没法去调整呼吸。 他继续朝里前行，宋云安的训练室还在最里面。 可他有点恍惚，因为整个训练室竟然没有一个人，这时他才注意到好像自己从休息室出来就没看到一个人。 人都去哪了？ “浩宇？”宋云安迎面走来。 “等等等等等。”唐浩宇伸出手低着身子连连后退。 宋云安停了下来，神情有些疑惑，不知道唐浩宇为什么要让他停下。 唐浩宇还没失去理智，高度紧张下心脏正在以高负荷的跳动来提供能量，激素冲击下他反而更加谨慎。 让宋云安停下的原因是大脑在方才的瞬间提醒他这人可能会是冒牌货。 宋云安斜身看着唐浩宇，他看不到唐浩宇的面目表情自然是推断不出唐浩宇怎么了。 但唐浩宇的举止告诉他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唐浩宇使劲在脑海里想办法去辨识面前的宋云安，可他想不到，理智不代表他的智商！ “鸟窝，中午吃的咖喱鸡饭，十二点四十六分我们分开，密集恐惧症。”宋云安忽然说。 只是不到两秒他就看出了唐浩宇以为他是冒牌货，然后开始列举他和唐浩宇单独相处时的一些细节。 “打牌你没赢一局！” 唐浩宇顿然抬头，这下他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宋云安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宋云安连忙走到唐浩宇面前问。 他被唐浩宇的神情吓到了，那是迷茫，恐惧，害怕，惊慌失措扭曲在一起才会有的神情。 “师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唐浩宇急得跺脚，这个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在休息室的一切，包括他和大姐一直都在联系这件事。 “没事，直接说结果，过程不重要，师兄相信你。”宋云安托着唐浩宇说，他能感觉到唐浩宇是在硬撑着自己。 “就是我大姐要死了，然后……然后什么殇窿之丘要苏醒了。”唐浩宇尽力让自己冷静。 “你在哪听到的？” “我不知道……就刚才有个人出现在我房间，然后告诉了我这些，那人是阿修罗的追随者。”唐浩宇焦急说着，“师兄，快啊，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失去大姐。” “好，先冷静，我们现在立马去总指挥室，老师他们都在那，会有办法的。”宋云安说着就托起唐浩宇走向电梯。 “等会你需要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就今晚，其他的不要。”宋云安说。 “好。” 宋云安看了眼外面，他有预感，今晚将是个不眠夜，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神在向他们发起挑衅。 可他很生气，因为这神伤害谁不好，非要伤害唐浩宇！ 训练结束后，他拿起手机才看到会所发来的通知： 鉴于今晚雨势太大，工业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提前下班，还请各位四级以下的学员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闭门休息，其他学员留在地下楼层的继续工作，楼上不留人。 看到通知的时候宋云安就预感到有事要发生，哪有因为暴雨就停工的工业？而且这则通知直接将专员留在了地下，很显然是为了在地下集中力量，有什么东西就要朝这里袭来了。 听唐浩宇一说后，难道是殇窿之丘？ 宋云安带着唐浩宇赶到总指挥室，此时的指挥室正在正常工作，看起来就像今夜无事一样。 可暴风雨来临之前，一切都是安静的。 老师们站在指挥台中央，显得这个指挥台有些许狭小。 有专员注意到宋云安和唐浩宇。 “不是通知四级以下专员留在休息室么？” 宋云安没有理会。 “你先待在这里，我已经大致明白你的情况了，我先去给老师汇报一下，只要有游戏对局就可以找到对方位置，只要知道对方位置就可以查到监控，有了监控就好说了。” 唐浩宇点点头。 他看着宋云安走向王英彦，然后在老师之间说着什么。 在听宋云安说话时，距离他最近的陈今安瞪了他一眼，唐浩宇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 指挥室上空中央的时刻表闪动着，宋云安已经过去了半分多钟，这半分钟在唐浩宇看来就像是几个钟头一样。 他实在是太害怕因为一秒钟的错过他就失去了大姐。 他已经失去了穆珊珊，再失去大姐的话他会死的。 唐浩宇不敢往这方面动用一点想象，每当触及到想象边缘时，他都能感觉到在想象深处，大姐也在向他求救。 声音嘶哑，越来越远。 而他，无能为力。 宋云安走了过来，唐浩宇立即抬头。 “没事，不要怕，老师让你过去一趟，问什么你就肯定就是了。”宋云安说。 唐浩宇“嗯”了一声，穿过宋云安他看到陈今安他们正看着他，脸上满是凝重。 他跟着宋云安走了过去，很多专员注意到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和手里的工作，有种吃瓜观众的既视感。 “做你们的工作，看什么看！”陈今安看着这些人厉声斥责。 唐浩宇低着头站在他们面前，王英彦见状走到了他旁边，单手捏了捏他僵硬的臂膀。 “你说的都是真的？”陈今安看着唐浩宇问。 “嗯嗯。”唐浩宇微微点头。 陈今安与其他老师交接过目光，迟疑了几秒后，陈今安转向下面的工作台说： “一二两组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一组将四楼专员唐浩宇的休息室电脑数据导到端口，查看上面最近的游戏记录，找到一个叫‘木木他大姐’账号，查询账号所在登陆地址，精确到市，能精确到区更好。 二组准备攻克该区所有监控，搜寻号主的行踪。” “是！” 唐浩宇终于抬起头，他偷看了一眼陈今安，此时的陈今安与上午所见的陈今安完全不同，思路清晰，严肃警惕。 “另外随时准备通知该区的学员，尽全力搜找号主的下落。” 唐浩宇又看向王英彦和宋云安。 “放心，你要相信总部，更要相信我们。” 唐浩宇点点头，心里的焦急终于消散了一点。 下达完命令之后，陈今安又看向这里。 “要不要把事情上报给老师？” “不用吧，感觉老师好像知道点什么。”董洋说，“今晚的大雨来的出奇一定是有事要发生，老师让四级以下学员回休息室，并将力量集中在地下，恐怕是有什么要入侵总部。” “那殇窿之丘呢？”甄丰赟问，“要告诉老师么？” 王英彦看了一眼唐浩宇犹豫，如果要告诉老师的话，那唐浩宇所知道的秘密就瞒不下去了。 陈今安看着王英彦没有说话，他知道王英彦又是在推算着什么，上午他就看出王英彦有事瞒着他，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说，说明这事影响会特别大。 思索之后王英彦看向陈今安，恰好和陈今安对上了目光，其他人看着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僵持了几秒钟后，陈今安撩起轮廓笑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个伤者，耳朵不好也正常。” 王英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今安会突然说这么一出。 其他人又都看向王英彦，这话分明就是告诉王英彦，我们都听你的。 “那就不告诉了，好吧，我承认我有事瞒了你们，但是这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我唯一确定的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我可以等到时机成熟告诉你们，不过那个时候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报告！”有人站起打断了王英彦的话。 他们齐齐看向这名专员，这个时候还是唐浩宇的事情最重要。 “找到号主的位置了，位置显示就在我们本市，显示地区位于E区中心一间网吧，我们顺便攻克了网吧系统，根据上机账户对应的身份知道号主名叫宋芸汐，这件网吧距离总部不过80里。” 王英彦他们又看向唐浩宇，唐浩宇整个人愣住了，大姐确实叫宋芸汐，但什么叫就在我们本市？ 大姐就在宁波？而且距离白沙湾不过80里？ “报告。”二组有人站起，“我们攻克了E区所有监控，找到了号主进入网吧后的行踪，上面显示号主用了包间，但是号主并没有出网吧，我们正在从其他监控里寻找线索。” “找，仔细找，一组通知一下E区的学员，将这人的身份信息和照片发过去，让他们全力搜索。” “报告，我们找到了号主的行踪。”这名专员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他看了一眼站在指挥台上的老师后继续说。 “老师，我还是把监控画面调到你们面前的机端吧。”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七章 殇窿之丘（二） 王英彦等人看着传来的录像，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悚。 他们再一次看到了神侍！ 短短的两个月里，他们遇到了两个神侍，而在这之前还是十年之前才见过一次。 站在身后的唐浩宇已经站不住脚了。 录像上面的画面显示大姐被一个身形丑陋，衣着腐烂的怪物带走了，这怪物行走在雨幕中，雨幕还没来得及落在他身上就化作了水汽，而大姐就被他控制在身后，监控上能清晰看到大姐被一层黑罩包裹着，雨水未能渗透进黑罩。 可这怪物为什么要抓大姐呢？ 王英彦等人又看向唐浩宇，唐浩宇更是迷茫，还是宋云安扶住了他，不然他真的要瘫坐在地上了。 陈今安与王英彦等人对过目光，互相都明白大家心里的顾虑和疑惑，这次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失踪了，已经牵扯到了帝王。 这一切就是个被安排好的计划。 关于唐浩宇身上的秘密更加深重了，还有这个被唐浩宇称为大姐的宋芸汐。 神侍怎么会针对上两个孩子？ “怎么办？还不上报给会长吗？已经牵扯到帝王了，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件事。我看大家还是投票吧，我投上报。”甄丰赟提出自己的意见。 陈今安又和王英彦对上目光。 王英彦也是陷入了纠结，再这样包庇唐浩宇的话就有些违背离人使命了，可他看唐浩宇此时的状态，心里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个孩子真的很善良啊。 他又想起了这句话，从第一次见到唐浩宇到现在，虽然作为他的老师两人之间的交谈不多，但在那两周的训练里他都能看到唐浩宇的努力。 还有为了拉进和楚子阳他们之间的关系所做出的行动，递毛巾，递水，帮忙收拾仪器，包括今天早上他看到唐浩宇在霞姨那里忙碌。 可能唐浩宇感觉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真的改变了很多。 “现在，立马通知E区所有成员，全部放下工作去寻找这个女孩！”陈今安下达了命令，然后又看向这边。 “这一次恐怕我们真的要面临帝王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董洋插上一句与话题无关的话。 指挥室里的专员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陈今安也不再管这些人的私语。 战争就要打响了，他也不知道对这些孩子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报告！”角落一个专员站起，“会长来电。” 陈今安等人看向那边，这下不是他们决定找不找会长了，反而是会长先找上了他们。 “接通。”陈今安扫过他们的神情说。 “嘿，我亲爱的学生们，夜晚好啊。”潇洒轻快的开头语。 王英彦他们可没感觉今晚有多好。 “你们是在开会吗？气氛这么凝重。”会长说。 “老师，我们……” 甄丰赟刚想说话就被王英彦拦了下来。 “老师，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王英彦向前一步试探问。 “嗯？知道什么？”声音疑惑。 王英彦皱紧眉头，他可不相信会长的这句话。 “诶？那躲在后面的是谁？”会长问，语气就像是他就在这里一样。 王英彦等人回头看着唐浩宇。 “浩宇？”会长喊了一声。 唐浩宇迷糊地抬起头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浩宇，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会长亲切关心。 扶着唐浩宇的宋云安握紧了唐浩宇的肩膀，提醒他不要说实话。 可唐浩宇纠结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宋云安的，这个时候只要能救大姐，他什么都愿意说，只要能救大姐！ 等他看到王英彦时，王英彦也是微微摇头提醒他不要说。 “有什么困难你就说，会所可是会尽全力帮助每一位学员解决必要的麻烦，当然，前提是不违法的麻烦。”会长说着，字句语气间透着一股想引唐浩宇上钩的气息。 唐浩宇踌躇了一下，他刚想开口，陈今安却是先说话了。 “老师，我觉得您先有必要告诉我们今晚会发生什么，那则通知已经引起很多学员的怀疑了，甚至有学员产生了轻微焦虑。” “这么严重？”会长有些意外。 “好吧，我这次来电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今晚的事，同学们，还请放下手中的工作，应该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入侵，还请大家不要慌张，可以当做是一场演习。 千万记住不要还手，不要还手！这场入侵不会伤害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小偷借着入侵的名义来偷东西，有人会帮助我们阻止他们，我们只需要配合他们演一出不知者的戏。 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还手，还手了咱们就没饭碗了。” 果然，陈今安等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场的专员都是面带疑惑，这人家打劫都打到门口了还不让我们还手？有些专员已经扭动了筋骨，迫不及待想要舒展一下身手。 “那位舒展筋骨的同学，把你的心收收，小心扣你工资。”会长突然指定角落的一名专员说。 “好了，就这事，看看你们的表情，一点都没有要欢迎老师的意思。”会长说，“祝大家今晚演习愉快，记住不要还手哦。” 说罢，会话就结束了。 陈今安等人松了口气，转而立即对场下的专员说： “听从会长命令，今晚大家辛苦一下。” “这样真的好吗？”甄丰赟问。 “没有什么好不好，老师没少向我们隐瞒事情，那事情可比我们这更致命。”王英彦说。 “报告！”二组有专员起身，“我们找到了号目标最后的行踪了，上面的画面显示大概是个地下车库，之后就没有踪迹了，已经对比了五遍，只有这个地下车库，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车库。” 车库？王英彦更是没了头绪。 “你们没发现我们出问题了么？”一直没说话的董洋说。 “没发现我们已经乱了阵脚么？突然的暴雨，暗示入侵的通知，浩宇遇到的追随者，再加上现在看到的神侍，我们已经乱了不是么？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这可不是我们该有的状态。” 董洋的一番话下，王英彦的等人恍若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心态。 他们确实乱了，尤其是他王英彦，有着最强推理的他竟然也乱了。 “给我一分钟。”王英彦转过身闭目说。 陈今安露出了笑容，他知道王英彦是在进行推论，试图将这几件事连在一起，然后找出最佳解决办法。 唐浩宇焦急等待着，手心已经考试出汗，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命。 “好了。”刚好一分钟，王英彦转回身说，“这次我没有将这些事连在一起，我们需要逐个击破。” 陈今安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猜错了。 “首先先说唐浩宇的事，既然已经确定最后的失踪地点是地下车库，那就派一部分人对E区所有车库进行排查，地毯式排查，这是最愚蠢也最有效的办法了，在排查期间必须时刻关注每一个监控，有任何线索都要汇报。” “可E区没有那么多人手啊？用一半去排查车库，另一半在上面寻找，这样会大大降低效率。”董洋说。 “E区的专员不动，全部在地上搜索，至于车库，现在这里的专员有多少人？”王英彦问。 “实时记录，共79人。”甄丰赟看了眼电脑上的实时数据说。 “这么少？”王英彦微皱眉头，看来总部还真的是缺人啊。 “既然入侵有人帮我们阻挡，我们就派59人去E区排查车库，从E区成员分五分之一到排查组。”王英彦转向场下说，“查一下E区共有多少地下车库。 “共103个地下车库，分层的话是147个。”有专员立即回答，早在知道是地下车库后他就查了数据，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效率。 “那就差不多够了。”王英彦看向宋云安说，“你和浩宇也一起去，记住你俩一定不要分开。” 王英彦又看向唐浩宇。 “一定要待在你师兄身边，我就不对你遮掩了，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下，帝王的目标就是你，这很有可能是为了引你出去才绑架了你大姐。 不过也有极小可能，目标就是你大姐。” 唐浩宇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王英彦说的这些话。 “可我又担心你们遇到神侍后该怎么做。”王英彦思索着说，“那可不是凭一个人就能轻松解决的东西。” 他扫过陈今安他们的目光，这也是个问题，难不成让他们也跟去？ 可他们离开总部的话，很容易就会引起会长的注意，恐怕会长此时正在哪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连声音也会被听到也说不定。 “要是真的没有人选，我和董洋不介意跑一趟。”陈今安看向董洋说。 董洋拍了拍陈今安后看向王英彦点了点头，表示他同意陈今安的话。 可王英彦举棋不定了，陈今安和董洋已经受过很重的创伤了，估计都还没完全痊愈，哪能再进行这样的战斗？ “老师，别把我们这些人忘了啊。”有声音从后面传来。 唐浩宇跟着王英彦他们一起转头，只见凌风他们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距离并不远，他们的谈话被凌风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八章 殇窿之丘（三） “不行。”陈今安毅然决然地拒绝。 他可不想凌风这群孩子再受伤了，这才刚醒来多久？而且还处于康复期。 再说了他们这些中年家伙再不趁着还能干的时候多为离人世界做点贡献，等再过几年，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王英彦现在也有些犹豫，刚看到凌风他们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了答案，他是想凌风他们一起的，可还没等他开口，陈今安先拒绝了。 “今安老师，我们知道你担心我们的身体，我们当然也担心您和董洋老师的身体。”凌风他们先前几步说，“老师们的谈话我们都听到了，主要任务是找人，会不会遇到神侍还另一说。” “不行。”陈今安摆了脸色厉声，“你们这些孩子太不让人放心了。” 董洋拉了一下陈今安说： “你等孩子们说完再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就是你们总是不想事情严重性才导致总有学生在任务中受伤。”陈今安扒开董洋的手说。 “好了好了。”王英彦插上话，“我知道你们都是他们的个人老师，同样我也是他们的老师，凌风他们与我待的时间不比你们少，他们的情况我还是理解的。” “对，今安老师，我们知道你一直都不希望我们任何人受伤，不只是我们，会所的每一个成员你都不希望我们受伤，但是在神业上哪有不受伤这一说，伤疤才能让我们长记性，这句话还是董洋老师教我们的。”凌风看向后面的董洋说。 董洋略有尴尬地看了眼陈今安，陈今安倒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而且，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果真的遇到了神侍，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凌风看向王英彦嘴角略有上扬说，“因为我们就是为了弑神而存在的啊。” 陈今安踟蹰了一下，他被凌风最后说的那句话击中了大脑中央。 特级专员小组一组，唯一一组被给予弑神厚望的小组，他们的实力和配合都达到了温流工业离人会所历史以来最出色的程度，这支力量组合在一起可以说是离人界屈指可数的强大力量。 当然，他们的个人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在各自领域里，他们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尤其是队长楚子阳，实力早已达到了可与神侍匹敌的程度，甚至比神侍还要高。 王英彦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他就是在等凌风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就是他们的信心，也是王英彦一直鼓励他们说的话： 要知道，在整个离人界，你们是廖若星辰的存在，是唯一能够与神比肩的存在！ 陈今安没再说话，没有坚持拒绝也没有给予肯定，他只是迟疑两秒后扭头不再管这件事，董洋拍了拍他的肩旁却被他无情地推开了。 “老师，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凌风看了眼唐浩宇说。 唐浩宇的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了，时间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报告，任务小组已经分配好了，59人，12个小组，有一支4人小组，另外算上特级专员小组，一共是13组。”有人已经起身报告。 王英彦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效率，这样才能称得上是三大离人组织之一的温流离人会所。 “一共14组吧。”凌风对着那名专员说，“特级专员小组分为两组，我们三一组，宋云安和唐浩宇一组。” 那名专员看了眼王英彦，在征得王英彦的同意后立即在行动方案上修改。 “报告，已经修改行动方案，已发送到任务专员的手机上。” 这时，指挥室里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起，他们拿出手机查看着行动方案，这说明他们被选为此次任务的成员了，那名活动了筋骨的专员尤为兴奋，他也被选上了。 “报告，由总部通往E区的专用通道已经打开，从总部到达目的地预计只需40分钟。” “报告，行动服装和武器已经准备好，就在会所大门外。” “报告，任务专用车已经到达门外，共14辆，一组一辆。” “报告，E区分布图已经布置好了，每一组将会被送到对应地点，只需要负责自己的区域即可，这样可以大大提高效率。” “报告，E区学员已经全部投入地面搜索。” …… 整个指挥室忽然就涌动了起来，一声声的报告声下，激情重新被点燃，每个人都是包含热情，就连那些没被选上的专员也是蠢蠢欲动，想要提出任务申请。 陈今安等人被场下专员的表现惊讶到了，陈今安握了握手掌，心里正在反思，或许他真的是太害怕了，这才是离人世界的新时代，饱含激情，不怕死，不赴死，尽己所能地为离人世界铺就好道路。 就连唐浩宇都被这些人的豪情吸引到了，那些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也害怕地退缩了。 他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想要尽可能地记住他们的面孔，一直到扫到这些老师和他的师兄师姐们身上时，他恍惚了。 他似乎明白了追随者说的‘拼尽所有’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他的所有，起初是宋云安，然后是王英彦，甄丰赟，董洋和陈今安，然后是凌风，克莉丝，劳恩，再然后是场下这些人，最后是这里的所有人。 这就是他的全部！ 这就是唐浩宇的全部！ 凌风他们靠近唐浩宇，五人小组互相看着对方，宋云安摸了摸唐浩宇的后脑，唐浩宇终于感觉到了一些温暖。 “可别急着哭鼻子哦，等任务结束后师姐给你准备朝天椒吃，那才哭的带劲。”克莉丝弯着身子看着唐浩宇的眼睛说。 唐浩宇没忍住笑了出来。 “同学们。”王英彦激声高昂，他快速扫过场下的每个人，“该让神领教我们的实力了，领教来自新时代的愤怒！” “为伟业献身！” 整个指挥室被这一声回应抨击着。 “出发！”王英彦发出最后命令。 被选上的任务成员开始井然有序地离开这里，他们需要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这是任务方案上特殊标记的一项，醒目红色标注着： 竭尽全力，用最严谨的态度，最仔细的目光，用最短的时间！我们要给师弟师妹们做个优秀榜样！ 王英彦下达完最后命令后转身看向特级小组，他很欣慰能看到他们一起执行任务，虽然这次楚子阳不在，如果在的话，这就不是小队了，这是一个家。 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组成的家，为了新家人的事情忙碌着，没有怨言，没有多疑。 “出发吧，我们期待你们安全回来。”王英彦轻声说。 “是！”宋云安他们抱紧唐浩宇回复。 …… 14个小组，14辆车，唐浩宇和宋云安坐在一辆车上，凌风他们三人坐在另一辆。 通往E区的专用通道里，14辆车正在快速行驶着，如14匹骏马冲进战场之中。 宋云安已经打开了契约，除了通讯设备，他们还可以用契约保持联系，这样就不会因为设备损坏而出现失联的情况。 严肃和激情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唯有特级专员小组的脸上是冷静和专注，他们的激情早在很早之前就被点燃了，现在已经成了他们意识的一部分。 而且，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次任务对师弟唐浩宇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可关乎到唐浩宇今后的一切。 宋云安挺直身子看着唐浩宇，他的担忧还在，只不过比之前轻缓了一点点。 他起身坐到唐浩宇旁边，唐浩宇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了头，不停紧握着双手。 雨声就在他们上头，混淆着涡轮转动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地道里，唐浩宇却是听不见这些噪音一样，他的思绪全用在了大姐身上。 他最害怕的还是时间，从这里到E区需要40分钟，这40分钟几乎是在剐割着他的性命，再加上搜查车库的时间。 这次会不会和上次一样晚点呢。 他紧揪着胸口，像是要拼命揪住时间的尾巴。 以前他总觉得一切都来得及，像高考，在最后的一个月时他还对老爸说： ‘爸，你别炒股了，出去再找找工作吧，以你的才华再找个工作不会那么难的，这样老妈也不会生气了，我俩一起努力，我考大学，你找工作，让老妈好好照顾我们，我们好好照顾这个家，这两天这个家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可能真的是因为我，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想让你们幸福，不想成为你和老妈不幸福的代价，我听你的，不去网吧了，好好拼一把，你也改变改变，那股票不是你看着就能涨的，你也去工作，咱爷俩一起奋斗。’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一个月来得及，可来得及的不是他，而是替包。 这次，他终于明白了，来不来得及不是他说了算，很多失去都是慢慢积累的，到了一定程度你就来不及了，可你察觉不到。 所以有些人为了不失去才会拼命努力，他也不知道失不失去的程度要用什么衡量，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不拼命，他一定会失去什么。 宋云安也不再说什么，说多了也是徒劳，时间才是他们真正要战胜的东西。 对于失去一词来说，最怕的就是没来得及抓住，最让人绝望的就是看着失去在眼前呈现。 ------------ 雨落狂流之夜 第八十九章 殇窿之丘（四） 暴雨冲洗下的城市，街道空无一人，就连车都是三三两两，偶有一两辆车驶过，带着旋起的雨水扑在旁边的建筑上。 无缝衔接的雨幕里，街灯成了黑暗里最黯淡的昏晕，这雨幕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意思，甚至还想连这最后的黯淡都吞没。 如果不是这些零星一点的灯光，这座城市看上去就像个死城。 “这雨可不是台风要来了？”灯光之一的一间楼房里，一个挂满胡须的男人站在窗前自言自语，手里的烟已经抽至大半。 这男人所住楼房并不高，靠着视线聚焦依稀能够看到街灯下面的景象。 而就在男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他愣住了，手中的烟烬掉落在他的食指上都没有感觉到。 因为就在他的视线里，街灯雨幕下走过一个又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 外面本就黑暗，如果不是街灯的黄晕和这些人的手电灯柱，他都看不出这些晃过的影子会是人影。 “疯了？这么大的雨还出去，找死嘛这不是。”男人又自言自语。 黑暗里，这些人从四面八方前往同一个方向，某个楼角的灯光渐渐明亮起来。 “妈的，总部是神经病吗？这么大的雨让人去找人？”有人高声埋怨，却还没传出楼角就被雷声淹没了。 “别抱怨了，总部和分部的关系最近才见好，咱们忍忍吧。”这人旁边的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喊道，喊的同时还不忘哆嗦着身子让自己暖和一点。 “见好就命令我们，凭什么？这么大的雨就算我们直接说找不到人也没事吧。”那人反驳一句。 “好了，都别抱怨了，这种天气下还给我们分配任务，说明任务肯定很重要。”有人从街角口走向里面说。 他的声音分明没有刚才那个人大，却能穿过雨声和雷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聚集在这里的人在听到这人的声音后纷纷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 这人穿着白色雨衣走过这条通道，身姿轻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幽灵。 抱怨的那名专员在看到这人之后立马低下了头站到右侧。 “大家不要有怨言，我刚刚已经将这事上报给李捷克部长了，部长命令我们按照总部说的来做就好了，不用追问原因。” “是！”声音依旧穿不过雨幕，但数刚才埋怨的那人声音最大。 白衣站在中央，这些黑衣开始从楼道两侧散开，他们已经收到了由总部发来的行动方案，两人一组，每组负责的区域都不相同。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白衣男子仰头看向天空，雨幕悬停在他的面前，一道闪电划过黑暗映出了他的面孔，半则面具下他的瞳孔银暗，像是被灌入了铅一样。 “不太平的一晚啊。”男子低声细语，随之叹了口气。 …… 从地道来到地面，视线不过是由昏暗转向了黑暗，汽车前灯灯柱被雨幕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如同刀切萝卜片。 这光明实在太脆弱。 14辆车从驶出地道之后便朝着不同方向分开，雨刷正在以最高频率来为驾驶员打开一些视线，可尽管如此，车速还是远比刚才要慢。 唐浩宇借着频频闪过的画面看向外面，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那残留的一点希望顿时跌入谷底。 “这要怎么找？” “别怕，记得带你回会所时进的地道吗？”宋云安看向外面说。 唐浩宇回过头看着宋云安点头，高度焦虑紧张下，他的颈部肌肉已经僵硬，点头就如生锈的齿轮一般迟钝。 “那也是黑暗，你却能看的很清楚对不对？” 唐浩宇恍惚一下，的确，那个时候他的视线也是进入黑暗，但当宋云安和他建立契约后视线便变得明亮起来。 “这也是我的契约效果。”宋云安说，他以为唐浩宇看出了“撒旦之篆——折耳扇”的这个效果，“好了，你再看窗外。” 唐浩宇照着宋云安的意思再次看向窗外。 这一次再不是一晃而过的灯柱。 他转头看了看别处，现在看来视线更像是一种夜视仪，不过还不够通透，更像是将黑暗进行了刮痧。 经过层层刮痧之后，最外面的黑暗成了一种苍白，雨幕打在上面，最终看上去更像是老式电视机的画面。 唐浩宇心里是有底了，可宋云安却皱紧了眉头。 现在的视线画面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在地下通道里时，他们看到的画面更像是被灯光照亮的画面，而不是现在这种被刮痧而出的画面。 这场雨还是有问题。 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契约领域。 “报告总部，小队已到达指定位置，可开始进行排查。” “执行，有问题随时报告总部。”王英彦看着身后全息投影下的E区分布图说。 除去绿色和红色标点，上面还有64个黄点，黄点分散在E区各地，等王英彦回话之后，这些黄点开始移动起来，就像是穿梭在绿林里的毒蛇。 王英彦看了一眼时间后接着说： “各小队注意，任务修正一下，如果出现不必要的问题不用汇报，能用会所名义/解决就用会所名义/解决；如果碰到必要的麻烦，立即离开，不要理会。任务的最终目的是将目标带回会所。” 说完后王英彦看了一眼陈今安，陈今安只是看着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但这就够了。 没有给予反对就说明他同意王英彦做出的临时修正，总部将在不久之后遭到入侵，他们没法保证总部能够一直与小队保持联系，王英彦所说的必要麻烦指的就是神侍，让他们立即离开也是照顾一下陈今安的意愿，尽力减少专员的任何损失。 在陈今安看来，他们这些人里虽数王英彦最小，但论能力等任何方面，他们早已不如王英彦，如果说除会长外楚子阳是实力最强的专员，那王英彦就是将他们与楚子阳分开的存在。 能当楚子阳等人训练老师的人，实力又能差到哪里去。 不只是宋云安他们，就连陈今安，董洋和甄丰赟也没见过王英彦的真实实力，在以往的执行任务里，王英彦一直都只是用了契约的一星半点便完成了任务，甚至有些任务根本没有动用契约。 契约“川木”，绝对不只是表面字意上的可以控制水和木，没有人知道王英彦的契约突破已经做到了哪一步，比起会长的全部神秘，王英彦的实力也是神秘之一。 “是。”宋云安回复。 他拿下通讯器看向唐浩宇，唐浩宇也听到了王英彦说的话，也理解了后面那句‘遇到必要麻烦就离开’是什么意思，如果大姐真的和神侍在一起，那他们听从命令就会丢下大姐不管，不听从命令极大可能下就会牺牲。 “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宋云安看出唐浩宇的心思说。 唐浩宇倏忽颤抖。 你们？宋云安说的你们，宋云安知道他是一定不会抛弃大姐不管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宋云安会违抗命令，应该也谈不上违抗命令，相信王英彦也知道这临时的修正不会被宋云安还有凌风他们接受。 在他们看来，这次的任务是救出目标，不惜代价！ “到达第一个位置。”驾驶员急停下车转头说。 “好。” 宋云安看了眼车库入口后又看向唐浩宇，唐浩宇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他早已经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可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焦急的心，他没有立即开门就是怕因为自己的冲动造成了什么麻烦。 唐浩宇紧盯着宋云安，他在等回应，宋云安立即点头，现在的他其实也不怕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时间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得到回应后唐浩宇立即开门，雨幕瞬间扑在他脸上，就像一群恶魔的手抓挠着他的面孔，可他只是顿了半秒便冲了进去，宋云安紧跟其后。 这辆雪佛兰SUV孤零零地等在黑暗里，雨刷拼命地为驾驶员拨出一点视线。 驾驶员从胸口内兜里拿出一包烟和火机，点上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对驾驶员来说，这样的天气下，他和车成了这里唯一的依靠，难免不会感到害怕，在地下工作并不允许抽烟，这包烟还是他一直藏在内兜里的，里面的烟草已经有些发软。 就在雨刷一晃而过的视线里，驾驶员看到一些身穿黑色雨衣的人从车灯尽头走过，他停顿了下来，直到看到雨衣上面还算明显的离人标志后才缓下心来。 这些走过的分部专员也注意到了这辆车，不过只是以为就是辆普通的车。 与地面相比，地下车库的光亮还算好，几盏大灯虽没能完全照亮整个车库，但和宋云安的契约相结合，视线便更明朗了一些。 唐浩宇和宋云安进入车库后便左右分开了，有契约的加持下，他们可以随时知道对方的安危，这里的车库并不大，就算唐浩宇遇到了危险，他也能及时赶过去，不然他也不会放心唐浩宇一个人去找。 “大姐？”唐浩宇大声喊着，声音在整个车库里回响。 只是跑了一会唐浩宇便觉得胸闷，呼吸略显困难。 唐浩宇只觉地下车库里的空气实在太过浓厚，像是一堆烂泥被揉挤在一块，然后硬塞进车库一样。 “大姐？”唐浩宇又喊了一声。 可这次他停下了脚步，因为就在他喊下这一声后，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一辆车忽然由震动变成了静止。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九十章 殇窿之丘（五） 两分钟后唐浩宇和宋云安回到车库口。 从两人的神情看来就知道没有线索，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们犹豫，他们立即就往车里赶，还需要去下一个车库。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云里雾绕被雨幕推到车的另一侧，驾驶员立即掐灭了烟，宋云安微有皱眉也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坐上了车并顺手打开了空调滤清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驾驶员很是尴尬，他害怕紧张的连空调都忘了开。 “没事，赶紧赶往下一个地点吧。”宋云安和唐浩宇坐到烟雾较少的一侧说。 “好。” 宋云安和唐浩宇对上一眼，互相也没有说话。 等车驶过一段距离之后，雨幕忽然小了起来。 唐浩宇再看向窗外就感觉时间走的好慢，本水泄不通，无缝衔接的雨幕变得能够看到如石子大小的雨滴落下。 好像时间正在以可见速度流逝。 他心里隐隐作痛，似乎有个他不知道的所有之一正在帮助他。 “宋云安，有什么发现没有？”凌风通过契约说话。 “没。”宋云安瞟了一眼唐浩宇低声说，他临时将唐浩宇的联系断开了，“暂时没有。” “很奇怪，雨势突然就小了，恐怕这场雨不是自然而来的雨，更像是契约领域。”凌风说。 “你也感觉到了？我的契约在这个领域里出现了扭曲，还好问题不大。”宋云安说。 “老师他们知道吗？”凌风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如果他们都看出来了，老师没理由会看不出来啊。 “你觉得呢。。”宋云安毫不留情地无语，“只是有点奇怪，老师们知道，会长也一定会知道，可是除了现在的任务和入侵，会长丝毫没有要做出行动的意思。” 宋云安已经重新打开了唐浩宇的联系，只要不提及大姐的事就好。 “你的意思是说这场雨在会长的掌握之中？没那么神吧，之前深渊就说到基本一切都在会长掌握之中，这次也是？会长是会预言还是什么？”凌风有些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这种情况都能在会长的掌握中。 “你看，你都说出来了。”宋云安说。 一旁的唐浩宇却听得很整神。 他想到在不久前会长还和他有过对话，那种语气就像是明明知道事实还要敲诈他一下。 “到了。”驾驶员停下车说。 “好了，不说了，抓紧时间找吧，千万不要错过了。”宋云安说。 找人这种任务最怕的就是错过。 唐浩宇和宋云安再次冲进黑夜，一头扎进了车库，这次驾驶员很聪明地检查了一下空调开关，继而又点上一根烟。 王英彦双手交臂凝神站在全息投影下，上面的包围圈正在逐渐减小，黄点逐渐朝中间靠拢，这个时候却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陈今安已经开始整理其他的琐事，全球各地的专员小组还在深夜劳作，虽然弑神道路变成了弑帝王，但两者之间的关联还是很大，有管神的遗迹还是能发现一点是一点。 走了49人之后，指挥室变得稀散了许多，气氛也是保持在紧张和平静之间，总有专员踩着‘噔噔噔’的脚步找陈今安签字，陈今安也是小声骂骂咧咧地签上字。 自从会所资金回转之后，总有相当一部分资金被用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而这些资金申请者都是一个账户——会长的账户。 经过上次陈今安对会长直接转移资金的事表示抱怨后，会长也顺从他的意思开始从他这里申请签字，然而陈今安非但没有感到会长的诚信，反倒还有一种被会长调戏的感觉。 就在陈今安在心里发牢骚时，王英彦神经恍惚了一下，他抓着下巴若有所思。 从对外面的监控来看，雨势还是没有减小，然而全息投影上代表宋云安和唐浩宇的两个黄点却是移动的很快，这个包围圈正在从唐浩宇的位置破开了。 这搜查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对唐浩宇来说应该会在每个车库用的时间更多些，然而事实却是相反，如果唐浩宇这样就算了，关键和唐浩宇一起的还有宋云安，他不会发现这个问题吗？发现了问题他也一定会上报。 “你们查看监控的没出现什么问题吗？”王英彦转身对场下的一二两组问。 “没…没有啊。”组长被王英彦突然的问话吓到了，“雨势太大了，一些监控根本看不清，只有一些热成像摄像机能看清街道情况，但没什么发现。” 王英彦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继续观察，不要放过任何细节。”王英彦说罢又转过身。 他在计算时间，基本每个车库的搜查时间都差不多，静默几秒后，等到那两个黄点有了折返时，王英彦打开了通讯设备，他要亲自问。 而就在通讯设备还没来得及接通时，整个指挥室突然陷入了黑暗。 会所停电了！ 整个场面突然陷入死寂，一两秒后，陈今安于黑暗里缓声说： “供电设备被攻克了，大家开始表演吧。” 随即，恐惧，害怕，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充满了指挥室，声音四起，还有男生叫的比女生还大，反正是在黑暗里谁也不认识谁。 借着绿色通道和地下的安全出口指示荧光，这些非专业的演员开始惊惶出逃。 “小安安，怕不怕啊~~”董洋小心翼翼地走到陈今安身后媚语。 “别闹了，没时间和你闹。”陈今安毫不领情。 “已经没电了，入侵和任务已经失联了，我们在操心也只是操心。”董洋说。 王英彦摸着黑靠近陈今安，董洋说的对，现在他们已经管不上会所外面的事了，所以他在停电的瞬间就放下了关于刚才的疑惑，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演戏，当然前提是有人有这个心情。 “怎么样？有人要开始做个优秀演员吗？”王英彦率先提出邀请。 “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陈今安直接拒绝，他这把老骨头可折不起这种没意义的游戏。 “英彦你就别开玩笑了，说出你的推断吧。”甄丰赟说。 “好吧好吧，我们别忘了老师说的今晚入侵，这不只是入侵而是打着入侵幌子来偷东西的，重要的是偷东西，至于什么东西老师也没说，估计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知道，但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东西不会被偷走。 如果是后者，我们就大可放心了，可以很愉快地展示我们的演技，姑且不说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老师有十足把握，要么这东西被放在了只有老师自己知道的地方，要么就是有人保护着这东西，而且实力非常强。 如果是前者，那就要我们自己去推断对方会偷什么东西了，就老师的表现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老师压根就没有提醒我们要防止对方偷东西，反而话语里更侧重要我们去演戏。 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吧？”王英彦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黑暗里，陈今安等人听完王英彦的话后略有思考。 “所以，我们还可以玩个游戏，猜猜这帮小偷要偷什么。”王英彦提议。 没有人回应王英彦这个提议，如果有灯的话，王英彦就能看出这些人早已经开始思考这些人要偷什么了。 沉默须臾后，陈今安忽然拍了个巴掌，这巴掌瞬间拉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只是不确定他们看到的方向是不是陈今安。 “坏了！”陈今安顿然说。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陈今安就摸着黑往出口走，途中还撞到了侧边的饮水机。 “行了，他准是想到这些人是要来偷钱的。”董洋抹了抹额头一脸无奈地说。 “可这年头哪还有冲进公司偷钱的？都是搞黑客啊，冲公司偷钱的都是偷保险柜。”甄丰赟吐槽。 “你看，瞎说什么大实话，他就是回去守自己的保险柜了。”董洋说。 王英彦：“……” 甄丰赟：“……” “那我们要就在这里等着吗？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会不会是雨势太大影响了供电系统？”甄丰赟问。 “既然是偷肯定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偷，应该只是个小团队。”王英彦说，“这样吧，大家都想想对方会偷什么，然后我们分开守着这些东西。” “好。” 董洋率先回复，甄丰赟却是犹豫了。 “英彦，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给我们说？”甄丰赟的语气忽然质问起来，“你好像很急着去保护你所想的东西。” “别想多了，我又不是陈今安，我想的东西都是以会所为中心的。”王英彦没有犹豫地回答。 “但愿如此。”甄丰赟迟疑几秒说。 在他对王英彦看来，王英彦似乎对他们也有些防备之心，比如老师的事，也比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庇唐浩宇。 “好了，就按英彦说的来做。”董洋及时掐灭掉这场火。 董洋说罢便出了指挥室，途中也和陈今安一样撞到了饮水机。 “我就不离开了，我所想的就是指挥室的核心设备。”甄丰赟对王英彦说。 “嗯嗯，这里确实很重要。” 之后王英彦于黑暗里沉默良久后才离开指挥室，途中很小心地用手试探到了饮水机的位置。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且百分之八十，他的答案才是正确的，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说，是因为那个地方只有他最熟悉，如果真的起了冲突，也只有他能够尽全力减少对地方的破坏。 那就是位于离人会所地下五层的智慧树枝。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九十一章 殇窿之丘（六） 温流工业离人会所外。 雨水切在伞面上，继而又从两边滑落，伞下的男人慢吐烟灰，他单手撑伞，另一只手却是揣在裤兜，身姿挺拔下他凝神注视着面前的黑暗，黑暗的背后就是会所大门。 在他刚站到这里时，会所里面还是明亮的很，可还没等他移动步伐，灯光瞬间就熄灭了，于是他就放下了抬起的脚，在黑暗雨幕中等待。 细烟在风的追赶下燃烧的很快。 男人吐下仅剩的烟嘴，发型在风中凌乱却又不失优雅，他又停顿了十几秒后才开始走进眼前的黑暗。 尽管视线只剩下黑暗，他行走的却是很自如，就像是走过几万遍一样，早已记住了这里所有的布局。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风雨声变得聋哑了一般。 黑暗空旷的长廊上传出铮铮有力的脚步声。 男人竟还哼起了小曲，是Echo合唱团的单曲《春晓》，语调听上去就像个纨绔公子遛街一样。 男人没有过多的张望，步速轻缓，每一个脚印之间所用的时间几乎相同。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有目的性的前进。 终于等到他哼完这首歌之后，他也停下了脚步。 看不到任何物体的面前，男人很是确定地在一个位置摁了一下。 随着短暂的停留，一段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男人竟直接走了进去。 在另一段关门声响起后，男人又是很确定地在一个位置摁了一下。 他只感到稍纵即逝的失重感，然后开始下落。 王英彦走出指挥室之后便朝着电梯方向摸索走去。 那些专员已经跟着其中一位具有夜视契约的专员走特殊通道回到了休息室。 整个会所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空楼。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王英彦便找到了电梯。 他基本可以断定入侵者的目标不是指挥室。 这种环境下，大家的视线都是黑暗，就算你带了夜视仪，呼吸和心跳总不能做到完美的隐藏吧？ 会所的电梯所需的动能不是电能，而是很纯粹的机械能，采用细微轮齿，每一个按钮的背后都是一个小机关，触发机关就会给电梯发去命令。 王英彦伸手摸了一遍就找到了按钮，他按下后便仔细聆听，去根据电梯的开门声来判断电梯到没到。 可等他等待了一会后便皱紧了眉头，这一晚，他的眉头已经皱的出纹了。 电梯没有在他所在的楼层停下，反而忽略了他直接下去了。 王英彦只觉坏了，对方的目标果然还是智慧树，总不可能会在四楼停下然后去偷陈今安的保险柜吧。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就在王英彦思考的时候，电梯又从他面前升了上去，这说明上方有谁又摁了电梯。 他立即又按了几下按钮，让他瞠目结舌的是，电梯再一次忽略了他直接下去了。 这一次下去后便没有再上来，有谁锁定了电梯。 王英彦猜对了，但他没有办法去保护智慧树枝，唯一通向契约觉醒室只有这部电梯。 他现在可以祈求的只能是希望会长真有安排什么人保护智慧树枝。 这一上二下的电梯里的人是什么来路他也猜不到，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宋云安上次说的不是黑的黑，难道哪里真的躲着什么人？ 男人驻足雨伞站在电梯中央，电梯很快就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打开门，而他只在右侧触摸了一下，一段绿色扫描仪便扫过他的面部，随即一个温柔细腻的女生从前面传出： 尊敬的会长晚上好，很乐意为您效劳，这是您第6次来到觉醒室，请问还需要消去来访记录吗？ “消去。” 好的，已为您消去来访记录，请问还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告诉我上个访问觉醒室的人是谁？” 前任技术部部长热里先生刚刚来访，现在还没有出觉醒室。 “下次不要叫先生了，一个老的不像话的人，哪有脸接受先生这个称呼。” 好的，其实可以直接取消热里的访问资格。 “那算了，没有必要，该给的情面还是要给。” 好的，会长，现在需要为您打开通道吗？ “嗯嗯，打开吧，见自己的老师总得表现得心急点。” 好的，检测到会所供电出现问题，请您向后退三小步站到黄色区域外。 “对了，把电梯锁定在这一层，任何人的权限都不允许调用电梯。”男人向后退过三步说。 好的，电梯已锁定，已为您打开通道，祝您一切顺利。 再见。 声音消失之后，男人直接向前迈步，他的脚下便是通向觉醒室的通道。 黑暗一直蔓延到觉醒室，男人说的心急点，行动却和之前没有区别，等到他走过阶梯下到地面时他才左右四顾起来，但是没有什么发现。 “老师您好啊，一大把年纪了还劳烦您跑来这一趟。”男人看着前方中声说。 “您好。”黑暗里有人回应了他，声音洪亮像个中年人。 “嚯哟，没有亲自来啊，派了个小崽崽么？”男人有点意外地调侃道。 “热里的学生，安德鲁，亚当一派。” “这么开门见山的介绍？”男人盯着一个方向说，他已经确定了声音来源，“你老师没教过不能直接汇报自家门派吗？这换作武侠可是会遭到灭门之灾的。” “老师说，像你这样的话痨乐观派可以直接不用理会。”安德鲁开始反抗。 “哈哈哈，看来还没忘了我这个学生的性格嘛。”男人轻笑，“怎么？家师身体不行了？” “家师身体安详。”安德鲁语气已有些愤怒。 在来临之前，热里还提醒他最好直接不要理会男人的话，他的话总具有不同程度的伤害，厉害时能气死人，平淡时也能让你想破口大骂。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不会被干扰，却没想到直接被对方戳中了眉心，在他心里侮辱谁都行就是不能侮辱热里。 “说吧，跨越大半个地球来这里有何目的。”男人悠闲自得地问。 “你自己知道，没必要再确认一遍。”安德鲁强忍愤怒地说。 “我没有确认啊，这不是怕你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嘛。”男人跺了跺了雨伞说。 “你说话还真是刻薄啊。”安德鲁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能够感觉到他已经向前移动了几步。 “姑且当作你这句话是在夸我喽。”男人不以为然地说，“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恐怕你不是要把这里拆了喔。” 安德鲁：“……” 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就好像两人打架，然后占上风的一方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打了’，这句话既包含着他的大度，你的脆弱；他的得意，你的愤怒；他是胜利在望，而你是无地自容，连尊严都被践踏了。 男人记得安德鲁这个名字，他是比他还要大11岁的一个学长，成绩方面很突出，一直都是热里口中的好学生形象，经常被拿出来做正面素材，至于能力方面，他只知道安德鲁的契约是‘冥视’，序号B168，并不是很突出的契约，但用在这样的环境下刚刚好。 “呵呵呵。”突然有人笑出了声。 安德鲁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处，男人依然无动于衷，他早就知道这里不只是他和安德鲁两个人，一百万的价钱怎么得也得招来个没有权限依然能进入这里的人吧。 “对不起，对不起，没忍住，没忍住。”这笑出声的人支支吾吾地连连道歉，很明显还是在憋笑。 安德鲁：“……” “好了，别藏着了，他的契约能看到你。”男人看向声音来源处说。 “啊？这样啊。”在男人所看到方向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走动，只是走动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男人嘴角略有上扬，这一百万请来的人还是有点东西的，他并不是没有理由地走动了几步后停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与安德鲁还有他之间的距离相等。 三人站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你知道我的契约？”安德鲁有些意外。 这才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契约？而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却是知之甚少，就连老师热里都说这个男人的身份特殊，特殊到毕业典礼那天颁发毕业证时，学校查无此人，而他确确实实是热里的学生，绝对不会是因为老年痴呆而幻想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人。 “当然知道了，你可是老师口中的绝无仅有的正面素材。”男人直接回复。 安德鲁心里却焦灼了，他怎么就没听到热里夸过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you are wrong, you are too stupid, and all the students count you the most rubbish”。 听听这样的话，这他哪能想到老师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地方夸他…… “其实你可以直接回去了，今天的东西你带不走的。”男人抖了抖雨伞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雨落狂流之夜 第九十二章 殇窿之丘（七） 在只有前往下一个地点的休息间隙时间下，唐浩宇已是筋疲力尽，相比较下，宋云安还算平稳，这也得亏于每天的超负荷训练。 唐浩宇现在是心急如焚还又愤怒无比。 心急如焚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错过大姐；愤怒无比是对他自己，每天的懒懒散散，总觉得训练对他没有多大用处，结果现在他只狠自己的身体不给力。 寻找过程中，他几次都在骂着自己，使劲拍打着大腿和胸口。 唐浩宇一直保持在超负荷运动下，运动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身体分泌的乳酸堆积让他不停在颤抖，只有在坐着的时候才会好受那么一点。 可唐浩宇不想坐，他怕自己一旦坐下去就没力气起来了。 “这尼玛神侍到底把大姐带到哪里去了？”唐浩宇借着车门握手撑着自己，他现在真的想找个人好好对骂一次。 当他真的因为一件事生气时，他就会这么做，不过现实中他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可以和他对骂，因为他骂不过别人，就凭他那一点词库，恐怕别人骂他五句，句句不同，他也只能回骂两句，还是一模一样的两句。 于是，他就在游戏里找人，专门找那种菜鸡还爱多叭叭的，如果平时不生气他只会默默地把对方静音，如果他刚好在气头上就会开始造作。 唐浩宇在网络与现实中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网络上他就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大脑解开封印，一连串的游戏专用脏话迫不及待要从他手里打出来。 像什么‘二比形容你，人家铅笔不乐意’‘你左看像白痴，右看像傻子，上看像头猪，下看像头驴’‘你妈生你的时候调成了随机状态了吧’等等等等。 最致命的不是这，而是如果对方不爽想要父子局时，唐浩宇更是邪魅一笑，这样对方更是掉进了他的下怀，唐浩宇觉得这买卖不错，发泄愤怒的同时还捡了一个儿子。 唐浩宇的腹黑就完美地体现在了这里。 “猫食定则。”宋云安说。 “啊？”唐浩宇疑问了，他都没听过这个定则。 “猫与狗不同，狗在得到食物时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吃，于是它只会叼着食物在原地吃或者随便找个距离相近的地方吃；但猫不同，猫在得到食物的时候会一直叼着，然后找个很远，甚至无人的地方才开始吃，吃的过程中警惕性比狗还要高。 神侍应该就是后者，他一定会带着大姐去一个他认为的最隐蔽的地下车库。” “那我们不可以采用什么反侦探搜查吗？既然知道是最隐蔽，那我们就先从最隐蔽的车库开始找。”唐浩宇难得地机智了一回。 “不行，我说了是神侍认为的最隐蔽的地下车库，我们不了解神侍的判断依据，猫的目的是为了提防人类，而神侍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 如果真的如老师所说，对方的目标是你，那对方应该会留下线索才对，可现在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别的小队也是一样，所以……”宋云安盯着唐浩宇的眼睛说，“所以基本可以断定，对方的目标就是大姐。” 唐浩宇整个人怔了一下。 “怎么会？大姐一个普通人，怎么……”唐浩宇面呈苦笑，躲着宋云安的目光说。 “只是你认为的普通人，在神侍看来可能就不是了。”宋云安说，“所以，浩宇，你还是做好一定的准备。” “做什么准备？等着大姐的死讯吗？”唐浩宇忽然愤怒低吼。 “不，我的意思是做好你大姐也不是普通人的准备，如果真的不是，会所很有可能会对其做出一定的措施。具体措施会根据大姐的身份来判断。”宋云安依然注视着唐浩宇的目光说。 “我……”唐浩宇欲言无语。 他实在是想不到事情会落到这个地步，大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是普通人呢？如果不是普通人，她会是什么？离人？可离人不是传承下来的吗？ 大姐的爸爸妈妈他也不是没见过，虽然只见过一面，还是带着大姐通宵被抓住的一面，可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和蔼可亲，宠爱大姐的好爸爸好妈妈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被抓的时候，叔叔阿姨还一脸关心地问大姐难不难受，想不想吃饭，然后大姐扭过头看着他说： “爸，妈，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我的小弟，游戏技术可厉害。” 他当时只觉面红耳赤，无比尴尬还又无地自容，一面低头哈腰地对叔叔阿姨问好，一面又在心里骂着大姐： 哪有介绍人直接说‘这是我小弟’的？丝毫不留脸面啊，而且，这样介绍就算了，右面那句‘游戏技术可厉